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餐桌角落放著兩把木劍,是林生祥夫妻幫著女兒一起手作的,其中一把劍刃是一道長長的凹槽,那正是《鬼滅之刃》裡胡蝶忍的配劍。女兒阿 kiki 最愛胡蝶忍,因為她現在的身高和胡蝶忍一樣高。談笑間林生祥的妻子從窗邊拿來兩小罐玻璃瓶,裡頭裝著不明液體,瓶身標籤寫著日期,說是阿 kiki 自己在煉毒,要學胡蝶忍那樣塗在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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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毒藥水當然沒有真的毒,成份是林家住宅周邊的植物榨汁摻水。去年疫情之後,林生祥工作接得少,在宅邊種了一排鐵砲百合,自嘲休息時只做不動腦的事,老在拔草。後院有金桔、龍葵,不遠有剛翻過的一小塊田 —— 林生祥的母親去年摔傷腳,擱下農事,最近才剛又整土,準備重歸耕栽人生,恰如生祥樂隊 2020 年因疫情而停步,年底重新從《野蓮出庄》發片場、接著 TIFA 與衛武營兩場演唱會、再來還有遲到的《臨暗》十五週年場,一年蓄勢,轉眼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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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旁躺著全套《鬼滅之刃》漫畫,不是林生祥夫妻買給女兒的。阿 kiki 就讀的原住民學校日前率學生登嘉明湖,林生祥的友人聽說後,對阿 kiki 開支票,約定成功登頂就有禮物,任選。林生祥則樂見女兒在一次次攻克山峰的過程裡學會忍耐,「之前老師要她們自己做上山要用的刀鞘,她天天抱怨;有天忽然不抱怨,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抱怨的話就得不到祖靈的祝福了。」林生祥很得意,「我就在心裡默默想,嗯,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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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是衝過的。跑運動、上街頭,職涯目標每兩年出一張專輯,做專輯時規定自己一週寫一首歌,「我後來才知道我算是有紀律的。」2013 年,《我庄》發行,被公司視為年度大片、上下一心齊推,他北中南來回跑,最多一天上五個廣播訪問,有些主持人他連聽都沒聽過。離開錄音間,上計程車,一句話都不想講,只是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如河面的雲,一一流過疲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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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的身體就這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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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表演在台上,我嚇到,怎麼手不聽使喚。」也是那刻起他心境一轉,真正成了中年林生祥,「以前會誇下海口說,下一張專輯要比這一張專輯更好!但現在的心情,真的是做一張算一張,不知道有沒有下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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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是得過且過,「我們現在不會說下一張要更好,但是會知道,我們這一次挑戰了什麼之前沒有挑戰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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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他在 Facebook 上戲稱是生祥樂隊的「古典元年」。和作曲家張玹合作,是林生祥這一次要挑的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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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去年,生祥樂隊便已默默醞釀與古典樂的合作計劃,除了張玹之外,還邀請了另一位作曲家。林生祥說起這事眉開眼笑,但口風緊鎖,終究沒有告訴我們另一人是誰、要做什麼,只說接下來,或許會有一張和古典樂相關的錄音室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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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祥和古典聲響淵源的開端,是兩年前做《陽光普照》配樂。導演鍾孟宏要求納入弦樂,林生祥自稱一竅不通,詢問一起合作的盧律銘如何尋找樂手、打點溝通。那是第一次他與 NSO 的演奏者們有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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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受過專業的音樂訓練,我連譜都不會看,都是靠記憶的,當然沒辦法弄管弦樂的譜。我就對盧律銘說,那這塊都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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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生祥樂隊的另一具靈魂鍾永豐,反倒比林生祥更加浸淫這一切。2016 到 2018 年間,鍾永豐任台北市文化局長,經手世大運的音樂事務,認識了不少年輕作曲家。「永豐非常欣賞張玹的作品,正好 TIFA 邀請生祥樂隊,就趁勢找來一起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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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間,林生祥重複表達自己真的不懂古典。然而,林家客廳有一大櫃黑膠唱盤,不乏名盤。他笑說鍾永豐的收藏才叫多,自己只不過吃飯抽菸時,放一張《海上鋼琴師》便已心滿意足。黑膠櫃旁,放滿了書,啟發《圍庄》中被空氣污染包圍的村鎮與人事、也被林生祥寫成同名曲的攝影集《南風》也在櫃上。和張玹開會時,林生祥常對張玹說的一句話是「盡量發揮」,演出曲目也全由張玹定奪,唯一一次介入是對張玹選接的一套組曲,用上了《圍庄》裡的幾首歌;林生祥說,這幾首歌詞的意思這樣接,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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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和這些歌相處比較久,比較清楚這些曲子想表達的意涵。只有這個部份我們需要把作曲家拉回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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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樂見其成,其實柔中有剛。確認合作以《我庄》三部曲來發展之後,張玹偏向以聲響作為曲序安排的判準,林生祥與鍾永豐則負責從原曲歌詞與故事性來控制拆解的幅度。為了與張玹描述《野蓮出庄》中「B 級音樂」的概念,林生祥不能只像發片那陣子受訪時一樣說「就是我爸爸媽媽會聽的音樂」、「蠟筆小新《B 級美食大作戰》裡頭的概念」,必須借用鍾永豐腦中的古典樂辭典來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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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完 B 級音樂,永豐就轉過頭對張玹說,就像布萊希特的《三便士歌劇》那樣,是與庶民文化相關的音樂⋯⋯張玹一聽,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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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的歌就是兩個字,簡單。」林生祥說,「結構就是那樣,頂多是多跑幾次,樂團的樂手一定都知道自己要彈什麼,不複雜。但這樣是很困難的,因為簡單的東西人人都會,誰能夠從一樣的東西做出自己的味道,是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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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是圓的,只看怎麼揮拍。這考驗,打向張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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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張玹親訪林家,來到這座客廳,應該會倍感親切。張玹的父親從商前練二胡,嗜聽古典樂。