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擺脫書:書永遠不死》艾柯&卡里埃爾對談錄
* 這是一個對談。
對談雙方艾柯&卡里埃爾,一位是百科全書式學者、作家,另一位是傑出的編劇,奧斯卡終身成就獎得主。
他們都是愛書人、藏書家,海闊天空聊談由書延伸的種種話題。
詩人海涅有一句廣為流傳的話:在他們開始燒書的地方,他們最終會燒人。
書,永遠不該死去。
⋯⋯⋯⋯⋯⋯
卡里埃爾: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一種趨向:收藏技術竭力淘汰的東西。
我有個比利時朋友是電影編劇,他在地下室放了十八台電腦,就為了可以看從前的影片!
所有這一切都說明,沒有什麼比永久性載體更曇花一現。我們還能讀一本五個世紀以前印刷的書,卻無法看一張只不過數年以前的電子錄影帶或LCD老光盤。
除非把舊電腦都留在地下室。
卡里埃爾:真正令我震驚的,在於當下的完全消失。我們從未如此著魔於仿古風尚。過去在全速追趕著我們,很快我們就要服從前一季度的時尚。
未來永遠不確定,當下卻漸漸在縮短和退避。
艾柯:現在的消失,不僅因為從前持續三十年的時尚如今只持續三天。這同樣與我們講到的事物的過時有關。從前,你花幾個月時間學騎自行車,一旦學會,這就成了一件終生有效的家當。如今,你花兩星期學用一個新的電腦程序,等你漸漸能操作時,更新的程序又出現了,你不同意也不行,手機軟體會強制更新。
因此,問題不是集體記憶的喪失。在我看來,這更像是當下的不穩定。我們不再活在一個平和的現在之中,我們只是沒完沒了地為未來努力做準備。
卡里埃爾:我們處於運動、變化、更新和轉瞬即逝之中,矛盾的是,正如剛才所說的,我們的時代卻是一個越來越長壽的時代。
我們的祖父母的一生顯然要比我們的短暫,但他們始終處於恆久的現在之中。
我叔叔的祖父從前是個鄉下業主,他在每年的1月1日為來年整理賬目。前一年的賬目基本預示了下一年的狀況。什麼也沒有改變。
03
艾柯:記憶具有雙重用途——無論個人的記憶,還是集體的記憶(即文化)——一是保存某些數據,二是讓那些沒用並有可能充塞我們腦袋的資訊沈於遺忘。
一種文化若不懂得過濾過去幾個世紀的遺產,就會讓人想到博爾赫斯在《博聞強記的福內斯》中的人物福內斯,那個能記住一切的記憶專家。
但這恰恰與文化背道而馳。文化,是所有從此消失的書和其他物件的墓園。
卡里埃爾:如果借助在網上搜尋的資料,我們在邏輯上必須覈實這些訊息的可靠性。網絡工具讓我們方便地找到一切假訊息,真實的和不真實的,但事實上也讓我們陷入某種極端的困惑之中。我想,有關安貝托·艾柯的網上訊息一定充滿謬誤,至少充滿不確定性。
艾柯:當某某研究院的某先生出版克萊蒙梭或柏拉圖研究著作時,我們應該相信,他提供的資料確切可靠,因為他一生都在圖書館裡覈實這些來源。然而今天,某先生很有可能從網絡獲取資料,一切都變得不可靠。說實話,這一切早在網絡之前就已存在。個人記憶和集體記憶,本來都不是過往事件的真實寫照,它們只是重構。
05
卡里埃爾:你和我一樣知道,國家主義的約束在何種程度上歪曲了我們對某些事件的看法。直至今日,歷史學家們還常常屈服於本國公開或隱秘的意識形態……阿塔蒂爾克命人改寫土耳其歷史,聲稱早在羅馬時代,土耳其人在羅馬人入侵以前就在土耳其生活了幾個世紀。
諸如此類的事情處處都有……我們即便想覈實,又上哪裡覈實呢?
我們一般認為,土耳其人事實上來自中亞細亞,而現今土耳其的最早居民沒有留下任何書寫遺跡。怎麼辦?
