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受傷了,還要被懲罰呢?
你曾經心裡面有這種聲音嗎?過去發生了好難過好難過的事,可是傷害你的人不但沒有受到處罰,相反地,你卻成為情緒和命運的罪犯,一輩子被困在某一個牢裡面,別人進不來,你也出不去,你覺得好痛苦,可是又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從痛苦裡面解脫。好多次你都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又好多次,你覺得還有一點點希望、還有一點點力氣,所以勉強活了下來。
儘管如此,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你還是會想問自己:為什麼是我?
梅杜莎(Medusa)的故事,就是一個「為什麼是我」的故事。
「Medusa 相貌出眾,吸引不少慕名而來的追求者。但 Medusa 為了提升家族地位,無暇談情說愛,而是在含苞待放的少女時期選擇效忠雅典娜,成為神廟裡的祭司,並許下終身不嫁的誓言。
沒想到海神波賽頓(Poseidon)看上了 Medusa 的美貌,竟然在神廟裡強暴了她。
但奇怪的是,性侵事件發生後,雅典娜並沒有站在 Medusa 這一邊,反而指責她褻瀆了神聖之地,並認為喪失處女之身的她沒有資格再繼續待在神廟。盛怒之下,雅典娜對 Medusa 下了詛咒,將她變成一個相貌醜惡、頭頂毒蛇的可怕海妖,任何人凡是與她對到眼,都會變成石頭。
接連遭受殘酷打擊的 Medusa 逃回家中,希望能投靠家人的懷抱,沒想到正因她昔日的美貌長年招致手足忌恨,回到家後她不僅沒有受到溫暖庇護,反而被兄弟姊妹及父親冷嘲熱諷,致使她最終喪失性格裡所有的「善」,成為了後人所知的冷血「蛇髮女妖」。
在那之後,Medusa 還成為神話英雄珀耳修斯(Perseus)的獵物,英雄經過一番冒險後終於找到她,利用眾神賜予他的飛天鞋、神劍和盾牌,成功躲過 Medusa 的視線,一刀砍斷了她的頭,並把Medusa 受詛咒的頭顱鑲嵌在雅典娜給他盾牌上,用石化的功能來對付敵人。」**
這是一個極度哀傷的故事,可以從很多個角度來解讀,其中一個角度是:為什麼受傷的梅杜莎,最後還要被當成怪物來對待?從頭到尾那些男人們(海神波塞頓、神話英雄珀耳修斯)好像都沒事,甚至還利用她,天底下為什麼會有這麼不公平的事情?
多年前,我認識一個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被父親性侵的女孩***。比父親更可怕的是,那時候母親就在房間外面,目睹這一切,但事後母親矢口否認有這件事情的發生,還跟女孩說:「小孩子不要亂講話!」這個女孩告訴我這個故事的時候,全身顫抖,淚流滿面,我一開始以為那個顫抖是悲傷,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憤怒,她說:「其實傷害我最深的人不是我爸,而是我媽。我爸讓我覺得我身體髒掉了,但是我媽讓我意識到,原來就連最親近你的人,都不可以信任。這是一種比地獄還深的絕望。」
後來女孩漸漸長大,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治療、與母親深度談話,她終於明白,原來媽媽在小時候也遭遇過同樣的事情,一個喝醉酒的大叔在清晨的時候把她拖到茅房裡面性侵,那時候外公和外婆把她打得半死,儼然是台灣農村裡面的珀耳修斯。她也才終於看懂,當一個女人需要面對自己最愛的男人(丈夫),性侵另外一個自己最愛的女人(女兒)的時候,那種內心的糾結跟複雜的心情,還有無法言喻的震驚,是多麼的令人心痛。女孩一輩子無法原諒他的母親,一直到父親告別式的那天,這兩個女人心裡面的矛盾,才稍微像是雲霧一般,散開了一點點。可是又由於這個男人的死亡,蒙上了另外一層難以言喻的情緒(不知道有沒有人懂這個情緒是什麼?)
這兩個故事擺在一起,你看見了什麼?
梅杜莎為神殿犧牲奉獻了一切,同樣身為女神的雅典娜不但沒有站在她那邊,反而懲罰了她把她變成魔女,而梅杜莎回家尋求家人的支持,也沒有人願意收留她,你可以想像這是多麼孤立無援的處境!
遭遇性侵之後,有些人會變成自己的魔女。覺得自己很醜陋,覺得自己有很多很骯髒的慾望,覺得一切都是自己找的,覺得一定是當初自己不檢點,有好多好多的刻板印象跟聲音在否定跟責罵自己,就算看了再多的書、讀了再多性侵受害者的文字,告訴自己這不是自己的錯,好像都沒有辦法扭轉這一切,因為想到這些,就像被梅杜莎的眼睛看到一樣,立刻石化。
有些人因此變得沒有辦法相信別人,好像梅杜莎所住的地方一樣,沒有任何的活人,只有一具又一具被石化的雕像;有些人因此把自己的大腦跟身體切割開來,反覆和不同的人發生性關係,只為了獲得一種「存在」的感覺(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理解這種感受),可是不管怎麼切割,那個痛苦還是依然存在——如同這張圖片的梅杜莎,頭已經跟身體分開了,但是眼神還是炯炯有神,而且在那個眼神裡面,藏著極度的悲傷跟怨恨。
難道被性侵了之後,就注定一輩子只能像梅杜莎一樣悲慘的命運?被當成魔鬼、甚至還被砍頭、拿來利用?
