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8點25分,台北,晴天。Uber經過仁愛圓環時,陽光穿透車窗進入我的眼睛。瞇眼時看見司機白色襯衫燙得很挺,手臂粗壯,還選了金色的袖扣,他用旋轉鈕不斷調廣播,換了很多台,最後停在政論節目。後座我的綠色口罩很實用,遮住了長期化妝而泛紅的皮膚,耳機在播〈聽見下雨的聲音〉,我總是聽不膩。
看著窗外,能因為好天氣就有好心情,很好;睡不夠幾小時但工作還是讓我從床上跳起來一秒就出發,很好;但不在紐約,糟透了……。
那天去參加朋友生日宴會,聽到了一個可愛女孩馬上要出發西岸去念LLM,我忽然非常非常羨慕--彷彿我從來沒有出過國般的羨慕--她的人生馬上就要超展開了、她會遇到很多精彩的人、會寫下很多精彩的故事……那我呢?
想到這邊就忍不住笑出來。難道我從來沒有經歷過人生的轉換、困難的選擇、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寶貴經驗?「怎麼能這麼貪心呢?全忘了嗎?」我在派對上告訴自己,不要這麼小鼻子小眼睛一直想自己,要全力祝福人家。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發現我羨慕的不是這個可愛女孩即將要經歷的,I already had my moment,但我懷念那種「一切都有可能」「我不知道我會做到什麼,但無論是什麼,我都要放手盡力做做看」的狀態。退一千步來看,出發,就是重新定義生活;而紐約,重新定義每一個人。
「你需要空氣,我需要旅行」這是朋友新創公司網站首頁的標語,我看到的時候,感覺心臟被撞了一下。即便我覺得自己膽小又脆弱,但一成不變的框架與固定安全的生活,卻是更真實的夢魘。這種個性反應在我的職業選擇、居住的城市,以及…伴侶的選擇。(人生最痛苦最憂鬱最恐慌的時候,就是想像要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定下來的時候,什麼?走入家庭是什麼?那可以吃嗎?) 這是一種病,我知道。於是我翻出了這一篇,2014年我剛剛到紐約定居下來的文章,病入膏肓,文字間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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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紐約已經一個半月了,現在講這個有點太晚,但是我還是想寫一下「搭飛機」這件事。很多人討厭搭飛機,除了有安全的疑慮外, 在飛機上的狀態實在有點滑稽:要像小寶寶一樣聽從別人指示、吃怪異口味的餐盒、皮膚一不注意就乾到要皺起來、不得不睡覺等等…。 (我每次想到這點都有點哭笑不得,平常忙起來,多睡一分鐘都像爬珠穆朗瑪峰般困難,為什麼有一種人類行為要逼我連睡10個小時?)不過我一點都不討厭搭飛機,除了可以終於寫點東西,我喜歡在飛機上,空間、時間都消逝的感覺—那是種一切都歸零的美麗狀態。
日常生活中,能定義你的就是你所在的文化脈絡、時間和空間,如果這一切都不再存在,你是誰?你會*選擇*什麼?這個充滿魅惑的問題,一再一再驅使旅人踏上不同的旅程:「我要怎麼重新定義自己?」無論是火車、飛機、(或許將來可能會有太空火箭),連接這端到那端的通勤,就像種緩慢的儀式,慢慢把你身上定義你的形容詞,一層一層剝開。如果你想要也夠勇敢,你可以重新選擇個性、喜好,充新堆砌關於理想人生的種種細節;如果我們不懶惰並且貫徹這些新的改變,「異地的小瘋狂」就可能成為人生的真實寫照。
我好朋友Tracy,她到德國的第一天就把自己的頭髮染成粉紅色。在她心目中,她一直應該是個粉紅頭髮的女生:帥氣、獨立、自信的標新立異;另個才華作家Judy,之前在台北天天為了多角戀情牽腸掛肚,但一到了阿根廷,立刻把頭髮綁起來練舞,還在舞團裡找到她現在的先生:似乎在家鄉不能做、不可以宣揚、不適合追求的, 到了地球另一端就可以—搭飛機這段時間提供一個緩衝,讓你能仔細地想、靜靜地分析,自己究竟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來紐約之前,我希望我可以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不要讓自大和自私變成習慣,不要原地踏步,總是用舊的形容詞形容自己。不要認為自己的角色僵化而且一成不變,一定得要做什麼才算是「成功」。這個願望在紐約非常容易實現。我來的第一個星期,就認識一位年薪兩百萬美金的律師,他今年40歲了,8月份辭掉工作,在Fashio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從頭學習怎麼畫插圖,他想當位服裝設計師,就算他的同班同學是18歲也絲毫不在乎;一位五官美麗的高材生,努力跑去巷弄每一間便利商店兜售飲料,她在打工存錢,想開自己的影像製片工作室;前兩天,我的朋友跟我說,他認識的一個街友,靠著賣帽子,最後竟然買到了Hampton的一棟別墅…。
