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從運氣不佳的縱橫客到超級國際諮詢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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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無古人的六國丞相
蘇秦,字季子,戰國時代東周洛陽人,為當時著名的縱橫家。蘇秦的一生,表面上搖擺不定,實際上一直忠於燕國,因為燕國是第一個接受他、願意任用他的國家。蘇秦為了燕國利益考慮的合縱抗秦政策,對燕、趙、韓、魏、齊、楚六國都有好處。他憑藉自己的出色才華,掛上六國相印,讓秦國軍隊十五年不敢跨出函谷關。
讀書發家的鄙人
東周時代的洛陽人,本是從事工商業發家致富。蘇秦早早就離開家鄉,在鬼谷子那裡學習了好幾年。鬼谷子是有名的辯論家,蘇秦跟隨了他幾年,卻沒有混出什麼名堂,最後窮困潦倒地回到了家裡。蘇秦的家人,甚至家裡的僕人都嘲笑他、看不起他,認為他想靠搬弄口舌謀生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秦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自慚形穢,整天在家裡讀書。一天,他對自己說:「你整天讀書,卻不能因此取得名聲和權位,讀再多的書,又有什麼意義呢?」最後他找出了一本名叫《陰符》的書,從中仔細揣摩君主的心理。一年之後,他認為自己可以靠這些知識來遊說各國君主了。
運氣不佳的縱橫客
作為說客,蘇秦的運氣實在不太好。他首先跑到秦國,鼓勵秦國統一天下。但當時秦惠王剛殺掉了大功臣商鞅,國家內部諸事紛亂,覺得統一天下的夢想太遙遠了。蘇秦口若懸河說了半天,引不起秦惠王半點興趣。蘇秦不得已,只能灰頭土臉地離開了秦國。
他的第二站是趙國,沒想到趙國當時的相國奉陽君不知為何原因,十分討厭蘇秦,對蘇秦的話自然也沒有興趣。
連續失利,讓跟隨蘇秦的人都失去了信心,在去燕國的路上,他的隨從時時都想離去,讓蘇秦十分苦惱。到了燕國之後,他連晉見燕文侯的機會都找不到,一年之後才見到了燕文侯。他對燕文侯陳述燕國的危機,指出合縱政策對燕國的好處,燕文侯甚受感動,毅然決定啟用蘇秦,並贈予許多馬車和金銀作為他的資金。這樣,蘇秦終於擺脫了厄運,開始了偉大的縱橫家之路。
超級國際諮詢顧問
如果說戰國時代的國家都是超級大公司的話,那麼蘇秦的工作無疑相當於一個國際大顧問。他指出這些國家的問題,並且幫助它們解決,同時,收取的顧問費也是天文數字。
他合縱宣傳的第一站就是趙國,當時討厭他的奉陽君剛好去世,他雄辯滔滔地向趙蕭侯分析國際間的局勢,指出合縱對趙國的好處。趙蕭侯被他的言辭打動了,不但送給他百輛車馬、黃金千鎰(相當於現在的兩千多斤),還有白璧百雙、錦繡千匹。
有了經濟支援,蘇秦輕易就說服了韓國和魏國,接下來又東去齊國,說服了齊王,最後又南下遊說楚國。因為六國都害怕秦國,故六國聯盟很快就團結了起來,蘇秦順理成章地成了合縱聯盟的盟主,同時兼任六個國家的相國。
身掛六國相印之後,蘇秦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以前鄙視過他的人都對他敬畏有加,嘲笑過他的兄弟妻嫂,見了他都匍匐在地,大氣也不敢出。蘇秦對此感慨萬千,把得來的金銀送給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對以前幫助過他的人,更用百倍去回報。
