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為何當時不能一統天下?|知史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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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者周振鶴曾在《假如齊國統一了天下》一文中,提出了一個有趣的反歷史假設:如果戰國末年不是秦國而是齊國統一中國,那可能帶來一種完全不同的中國文化。
與當時的中原各國相比,齊國無疑是個異類,但就國力而言卻是個強大的異類:在春秋五霸中,齊桓公是最先稱霸的,戰國時齊威王任用孫臏,在公元前352年的桂陵之戰中大敗驕橫的魏軍,「於是齊最強於諸侯,自稱為王,以令天下」(《史記·田敬仲完世家》)。在很長時間裡,齊國一直是東方國力最盛的國家之一,周振鶴據此認為:「秦的統一固然有其必然性,但是東方六國完成統一大業的可能性並非不存在,魏、齊、楚都曾經強盛一時,尤其是齊國,始終是秦實行統一的最大障礙」,他假想如果在統一天下的進程中是齊國佔上風,那麼「似乎可以說,中國走另一條道路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這當然不失為一個很有吸引力的假設,但仔細考察一下就會發現,齊國的這種社會制度並不能幫助它在戰國晚期諸國激烈競爭的局面中勝出,由它來統一天下的可能性基本上可說是不存在的。
打造戰爭機器
自西周初年姜太公在東方創建齊國,被授權專徵不守王命之方國,這一專徵大權遂成為日後齊國開疆拓地的合法根據,故西漢末年劉向《說苑》稱「魯有王跡者仁厚也,齊有霸跡者武功也。」在直至戰國中期的數百年裡,齊國作為東方大國很少受到能威脅到其存亡的強敵進迫,戰敗也很少被逼到首都被圍乃至遷都,既然足以應對國外挑戰,那恐怕也就不會被倒逼改革。晏子「二桃殺三士」之舉恐怕更多是著眼於消除不穩定因素,重建國內政治秩序的需要。
但如果要統一天下,那麼戰國時代的政治演進已表明一個殘酷的現實:無論士人如何設想理想的「天下」,最終要「定於一」,事實上還是得打造一部高效的戰爭機器。此時的戰爭形態與春秋時貴族武士之間那種謹遵禮制的車戰已大為不同,而需要國家力量、資源的總動員化,但齊國的軍隊組織卻甚難適應這一挑戰而及時轉變。
在齊國,有一點乍看起來相當矛盾:中國軍事史上公認的兩部偉大軍事理論著作《孫子兵法》、《孫臏兵法》的作者都是齊人,但齊軍的整體戰鬥力在同時代人中的評價卻不高。孫臏圍魏救趙時便曾明白承認:「彼三晉之兵索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到戰國末年,荀子作為三次出任齊國稷下學宮祭酒的大學者,對齊軍理應知之甚多,但他對齊軍的評價卻極低,認為是「亡國之兵」,因為齊軍過分推崇個人技能、在意物質獎勵,遇到弱小的敵人還能有用,遇到大事強敵就渙散了。在他眼裡,秦軍戰鬥力最強,魏軍次之,齊軍最差;但講兵法的水平,正好相反,齊國最發達,三晉次之,秦又次之,兵學自東往西傳。
荀子所描述的齊軍,在某種程度上仍遺留著兩三百年前田開疆等三士那種對個人英雄主義的推崇,整體協同作戰則較差,這一好勇鬥狠的單兵作戰模式是典型的武士文化。這一民風頑強地保留下來,直至西漢初年,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仍然評價說,齊國風俗「怯於眾鬥,勇於持刺」,也即對群體性搏鬥消極,而對單兵較量卻非常勇猛,這與齊人好武、尚功利的特質是密不可分的,管子等政治家的傳統治國思路也注重對人的私慾因勢利導,主張順應人的私慾才能達到社會的長治久安,結果這在促進「民富」的同時,也使齊軍將士的個人英雄主義更為功利。直至西漢時,龔遂為渤海太守,仍發現「齊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以至於這位循吏花了很大力氣「躬率以儉約,勸民務農桑」,見到「民有帶持刀劍者,使賣劍買牛,賣刀買犢」。