其實,這個故事還有另外一層的理解方式。
傳說當時在梅杜莎被砍下來的脖子上面,生出了一隻飛馬、還有一個巨人,這裡意味著:這一次的死亡其實是另外一種重生。
「只有被性侵過的人才懂的一件事情是:當你被燒到快要死掉的時候,甚至是你真的已經死過一遍(或者很多遍)的時候,那個新的自己才會長出來。但就算長出來新的自己,還是一樣醜陋、還是一樣討厭自己。所以要像蛇一樣,一次又一次的脫皮,然後一點一點,喜歡自己一點。」我最後一次跟女孩見面的時候她跟我說。
幾個月後她去了加拿大生活,有了自己的老公跟女兒,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生下女兒的同時,也代表她願意去面對這一代又一代的代間傳遞。
前陣子我們重新聯絡上,她跟我分享這一段時間以來在加拿大的生活,還有這一段時間依然會出現的自我懷疑跟恐懼,驗證了她那個「不斷脫皮不斷厭惡自己」的理論;但我同時也看見她的改變,相較於之前,她變得更溫柔,視訊的時候,有一種柔軟在她的眼神裡面,好像一些尖銳的什麼,隨著歲月跟時間,慢慢消失不見了。
你也可以是你生命當中的珀耳修斯。
砍下自己的頭顱並不代表要讓自己死掉,而是試著心疼過去那個傷痕累累的自己,跟他說:「一直以來,你好累了,這不是你的錯。你嘗試堅強和勇敢好久了,是時候稍微停下來,讓自己休息了。有時候閉上眼睛沒有關係的,沒有人會傷害你,因為我在這裡保護你。」
當你溫柔的跟自己說這些話,或許重生還沒有辦法發生,但你那個悲傷、讓自己都害怕的眼神,可能在這一刻,悄俏地融化了過去的一些傷痕。
你知道傷痕是永遠不會不見的,但你的心疼,可以讓他看起來淡一點,也可以讓它變成你身上勇敢的印記,讓它成為保護你的,生命裡的盾牌。
#今天的節目這裡聽
https://ppt.cc/fJWZ1x
*圖片來源:Ancient Origins
**故事出處
https://ppt.cc/f2uEfx
***本故事經當事人同意並修改潤飾後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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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之物神廟 在 偽學術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 七月大吉 ] 從童年的鬼故事開始:#司馬中原 的鬼魅書寫 / 李長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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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哦 #恐怖到了極點哦 #請看靈異V8 #懷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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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怕鬼,西洋人也怕鬼…」相信對於有看過《玫瑰之夜》的六七年級生,一定對這句話不陌生。對的,在中原節的第一天,我們來簡單回顧一下台灣80、90年代最重要的鬼形象建構者之一,司馬中原(另一位是陳為民,我們有機會再談)。司馬中原的鬼故事,大概是那個年代許多台灣人的共同記憶,他善長空間營造,文本裡的人物與對話明快生動,每每讓各種鬼怪躍然於紙頭,或是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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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編剛剛從書櫃深處拿出來的《鬼話》為例,(嗚嗚小編的慘淡童年啊~~),共分為16篇短篇,包含「疫鬼」、「棺床」、「飛天夜叉」、「毒藥鬼」等,頗有聊齋之意。他詞語優美細膩,文中俗諺俚語交錯,且穿插歷史典故,讀起來特別令人有翻閱野史逸聞般的鄉野庶民文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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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鬼魅書寫,尤其從鄉野出發,特別能引起某種「市民的怪誕」感受,有點類似我們現在說的「都市傳說」。不過,今天回頭再讀,卻覺得奇異,15歲開始從中國流離到台灣的司馬中原,他的鬼故事總帶著「鄉愁」,他的鄉野是恐怖故事所拼湊的國家記憶,像是在《鬼話》裡提到的「江蘇省縣府的軼事」、「山神廟的飛天殭屍」,鬼魅空間倒像是浪漫的懷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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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兒時記憶中,這些故事其實有強烈的時間和地域色彩,在異地屍變後發著白毛的殭屍,動作迅速地、躲藏地偷吃著村莊雞鴨牲口的血,在一個兵荒戰餘的老城西門。不人不鬼,死了也葬不會回鄉土,只能隱匿在他鄉日常中,這鬼物,現在聽起來怎麼有點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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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司馬中原的記憶開始,接下來的整個農曆七月,我們就來說鬼故事。鬼故事不只是恐怖可怕,它更常能指涉那些我們無法言明之物,是一種壓抑,一種逃逸,或是一種抵抗。七月,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