06
艾柯:如果記憶像一張軟體,人到五十歲就會得阿爾茨海默症。遠離阿爾茨海默症或其他各種老年痴呆的方法,就在於持續不斷地學習,比如每天早起背一首詩,做各種智力練習,甚至字謎或者變位構詞遊戲。
我們這一代人在中學還必須背誦詩歌。但接下來的幾代人越來越少這麼做。熟記的過程其實就是在訓練記憶力和智力。今天,我們在某種意義上已經不是非得這麼做不可,但我們恰恰要強迫自己進行這種日常練習,否則就有過早患老年痴呆症的危險。
卡里埃爾:我恰好還記得一句引文——我的記憶剛剛夠用——「我還記得一個擁有非凡記憶力的人,但我忘了他都記住些什麼。」也就是說,我只能記住遺忘。這樣一來,我想我們的交流有助於區分法文中的「知識」(savoir)和「認識」(connaissance)。
知識塞滿我們的腦袋,卻不總是有用。認識則是把一種知識轉化為生活經驗。
07
卡里埃爾:我們的歷史書的書寫往往從民族主義傾向出發,從短期利益出發,從這兒那兒感受到的意識形態的選擇出發。
任何關於法國大革命的歷史都不是清白無辜的。丹東本是19世紀法國那些歷史學家們的偉人,到處可見丹東像和丹東街。後來他失寵了,被證明墮落了,廉潔的羅伯斯庇重新獲得青睞,受到阿爾貝·馬蒂埃等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的大力支持。於是在法國的某些左派社區有了幾條羅伯斯庇爾街,在蒙特伊–蘇–布瓦甚至有了一個羅伯斯庇爾地鐵站。
明天又會是誰?又會有什麼動靜?
08
卡里埃爾:我們全都受著過濾的教育,這種過濾早在我們之前就已完成。正如你所說,這是一切文化的本質。不過,我們不該禁止對這樣的過濾發出質疑,事實上我們也不缺乏這類質疑。舉個例子。在我看來,除了蘭波和波特萊爾以外,最偉大的法蘭西詩人均默默無聞。他們是17世紀初的巴洛克詩人們,布瓦洛和其他古典詩人曾對他們施加了致命的打擊。他們的名字是讓·德·拉塞佩德、讓–巴普蒂斯特·夏西涅、克洛德·霍皮、皮埃爾·德·馬爾波夫。我有時會背誦他們的詩,但這些詩人的作品只有古本,也就是他們在世時的版本,非常罕見,極其昂貴。這些詩幾乎沒有再版。我堅信他們屬於最偉大的法蘭西詩人之列,遠遠超過拉馬丁、繆塞,儘管後兩位的作品作為法語詩歌典範而暢銷不衰。
09
卡里埃爾:偉大的俄羅斯小說家們相互通信,甚至和他們的法國同行保持書信往來,比如屠格涅夫和福樓拜。一個作家若想避免被過濾,那麼他最好聯合、參與某個小群體,而不要保持孤立。
艾柯:莎士比亞之謎在於,人們不能明白,為何單單一個演員就能創造出如此天才的作品。有人甚至推想,莎士比亞的戲劇可能出自培根之手。但是不對。莎士比亞並非孤單一人。他生活在文大學者圈中,和其他伊麗莎白時代的詩人們保持密切往來。
10
卡里埃爾:在古老的文化傳統裡並不存在對偉大創作者的膜拜。不計其數技藝超凡的古代匠人進行創作,卻從未在他們的作品上署名。他們從不把自己視為、也從不被人視為藝術家。
艾柯:他們也沒有創新的概念,這是西方的標誌。在某些文化傳統裏,「藝術家」(artists)的野心只是極為忠實地重複同一種裝飾圖案,並把前輩教下的技藝再傳給學生。他們的藝術即便有變化和差異,我們也察覺不到。
11
卡里埃爾:佛里茲.朗還為人所知,至少電影愛好者們記得他的《殺手M》。但其他幾位呢?過濾,正無情、無影地全面實施,甚至電影學校也一樣,這由學生們來決定。突然,某位「被過濾的」導演重新現身。因為他的某部電影在這裡或那裡放映,並造成轟動。因為新出了一本關於他的書。但這總是極其罕見的。
我們幾乎可以說,電影一旦開始走進歷史,也就走進遺忘。
卡里埃爾:突然之間,活力不再,導演老去,演員也是,作品被不斷重複,某種精髓的東西正在喪失。義大利電影一去不復返,儘管它曾經在世界電影名列前茅。
這讓我們笑、讓我們顫抖的三十年,如今還留下什麼?
