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去探望昨天回來住院的安寧個案，那神情與徵象就是殘餘的小火苗，即將燒盡的樣子。我輕喚，眼睛微張，感覺阿嬤知道我來，嘴巴想要發出聲音回應些甚麼，卻說不出口，唇形微動，我無法理解，摸摸手腳因為循環不好顯得微涼，雙腳腫兩倍大，皮下都是水的感覺，肝臟腫瘤與轉移的硬塊充滿整個腹部，硬硬的，身上穿著家居服，感覺一切如常又一切不尋常。從認識到現在超過五年(最初阿公中風就是我的個案)，像是老朋友鄰居的交情，若明天之後安寧病房有床就轉進去了，那今天這一眼，就是今生一別。心頭 酸酸痛痛，喉嚨 緊緊的。
那年，純樸的阿嬤照顧中風阿公，因為聽信推銷員賣貴森森的初乳奶粉，說什麼一小罐1500，一週要買一罐，連續喝一年中風都可以起來走路的鳥話，訪視時被我唸了一頓…戳破推銷員的謊言，奠定我們無話不談的感情，阿嬤對我就像家人一樣信任，儘管後來診斷HCC做栓塞治療，吃標靶…任何事都會跟我討論。阿公過世後那二年阿嬤回南部種菜，回歸田園生活，是最快樂自在的時光。女兒假日回老家，會用line讓阿嬤跟我視訊，戴帽子包著頭巾站在菜圃中黝黑的臉龐非常有親和力。
上個月，我去跟白沙屯媽祖，阿嬤的名字也在我祈求平安的名單中，回來上班後，壓轎金也親手交給阿嬤，希望她平安少病痛。
以上，都是個案阿嬤留給我的回憶。
居家護理師幹嘛這麼多情呢？每位個案的離去就像四季更迭，難過不完。日前還有朋友笑我：臨床這麼久怎麼還這麼想不開？也是……心臟沒比較大顆，腦容量也沒比較大，怎麼能裝下這麼多七情六慾呢？就好好祝福阿嬤平安，這些交集我留下文字與圖片，鎖在FB記憶庫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