也正因此,齊國被迫在軍事理論、尤其是軍事謀略上入手來彌補其整體戰鬥力不強的弱點,這便促成了孫子這樣的兵法家興起。張華松在《齊長城》一書中指出:「齊國對外戰爭敗多勝少,但發達的工商文化以及其他種種的背景和因素又使得齊國的兵家文化獨領風騷,先秦時代的著名軍事理論家和兵書戰策也就大多出自齊國。以孫武和孫臏為代表的齊國兵家,其兵法思想的核心內容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全勝戰略,他們所強調的首先是防禦,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後通過‘伐謀’、‘伐交’的手段而制敵取勝。」
此種注重單兵格鬥技能的軍隊,在面對與較弱敵人決戰時往往表現尚可,其最大的弱點恰恰是難以適應戰國中後期那種曠日持久的慘烈集團作戰。孫子兵法雖然注重謀略,但同樣強調軍紀(故有「三令五申」、殺人立威之舉),那恐怕是因為他所生活的時代(約前545-約前470)正處於「二桃殺三士」之後那種弱化個人作戰技能而強調高度紀律約束的新作戰模式。個人的英勇在春秋時代的車戰中尚有發揮餘地,但公元前541年,晉國大夫魏獻子打造出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獨立的步兵方陣。魏國在戰國初年稱霸一時,恐怕依靠的就是這種步兵作戰中高強度的軍紀(荀子稱讚魏國武卒能負重帶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這沒有極強的軍紀約束是不可能的)。這種軍事模式由晉國開創,推動社會結構性調整為中央集權制,因而三晉在戰國時代法家和縱橫家最為發達,主要法家人物和法家著作基本上都出自三晉。
軍事史學者李碩認為,自春秋末年步兵成為戰場主力兵種之後,「嚴格的紀律一直是步兵作戰的基本原則,戰術則是列成密集的隊形,與敵軍進行面對面的砍殺肉搏」,到戰國時代,中原各國均已確立中央集權政治下的軍事模式:「軍隊是由國家財政供養的軍事機器,戰爭行為是為了貫徹統治者的意志,軍事統帥對士兵擁有絕對權威,可以命令士兵們投入哪怕是必死的肉搏作戰。」相比起來,漢代的匈奴人則從不與中原軍隊主力進行硬碰硬的正面大規模決戰,也從未進行對城池、堡壘的大規模攻堅戰,這與匈奴遊牧社會的權力結構有直接關係,因為匈奴單於並不是能驅使戰士投入這種決死戰鬥的絕對君主。反過來,當時名將李廣雖然個人騎射技能極高,但他之所以在對匈奴多次作戰中未立大功,反而幾度覆軍敗績,正是由於他作戰依靠個人英勇而非嚴整的軍令紀律。直到東漢末年騎兵成為作戰主力後,才再度出現一個主將親自披甲上陣、與敵軍肉搏血戰的英雄時代。
在戰國時代那種步兵密集陣型長期作戰的模式下,齊軍的弱點就暴露無遺了。這道理不妨以足球運動為例,曾任中國男足國家隊外籍主教練的霍頓說過:「中國球員並不缺乏技術和體能,缺的是整體意識。足球是集體項目,整體不行就消耗了技術和體能。」2002年世界杯中國隊首次進入32強,結果三戰皆負,淨輸9球而未進一球,在觀看中國隊0:3敗給土耳其隊後,亞足聯秘書長維拉潘在接受採訪時表示:「足球是一項集體運動,但中國隊的隊員們顯然不喜歡依靠集體的力量,場上大部分時間都是單打獨鬥,並最終丟了球。」
這在作戰中也一樣,古羅馬時代的日耳曼戰士雖然悍勇,但他們缺乏紀律、各自為戰,最終還是抵擋不過羅馬軍團。由於中國春秋戰國時代對軍陣的相關記載較少,羅馬軍團可以啟發我們這種步兵作戰模式的特點:其關鍵在於紀律約束之下的強大作戰耐力,因為「羅馬的軍事體制能夠讓其部隊的基礎構成天生具有一種可替換性,因而更易於混合與匹配」,其結果,就算前方士兵倒下,後方的多行陣列也能像輸送帶一樣進行更替,因而「這種佈陣在遭受正面進攻時幾乎不會被擊敗,從而令軍隊得以穩步推進」。戰國後期的秦軍也是,其戰鬥力不是來自出眾的單兵技能,而是「秦兵耐苦戰」,堅忍頑強,穩紮穩打的作戰意味著依靠消耗和逐步推進,當軍隊不存在重大武器差距時,戰陣的人數與耐力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各自為戰的武士很難與這樣的戰爭機器對抗。
這一戰爭機器需要社會結構的整體改造,因為這意味著與社會制度之間構成一個功能性的相互聯結的複合體才有可能。如我們所知,在古希臘城邦和古羅馬共和制下,也能產生這樣紀律嚴密的步兵方陣,但在中國當時,唯一能鍛造這一戰爭機器卻只有郡縣制之下貫徹國君意志的軍國主義國家。因為戰國時代以步兵為核心的新軍隊,是以社會的全面徵兵為基礎的,這就不能像春秋時那樣還把軍事作為一小部分貴族武士的專屬事務;其次,如何訓練這些應徵的農民士兵,使其遵守紀律,也是當時政治思想家無法迴避的問題。這都促使戰國時代的政治家們持續關注「民」——與此前的「士」和「國人」憑藉血緣性結合的共同體不同,在封建解體之後,人力的動員機制主要是依靠郡縣鄉里的行政系統來發揮作用的。