費里尼始終讓我心醉神迷。安東尼奧尼一直讓我心懷敬佩。你看過他最後的電影短片《米開朗基羅的凝視》嗎?這是有史以來最美的一部電影!安東尼奧尼在2000年拍攝了這個不到十五分鐘的短片,片中沒有任何對白,他有生以來第一回把自己拍進電影。我們看見他獨自一人走進羅馬的聖·皮埃爾·奧里安教堂。他緩緩走向教皇尤里烏斯二世的墳墓,整部電影就是一個沒有對白的對話,是安東尼奧尼和米開朗基羅的摩西像的相互凝視。我們一直在探討的問題——我們這個時代特有的自我展示和言論表達的瘋狂,毫無來由的焦慮躁動——全被否決在影片的沈默和導演的凝視之中。
12
卡里埃爾:如今唯一還保持手寫的東西————是醫生的藥方。手寫信消失將造成一整個行業的消失。
筆跡學,代人寫信,手稿收藏者和商人……使用電腦讓我懷念草稿,尤其那些對話場景的手稿。我懷念塗抹的槓子,刪改的字句,最初的混亂,向各個方向發射的箭頭,它們標誌著生活、運動和依然困惑的探索。
13
卡里埃爾: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裏,書籍處處輕易地得到傳播,它是一種挽救文化的工具,正如在古羅馬帝國末期,有些知識份子隱退到修道院裡,抄寫一切他們可以從正在衰敗的文明中輓救出來的東西,他們感覺到它將要分崩離析。
這種現象發生在所有文明陷入危難的時代。
可惜的是,沒人採取這一方法來挽救電影。你知道在美國出版的一本書嗎?書名很漂亮,叫《消失的電影攝影集》。那些電影只剩幾張劇照,我們必須從這些劇照出發,重新建構電影本身。這有點兒像那個伊朗書籍裝訂師。不僅如此。把電影改編成小說,就是說把電影提煉成帶插圖的書,這種做法早已存在,可以追溯到默片時代。這種改編自電影的書有一部分保存了下來,而電影本身卻早已消失。
書比電影更長久,儘管書的靈感來自電影。這麼說來,電影也有考古學。
14
艾柯:從那以後,這本書每次重新出現在拍賣目錄裏,我都會去查看,書價再也沒有回落過。這樣的價格,讓書再也不可能落入真正的收藏者手中。
卡里埃爾:它成了一件金融產品,一件商品,這很可悲。收藏家,也就是真正愛書的人,往往都不是特別有錢。書一旦變成可以賺錢的物品,貼上「投資」的標籤,有些東西就丟失掉了。
艾柯:必須強調一點,古籍已不可避免地走在消亡的路上。我要是擁有一件珠寶珍品,或甚至一幅拉斐爾的畫,在我死後我的家人會賣掉它。但我若收藏書,一般會在遺囑上註明,既然我花了一輩子把它們收集在一起,也就不希望它們將來被拆散。這樣一來,這些書要麼只能捐給某個公共機構,要麼通過佳士得拍賣行賣給一家大圖書館,一般會是美國圖書館。從此,這些書就永遠地從市場上消失了。在每任擁有者去世的時候,鑽石都會回歸市場。至於印刷初期珍本,從此只能在波士頓圖書館的館藏書目上看到。
艾柯:永遠也不可能。因此,除了所謂的投資者造成的破壞以外,每一冊古籍都變得越來越稀罕,也必然地越來越昂貴。至於年輕一代,我不認為他們喪失了對珍本的愛好,我倒是懷疑他們是否曾經具備這種愛好,既然古籍的價格總是遠遠超過年輕人的購買能力。話說回來,一個人若真的感興趣,也不一定非要花很多錢才能成為收藏家。
15
卡里埃爾:愚昧往往接近謬誤。
對愚昧的興趣促使我關注虛假的研究。這兩條道路完全被傳統教育所忽略。每個時代既有其真理的一面,也有眾所周知的愚蠢的一面,極大的愚蠢,然而傳統教育只負責教授和傳播真理。
從某種程度而言,愚昧被過濾了。是的,確實有「政治上正確」和「理智上正確」之分。換言之,有一種所謂的好的思考方式,不管我們願不願意。
艾柯:虛假並不一定是愚蠢或弱智的表達方式。虛假就是一次謬誤。違心地行事,就是言與知相悖。
人們一直都在真誠地犯錯。
謬誤橫貫人類的歷史,這不算壞事,否則我們就成了神.....托勒密真的相信地球靜止不動。在托勒密身上絲毫沒有弄虛作假的成分,隔著歷史來看,這只是一個謬誤的知識罷了。