合縱政策在蘇秦的領導下,取得了極大的成功,秦國因此有十五年不敢兵出函谷關。蘇秦也被趙國封為武安君。
沒有不變的道德
然而合縱政策也不是沒有缺點,六個國家之間難免會有裂縫。秦國通過努力,爭取了齊國和魏國一起攻打趙國,蘇秦離開趙國到了燕國,合縱政策隨之破產。
蘇秦到達燕國以後,燕文侯去世,燕易王繼位,齊國趁機攻打燕國,奪取了十座城池。蘇秦為了報答燕國的知遇之恩,遂出使齊國,利用燕易王為秦國女婿這點來遊說,讓齊國歸還了侵佔燕國的土地。蘇秦立下了這樣的功勞,沒想到回到燕國以後反而失去了燕國的信任,被剝奪了官職,原因只是有人密告蘇秦無德。
那個時代,忠、信、孝是三項很高的道德評價。而在戰國時期,國際事件變亂紛呈,個人為了生存,也難以待在家中盡孝。為了國家利益,正人君子也往往信口開河,當面發誓,轉頭就反悔的事情層出不窮。蘇秦用時代的變化來解釋忠、信、孝應有新的內涵,因為自己在多個國家之間奔走,難免陷入一僕二主的窘境。蘇秦用忠誠亦可獲罪的寓言故事,向燕易王解釋自己的苦衷,最後取得諒解,重新恢復了他相國的職位。
蘇秦為報恩,齊國作苦主
因為和燕易王的母親私通暴露了,蘇秦自告奮勇到齊國去做臥底。齊國和燕國是世仇,為了燕國之利,蘇秦遊說齊王大搞厚葬,大興土木建造宮殿,以此來耗費齊國的國力。
後來蘇秦和齊國貴族爭寵,對手派人暗殺他。蘇秦受到重傷,自知難以活命,便對齊王說:「請您把我車裂了,然後說我為了燕國,在齊國作亂被誅殺,這樣,殺我的人就會自己出來,您就可以為我報仇了。」齊王照這個方法做,果然抓住了刺客。
蘇秦死了之後,他為燕國所做之事慢慢暴露了出來,激怒了齊國上下。蘇秦的兩個弟弟蘇代、蘇厲學習蘇秦的縱橫術,繼續到燕國發展,反倒引起燕國內亂,齊國趁機攻擊燕國,蘇代、蘇厲最後都依附了齊國。在蘇秦的時代,齊國一直充當冤大頭的角色,後來總算在蘇秦的弟弟身上撈回了一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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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 活命我 身 兼 數 職 在 夏天晴x天狼星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除夕來連載最近在寫的BL小說。
《#C位爭奪戰》#事件ㄧ #還是多少看一下主題曲吧!(1)
如果說,某天被醫生宣判僅剩下一年可以活命,想做什麼?
去環遊世界?跟喜歡的人告白?或是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去購物狂歡?
對一個沒有經濟能力也沒有心上人的高中生來說,根本沒有什麼本事能過揮霍餘生。
在人生即將Game Over之前,他只想要獲得一次「勝利」。
他自認十七年的人生——扣除記不得的幼稚園以前——過得十分低調,但只求一次就好,他想成為某個項目裡的冠軍。站在最中間最上層,聽見眾人的喝采。
因此,現在站在肉圓店前,把報名表投進綠色郵筒的人就是本書的主人公「夜露」,是個光聽名字就能想像他悲慘的求學生活——總是被老師點名起來念課文。
「少年仔,兩顆肉圓好了喔!」
夜露迅速朝郵筒丟進報名表,裝作一副冷酷的模樣對老闆點了頭。
從有記憶以來,每次老爸叫他出去買午餐,都指定要吃這間肉圓店。據說老闆和老爸是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可是他很少看見他們同框,猜想兩人大概有什麼過節,又都是傲嬌拉不下臉來道歉的類型,他就這樣維持了十幾年的跑腿工、肉圓媒人……
「那老頭還是一樣每天嚼檳榔嗎?」