按杜正勝在《編戶齊民:傳統政治社會結構之形成》一書中的論述,郡縣制正是在離都邑較遠的新辟領土上開始萌生的,「秦漢統一政府的地方行政系統可能是從封建時代天子或諸侯直轄地的行政組織蛻變而來」,到後來則將逐漸沒落的封建世族採邑逐漸納入中央權力管轄之下,隸屬於中央設置的縣,「國都以外的鄉大概從春秋中晚期到戰國逐漸完成,城邦意義的‘國’被縣取代」,「縣」的本義就是「懸系」,指其地與中央政府直接統治之地區不相接壤,如以線繫於國都。戰爭越劇烈,內外新並的土地越多,則國君直領的縣也越普遍;而郡或是特殊的大縣城,多從邊疆軍事區設起。春秋以前零散、碎片化的政治地理景觀,至此被逐漸改造為中央權力垂直所屬的嚴密行政體系統。
這套制度,眾所周知是在秦國貫徹得最為徹底。這不僅確保了秦軍源源不斷的人力調配,而且鄉里告發、連坐等制度也使得臨陣脫逃變得更難——因為逃回老家肯定會被發現,而父老也不敢冒險隱瞞。與此同時,秦國又實行最嚴格的金字塔式階級制度——軍爵制,根據戰陣上的表現決定士兵一生的榮辱,這就在用外部紀律堵死其退路的同時,又給耕戰之士提供內在的激勵。杜正勝一針見血地指出:「唯有像秦國徹底勵行等爵制,授爵必以軍功,耕戰合一的齊民階層才有遠景、有生氣。但在山東列國我們卻絲毫嗅察不出等爵制的氣息,根本原因是軍功祿賞不能塑造身份制。」在魏國,當兵這條路的極致也不過就是豁免租稅繇役,個人前程是指望不上的;而在齊國,士兵作戰最多只能因立功而獲賞金,這順應齊國發達的功利文化,但卻無法因軍功而授爵。
這恐怕就是齊國這架戰爭機器的問題所在:它既無法像秦國那樣有絕對權威迫使士卒投入長期艱苦的殊死作戰,又不能給他們提供足夠的進取動力。其結果,齊國保守有餘而開拓不足,齊人的戰鬥力只有在遭受外敵入侵時才能被充分激發出來。
齊國的悲劇
公元前284年,齊國滅宋,此舉貿然打破了長久以來的各國力量均勢,引起諸侯震恐,結果五國聯軍伐齊,齊國一度只剩下即墨、莒二城未下——值得注意的是,它們均是齊「五都」之一,原本就有著相對獨立的政治根基。雖然齊國國力此後在田單復國主政之下迅速恢復,但它作為當時東方的強國,竟然這麼容易就被擊破——在戰國七雄中,除了最弱的燕國之外,沒有一個大國像齊國這樣在一兩次決戰失敗之後就陷入近乎亡國的危難境地,這意味著它的軍政體系存在嚴重的結構性漏洞。
齊國採用五都制而非郡縣制,因而編戶齊民並不徹底,被燕軍輕易攻下七十二城,正表明其社會組織結構不夠堅固嚴密,因而當決戰失利後,不能作頑強耐久的抵抗。本來,管仲為齊桓公所規劃的治國方略,雖然也是「分畫都鄙而集權中央,獎勵農商以充實國富,修整武備以擴張國威」,但仍是在舊制基礎上的順勢而為:整理賦稅、發展農商,在國家有充足財力的基礎上,再將軍令寄在內政上,由保甲制度來獲得穩定的軍事力量。不僅如此,管仲還將齊國分為21個鄉,其中6個鄉不用服兵役,專職作為工匠、商人來替國家生產。這樣做的結果,便是使齊國首都臨淄成為戰國時經濟實力最強大的城市,但也正因此,齊國在戰國時代採納新制度上比其餘六大國更為遲緩,何必呢?它現在這樣也過得好好的,何況多元分權的社會構造本身阻止它作出這樣徹底的變革。
這裡也再次體現出齊國政治文化的保守性:普通士卒無法通過軍功獲得社會地位的向上流動,這恐怕正是由於貴族世家的強大。在當時的楚國,縣之首長稱「公」,多由強大氏族出任,但不能世襲,也有非貴族出身者,縣雖有相當高自主性,但似仍須向中央政府繳納賦稅;這種直屬於國君的「縣」性質上還不同於秦之郡縣,但相比起來,實行五都制的齊國甚至像楚國這樣程度的郡縣都沒有,由此可見其集權程度之有限。
對活躍經濟、學術自由來說,齊國的這種政體自有其不可替代的好處,因而它在這些方面均表現突出,然而在戰國時代的激烈戰爭中,相對分權、保守的政治結構卻使得齊國無法有效動員出自己的所有潛力。既然對齊國士卒來說,平日生活也相對寬裕,而打仗所積累的戰功也不過只是財物上的一些好處,那自然更沒人願意冒生命危險去幹這樣的事。二戰時日軍戰鬥力最差的第四師團就多來自大阪的商人,他們圓滑惜命,不願打硬仗,卻善於經商。抗倭名將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便曾明確提出,徵兵「第一切忌不可用城市游滑之人,但看面目光白、形動伶便者是也」,他甚至說,這樣的兵就算由韓信、白起來管教也是帶不好的。在這種情況下,齊國不僅軍隊戰鬥力不夠頑強,恐怕自身就缺乏對外擴張的內在動力。