卡里埃爾:我有很多年沒回到這些問題上了。但我再次感到震驚,研究愚蠢問題是如此讓人興奮。
不僅因為愚蠢引出書的神聖化問題,還因為愚蠢讓我們認識到,我們中的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有可能說出類似蠢話。我們總是處於說傻話的邊緣。
我再讀一句夏多布里昂的話,他評論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拿破侖:「其實,他就是一個戰爭大贏家,除此之外,任何將軍都比他能幹。」
艾柯:當我們決定談論愚蠢,從某種意義來說,我們在向人類這一半天才、半愚昧的造物致敬。
而當我們漸漸臨近死亡——正如咱倆的現狀——我們開始覺得愚蠢勝過美德。
卡里埃爾:在研究愚蠢問題時,我們發現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們自己是傻瓜。顯然,我們不可能把別人當成傻瓜自己卻不受懲罰。
我們最終會意識到,別人的愚蠢恰如一面鏡子朝我們張開。
一面永久、精準、忠實的鏡子。
卡里埃爾:我們的精神都有些狂熱。我們收藏的書全都見證了我們的想像令人眩暈的程度。一邊是不著邊際的妄想和瘋狂,另一邊是愚蠢,想要區分這兩者尤其困難。
艾柯:我們可以強調文明的各種進步,這些進步極為顯著,並且涉及在傳統中毫不相干的各個社會範疇。但與此同時,愚蠢也越來越多。
從前的農民不說話,並不是因為他們愚蠢。受過教育也不一定意味著智慧。
不。今天有這麼多人渴望被人聽見,致命的是,他們只被人聽見了他們自己的愚蠢。
從前的愚蠢沒有爆發,不為人所知,今天的愚蠢卻肆意橫行。
16
艾柯:我承認,我直到四十歲才讀了《戰爭與和平》。但我在閱讀以前就瞭解這部小說的精髓。你剛才提到《摩訶婆羅多》:我從沒讀過,雖然我收藏了三種語言的三個版本。誰從頭到尾讀過《一千零一夜》?誰真正讀過《愛經》?
但人人都在談論它,有一些還加以實踐。這個世界上充滿我們沒讀過卻幾乎無所不知的書。
問題因此在於,我們是怎麼知道這些書的?巴亞爾說他從沒讀過喬依斯的《尤利西斯》,但他打算向學生們講解這部小說。
卡里埃爾:說到我們書架上那些沒有讀過並且永遠不會去讀的書,很可能每個人心裡都有這樣的想法:我只是暫時把它們放在一旁,我和這些書有個約會,不過是在以後—很久以後,甚至來生。
有些垂死的人感到自己大限已到卻尚未讀過普魯斯特,這樣的哀嘆實在讓人受不了。
艾柯:當有人問我是否讀過這本或那本書時,我出於謹慎總是這麼回答:「您知道,我不讀書,我寫書。」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閉嘴。但有時還會有人堅持不懈地提問。「您讀過薩克雷的小說《名利場》嗎?」我最終屈服了。連續三次我試著讀這本小說,每次都半途而廢。
—-文章來自於本書部分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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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直覺漫舞的八種方法》
從小,我就是一個「第六感」特別敏銳的孩子,說不上來原因,對於某些事情,就是知道。比方我爸還沒下班前,就提前感應到他今天恐怕不太順利,然後會順勢引爆我媽的大地雷,等等還是寫好功課就躲回房間比較安全。
長大以後,每一個來到我面前的人,都有自己的顏色與氣息,有的人是濕潤的海藍,有的人是乾涸的水墨,有的人很苦,有的人很酸,也有的人,很模糊,如同霧裡走來一般。我跟身邊同學分享這種感受,同學臉色一沉,「妳,妳是不是看得到不該看的東西?叫妳媽趕快帶妳去收驚。」從此,我才發現,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