夜露看著老闆把眼珠挪到一旁,一副不想主動關心,又怕老友不小心得口腔癌,不想這麼早參加喪禮處霉頭,勉為其難地關心著他老爸。
夜露回著:「最高紀錄一天十包,。」
「那你還不阻止他!」
「要勸一個單身老男人戒檳榔戒菸好麻煩喔。」
「你老爸要是得癌症,辛苦的可是你耶!早點勸他戒掉吧。」
夜露從老闆手中拎回那兩顆肉圓,老實說,被醫生宣判即將Gameover的是他可不是老爸,該被關心的人是他啊!,不過老闆因此沒收他錢,也算是小幸運吧。
夜露點了頭語著「知道了」,便轉身走出肉圓店。
此時,一台印有遊戲廣告的公車從他面前駛過。
那款遊戲是班上坐在他前面和斜前方男同學每日必聊的網路遊戲,劇情走向偏少年漫畫常見的王道戰鬥梗,找來知名繪師打造視覺設計,而遊戲最大的賣點在於遊戲公司研發的專利VR技術,不僅能讓玩家身歷其境,更深入醫學研究中的睡眠開發技術,讓玩家在玩遊戲的時間速度等於夢中的速度,也就是說玩家在現實世界裡玩上一小時,在網遊世界裡可以過上一個禮拜、一個月,能節省的時間因每玩家的睡眠品質不同而有差異。總之是很省時的一款遊戲。
宛如魔法般專利VR技術吸引了忙於課業的學生族群,同時上線人數眾多,從王裡搶得的寶物就更為稀有珍貴,許多上班族也兼職販售虛寶,進入這款網遊和學生族群一較高下。
夜露甩著手中的兩顆肉圓,回想那二位同學的對話內容,並走進被雙停轎車後變得的狹窄巷弄間。他不時得和機車一起搶道,對擁擠的市場環境習以為常。
反正這一年,他只想安靜且省電得活著,不做任何麻煩傷腦筋的事情,然後參加這款省時的網遊競賽,在虛擬世界中全力以赴獲得勝利。
他越想越興奮,肉圓也被他甩高高,突然,一台停在他身邊的轎車突然打開車門,他被車門用力往前撞開,立刻雙膝跪地。
走下車的男人帶有大量的香水味,夜露以跪地姿態瞪了他一眼。
「抱歉,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經過呢。咦?是為什麼呢?你是人,還是幽靈?這麼沒有存在感。」
要是跟這種態度囂張的駕駛對嗆,肯定要花上他一整天的力氣。夜露為了省電為了吃到熱騰騰的肉圓,只好默默地起身,拍拍牛仔褲上的髒污,提步快點離開此地。
「喂,等等,你真的沒事嗎?」駕駛還在後頭喊,夜露只管趕快回家,依稀聽見對方還說:「是被撞壞腦袋了嗎?」
沒錯,他原本的人生除了老二哲學外,就是能省電就不浪費力氣,他不想浪費時間處理麻煩的事情。
駕駛看著夜露的身影越來越遠,默默地揚起嘴角。
「……夜露,這真是一場漫長的遊戲。」
*
一個月後,夜露收到了遊戲公司的錄取通知,雖然不知道遊戲公司用了什麼準則刷掉其他報名者,總之,他是那五千名之中的五位,全校只有他一個錄取。前天週五還上了司令台,被訓導主任披上紅布條,一副他替學校爭光,成為校際網遊比賽的選手。
「夜露同學,恭喜你從初選中脫穎而出,你是這款遊戲的第一批封測玩家,一旦在封測玩家中獲得HE(Happy ending),不但能獲取獎金,還能得到市價『100,000』的玩家頭罩唷!」
夜露被櫃台小姐帶到公司內部,裡頭清一色女職員,他以為擁有大量男性玩家族群的遊戲,其遊戲企劃組裡至少有一半是男性,可裡頭全是大姊姊。帶他進入會議室後立即塞給他一個很像安全帽,但左邊有天線的玩家裝置。
大姊姊向夜露解說:「第一批封測只有你們五位參賽者是真實人物,遊戲裡的其他角色全是NPC。為了公平起見,你們五人不會見到面,在現實中不會有任何交流。」
夜露觀察手中的玩家頭罩,「這樣啊。不過為何叫做第一批,我記得這款遊戲已經出了一年多……」
他話還沒說完,大姐姐便激動的拍桌:「你在說什麼!這可是我們不知看了多少部BL作品,跑了多少場偶像見面會,甚至還得加班去酒店取材,積年累月討論出的偶像遊戲!你怎麼可能你會玩過!難道有人外流?」大姊姊看往其他女職員,各個都搖頭表達自己的忠誠。
