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寮古道的手作工法 ◎曾元耀
文明走到水泥道路的盡頭
就是荒野的起點
為了一座古道,我們化為風、變成雨
在大肚山的日常,種一棵相思樹
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
一棵樹幹倒下,仆在步道的邊坡
步道就有了肋骨
一塊砌石的嵌入,手作決定它的身世
芒草搖擺地說
我們會在土石上生兒育女
砌石的陰刻印模,藏著大肚山神的諭示
每條步道都有許多腳程
用來測試小徑的身世
從石頭的排列與安置
可以觀察先民手腳的進與退
石工與體力是步道流淌的血
山頂人用手撥開龍肚的毛髮
以卵石鋪出新生的小血管
讓步道緩緩路過三合院的古老
路過土角厝身上的泥濘
以西河移民手上的繭,新生土地的堂號
我們手中的鐵鍬,是步道歷史的基因
閃著雄性光澤,繼續在紅礫石的間隙
崁入風聲、雨聲的秘密
在大肚山斷層挖掘出
先民在砂岩的印模
有夯壓的手作內隱知識,以及
深埋在地底下的築路傳承
在殘存的保安相思林裡
可以看到時間的影子與線條
百年緬梔花倚在土地公廟的身上
以一種療癒的姿勢觀賞旅人
時間之能輕易穿越茂密小徑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
(本詩獲2019年第八屆臺中文學獎新詩首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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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70 歲。中山醫大醫學系畢。內科精神科醫師。鳳山信元診所執業。曾獲林榮三、鍾肇政、吳濁流、星雲等文學獎。(出自《第八屆臺中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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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蕭宇翔賞析
「一位偉大的作家是一個能夠延長人類感受力之視角的人,能夠在一個人智窮計盡時為他指出一個好機會,一個可以追隨的模式。」——約瑟夫‧布羅茨基
我想將這首詩放置在藝術史的地基上審視。我想了解,在一個人智窮計盡時,它能夠或不能提供什麼;開通或者躲避了什麼。換言之,我也願意將自己置入文明史中自審,一個智窮計盡的人類所面對的困境。
「文明走到水泥道路的盡頭
就是荒野的起點」
這兩句詩讀起來頗為順理成章。「文明──盡頭」的句勢帶來一種悲劇的完結感,而「荒野──起點」則帶來創世紀的啟發。對比的淨結果就是,發出對古老、對自然的昇華與追崇,面向土地、反璞歸真,這是千古不變的道德傳統。但這直接無視了古道也是文明一部分這一歷史事實。這是抒情語氣的常見缺陷──無可自拔的概括。在接下來的三句中更為明顯。
「為了一座古道,我們化為風、變成雨
在大肚山的日常,種一棵相思樹
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
「為了」──這個句式飽富抒情野心。穿越到巫覡年代,賦形於萬物,呼風、喚雨、種樹──「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隱喻雖誇張,卻足夠明確。基於樹的生長的確就是時間的標記,在植物學上我們可以參照年輪;在過往文學中,〈項脊軒志〉曾寫過:「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但歸有光的文字之所以動人,因他提取的是「現實的質量」──妻子的死亡,她死前真的手植了一顆樹──而非提取抒情的氾濫。
至此,第一段至少揭示了一個形而上的主題,那就是對時間的觀察。
第二段,有趣而飽富創造性的意象出現了:肋骨。從作者論上,我可以輕易推斷這是因為其職業背景,但我不願這樣做,因為我相信任何創造性的東西,或許只是「物質」在試圖表達自己。因此我蹲下、細看,並有一些發現。
比起「倒下的樹幹」,芒草與「肋骨」還更加相稱。因為肋骨是骨骼的自然生長而非「破壞後」「倒下」的遺存;因為,為了保護臟器,人類的前三根肋骨在斷裂前能承受一百八十公斤,而相較倒下的樹幹之腐爛、脆化,芒草的繁茂與肋骨更加神似,況且,如果你拔折過芒草,會發現它強韌得不可思議。