所以,當人類圖揭曉我是直覺權威的時候,我並不意外,反而有一種沉冤得雪的暢快。
這幾年,第六感、直覺力、高敏度,好像成為了嶄露頭角的顯學,有很多課程與書籍,教導大家如何開發或鍛鍊這種技能,跟小部分親近的朋友分享我的直覺時,也不再遭受到小時的側目了。雖然我極度羨慕生產者可靠的薦骨,再不然高低起伏的情緒也比直覺有跡可循,意志力與G中心權威感覺也很讚…,然而,在等待四階的這一年,我知道,我應該花一點時間,來釐清與生俱來的禮物到底該怎麼使用。
就像小時候那種無法形容的「知道」一樣,我也知道,一旦學會如何感受與運用直覺,生命將出現極大轉圜。
以下這些練習,很個人,取用了四面八方的觀點,只留下對自己合用的。剛好在投射者決策社團看到有人提問,如何聆聽直覺,也寫出來和大家分享。想說的是,直覺並沒有規則可循,沒辦法科學化地「控制」或「計量」它,領受直覺,大部分和充分了解自己的身體有關,把身體和周遭「準備」好,時候到了,訊息自會向你顯現。
(1) 從事運動 : 任何運動都可以,重點是自己喜歡,可以持續不間斷,和緩或激烈的都好,選擇一項可以讓你的意識沉澱,真實感受肢體韻律的運動。我自己很癡迷於慢跑,偶爾有空,也會打打拳擊,除了發洩壓力與逃避現實,沉浸在運動中,使我重新領會到四肢、肌肉、呼吸之間的微妙關係,當找到平衡點,便會進入忘我狀態,身體以非常本位的方式運作著,而不是我以為的靠頭腦來指揮。對,聽起來很熟悉吧,我們只是乘客,要信任身體這台車子,會開往原本設定好的目的。也請多留一點時間,給運動之後的舒展與休息,感受身體留給你的訊號。
(2) 正確進食 : 留心食物吃進肚子之後,除了飽足與爽感,身體真正的感覺是甚麼?我越來越發現,我熱愛的食物,往往讓身體不能承受。像是我偏好滾燙的湯與咖啡,非常排斥水果,鍾情奶蛋類食品,但這些卻是引發我長期脹氣、胃食道逆流、呼吸道敏感的元凶。身體是誠實的,請觀察進食後身體卻不大舒服的警訊,那代表你選錯食物。目前,我依照人類圖四箭頭的PHS飲食法來調配飲食,被動型的身體,只吃六到七分飽,想吃再吃,也依照所處的Tone與Color,盡量選擇低於體溫的食物,碰觸之後再吃。也記得恰當補充肉類與醣份。實驗到現在,種種惱人的問題略有減緩,不再狂渴,精神也比較警醒。
(3) 慢活當下 : 看到這句,是不是狂翻白眼到後腦勺?老生常談,知易行難。弔詭的是,若永遠都活在對於未知的恐懼,忙著為明天提前佈署,就會徹底忽略了今天,與現在。好好地跟這一秒在一起、跟你身邊的這個人在一起,快樂這一秒,操煩這一秒。每天,我仍然會列To do list,這一年,越列越短,因為只有今天最重要的2~3件事可以被寫在上面,慢慢地做好這些事,享受在你身邊流動的溫度與氣味,當你徹底品嚐過日常,才不會錯失直覺在失常前夕的提醒。
(4) 捨得斷離 : 好,這又是一個老生常談。因為直覺不會降臨在一個亂烘烘、超滿載的環境。簡單一點,把那些你存積好幾年,以為你會穿到用到,結果好幾年過去了,依然在原架上蒙灰的物件,果斷地清離你的視線。同理可證的還有,總是讓你身陷低潮或成癮狀態的關係或習慣,也請花一點時間,與之戒斷。直覺是敏銳的探勾,形同覆蓋在肌膚上的毛細孔,如果周遭環境髒污太多,毛細孔便會吸納太多蹣垢,無法正常運作。
(5) 時常遊戲 : 這是我和兩個直覺權威的投射者女兒,時常會做的趣味練習。很簡單,像是比賽不張開眼睛,誰能最先感受到後面有車來。或者,走到下一個巷口前,我們會碰到男人還是女人?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習慣這種先天優於他人的感知,將之視為獨特足以保護自己的天賦,而非異物。而,天賦也需要練習,practice makes perfect。我也常在一個人的時候,測試自己能不能猜對綠燈的秒數,是左側還是右側電梯會先下到地面。當然,遊戲中潛藏大量的或然率,重要的是,一次一次去探索,那個指引你先知一步的感覺是甚麼。如此,便有基礎分辨,甚麼是不經大腦的直覺,甚麼是經過大腦的投射。
