好想把助產所再現喔！
【落火車頭南門產婆院】
文/鍾淑姬
1962年我祖母彭錫妹把原為日式平房的助產所改建為雙拼三層樓的洋房，紅色的招牌上有個胖嬰兒的笑臉和大大的「彭助產士」四個字。一樓的門廊牆上掛著「助產士彭錫妹」、「助產士黎素美」和「勞保局認可」的木牌子，後來陸續又加上「助產士練杏村」、「助產士鍾淑宜」的牌子，直到1995年助產所的招牌被卸下為止，有將近兩萬個嬰兒在這裡出生。
其實，「助產所」、「產婆院」是六０年代才有的產物。產婦們離開家，到助產所去生孩子在當時是一項創新，跟婦女讓男性醫師接生一樣，都是生活習慣的翻轉。
據我祖母說，她會在家裡幫人接生，是因為她的接生技術被肯定，常常同時有幾位產婦都來叫她接生，分身乏術，為了能同時照顧幾位產婦，只好請產婦集中在一起。她在自家整理出一個舒適、方便的生產空間，又規劃了待產、及產後休息的區域，日本式的房子空間運用本來就很有彈性，產婦們都覺得來這裡生產比在家裡省事、方便，慢慢的便接受了這種方式。
當然還是有很多人堅持在家裡生，我祖母也會去，但是，後來慢慢演變為來不及的人才會在家裡生小孩，大部分的人一出現要生產的徵兆，就提著包袱來助產所報到，有些假性陣痛的產婦，還會因為時候未到被請回家，因為助產所的空位要留給真正進入產程的人。
許多產婦選擇請我祖母接生，除了技術好之外，還因為她的服務周到，產婦生完小孩回家，祖母一定會去做產後訪視，探視產婦的復原情況、也為嬰兒做臍帶護理，指導新手媽媽哺乳及新生兒照護。尤其是在我母親加入後，我母親在產院坐鎮，外出訪視成為祖母的主要工作，她騎著摩托車，帶著接生包，親切的去訪視每一位產婦，幫新生兒洗澡。傳統風俗婦女坐月子的時候是不碰水的，幫嬰兒洗澡、都是婆婆的事。祖母每隔一天會去幫嬰兒洗澡、護理肚臍，直到臍帶脫落，有時還會幫嬰兒洗到滿月，這項不收費的服務大受歡迎。大家口耳相傳，常常一整個家族的女人都來找我祖母接生。
當日式平房不敷使用，祖母近30年的經營也累積了足夠的資金，就把平房改建為三層樓的洋房。檜木的大門、鑲著大片的玻璃，磨石子地板嵌著銅條，牆壁上半部是粉刷、下半部是細緻的磨石子，樓梯也是磨石子階梯邊緣都以銅片封邊，樓高超過三米八沒有釘天花板，直接泥水匠直接拉出線條裝飾。為了好採光，整個正面都是窗戶，檜木的窗框，分成三層，上層是光玻璃，中、下兩層是毛玻璃，下面還加上水泥縷空的花磚，房子蓋好時，好多人都來參觀！當時從火車站下車沿著縱貫路往南走，第一棟三層樓就是祖母的助產所。
光鮮的建築不是吸引產婦的主要理由，因為很快中華路邊就蓋起了很多樓房，其中也不乏婦產科診所跟助產所，但是祖母的助產所還是大家的最愛，好幾年蟬聯新竹縣（當時新竹縣市還沒分家）接生率最高的院所，甚至比省立新竹醫院還高。
我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是好口碑跟好服務，我祖母從日治時期就開始執業累積的基礎，加上我母親科班出身的好技術，後來也是台北護校畢業的嬸嬸再加入經營陣營，儼然是全新竹陣容最堅強的接生團隊！在那保守的年代，婦女還是比較偏好讓女人接生，助產所有好的設備、好技術、好服務，而且收費比醫院低，還有公保、勞保都認可，可以請領生育補助。產婦可以安心的在這裡生產，如果遇到難產情況，有好幾位年輕的婦產科醫師搶著要來幫忙，一通電話馬上就到。
我記得那段日子助產所裡鎮日裡人聲鼎沸，分娩室的燈好像都沒關過，接生的產包、產婦的床單、被單得雇兩個人才洗得完，廚房的歐巴桑煮三餐還要幫剛生完的產婦煎麻油蛋「補肚」，常常累到喊做不下去。記憶中那段日子，好像從來沒看過我母親睡覺，前幾年我聽到鄭智仁先生作的一首歌，大為感動，只需把歌詞中的煮飯改為接生，拿來形容我母親真的非常貼切，
「暗時我要睏ㄟ時陣，阮阿母丫未睏
天光我起來時陣，阮阿母塊煮飯
真奇怪，阮阿母哪ㄟ都無睏，哪ㄟ都無睏」
那時，政府鼓勵人民生孩子，避孕措施也不完善，每個家庭都生五、六個小孩，醫學院裡成績最好的學生才能選婦產科，醫院裡還有助產士的編制，助產所、婦產科診所一家家開，而我祖母的助產所是新竹地區接生率最高的，啊！那真是一段助產士的輝煌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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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鍾淑姬將於7/15在水牛書房舉辦「社區迷人的風采：助產師和她的助產所」講座，歡迎您前來參與，聆聽更多助產師、助產所的故事。
時間：7月15日（六）14:00—16:00
地點：水牛書房（106台北市大安區瑞安街222巷2號2樓）
主持人：徐書慧（生動盟成員、親子共學領隊）
與談人：
鍾淑姬（《從妊產婦名簿到助產所：台灣（新竹）助產士的歷史研究（1920～1970）》作者，前新竹公害防治協會理事長）
高嘉黛（明月助產所助產師）
報名方式：https://goo.gl/LzfAEx
主辦單位：生產改革行動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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