還因為希伯來創世紀神話告訴我這樣一個故事:那時宇宙比現在輕盈八十億個靈魂,而一男一女將被放逐到大地上「生兒育女」。那男的叫做亞當,女的叫做夏娃,後者來自前者的肋骨。
或許正因受到「物質」的吸引,或者繆斯向他口述詩句的緣故,作者才會從樹幹寫到肋骨,再寫到芒草、生兒育女。無論如何,我感覺作者來到了一個強大象徵的邊緣,相當迫近了。
但它掉進了術語惰性的漩渦。若非如此,其後的「血」、「毛髮」、「小血管」、「基因」就不會蕈狀雲似地井噴。
它們都有同一傾向,那就是將物質一律等同為生物,並將自然現實完全客體化、外部化,為了描述、形容之用。此作詩法與解剖學無異。在此,作者幾乎不用形容詞,我們知道形容詞一向使人起疑,而當事人知其風險。他改以象徵體系的架構來規避其風險,同時增加了權威性、可信度、新鮮感──以生物學辭彙為素材。不用形容詞,但所作所為仍只為了「形容」這一效能。哪怕實際上,生物學與南寮古道一點干係也沒有。這僅僅因為作者的選擇:將自己的修辭凌駕一切,使自然現實變成客體,乃至附屬品。而這在邏輯上,與此詩開頭所展現的初衷相互違背。
正如我們不會為了找到鳥類歌聲的源頭而解剖一隻鳥:該解剖的是我們的耳朵。
如果讀過布羅茨基的名詩〈黑馬〉(Был черный небосвод светлей тех ног…),就會明白我為何反對這種姿態。如果自然真正昇華,真應受推崇,那麼也是因為它的吞噬與人的渺小。〈黑馬〉驚人的結尾正如馬奎斯《百年孤寂》的開篇:「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指頭伸手去指。」這首奇蹟之詩,其震懾力或許只有里爾克的〈無頭的阿波羅像〉(Archaïscher Torso Apollos)能匹敵。因為它們做到了同一件事:提醒人類的被動地位。當我們以為是我們是主格,是觀察者,是生活的主宰,並因此可以置身事外。實際上,某種東西正在高處端詳、物色,手伸向我們。
同樣的術語漩渦存在於另一條路線,即「南寮古道的建成」作為一組套語。諸如:「一塊砌石的嵌入,手作決定它的身世」、「砌石的陰刻印模,藏著大肚山神的諭示」、「每條步道都有許多腳程/用來測試小徑的身世」、「夯壓的手作內隱知識」。它們的共同點即賦予這座先民的工程一種宗教的玄密、文明性,並融合自然。這種千古不變的道德傳統無法延展我的感受力,沒有將思想帶到所希求的更遠,但我也絕非期待它傲慢或絕望。情緒固可轉為空間與情境,但它仍指涉一個人的心靈。
最後一段投射了這心靈。
它最終回到了對時間的觀察,也是一開始所拋出的主題。這完全是意料中事,「時間──空間──時間」的夾心結構,肇因於對空間失去了耐心,或者智窮技盡。當我們窮盡空間,就只能走進純粹的時間,譬如天堂就是空間的盡頭,故而天堂順理成章「永恆」。此詩的開頭就已預示了這宿命的困境,直到詩的中段再也無法從空間(古道)中開挖出更多質量,就必然要面對:時間,作為一個觀察物的抽象龐然,探討的乏力感。最後寫:
「時間之能輕易穿越茂密小徑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
它的結論是:時間並非理所當然。
我確信自己看見了一股不對勁。這形上學的抽高、迴避、虛擬、簡化、懸空──這面對「時間」的困窘、試圖但以失敗告終的概括、面對絕望的荒誕感。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這一格言式的句子,將自己趕入因和果之間的均勢──簡化,無疑是對「無限」的恐懼,但它給人一種太平盛世、自信、智慧的口氣。這句話暗含的潛臺詞是:「難道你以為時間是理所當然的嗎?」無形間凸顯自己在觀察層面上的高度。這距離「自詡掌握了時間奧秘」只有一步之遙──但仍讓你感覺在對時間謙恭。相比之下,布羅茨基在〈世紀末〉所寫的絕望,誠懇得多:
「誰能預見時間的獰笑
橡皮擦般抹拭掉一切
彷彿它們只是筆記本裡的
膽小塗鴉。不存在人,或靈魂
到那時,時間陰險的步伐
已走完了。」
同樣是登走古道,讓我們看看楊牧所譯的W.B.葉慈是怎麼寫的:
「每一個偶現的罅隙或凹痕,
依稀就是水流或雪崩紛杳,
或是仍然飄著白雪的高岡。
雖則無疑那梅花和櫻枝
正把小小的半山屋渲染薰香
那幾個中國人朝它登臨,而我
欣然想像他們終於就深坐其中:
從那裡,對高山與遠天
對著全部悲劇景觀,他們逼視。
一個點明要求些悲愴之曲;
精湛的十指於是乎開始調理。
他們的眼睛夾在皺紋里,眼睛,
他們古老發亮的眼睛精神奕奕。」──〈青金石雕〉(Lapis Lazuli)