由此也能解釋另一個歷史謎團:在戰國七雄中,相對於其餘六國,齊國為何在領土擴張上表現得相對消極?蘇秦在遊說齊宣王時就說,齊國富強,但卻是「即有軍役,未嘗倍泰山,絕清河,涉勃海也」。這恐怕不僅是由於齊國政治上不振作,也因為它比其餘大國都更依靠工商業,也就相對不那麼看重領土擴張所帶來的農業產出收益;不僅如此,由於新並領土在各國的慣例都是直屬於國君,那對於分權的齊國權力政治來說,內在的動力也不強,因為各大貴族恐怕也並不那麼希望看到國君力量繼續膨脹。
當然,齊國在領土擴張上也有短暫的輝煌:前314年齊軍三十天內攻滅燕國,佔領長達兩年;前284年齊軍又滅宋,但這兩次擴張都沒能維持有效佔領,第二次甚至差點帶來亡國之禍(前284-前279年燕攻齊之戰)。可以說,這兩次對外擴張都是齊宣王、齊湣王父子兩代國君好大喜功的結果,他們的黷武恐怕正是君權膨脹的結果,但卻缺乏秦國那樣穩紮穩打的軍事推進加上行政系統管理所促成的有效佔領,結果反而徒然招致各國的敵意,埋下自身衰亡的種子。此前齊國也曾多次組織合縱反秦,但正如《齊國史》所言:「齊國在策略運用上有致命的弱點,每次合縱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卻沒有給秦國以實質性打擊,在兼併土地方面也幾乎一無所獲。」這些都表明齊國的軍政體制在對外戰爭中無法應對新局面,這些戰爭非但沒能增強自己的實力,反而消耗了國力,將自身的弱點暴露無遺。
只有在外敵將齊人逼入絕境時,他們才真正爆發出來。燕軍圍困即墨時,殘虐俘虜、挖掘墳墓,即墨人見狀「皆涕泣,俱欲出戰,怒自十倍」,這正表明重視宗族的齊人最深沈的鄉族意識被激發之後能轉化為極強的戰鬥力。總體來看,齊國這樣一種政治體制很難產生對外擴張的持久內在動力,滅燕、滅宋這兩次對外戰爭都只不過是黷武君主的一時心血來潮,這最終不是增強而是削弱了齊國的力量。尤其到戰國末期,面對秦國越來越高效運轉的強大軍事機器,實難想像齊國有任何希望統一天下,它最多只是期望自保,因為兩度亡國復國的歷史事件已清楚地表明:齊國的力量源泉是在本地鄉土,這才是真正能激發齊人為之奮戰的事物。
對如今的中國人來說,這段歷史實在令人感慨:齊國的政治體制看似保守落伍,但以現代眼光看來,它卻又是比秦制更「先進」的,尤其能保障社會經濟、文化學術的活潑多元,然而在面臨激烈戰爭逼迫時,這卻使齊國無法有效動員出自身的所有力量,最終落敗。這不僅是齊國的悲劇,也是後來中國歷史上再三出現的局面:兩宋、明朝這樣經濟文化更為繁盛的複雜社會,卻敵不過組織更簡單的外敵。其結果,直到進入近代,中國社會在發展到更為繁榮的階段時,始終無法找到一套有效的機制將之轉化為自身的力量,這反倒成了自身的弱點,最終趨於向內坍塌。我們不必去遺憾為何齊國不能統一天下,因為那本就不可能,真正值得我們思考的是:齊國的悲劇就是傳統中國國家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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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基因先天不足,物競天擇香港必勝
香港自有文化,與中國文化距離極遠。世人慣以中西合壁形容香港,可謂過時。香港民族擁有共同信仰,與缺乏靈性之中國人早已分流,未來立足東亞,亦必拋棄空洞無物之中國包袱,堂堂正正,以香港人之獨有文化為宗。自由即獨立,有愛即民族,即使未有一神宗教為基,民族之存在,已經足以自證神聖。
華夏食人,德性淪喪
儒家文化提倡之仁德,始終停留於空談,從未於現世實行。共產主義可以於中國落地生根,所反映嘅就係中國人本身就無惡不作,樂於擁護殺人暴政。暴君降世,從來唔係一人之責任,事關領袖從來都係集體意志嘅呈現——殺人食人之暴行若然只得少量黨羽依附,缺乏廣大無產階級全力支持,長久統治亦絕非易事。所以,要了解今日大多數中國人之喪心病狂,大家必須從中國之失德文化之中尋找線索,追蹤源頭。
中國自古即有食人之事,並非中共建國後方有,亦非戰爭時期獨有。根據《封神演義》,商國紂王曾殺姬昌之長子伯邑考,製成餡餅,迫令挑戰自己權位之姬昌食用,以試探姬昌之忠誠,而姬昌亦果然照食無誤。紂王所言,「誰謂西伯聖者?食其子羹尚不知也」,證明中國人向來隨意挑戰人性底線,群體道德下限亦確實超乎尋常,而後來以周代商之開國者姬昌,亦絕非有德之人。傳說從來取材自生活,為後人於十六世紀中國明朝時期所創作,中國人食人習俗之流行,可想而知。