「……偶像?啥?」
夜露皺起眉頭,就見會議室門被外頭的人用力推開,來人一進來,便同時拉鬆了領帶,走路速度帶起了一陣充滿香氣的風,他拉開會議桌中的主位,一坐下便翹著腿,同時把瀏海往後撥,抬起臉龐的同時,那漂亮的眼眸往旁邊一撇,和夜露四目相交。
除了新來的職員以外,其他女職員和夜露一樣白眼看著這裝模作樣的男人。
「哈啾!」夜露敵不過這濃烈的香水味,也確定這男人是先前開車門撞到他的男人,但基於如果說了「啊!你就是上次那位」對方就會多說幾句浪費時間,他假裝遺忘那段小插曲。
「啊!你是上次被我撞到的毫無存在感的男孩!」
夜露低著頭輕語著:「沒有,你認錯人了。」
他想趕快結束話題,卻未料對方衝到他的面前,仔細打量他的五官,並伸出雙手,從他的肩膀一路摸到小手臂,並緊握他的雙手。
夜露被一個大約二十五至三十歲間的上班族(男性)十指交扣,被逼迫注視著對方的棕眸。
「就算現實不起眼也沒有關係唷。虛擬世界裡,最重要的是你的才能和內涵,那些華麗外表都可以在商城買來。」
男人牽起夜露的手,輕輕地吻了他的手臂,夜露倒抽了一口氣,卻沒有表現太過排斥,他只是皺眉小聲抱怨:「放開我。」
男人突然一個轉身,把手朝向天花板的照明:「在商城裡想要什麼帥氣可愛的外貌應有盡有!可是會被粉絲、甚至被團員崇拜的,只有站在C位的偶像,那可不是帥就能擔當的位置。」
男人說完話,便再次轉向夜露,夜露瞪著他,實在不明白這群人老是在說偶像。
「……所以我說,這款遊戲提到偶像團體是什麼意思?是新的遊戲活動嗎?」
男人搶走夜露手中的頭罩,就像加冕儀式,將頭罩慢慢帝戴到夜露頭上。
「夜露,在那個世界裡成為C位吧!去享受被眾人擁戴的過程。你會上癮,會捨不得登出遊戲,然後……永遠活在這款遊戲裡。」
這瞬間,夜露從男人的雙眼裡彷彿看見了星星。
雖然覺得能從眼睛裡看到星星很不可思議,但比起這個,夜露還是想知道,「所以我說,我現在報名參賽的遊戲到底是什麼!?」
「C位爭奪戰!是一款我們現在正在研發的多人線上偶像戀愛遊戲!」
依稀聽到古龍水男人的聲音,夜露的眼前便刷黑、刷白、刷成彩色,然後天旋地轉,就像雲霄飛車一樣,他被傳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
眼前的白光逐漸散去,夜露首先聽到的是首輕快的金勾杯旋律,他緩緩睜開雙眼,凝視著眼前充滿聖誕節氣氛的街道。
他明白這是虛擬世界,可眼前的世界猶如真實存在般,走在身邊的人根本不像是透過電腦運算出來的虛擬角色,心底由衷佩服起遊戲公司的專利研發技術。
他抬頭望著藍天,感嘆著以前的古人肯定沒想過可以搭飛機到世界各地、發射衛星到外太空觀測之外,還能夠走在虛擬世界裡吧!
夜露目光所及的千層雲旁邊浮現出了字幕,系統正提示:「注意,要開始主題曲了!」
他「啥」了一聲,虛擬世界裡播放出青春洋溢的旋律,夜露看著眼前閃出紅光的指示箭頭,系統似乎是利用主題曲來進入新手教學的模式。
他看著斑馬線突然閃出的紅色箭頭指示,他漫步地跟上箭頭,心想,系統正在訓練他的「移動」。他慢慢且省力地走著,然後,他還沒走到對街,就發現自己飛了起來。
對,他被旁邊的卡車撞個正著,刺耳的煞車聲蓋過他下意識罵出的「幹」聲,要撞碎骨頭般的強大衝擊力讓他騰空飛了好幾公尺。
夜露落在一旁的垃圾桶,內臟痛得讓他無法呼吸,他只能倒在路邊,驚訝著虛擬世界的地心引力似乎比真實世界還小,那個被撞飛的程度實在太浮誇了,要是被熟人看到,他絕對想死!
一旁的NPC路人們朝他瞄了幾眼,面露擔憂,但無法停下腳步關心他,那些NPC依舊受到程式指令,得繼續往前走,完成他們擔任主題曲背景的任務。
這一刻,夜露能體會到這個世界的不同。
就在夜露所見範圍,系統浮出了一句紅字——主角不死定律。
他身為玩家,也就是這款遊戲的主角,所以是他不會死的意思嗎?