其實這並非一首描寫登走古道的詩,青金石雕是葉慈七十歲所收到的生日禮物。這首詩的前三節全然不提石雕,寫的是彼時西方文明所面對的危機:二戰。而引文是詩的最後一節,是藝術史那滾動的捲軸所奔往之處,同時也是文明史所奔往。它試圖揭示:縱然腳下的現實痛苦無比,獨裁者、集中營、炮火重擊──仍然深信:純粹的物質能帶給我們慰藉的實感。
這與中國詩歌傳統「因物起情」完全不同,楊牧認為,它突破了「傳統的詠物詩」。「因物起情」並無不好,但一位偉大的詩人最終能使情「超越」物,發揮物質本身的極限,乃至加速度突破,帶來穎悟的震盪與實感。在真實世界的質量中提取出超現實,發現一個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回憶──發動抒情。最終,我們會感到自己的一種殊異性,一種自我專注,一種要完成自己、完美自己的努力。如同黑暗中的燈盞,如同沙漠中的珊瑚。
或者,在台灣,如果真的到了高山,我們會在大甲溪上游的河床上發現一截鯨魚肋骨的化石。如果你也渴望看它一眼,你就會明白我多麼渴望見識一首詩的誕生。這種殊異性就是文明的基礎。因此,不如讓我們推翻這首詩的開頭,那過於順理成章的對比句構,不如將悲劇與創世紀顛倒因果,張開精神奕奕的眼睛,推進步伐,並看到──當荒野來到盡頭,就是文明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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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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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學獎的不重要冷知識|
2020臺北文學獎沒有多重身份的職業爸爸,但得獎四個有三個是東西南北飄飄飄飄到臺北的異鄉遊子,最好來一點城鄉差距。
——By 小編Y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文學獎 #地方文學獎 #臺中文學獎 #曾元耀 #南寮古道的手作工法 #楊牧 #布羅茨基 #葉慈 #里爾克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3/20210305.html
三合會詩句 在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我們沿著苗八線一直騎下去,兩邊的田地大多都廢耕了,只有少部分有種田,種些稻作以外的農作物,廢耕的土地上,有的被不同種類的雜草盤據,有些野花,大哥都說得出名字,我記不起來,強勢的植物會群聚生長,排擠那些沒來得及搶得先機的植物,你會看出植物界的領域劃分,生存下來的都是強者,我喜歡野地裡不知名的小花,在草地裡,它們像是降生的十二星座,各自有著瑰麗的星圖,沒有人欣賞也兀自美麗,向著陽光恣意的蔓延,野豔綻放。
我體力真的不行,好幾次都是用意志力撐過去的,甚至覺得腿快抽筋了,可是流汗的感覺真好,來到無人的海邊真好,一路上的探索很新奇,不是精緻化的遊樂園和風景區,而是海邊小村的樸實生活,我以為浪漫的自我放逐,不過就是騎個單車而已,我大腦的小劇場卻異常活躍。
把單車折疊好,從月台扛進電聯車的車廂,稍微閉目養神,約莫過了五十分鐘,我們在新竹的崎頂車站下車,大哥帶我去的第一個秘境,是子母隧道,迂迴的上坡下坡,舊鐵道的位置,現在規畫成單車步道,那靜謐的拱形隧道是日治時代建成的,洋灰磚的牢固建築如今已成歷史遺跡,入口處清晰可見美軍在二戰時期掃射過的彈痕,我問大哥為什麼要掃射,大哥說因為要襲擊火車啊,把交通癱瘓了,就達到戰略的目的。
而我很快地發現,這裡就是獨立音樂團體 Hello Nico〈接下來如何〉這首歌MV拍攝的地點,突然覺得好感動,我很喜歡他們的音樂,和歌詞捕捉的心情感受,竟然就這樣被帶到拍攝現場,我無法形容內心那一刻浮現的小小悸動。「未來沒有人能夠預測/被誰喜歡又喜歡誰呢/而下一步決定的那一瞬/轉成怎樣的天色」
大哥帶我在隧道內外騎了兩圈,有一個男生,拿著數位相機不知在隧道內拍什麼,出了隧道準備離去前,大哥問我有沒有注意到隧道裡的人,我有看清楚他的容貌,所以我告訴自己並不是遇見幽靈,那男生白淨感覺是個纖細的人,大哥問我是男生還是女生,我說應該是男生,大哥說你沒注意他穿的是裙子,我說沒有耶,我沒注意到他穿裙子,只記得上衣是白色的,很奇妙的我和對方並沒有交談,只有眼神交會過一秒吧,在黑暗的隧道裡,穿著裙子的男生,到底在捕捉什麼呢?