周室衰亡之後,食人之事未有間斷。齊國桓公稱霸一方,亦曾食人,根據《韓非子》,「昔者,桓公好味,易牙蒸其子首而進之」,引得尚有人性之輔臣管仲批評:「人之情莫不愛其子,今蒸其子以為膳於君,其子弗愛,又安能愛君乎!」反映烹子求榮之事,於中國人而言實在未嘗不可。而《墨子》之中,「越之東有駭沐之國,其長子生,則解而食之,謂之宜弟」,亦有合理原因。後來,中原列國並立,各國為求擴張領土,不擇手段,戰爭成為常態之後,相食之事更加頻繁見於史書。觀《史記.白起王翦列傳》秦將白起圍攻趙軍於長平,戰爭曠日費時,結果「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內陰相殺食」即知。由此可知,食人原因眾多,有說源自巫道獻祭文化,有說有關幼子繼承之權,如此行為從來不絕於黃河長江流域民間。
食人文化與部分原始宗教有關,故此以後世之尺寸,量度人類文化尚未發展至食人萬萬不可之世,未免不當。然而,深知食人之恐怖,故意以食人突顯自身之天不怕地不怕以樹立權威,則屬富有中國特色之事,理應苛責。劉邦以漢代秦,得天下之後,據《史記.黥布列傳》記載:「漢誅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遍賜諸侯。」一國之君可以將曾經與自己出生入死嘅兄弟剁成肉醬分食,事態本已荒謬,但更荒謬嘅係,何以在席諸侯皆可目睹各人咬合咀嚼,最後相安無事?究其原因,就係食人之事其實甚為普及,好易為中國人所接受。據《漢書.食貨志》記載,「漢興,接秦之弊,諸侯並起,民失作業,而大飢饉。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過半。」人相食之場面,泗水亭長劉邦當然見慣不怪。
漢國開國功臣集團所作所為,絕對代表得到當時平民風俗。根據宮崎市定《中國史》分析,劉邦出身中等農民之家,出生地位於當時華中華北交界處,而同佢共同起事嘅蕭何、陳平、曹參等人,性格傾向都係受同一文化影響。以此為基,對照集團中之孤獨者韓國貴族張良,後人唔難想像到佢之所以一直因為自身為外地人而缺乏融入功臣集團之自信,更於天下統一之後即自行引退,大概就係因為知道大家品德有別,一於走為上著。果然,劉邦並非善類,與舊日戰友之間未有建立真感情,所以到後來出現利益衝突,殺死朋友,分食肉醬,亦唔見得有幾難落手。要適生於中國,必須敢於殘害他人,劉邦喺呢個群體裡面成為最成功嘅民意代表,原因昭然若揭。
漢有劉邦,明有朱元璋,食人族長一脈相承,女真族人民風純樸,絕對難以相比。華北曾經長年流傳之「紅蠅驅散」傳說,正係影射洪武食人,而朱元璋起義軍殺人食人之事,亦見於日韓之史書。食人傳統,直至戰亂平息之時仍然得以保留,明成祖朱棣之孫朱有熺,即以食用妙齡少女聞名。後來權宦劉瑾失勢,處決之後,百姓爭相分食屍體洩憤兼充飢之事,亦有流傳。而所謂名醫李時珍撰寫之《本草綱目》,其中亦有介紹人肉療效一部分,「舉凡毛髮、指甲、牙齒、屎尿、唾液、乳汁、眼淚、汗水、人骨、胞衣、體垢、月水、陰莖、人膽、結石……無一不可入藥」,可謂閱之膽寒。崇禎十四年,李自成軍置大鍋於市中,與幾百下屬一同享用人肉部隊鍋,其中佳餚正係活活煮死嘅朱氏皇室成員福王朱常洵。食人食出新意,大眾又毫無異議,人心難測至此,野史正史,已非關鍵。
中國文學界奉魯迅為名家,非因蘇聯中共合力造神而致,而係因為佢確實係文壇嘅毛澤東,深得中國人心。寫得出人血饅頭情節,全因中國社會的確以食人為尚,引人共鳴,而魯迅滿身血污,即使深受挫傷,亦無法逃出嗜血文化。劉仲敬形容中國為「內捲化社會」,認為中國文化無藥可救,中共勢必倒台,而中國人亦將落入自相殘殺之窮途末路,而我則認為中國人應該正名為「現代華夏食人族」,言明正身——所有繼續支持現今中國繼續奴役平民嘅人,都係魯迅化身,無論如何都難以辭去幫兇之罪名,差嘅只係食人數量多寡。中國歷史從來都係為粉飾太平而撰寫,食人竟然可以如此有恃無恐載於史書,不加刪改,反映嘅豈非每任統治者都認為道出真相,非但唔會影響自身名聲,更會有助於證明威勢?更加恐怖嘅係,隨意食人合乎社會人情,代表嘅係對現代華夏食人族而言,食人都有灰色空間。
共產中國,變本加厲
劉朱之後,暴君青出於藍,二十世紀之毛澤東,就係繼續上述中國社會食人文化嘅表率人物。正如管仲所言,「人之情莫不愛其子」,連家庭都可以放棄,輕視友誼,不守信用,變節出賣,又有何不可?愛,乃係人性本能,互愛互助而形成小共同體,乃係人類文明之本,但如此發展順序,早已經絕跡於中國。社會文化推崇失德之人,失德之人佔據高位,形成君主獨裁及衰亂周期,正係中國文化之本質。當環境已經徹底污染,中國人擁有自然生成之情感,「莫不愛其子」,反而不利競爭,所以,中國人就演化出自私自利之社會基因,而如此演化結果,就成為共產主義嘅溫床。