(6) 遙視練習 : 我稱之為直覺遊戲的進階版。當人們來到我面前,我會盡可能地記錄,這個人帶給我的感覺。透過五感,而又穿越了五感。從對方說話的語氣、神情、展現出來的動作、衣間散發出來的氣息,來閱讀隱藏在語言之後的資訊。這個過程,有時會讓我想起抽絲剝繭的福爾摩斯,但用意並不在於探勘他人的隱私,而是對於對方的狀態,建立起基本的認識,當彼此越來越熟悉,認識會形成記憶。有時,即便結束了階段性的合作或交際,我依然能感受到對方的狀態起落。直覺會在應該的時候,提醒我,該send個訊息給對方了,也可能是在關鍵時刻拉起響鐘,警惕我,先別打擾,現在不適合。
(7) 保持所愛 : 你鐘心所愛的事物,最神奇的地方在於,一面將你推離現實俗務,滌清被玷汙的毛細孔,一面卻又為你帶來天外一筆的靈感。這個運作機制,和直覺作用的原理很接近,都是要在萬念歸於清明之後,突然給你一記飛踢,啊滋,去看看那個廠商到底簽好約沒啊?總覺得哪裡怪怪的餒。保持所愛,對於任何類型的設計,我相信都有其重要性,因為我們都會需要一個幫助自己抽離、從別的角度觸類旁通的星引。如同我寫東西寫到一半,突然想到要去檢查一下明天要用的ppt,設定好的動畫是不是都有乖乖出演。我很堅持創作的流暢性,這提醒了我,再次檢視其他形式的表達,是否都排除了可預防的失誤?
(8)鐵齒一下 : 我是最近才開始進行這個練習,焦點特別集中在,那些直覺提醒過我別做,而我偏偏鐵齒的事情。中午,考題很應景地出現了,我忘了在外送平台上加註,主食請勿加香菜。結果迎接我的,是一盒無從剔除、香菜汁液都滲進肌肉紋理的椒麻豬五花。灑.滿.了.香.菜。
我在選擇菜色的時候,今天只對豬五花有回應,直覺弱弱地戳了我一下,圖片上那個綠綠一點點看起來像蔥的食材,應該是你懼怕到發抖的香菜,你還是點別的好了。但不知怎的我就還是點了這道招牌豬五花,我想不會吧,怎麼會有人拿香菜來炒豬肉呢。結果就是有啊,還是名店呢。在打開飯盒的那一剎那,我聽見直覺幸災樂禍的嘲笑,你看吧哈哈哈。
好,我吃,鐵齒的結果就是必須接受越線的苦果,也許香菜很美味啊。忍耐地吃了一口、兩口….哇!!!!香菜我真的沒辦法啦,差點把早餐也吐出來。常常有過人來勸誡,直覺來時,千萬別鐵齒。但不鐵齒一下,真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甚麼。只有明白了這個錯有多錯,才會正視微弱的訊號。
最後,為什麼我形容與直覺漫舞,而非共舞呢?因為,我和我的直覺,還未能達到翩翩華爾滋的境界。但,起碼,直覺現在願意現身在這支舞裡面,我已經很感恩了。等我調好呼吸、不漏接拍子,總有一天,我們能和諧跳完一支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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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生產者的問答練習》
前一陣子,有投射者的朋友問,在婚姻關係中,就算提問了,如果生產者另一半,「一直沒有回應」,那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太好了,很值得被認真實驗後仔細作答。雖然我家的生產者,「一直都蠻有回應的」,但我並不認為,他是因為充份意識到薦骨運作的緣故,而是他所期待的兩性關係,原本就奠基在往覆對話後的再確認與再釐清,可以刺激雙方思考,為什麼這樣做,以及,彼此到底要什麼。
早年兩人世界時,我很享受如此有問有答的互動,覺得找到失散許久的知音,即便我們相異之處遠大於雷同所在,婚姻生活總是充滿了擦撞後的火花。