我記得,風力發動機,它巨大的矗立在海岸沿線,坐火車經過時,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這次是近距離的接觸,感受完全不同,我都習慣叫它風車,想著唐吉軻德的故事,想著對抗巨大風車的騎士,向自己內心妄想的世界勇敢冒險,對抗那無情的假想敵人,義無反顧的心情。
忽然我想到一個故事的腹案,叫做蒐集燈塔的人,那個人啊,因為自己生命中從來沒有擁有過可以投注熱情的目標,所以他想去世界的各個角落,拜訪那些被人遺忘的燈塔,或許藉由這個方式,可以獲得什麼天外飛來的啟示,每座燈塔都有自己的故事曲折,守著燈塔的人或許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你不去問,他不會說。
防風林的外邊還有防風林,我從林亨泰的詩句裡讀到的風景,一次也沒去過,我們放下單車,向鬆軟的細沙堆走去,穿過防風林便是海,是一片灰色憂鬱的海,是漲潮時拍岸的浪,是思緒無限蔓延的海,是你會望著發呆的海,坐在漂流木上,你覺得自己彷彿生了根,暫時不想離開,因為我們還有行程要走,拍了照算是來過。我應該會另外找一天,回到這無人的海邊發呆一下午,想像沒有岸的風景。
在假日之森和親子之森的一塊空地上,救國團和在地議員和消防隊正在為一群國中生年紀的孩子進行今日淨灘活動的行前教育訓練,拿著麥克風滔滔不絕的官僚辭令,我看著孩子們百無聊賴的神情,放下單車,去洗手台洗去汗水黏膩的手,暫時歇歇腿,我還在想著剛才的那片海。
接著,大哥帶我走到他衝浪朋友的家,起初是一個外國人發現這是個衝浪的好地點,於是大哥的衝浪朋友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在這裡的海域玩起衝浪,後來就整個愛上這裡,買下這裡的老房子,做起衝浪俱樂部和教學的生意,還有自己的酒吧,我跟衝浪朋友的孩子聊著玩著,他們不是城市的小孩,他們的遊戲場,就是自家門口的衝浪教學器材,男生是小學三年級,女生是小學一年級,還有個年僅三四歲的小朋友,他們很開心的盪秋千,玩空中滑板,平衡感非常好,笑嘻嘻的跟我展現他們的柔軟度和雀躍的心情,我問小女生可以讓我拍張照片嗎,她說好可是要讓我看照片噢,在歡笑聲中孩子們向我們揮手道別,空氣中好像沾染了棉花糖的味道。
我們沿著苗八線一直騎下去,兩邊的田地大多都廢耕了,只有少部分有種田,種些稻作以外的農作物,廢耕的土地上,有的被不同種類的雜草盤據,有些野花,大哥都說得出名字,我記不起來,強勢的植物會群聚生長,排擠那些沒來得及搶得先機的植物,你會看出植物界的領域劃分,生存下來的都是強者,我喜歡野地裡不知名的小花,在草地裡,它們像是降生的十二星座,各自有著瑰麗的星圖,沒有人欣賞也兀自美麗,向著陽光恣意的蔓延,野豔綻放。
海風強勁的漁村,在星期天的早上特別安靜,屋簷低低的,有好幾處土牆砌成的老三合院聚落,都已屋傾牆塌,被叢生的雜草佔屋進駐,還住在這兒的老人家,大門是敞開的,或者門口乘涼,或者曬著蘿蔔乾,或在空曠處晾曬衣物,或在機車的把手和窗邊直接吊掛著近日做好的一夜干,雜貨店門口兩隻貓咪一黃一黑,感情好的打鬧著,你踹我踢,咬咬對方的脖子和背部,我買了一瓶礦泉水又繼續上路,大哥跟我講解了鄉下地方屋頂的五行樣式,和表現的圖案,過去用來遮風避雨的擋風板固定用的掛勾仍在窗下留下痕跡,閒置在牆角的漁網和漁具,也悠然地曬著太陽,好喜歡這恬靜沒什麼心機的時刻,人口愈來愈少的小村,使我想起了日本的貓島,貓比島上的人口還多,又彷彿是另一個國度。
簡陋像自家廚房的小吃店,不需要招牌,有兩名年輕人一男一女穿著拖鞋,就在塑布格紋布的小桌邊吃麵,白天也不開燈,微暗的光線,我看他們吃得正開心,聊著我聽不到的話語,有個做早餐店賣燒餅和抓餅的老闆蹲坐在門口,正在削水果應該是自己要吃的,還有戶人家玄關擺了張理髮椅,上了年紀的理髮師傅和上了年紀的客人,就在路旁剪髮並聊起家常,那幅畫面我好像曾經夢見過,原來是在這裡啊,似曾相識的感覺,浮現出人情的溫暖。