共產主義要成功,就要解除人與人之間之信任,化整為零。若然社會有共同信仰,共產主義之解構病毒就會暴露毒性,無處容身。歐洲社會之基督信仰同民族建構,正係對抗共產主義嘅武器。蘇聯解體,表面上係因為經濟衰退而不敵美國,但事實上係因為經濟與社會信任直接相關,最後政治體制破壞社會產能。中國經濟之所以尚未完全停擺,並唔係因為國力比蘇聯強,而係因為中國社會文化本來就易於接軌共產主義。
二十世紀初,滿清政權倒台,曾受滿清管治嘅中國人終於意識到世界秩序已經降臨東亞。中國人去歐美日俄留學取經,見盡各種政治思想,提倡聯省自治者亦不乏人,但最後國共兩黨都選擇引入蘇聯共產主義,足證中國人私心之重。國共兩黨以愛國為名,虛構出大中華思想,亦即中華民族主義,為蘇聯無產革級革命加上糖衣包裝,政界大多數掌權者,都只係一心發展自己家族力量,安插自己親信圖利,如何可以令世界變得更好之想法,一直未有成為主流。國民黨拒絕地方獨立勢力,蔣介石得蘇聯軍事援助,四處攘內征伐,反映佢貪戀滿清版圖,只想肅清割據軍閥,確立自己位置。國民黨成為蘇聯代理人,以為可以從中取利,結果蘇聯喺二戰之後轉移扶植根正苗紅嘅共產黨,國民黨隨即成為廢物,只可以敗走台灣。
共產黨之所以贏得天下,原因極為簡單,就係佢地對中國人之醜惡極為理解,對蘇聯而言,更有利用價值。世界一分為二,一邊係資本主義秩序,另一邊係共產主義秩序,前者以自由主義為推動力,後者則以無下限解構主義為破壞力。宗教改革之後,基督新教倫理流向歐洲,加爾文主義與資本主義巧妙結合,驅使大眾入世制慾,最終推動歐洲經濟急速發展。同時,宗教亦具有凝聚人心之功用,歐洲人難以接受無神論,亦自幼就有教會教誨護體,因而普遍道德觀念底線可保。如此富裕社會與社會共同體,正係共產主義寄生繁殖之豐收糧倉。有人口,方可奴役,有器官,方可活摘,食人賺錢,可謂一石二鳥。
列寧黨人白手興家,創黨資源來自搶劫貴族富人。中共黨內流氓雲集,模仿歐洲社會失敗者之發達手段亦駕輕就熟。西方及日本商人協助滿清及中華民國治下商人振興之經濟成果,因而由中共一手收割,日軍投降後留低嘅武備,亦令中共軍火變得充足。加上善用中國人品德低下之利而大量用諜,中共最終贏得中國政權,而毛澤東亦正式登基成為食人族長,紅地毯之紅,盡皆人血。其後,中共全力搜刮民間脂膏,地主之家十室九空,演至大躍進時期,寄生者財富集中,空前肥大,而一般人則三餐不繼,瘦骨嶙峋。三年大饑荒,死亡人口數以千萬計,隨處都係屍體,食人文化又再變得蓬勃——根據楊繼繩《墓碑》所引,家庭之內,十四、五歲嘅女仔,連「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都懶得,直接殺死細自己十年嘅細佬,煮咗黎食。而且,人食人如此恐怖之事,絕對唔係個別現象,「其面積之廣,數量之多,時間之長,實屬世人罕見」。共產中國,按照管仲之語而活,必然無法適生,對中國人而言,迫害自己家人朋友,批鬥獨當一面嘅有能之士,都係迫不得已。
身無長物,擁抱共產
中國人社會缺乏互信,人人各懷鬼胎,自掃門前雪,社會共同體關係如履薄冰。反觀香港民族,不但從未淪落到要擔心同胞會殺害自己嘅境地,更具有寧死不屈之民族氣節,以及齊上齊落之堅定信念。香港人相信,自己受到不公對待,同胞會討回公道,亦相信自己衝到最前,同胞會銘記在心,如此情感扣連,如此患難與共,已經達到中國人所無法理解嘅高度。
中華民族概念野心過大,係近因。中國以中華民族包攬諸多民族,又以共產主義操控人心,最終報應,就係解體。多民族主義會消解難得形成嘅一切小共同體,寄生主義會榨乾難得滋生嘅改革開放成果,驚人而又合情合理嘅係,兩種情況目前正喺中國發生。社會主義重視民主,主張修正資本主義,理想中嘅局面係階級共生,同一國家內嘅富人窮人可以共榮,合力建構社會未來,即使最差情況都只係先鋒黨走火入魔,形成大多數人暴政,絕對唔會釀成文革如此級數之人道災難。共產主義強調仇恨,每逢察覺社會出現人性光輝就急於毀滅,然後推崇失德之人,失德之人缺乏動員群眾之自然魅力,結果只有思想控制一途可走。階級之間,必須鬥到魚死網破,推倒重來,全因共產黨人無法加入小共同體,亦無法從中獲得保護或任何紅利。共產黨人長期陷於恐懼,長期唔相信他人,成長之後只有兩種角色可以選擇,一係某領域精英而非貴族,二係依附某領域精英嘅小人,同中國人社會之君主士大夫關係不謀而合。