有了孩子後,漸漸地,日常變得煩瑣吵雜,隨著時間過去,我不再熱衷提問,反而慶幸,還好我們在多年問答中,已經建立起大量的默契,現在無論做什麼,對方心裡都有底。
然而,好像只有我這麼想。當我越是減少提問的次數,我們之間零碎的磨擦也越多,連哪些衣服該被丟進洗衣機、哪個物件需要被丟棄,都能上演你丟我撿的戲碼。
「妳為什麼丟東西前都不問過我啊?這是我的東西欸。」從以前,先生就很有個人物件的領土意識。
我偏偏最討厭伴侶強調「某某某東西是我的」,什麼小家子氣的觀念,於是經常火力全開反唇相譏,「問題是,纏繞電線用的鐵圈,丟在那裡都多久了,如果要用,老早派上用場了好嗎?」
小事如此,稍微大一點的年度出遊、財務管理、小孩教育等家庭決策,争執點永遠卡在,「幹嘛都不事先問我一下。」
幾次下來,我才終於認清現實,第一,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像我以為的有默契。同理可證,第二,我想要的,很有可能他根本覺得還好。
用人類圖的語言來說,就是,投射者擅自發起,而生產者感覺被侵略、或被打亂後,第一時間產生的防禦心,很直觀,後座力極傷,我相信他們大多不是有意如此,只是這樣的作用機轉,會使得投射者在婚姻關係中,朝向日益消極、又或者愈發進逼的處境,生產者當然也不會好過,硬是要配合自己沒有回應的事,配合久了難免失控,再不然就能躲則躲。
從前我不是很能理解,只是出去半天,帶孩子到外縣市玩,到底有什麼好煞有介事「提問」,而我也很氣惱三不五時被拒絕,或勉為其難被同意。
難道其他老公都不擔心停車啦吃飯啦塞車啦孩子拉屎啦等等問題嗎?為什麼別的家庭都能說走就走。我起碼得提前一週「提報」。
有了這一兩年的經驗,我比照著書上的提醒,想來實驗看看,到底眉角是什麼。於是,從過農曆年開始了「提問」實驗。
因為,先生是生產者,在我的觀察,他比顯生更需要時間,一方面需要時間消化外界來到眼前的資訊,另方面也需要時間,從自己目前關注上的事情上抽離,以「保持薦骨開放」的狀態來回應提問。
我的proposal,很簡單。我想要去住一個嚮往很久的飯店,等孩子考完期中考,請個兩天假成行。
我覺得,純生的「在不在狀態裡」很重要,左右了薦骨開放的時點和延續的時間,至於「理想狀態」是什麼,則因人而異,需要雙方長時間的觀察、紀錄、與摸索。
舉例來說,我家純生傾向一次專注一件事,這和他的四箭頭設計有關,所以,秘訣是,千萬別在他正埋首鑽研的時候,不自量力跑去發問。我試過,他可能看起來很專心在聽,但曈孔是細小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後傾,嘴巴裡即使說著哦好啊好啊我覺得挺好的,事後也證明,他當時不在薦骨開放的狀態裡,於是就會找我抱怨,「下次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好了,有些事隨興不得。」(可以想見投射者苦澀的憤怒,都快淹死自己,考量篇幅,下省略10,000字。)
另外,雖然他的情緒中心空白,卻鋪埋了黑色22閘門地雷,優雅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日常,但如果不幸被餓到、被久候、被呼嚨、被擺爛,優雅會即刻不靈,說出來的話……,算了,我不想白費力氣描述,總之,你不會想聽的。
於是,提問時,掂量一下對方與自己的情緒狀態,也是必要的,別小看了一句「你現在可以去倒垃圾嗎?」的威力,飽滿的情緒,會讓提問聽起來有玉石俱焚的挑釁意圖。
先生的情緒,通常不會太難搞定,家族人嘛,讓他吃飽,穿暖,不時撒嬌討抱,大概就都是safe的了。我注意更多的,是我的空白情緒中心,有沒有過份吸取了外界的情緒,而打壞一盤棋。