夜露摸著胸口,疼痛感逐漸減輕,就見那紅字消失,取而代之是另一句話:
「請重複剛剛的走位,並且用『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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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答監察院的彈劾文 需要先讓大家了解背景資料 所以就從這個故事說起
台灣器捐制度之故事
緣起:
台灣現代器捐制度之開始,要從「陳希聖事件」(2001)說起。陳希聖是淡江大學英文系的老師,因猛爆性B型肝炎而性命垂危,緊急肝臟移植是唯一活命的機會,但是當時器官捐贈風氣不盛,腦死病人捐贈肝臟已屬不多,再加上血型、體重、組織配對等等各項要求,要得到適合的肝臟可說機會微乎其微。至於親屬間的活體器官捐贈,當時又限定在三等血親之內。問題是現代人生育數少,而且B型肝炎常有家庭病史,所以在親屬內也找不到一個適合的捐肝者。當時網路開始普及,陳老師的學生們透過網路大聲呼籲器官捐贈以拯救老師一命。
這件事立刻引起朝野之注意,當時的衛生署長李明亮在立法院可說是慘遭修理。到底台灣一年有多少捐贈者?做了那些移植?政府在器官捐贈的努力為何?當然都沒有資料。衛生署痛定思痛之餘,除了放寬活體捐贈至五等親以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成立「財團法人器官捐贈移植登錄中心」(2002-06-06 正式掛牌成立),作為統籌國內器官捐贈移植事務。
但是器捐中心成立一年幾乎業務停滯,因為器捐中心最核心的業務就是捐贈移植的管理和登錄,但是這些工作要有一個網路登錄系統作為基礎才能執行。這個網路登錄系統之計畫案衛生署招標兩次都流標,沒人要去標案。台灣是電腦王國,網路、軟體、通訊這些都不是難題,但是醫療部分就困難了,到底捐贈者要作那些檢查?適合捐贈的條件為何?移植等待者(包括心、肝、肺、腎) 要作那些檢查?適合移植的條件為何?登錄表格要登錄那些資料?還有最具爭議的配對規則及優先順序。電腦廠商當然不熟悉這些東西,所以沒人敢來標案。最後衛生署醫政處找我商量,問我是否能接這個案子?我專職於外科加護病房,原本就負責台大醫院器官捐贈業務,也負責所有器官移植的術後重症照護,又身兼台大醫院器官移植管理委員會執行秘書。在台灣要找一個人可以熟悉器官捐贈和心、肺、肝、腎所有的器官移植,還真的只有我一個人。最後由台大資訊室出面標案,由我執行。
在此之前,台灣並沒有一個官方機構在負責器官捐贈、移植之業務。有人捐贈器官,該醫院若沒有適當的受贈者,則由該醫院自行打電話詢問其他「友好」的醫院是否有受贈者?這種一一打電話的情形,範圍有限、效率不好,通常也不是移植給最適當的等候者,甚至根本浪費了很多器官。原本應是大愛的器官捐贈竟成了醫師的公關工具,甚至器官的分配也是黑幕重重。當時台大醫院執行腎臟移植的醫師有三位,獲得捐贈的腎臟則由三位李教授輪流執行手術,可是三位醫師各有自己的移植等候名單,大約分別是4個、40個、400個,連台大醫院內部等候移植名單都沒有彙整了,遑論全國。我是朱樹勳教授最得寵的學生,幾乎我的意見都可以執行。當時我主張至少台灣醫院內的等候名單要先整合,這樣比較公平,也比較能找到最適合的等候者。但是白色巨塔的威權體制下,面對我的強硬堅持,竟然朱P低聲下氣求我不要再逼他,因為他也無法要求自己的老師、學長要如何如何。所以遇到有人問我是否能為台灣建立一個公平公正的器官分配制度,我就答應了。
長達兩年的艱難工程:
如前所述,這個計劃的困難不是網路、資訊,而是臨床醫療,要擺平全國各大醫院的各大移植醫師達到共識,實在是一個大工程。除了原本的工作,再加上這個額外且艱難的工程,我從十點下班延長成十二點下班,後來就一直如此。當時我的策略「由易而難」,從最沒有爭議的先著手,意見多的則放在後面處理。所以先討論捐贈者的檢查和登錄項目,然後肺臟、肝臟、心臟,最後才是腎臟。討論配對優先順序也是依照肺、肝、心、腎之順序執行。