所謂貴族,初代不過凡人,但凡人透過自身努力,擺脫階級限制,最終就可以成為貴族。每日精進,時刻自省,堅定志向,實踐所學,誓死捍衛身邊所有人,就係貴族要承擔嘅義務。檢視所謂中國歷史中嘅帝皇將相,或中國人所崇拜嘅英雄好漢,具備如此特質者可謂寥寥可數。項羽戰力高強,天生威風,恥於暗算劉邦,到最後寧願接受失敗,亦唔願意歸去江東,就係因為佢知道顏面無存,退縮之後,就係懦夫,但中國人傾向欣賞劉邦之狡滑,更視之為機智,奢望成為另一個劉邦者大有人在。陳炯明認為城鄉鎮地方自治方為立國之本,救中國必先鞏固小共同體,睇穿孫中山政治理論之根基浮淺,但中國歷史,甚少提及如此具有遠見之前人。反觀孫中山專權獨斷,重視名位,不惜生靈塗炭都要發動多次戰爭以達致中央集權,反而贏得後人為佢隱惡揚善,如此發展,亦正符合中國社會顛倒是非黑白之文化。
中國人深信有國方會有家,疏習世界歷史,已經忘記咗世界各地嘅人類文明演化史。家庭為社會之本,大小家庭共同居住營生,不論形式為搜集、漁獵抑或農耕,都會形成聚落,其後聚落逐漸變成大聚落,就係自然而然嘅結果。距今四五千年前,黃河流域一帶所出現嘅獨立小國,正係以農耕為主而具有城郭為防嘅小型都市國家,而呢啲由一戶一戶人家合併而形成嘅小國,其實就係由姓氏制度結合而成嘅社會共同體。當時,擁有市民權嘅士都非常重視小國之內嘅農產,自然亦樂意關心政治,武裝護城——參與國政,履任官職,就係士嘅權利與義務。士嘅角色,並非新移民或戰爭降民可及,其實已經同貴族相距不遠。
士之精神,延續至春秋戰國,孔子重視所謂禮樂,亦係士之代表。而禮崩樂壞之體現,就在於國家之間篡弒頻仍,擁有武力之人戰勝代表傳統之人而稱王——本國道統失去神聖,傳承中斷,國家領袖亦無力鼓動身邊人重振家聲,最後宗教神話已經無助於解釋主權來源,武力就成為一切,唯物史觀果然警世。中國人之精神世界萎縮,源於春秋諸侯貴族輕易放棄道統;輕易放棄,源於道統本身輕如鴻毛,貴族不成貴族;而貴族之所以不成貴族,就係源如祖先之精神世界虛弱無力,無法將人類最寶貴之精進特質代代相傳,形成系統及文化。生態環境一但受損,復原就需要時間,唔去思考如何善用一地狀態而只知不停消耗地力,往後復耕就必定更加艱難。少數心性善良嘅中國人正正就係處於如此困局之中,生而為良種,但終其一生無法自拔,而無數民族入主中原都無法適生,亦係因為雙方對人性理解之差距太大,無法調和。家人之間,都會隨時煮咗自己填飽個肚,家族榮譽,又點會係佢地誓死捍衛之物?
若然中國文化確實存在,落戶黃河流域之農耕聚落,相信就係中國人之祖先,而中國社會基因異常之遠因亦告水落石出。人類得以存活至今,全賴演化出同理心,故此人皆有同理心,對現代人而言,可謂不證自明。然而,中國人祖先大概係世界上嘅少數例外,因為佢地嘅社會基因之中,未有保留利他精神。人必先相愛,方可推恩至萬物,社會共同體要形成,同理心可謂不可或缺。日本人認為神社巫女一職,其人必須善待他人,因為只有善待他人方會懷有敬神之心,正反映日本文化之中,人性與神性關係密切。信仰係社會集體意志之呈現,宗教即由個體形成之共同體之信念,換言之,中國人祖先之缺乏人性,正係中國無神論之源頭。而中國人只靠殘害環境以自利之農耕方式,以及中國人認為天子可以操控自然之世界觀,亦為上述理論之佐證。
精進自身,基因突變
生物學定義之基因會隨時而變,社會基因亦然。無可否認,香港人深受中國社會思想影響,缺乏可以自豪之道統,但香港人決心離開中國,就等於將佢地嘅後代帶咗去更安全嘅環境,於是香港人就一代比一代更聰明,更強大,更接近人類本性。植物種子散落於不同土壤,自然會生長出不同形態,香港人之優秀,道理亦同。
香港係適生之地,人類回歸本性,顯現人性光輝,善待家人親友,絕對唔會如同中國人一樣,變成引狼入室,招惹附近村人飛擒大咬,裂身而食。留喺中國,待人以誠,只會淪為他人充飢肉品。英治香港,平民日夜拼搏,必有回報,獅子山精神即向上流動之象徵,而流動路徑只因人身安全與私有產權得以保障。如此社會,早為普遍西方模式,移民從中國逃難南下香港,空氣流通,如魚得水,自然豁然開朗,復見真誠。人類應有善性,於香港人身上發光發熱,平民由基層變成中產之經濟起飛歷史,正係為自身及家人精進之成果。
香港家長全心全意養育仔女成材,樂於見到子女出人頭地,比自己行得更遠,並唔係為咗養兒防老,而係希望小朋友可以傳承自己曾經艱苦奮鬥嘅精神。艱苦奮鬥,係廿一世紀嘅人類,同二百五十萬年前嘅人類,所共同擁有嘅記憶,差別只係前者可能委身於辦公室或街頭巷尾,而後者則係忙於對抗惡劣天氣與猛獸襲擊。香港人一步一腳印,由遺民難民蛻變成為人民公民,就係因為大家一直堅持向前,希望同自己嘅小共同體過理想中嘅生活,而捍衛自己最重視嘅身邊人,即使最終未能流芳百世,震驚全球,都堪稱不枉此生。