小村不像城鎮,各種服務業分工很細,都有專門的店,小村的居民好像各有才藝,彼此形成了生活的共同體,大家都會一點生活上的技能,彼此幫助就行,這讓我覺得他們的情感之所以如此密切,不是沒有理由的,可妻子不這麼想,他說小村沒有秘密,所有人的門戶都是敞開的,人際上的壓力也不曾少過,我覺得的新奇,在她眼裡是亟欲逃離的環境,離鄉背井也不是說說而已,她真的做到了,於是跟一個都市男孩結了婚,都市男孩想冒險,卻一直在尋找荒僻的小村,因為那是他無法想像的生活,也無法想像的無聊和辛酸。
騎單車,對於缺乏運動的我來說,真的很吃力,但我無法忘懷沿路的風景,短暫停留的各種觀察,一邊思考著自己能不能撐完全程,一邊又覺得下次應該還會再來吧,人就是這麼矛盾的生物,而實際上這篇文字還沒寫完呢,請包容一個多話又囉嗦的人,他腦內劇場很多,有些話真的不好說。
文字 / 銀色快手 2018.04.15 AM 08:31
攝影 / Davie Lin、銀色快手
三合會詩句 在 歐陽立中 「演說課x桌遊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寫作課】偷句法:有限制,才自由
我們常說學生寫作的文句太口語化,
其實,口語化沒有什麼不好,
只是,怎麼讓組搭出有感覺的句子,
必須向作家偷句型。
偷?這成何體統啊!
別急,這不是我說的,
是英國詩人艾略特教我的:
「好的詩人用偷的,壞的詩人用借的。」
借的,還要還;但偷的,就免還了。
這裡不是要你去剽竊別人的文章,
而是試著用名作家的思維模式,
學習他們的句型和運字,
把它內化進你的寫作。
最近剛好教到余光中的詩,
我發現余光中的詩句模組,
非常適合孩子們打包帶走。
像是〈鄉愁〉: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母親在裏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原因是「重複句型」+「類比」+「層次」,
重複會產生節奏感,
層次則創造時間的縱深。
所以,把句型偷走,
嘗試以不同主題,設想新的類比和詮釋,
就可以寫出很有感覺的句子。
像是主題是「夢想」,
嘉琳這麼寫:
「小時候,夢想是廣闊無邊的田野。
我在三合院,母親在田中央;
長大後,夢想是遙不可及的天空。
我在樓頂,星星在宇宙;
後來啊!夢想是畫地自限的課本。
我在書桌前,朋友在西門町;
而現在,夢想是領我向前的手錶。
我在人行道,夢想在時光的洪流中。」
另外,也可以透過文字來玩文創,
你知道古代最早的文創產品出自誰的手中嗎?
我的答案是:王羲之。
為什麼?因為王羲之有一次,
看見老婆婆的扇子賣不出去,
就把老婆婆的扇子拿過來,在上面題字,
老婆婆嚇得驚慌失措,想說你亂畫我扇子幹嘛。
但王羲之告訴她:
「老婆婆,你放心,我保證這批扇子瞬間賣光光。」
老婆婆半信半疑,但結果真如王羲之所說,
扇子賣的嚇嚇叫,轉眼賣完。
其實,他們買的不是扇子,而是文創。
余光中在中山大學任教時,
學校要販售紀念商品,余光中寫了關於傘的詩,
後來這首詩印在傘上,變成詩傘,結果賣的特好。
至於余光中到底寫了什麼呢?
別急著告訴學生,因為他們看完後,
就永遠活在作家的陰影裡了。
所以我讓他們「偷句換意」,
試著自己揀字煉金,看能創造出什麼奇蹟。
果然,事實證明,
孩子們都有一個飽滿的詩魂,只是從未發現。
冠景這麼寫:
「撐傘,是出發;收傘,是到家。
帶傘,是陪伴;掉傘,是遺憾。
借傘,是牽掛;還傘,是放下。
你是傘,我是傘外,自顧自的落下。」
而承瀚則玩出神來之筆:
「其實,下雨天不用撐傘,就像海浪懷抱著沙。」
這就是偷句法的威力,
讓對寫作卻步的孩子,開始假裝自己會寫,
假裝久了,也就慢慢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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