當時差不多每個星期六都在開會,捐贈者加上肺、肝、心、腎共五組人馬是「車輪戰」,而我是「打全場」,每次開會前我都先宣布:午餐、晚餐的便當都準備了,今天會議沒有開完就不結束。結果大家不耐冗長會議,到了下午,差不多都溜光了,留下我寫會議紀錄,反正來開會大家都有簽字,你先溜走,就是自己放棄表達的權利。就這樣一一克服逐步完成所有表單和配對規則,搞定醫師後,最後的網路和資訊架構,只須和工程人員討論就容易多了。事後檢討,醫界一向很難搞定,這些很具爭議性的問題可逐一克服,有兩個原因:當時醫政處副處長薛瑞元大力支持;另外,大家都想這件事不會成功,所以嚷嚷有之,用力搗蛋倒是沒有,因為大家心想以這種人力、物力,這個計畫不可能成功,所以都不想理會我。於是2005-04-01「器官捐贈移植登錄分配系統」正式上路。我花了兩年時間,所有的表格設計、配對規則、軟硬體,全程貫穿,外加建立OPO (organ procurement organization, 器官勸募組織)制度,整個台灣的器捐系統差不多完備了。
以前我常說:如果有一天我拿醫療奉獻獎,應該是器捐制度之建立,而非葉克膜(ECMO, extracorporeal membrane oxygenation)。ECMO雖是尖端醫學的成就,器捐登錄系統卻是實踐社會正義。器官捐贈應是社會公共財,人們因愛心而捐出器官,我們就應讓它發揮最大功能造福社會,而非當作醫生的生財工具或是公關用具。我知道人類社會永遠無法完全的公平,器官捐贈也永遠供不應求,但我們仍應盡其在我。不管是當年的「器官捐贈移植登錄系統」或是現在的「急診後送病房」,我不計辛勞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之工作,只是堅持我的理想,即使在一個不公不義的社會,也要給窮人留下最後一個公平的機會。
問題所在:
在出事之前,這個登錄系統已經使用6年了,執行5000次以上的配對。但是失敗不是偶然的,我反省過為何會出事?以前台大有A1計劃,就是要把台大醫院變成「亞洲第一」(Asia number one)。我當時問林芳郁院長:台灣是不是亞洲最好的國家?當然不是!台灣大學是不是亞洲最好的大學?當然不是!台大醫學院是不是亞洲最好的醫學院?當然不是!我接著說:那麼台大醫院為什麼會是亞洲最好的醫院?當然也不會!九年前開始籌劃台灣器捐登錄系統和OPO制度,以這種人力、物力、經費完成這個計劃,可用一句話概括:便宜、有效,但不安全。為了節約我們省略了很多步驟,沒有覆核機制就是這次出事的原因。
為何不增加覆核機制,那就要多聘人員,增加人事成本!事實上,台灣的OPO制度,在建立之初,因為急於上線,我在設計上有很多妥協的成分。例如:美國的OPO以地區為範圍,同一區域內的所有醫院皆屬於同一家OPO。台灣則是遷就醫界派系的現況,以「醫療體系」為範圍,所以馬偕體系的台東馬偕、台大體系的雲林分院,都屬於台大OPO,但是實際運作起來就覺得鞭長莫及,人力難以調度,單單血清之檢查,器官之運送就大費周章。
美國OPO是獨立單位,器官捐贈是公平分配於該地區內所有醫院。台灣的OPO則是附屬於移植醫院,當時為了鼓勵器官勸募,故意在分配規則內,讓捐贈醫院,甚至同一醫療體系、同一OPO可優先使用捐贈器官,想要利用人性貪婪的本性增加器官勸募的動機。另外大家寧為雞口不為牛後,都不想合併,所以OPO設立的門檻降低到只要有執行兩種器官移植就可申請成為OPO,結果一開始竟然有15家OPO,後來陸續倒閉,到出事時還有10家。