香港喺世界上非常渺小,一家幾口喺七十億人之中更加渺小,但家庭同時亦可以係一切,香港同時亦可以係全個世界。世界之大小,唔在於平方公里,而係在於心之所屬。環遊世界,踏遍極地雨林,兜兜轉轉,香港人都係會心繫香港,正係因為香港消失,香港人嘅世界亦會隨之而消失。張愛玲嘅世界,係上海,係張家,但因為共同體無法成形,民族趕唔上時勢而早夭,小說成為佢寄情之載體,所以佢嘅小說,就係佢嘅所有,離開租界之後嘅美國生活,不過行屍走肉。沈旭暉生而為香港人,偏偏樂於以世界公民自居,強調國際視野,甚至積極提出各種顯得精明靈活之主張,其實都係用情未到深處,因而顯得遲鈍之表現。香港人比張愛玲同沈旭暉都要好彩,因為我地可以成為民族,可以擁有同喜同悲嘅同胞,相信未來會有希望。確認大家心意,相信民族之內無分你我,我地就已經有永不放棄嘅理由,亦自然毋須再自困於「借來的時間,借來的空間」之類過氣比喻——所謂芝草無根,不過係因為有啲生物具有靈根,並唔係天良盡喪之人肉眼可見。
先烈遺愛,民族榜樣
萬物有靈,人性本善,自幼即窺見人性光輝者,成長之後自然具有能力佈施行善。相反,中國人猜忌成性,無法取信於人,自然亦需要相當時間至有可能重歸正道,而中國解體之後裂地而成之自由土壤,即為再生前提。香港自一八四二年起,得享英人庇護,遠離中國食人文化,人性經一百七十年之順其自然自由發展,已經大異於中國人。故此,家庭有愛,手足有愛,同胞彼此心意互通,不離不棄——既以共同信仰為基,建構之社會共同體自然亦堅不可摧。
未來香港,尊重宗教多元必為立國基礎信念,只要教義導人向善,自然應該獲得傳播自由。然而,真正屬於香港人嘅共同信仰,必當自同胞互愛之中產生,由人性光輝之中產生,民族後進努力嘅方向,就係繼承先賢精神,承諾發揚光大。共同信仰來自個體之精進分工,勇於奉獻,反送中抗爭一役所有死難同胞,正正就係為仍然健在嘅百萬同胞同埋千千萬萬嘅新生後代示範人性。對抗中國統治,爭取自由獨立,現代華夏食人族必定有意吞滅我地,但香港民族團結一心,拒絕分化割蓆,戰意之高昂,信念之堅定,不但撼動中國,驚醒世界,更為自身前途突破樽頸,打開空前缺口。為撥開赤色極權迷霧,揭露中國一心擾亂世界秩序之惡意,香港民族不惜代價,鮮血流盡,但歸根究底,都係為咗守護香港,而香港之所以係抗爭者嘅家園,正係因為大家所愛嘅人事景物,都存在於香港。家園失落,香港淪陷,任由食人族肆意踐踏,分而食之,就係香港民族最無法接受嘅結果。
生於香港,長於香港,成於香港,係百萬香港同胞共有之情。先烈陳彥霖雖家人離異,但佢生前深受朋友關愛,一心以香港為家,故此至會參與抗爭,與食人族僱傭兵短兵相接。失蹤之後,精於泳術偏竟浮屍大海,慘遭虐殺之事實擺在眼前,就係佢為香港而犧牲嘅鐵證。先烈周梓樂為人樂天,生性好動,學業有成,就讀香港科技大學,本應前途無量,但因為關心香港民族自由民主,熱心抗爭,最終喺將軍澳一多層停車場內,受食人族僱傭兵迫害而墮樓身亡,沉冤仍然待雪。痛失家中獨子,雙親白頭人送黑頭人,哀痛可以想知,但最可貴嘅係,佢地始終相信愛兒之正氣凜然,珍重愛兒之義勇無畏,清楚知道佢係為香港人而斷送大好青春。兩位後生之所以觸動同胞甚深,正係因為大家都理解佢地係為香港而死,有信念而死,因而知道痛苦之無量以及靈魂之重量。
信仰雖無形,但想像非憑空。為國赴難者,數量累計不在少數,只有中國解體,香港獨立,與食人族劃界而治,苦難方會有終止。待主權確立,國體大定,後人必會為諸位先烈英靈立碑紀念,而保家衛國之不朽故事亦必會流傳於幼童之歌謠教科書,世代化育民族後生。人生際遇難料,禍福不明,人性光輝,未必可以隨處可見,但若然他日幼童可以從前人榜樣身上獲得心靈啟迪,喺日常生活之中耳濡目染,有朝一日,香港民族就會擁有前所未見之巨大能量,活出民族獨有之精神面貌,無懼風浪,堅定前進。共同信仰要傳世,所賴者無他,神話故事與民間傳說就係每日提醒民族必須有愛之載體。
人類無法長生不死,肉身消亡,難免令人陷入絕望虛無。然而,擁有共同信仰,信仰內之個體就有可能擺脫有限,挑戰極限,通往無限。個體精進,可以感召他人,群體精進,則可以互補不足,如是者,即使認知到個體之極限,陷於一時脆弱,亦可以因為獲得他人之無條件支持而無畏無懼,整裝待發,繼續奮鬥。精進循環生生不息,互愛分工效果加乘,共同信仰亦會日益鞏固,最終民族就會建設國體,而國體之存在,就係民族信念之集大成。民族有愛,共同信仰不假外求,靈根自植,本性高於仁義道德,香港人之主體意識,過往或者淡如無物,但喺同胞決意交出生命去守護民族之時,香港奇跡已經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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