找一個對於雙方來說,情緒都回歸水平的時刻,來拋出提問,把那個時刻,當成你們兩個人之間的「Quality time」。可以提問,可以討論,可以傾訴,也可以抱怨。
我和先生的「Quality time」,通常會在孩子睡去、或還沒醒來的晚上與清晨,那時的提問與回應,大多會全壘打。如果先生有突發的事情要忙,我就讓他去忙,同時拍拍他的肩,親親他的脖子,暗示他,我有事要找你簽核或商量,等你ok了,請來找我。如果他明顯情緒有所波動,那天我只會專注一個提問,「你看起來很累,有想要聊聊嗎?」。
在投射者與生產者的關係裡,我時常只注意到生產者源源不絕的能量,而視其為理所當然,事實上,能量的施作,若伴隨適切的修復和啓動,關係中的決策過程,才會風生水起。
注意到這些面向之後,在只有我們兩人的Quality time,我是這麼提出我的proposal的:
「爸爸,搬家忙了大半年,我想安排全家出去玩。你願意帶我們去嗎?」把握時間,單刀直入,每一次,我都不知道薦骨開放的時間有多長。
「嗯,」先生眼睛亮亮的,膝蓋朝我的方向挪動了,ok,有回應,但他搔了搔頭,「可是妳想去的地方會不會有點危險啊?」
1/3的潛層悲觀又發作了,Allen也有跟我解釋過,好,我知道你們的謹(悲)慎(觀)其來有自,但真實面對就是很想把你們巴落,以馬景濤式招牌來搖晃你們。
我不動聲色,只回應一半,不能叫做有回應,也不大適合再發動強攻,我提出了幾個地點與路線的備選,供君選擇。對,重點是,「提問」前,也請做足「提案」的準備,你不一定要馬上獲得回應,但至少知道對方在意什麼,下一次,你會提問得更切中紅心。
最後,我加了一句,「沒關係,你參考看看,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帶我們出去,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說好嗎?」是的,就是要用這種啾咪愛你哦的口氣,家族人,真的很吃這一套。
隔天早上,提案被通過了。原始的選項被採納,因為我在其中一個選項,先釋出為車程做出妥協的意願,被他視為重大犧牲,而我也提出了幾個解決不預期的方法,讓他明白,一切是可以盡量manage的。他說,「我知道妳想去好多年了,之前我一直在擔心,其實那裡風景很好我也很想去,這次我們就試試看吧。」
我很開心,並不只為了目的達成。而是在實驗中,對於投射者擅長的「引導」,有了另外一層發現,不只引導對方去做,讓他的能量為你所用。有時,引導也意味著,自己是否能深入核心,發覺對方的「不能」和「不為」,並不全然代表了對於關係的「拒絕」,換個角度思考,這正彰顯了他期望在關係中,被正確對待的一種表態。
Sorry,關於文章開頭的提問,我到了這麼後面才回答,如果另一半總是沒有回應,除了思考以上的幾個面向,我覺得也可以參考我純生朋友Michelle的一番話,她認為,還有很多生產者,對於「回應」的身體感知,並不熟練,有可能身體明明給予肯定的回覆(像血脈賁張,腳底湧起熱能……類似的觀點@丹尼詩人也曾提過),而自己卻渾然未覺,以致於無法好好地給予回應,看起來不是「沒反應」,就是「不,我拒絕」。
此時,就很仰賴伴侶的觀察,透過不同的情境測試,找到正確激發回應的提問方式。也引導對方認識自己的薦骨反應。
我知道,聽起來,很累。曾經,我也妄想,如果學完七階,所有婚姻的磕碰,都會迎刃而解,現在我正準備上四階,已經不存在如此幻覺。
人類圖許多傳遞兩性與婚姻的知識,彌足珍貴,如同寶典。不過,真實關係裡,付出實踐才不至於空手而返。即使,你覺得不公平,為什麼不是對方來多實踐一點,well,不要害怕,也不需要計較,自己是多踏出那一步的人。
你只需要問自己,你還在意、並想保有這段關係嗎?無論答案與否,你終會知道,自己多踏出的那一步,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