這些例子在紐約俯首即是,口耳相傳,好像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就這層意義來說,紐約是讓人「重新歸零」的城市,她不管你之前是誰,多好或多壞,來到紐約,你就是嶄新的個體,得不斷學習,不斷調整,直到確立自己的獨特風格,活出你想要的樣子。
這也是紐約作為一個偉大城市能給的,充滿空間、挑戰,但一切都可能。
寫文章的此刻,我回想起我小的時候寫過一篇日記,我寫道:「我想過不平凡的人生,不想過一個渺小、貧乏的人生。」我猜當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表達什麼。如果我知道我要表達什麼的話,我會這樣說:不平凡跟出名、有錢、有權勢有聲望沒有關係,也不是說我要做盡所有冒險犯難或極限運動的事,跟這些外在的事情,完全都沒有關係;我想像的不平凡,是內在的寬闊,能容納各種體驗,同時隨時準備好歸零、學習、歸零、學習的反覆,一次又一次經歷豐富的故事。
今天,轉眼間,我在這個離家七千萬哩的城市(天啊,真的好遠),已經生活了90天了。在這個沒有任何外在光環定義我的真空階段,我想起了這個小時候我給自己的期許,看了看我身旁的帝國大廈以及人來人往的曼哈頓街道,忽然覺得人生的安排真的很逗趣,又似乎非常合邏輯。
Catherine@紐約 lower east side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technology 形容詞 在 主播 路怡珍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旅居紐約100天--歸零的必要性】
生活中,能定義你的就是你所在的文化脈絡、時間和空間,如果這一切都不再存在,你是誰?你會*選擇*什麼?這個充滿魅惑的問題,一再一再驅使旅人踏上不同的旅程:「我要怎麼重新定義自己?」無論是火車、飛機、(或許將來可能會有太空梭),連接這端到那端的通勤,就像種緩慢的儀式,慢慢把你身上定義你的形容詞,一層一層剝開。如果你想要也夠勇敢,你可以重新選擇個性、喜好,充新堆砌關於理想人生的種種細節;如果我們不懶惰並且貫徹這些新的改變,「異地的小瘋狂」就可能真的成為人生的真實。
我好朋友Tracy,她到德國的第一天就把自己的頭髮染成粉紅色。在她心目中,她一直應該是個粉紅頭髮的女生:帥氣、獨立、任性的標新立異;另個才華作家Judy,之前在台北天天為了多角戀情牽腸掛肚,但一到了阿根廷,立刻把頭髮綁起來練舞,還在舞團裡找到她現在的先生:似乎在家鄉不能做、不可以宣揚、不適合追求的, 到了地球另一端就可以—搭飛機這段時間提供一個緩衝,讓你能仔細地想、靜靜地分析,自己究竟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來紐約之前,我希望我可以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不要讓自大和自私變成習慣,不要原地踏步,總是用舊的形容詞形容自己。不要認為自己的角色僵化而且一成不變,一定得要做什麼才算是「成功」。很意外,這個願望在紐約非常容易實現。我來的第一個星期,就認識一位年薪兩百萬美金的律師,他今年40歲了,8月份辭掉工作,在Fashio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從頭學習怎麼畫插圖,他想當位服裝設計師,就算他的同班同學是18歲也絲毫不在乎;一位五官美麗的高材生,努力跑去巷弄每一間便利商店兜售飲料,她在打工存錢,想開自己的影像製片工作室;前兩天,我的朋友跟我說,他認識的一個街友,靠著賣帽子,最後竟然買到了Hampton的一棟別墅…。這些例子在紐約俯首即是,口耳相傳,好像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就這層意義來說,紐約是讓人「重新歸零」的城市,她不管你之前是誰,多好或多壞,來到紐約,你就是嶄新的個體,得不斷學習,不斷調整,直到確立自己的獨特風格 。這也是紐約作為一個偉大城市能給的,充滿空間、挑戰,但一切都可能。
這就是為什麼幾十年來,偉大的故事都在這裡誕生,而藝術家們熱愛這座城市。
寫文章的此刻,我回想起我小的時候寫過一篇日記,我寫道:「我想過不平凡的人生,不想過一個渺小、貧乏的人生。」我猜當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表達什麼。如果我知道我要表達什麼的話,我會這樣說:不平凡跟出名、有錢、有權勢有聲望沒有關係,也不是說我要做盡所有冒險犯難的事,事實上,跟這些外在的事情,完全都沒有關係;我想像的不平凡,是內在的寬闊,能容納各種體驗並且自然地回應,同時隨時準備好歸零、學習、歸零、學習的反覆,一次又一次經歷豐富的人生故事。
今天,轉眼間,我在這個離家七千萬哩的城市(天啊,真的好遠),已經生活了90天了。在這個沒有任何外在光環定義我的真空階段,我想起了這個小時候我給自己的期許,看了看我身旁的帝國大廈以及人來人往的曼哈頓街道,忽然覺得人生的安排真的很逗趣,又似乎非常合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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