我是第一線的臨床工作者,很快的就發現我設計的這個器捐系統問題重重。台灣一年只有200個捐贈者,除以10家OPO,再除以一年12個月,平均起來每家OPO一個月不到兩個捐贈者,根本不可能聘用專職者,兼任的志不在此,多是應付了事。真的要聘用專任的,人多了,平時無所事事。人少了,萬一臨時出現多個捐贈者就手忙腳亂。個個OPO又各自為政,有系統不相容之問題,資料也不互通,只能用電話互相聯絡。我也看到了人性自私的缺點,OPO醫院一旦發現配對名單出來,受贈者不是自己醫院的病人,就一副意態闌珊愛理不理的樣子,也增加了轉介器官捐贈的困難度。而且後來大家都發現在現行分配規則下,(同一OPO內優先)增加器官捐贈最快的方法,不是推動器官勸募,而是增加合作醫院。於是搶奪樁腳合作醫院變成OPO最重要的工作。有的醫院每次換院長,就因院長來自不同的醫療體系而改參加不同的OPO,有不到五年已換過三個OPO,所有的教育訓練根本無法落實。有的醫院為了廣結善緣,乾脆每家OPO都簽約成為其合作醫院,整個分配系統因而混亂。我在各種場合一再呼籲OPO要整合,台灣南北只有300公里,只要一個OPO,使用統一的制度,再分成北、中、南三個辦公室,北部辦公室還可併在登錄中心之內以節省開支,人員統一調度,這樣只要十個訓練良好的協調師,就可處理全台灣的臨床器捐業務。但是後來發現每次去登錄中心開會就發現又換了董事長,因為以前都是由衛生署政務副署長兼任登錄中心之董事長,我們的政務官有如走馬燈,竟然九年換了十個副署長!執行長也都是兼任的,因為薪水低,只能找到兼任的人。登錄中心這種財團法人的政府「白手套」機關,組織上不「官」不「民」,不像公家機關,也不像私人企業,但是公家機關的僵硬缺點,它都有。私人企業的靈活優點,它都沒有。九年換十個董事長,當然事務推行困難,所以明知有問題,卻難以解決。我們這些專款專用的計劃案更是叫苦連天。常常三月了才推出計畫徵求案,四月申請通過,但是回溯從一月開始,連作帳都有問題。另外,董事長的印鑑需要法院公証,有時流程還沒走完,又換董事長了,沒有印鑑不能發文,也不能撥款,欠款半年是常有的事。結果帳面上是盈餘,但錢沒撥下來,只好自己墊款先發員工薪水,我最多墊到50萬。事發後,有人造謠柯文哲管的OPO帳目不清,明明有盈餘,為何說沒錢多雇協調師?原因在此。
我並非不知道器捐系統的缺點,但政府的經費原本不足,效率更是不好,還在呼籲改進當中就出事了。
感想:
事發後,我歷經衛生局、衛生署、醫策會、立法院、媒體、JCI (Joint Commission International, 國際醫院評鑑)、地檢處、監察院及即將的公懲會輪番折磨。經過這麼多單位調查之後,真相卻越來越模糊,所有該改進的都進行中,也不知何時可解決。我們這個民粹的社會,政治多淪於表演作秀,正事反而沒人做。更糟的是法治、人權這些基本程序也沒了。有次衛生署長、副署長、醫政處長在電視上宣布要將柯文哲最重予以取消執業執照、撤銷醫師證書,我則是甚麼通知都沒收到,後來才發現連調查報告都尚未寫好,官府已急著在媒體把你定罪。當時我太太哭著問我:你到底在外面做錯什麼?要被撤銷醫師證書。我說:你知道我沒罪就好了。她說:你要是被關進去,誰知道你到底有罪沒罪?我不耐煩地回答:不然你希望怎樣?你希望你嫁的男人在最危險的時候丟下部下自己跑掉,還是為了保住官位,還反咬自己的部下。
這次監察院之彈劾如出一轍,先預告媒體,再開記者會以情緒性的言詞大肆攻擊,可是我事先不知道,也沒收到任何資料,卻要面對記者追問,除了「不要緊」,我還能說甚麼?我想所有的苦難終將過去,但是此次的彈劾文說:我為規避責任而宣稱「這個案子本來就沒有壞人,或有人心存不軌」。我若要規避責任,根本一開始就不會站出來。在這個案子中,我最堅持的信念就是這一點:「這個案子沒有壞人」。捐贈者的親友是慈濟功德會,他們充滿了愛心而捐出器官。開刀的醫生充滿了救人的熱情而徹夜工作,雖然結果大出預料之外,但這個案子真的沒有壞人。「互愛、互信、互諒」才是我們追求的社會,而非出事一定要找出一個壞人來嚴懲,這只會製造更多的分裂和仇恨,也沒有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