林生祥偶爾配《海上鋼琴師》抽菸,張家人天天配貝多芬吃飯。如此長大,張玹從未想過自己「為什麼要做古典樂」,從小立志當作曲家,「雖然現在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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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慣古典樂的他,少年時期嫌二胡難聽,困惑怎麼滑音這樣滑、聲音這麼粗。2014 年,在波士頓新英格蘭音樂學院主修作曲的他與友人合創《海島計劃》,當時的訪問裡,他說:「身為台灣人,我想要演出真正跟我們心靈,文化有共鳴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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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頭看這句話,我只有對自己滿滿的批判。」張玹說,「如果我不知道我是誰,我要怎麼知道我們是誰?如果我沒有累積足夠的作品和群眾對話,我又怎麼知道共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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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秋天,他在密爾瓦基拜訪朋友,在湖邊坐一整天,看浪。雖然不知道湖為什麼會有浪,但張玹算著潮來潮去的速度,忽然覺得自己感受得到地球的呼吸。點開張玹作品集,第一首作品《武僧》以鋼琴單音點破,伴隨弦樂如動物吼聲低鳴,沒有色彩明確的旋律推移,仿似自然環境的聲響流動卻讓人專心。林生祥口中「帶點實驗的」音樂,對張玹而言卻是尋找自我的斷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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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上的作品集裡面沒有放我全部的作品,因為有些歌我現在不會承認是我寫的⋯⋯」曾經,他從中國傳統音樂中找尋所謂「東方人」熟悉的樂句,套進古典樂處理聲響的方式中作曲,「聽眾聽起來一定非常熟悉,但對我來說,那時候就好像把滷肉飯和義大利麵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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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附庸風雅的譁眾取寵吧,」他說,「那是我剛開始尋找自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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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誰,這問題何其大哉,他一問就是七年。「是該去找自己的前世嗎?但就基督教的觀點來看,我這一生死後就要上天堂了。」他開玩笑,自己卻沒怎麼笑出聲來。祖父過世之後收歸佛光山,母親要他抄經,張玹心想,要抄也要知道意思,鑽研起佛學,經文也一抄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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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如此,他的音樂常被形容有禪意。去年與雲門舞集合作《定光》,讓舞者在動作間發出非吟非唱也非旋律、林中鳥獸蟲鳴般的聲響,那是他已經想通第一關之後的創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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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做完《扁舟》之後,我有一種感動,覺得這個方向是對的。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但在那之前,我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我是一個讓音樂盡可能通過他人的導體。如果音樂是一扇門,我要穩固這扇門的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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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祥樂隊的音樂是一扇門,張玹無意以流行音樂概念中的「編曲」來求取新意,而更偏向用作曲手法來輔佐生祥樂隊最初的表達。他引用劇場藝術領域中 Site-Specific Performance(特定場域表演)的概念來解釋:「藉由作曲手法,來與演出發生的場域、環境完成各種構成性的『互動』。我不讓管弦樂團的聲響去打擾生祥樂隊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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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祥樂隊的音樂在這樣的關係裡,成了密爾瓦基那座湖,張玹不碰浪花,只是回應。「生祥樂隊的作品最讓我佩服的,一是永豐的詞,二是生祥永遠可以找到一個聲腔來讓聽眾直接有所感受,就算他們不知道歌詞的意思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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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循環看似重複,但事物是不可能完全重複的,就算人待在同一個地方,地球也轉到不同地方了。每一個新的重複就是一個開始。」林生祥口中「很難的簡單」,恰似張玹口中的「循環即是開始」。深耕我庄、以音樂表述自我的歌者,和尚未找到自我、把音樂當作理解介質的作曲家,兩方在這裡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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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 TIFA,前往國家音樂廳場勘時,生祥樂隊的貝斯手早川徹試彈廳內的鋼琴,一聲酥麻,對林生祥說:「This is national piano!」(這是國家的鋼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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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說對欸,國家的鋼琴,有專人保養的鋼琴。我們說古典樂是嚴肅音樂,都要照譜來的,要很精確,這也是不簡單啊。」林生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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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中年後的某場演出,生祥樂隊按習慣,讓樂手在樂曲行進中有極大的即興空間。樂句間,林生祥聽出身後的早川徹試著在 solo 時嘗試全新的演奏,但失敗了。下台後,早川徹向他道歉,林生祥擺擺手,「我對他說,不用道歉,我永遠都希望你們在舞台上不斷挑戰,這是一件很好的事啊!失敗了我們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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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份寬以待人,並不適用林生祥自己身上的壓力。對於表演,林生祥是出了名的焦慮。這次合作,張玹往三種方向進行作曲:整體偏向管弦樂團、整體偏向生祥樂隊,以及樂隊與樂團涇渭分明;這三條取逕分別套用在不同樂曲。最後一種方向要求大小聲的細微控制、和聲結構的精確變化。訪談間,林生祥顯然還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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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開始叫我們鼓手練習打小力一點,而且不是只打小力,是打小力還要有 p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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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樂器是接音箱的,但是和管弦樂團一起,這次決定要配合他們的聲響,偏 accoustic,收音主要收現場反射,這也是個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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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Toru 這次是要帶 Double Bass 還是電貝斯⋯⋯人家管弦樂團的樂器都是無琴格的、pitch 要很準的⋯⋯他以前是彈電貝斯,這兩年才開始練 Double B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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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生祥樂隊與歌手舒米恩同台,請來台北市立交響樂團共演,「練團的時候,我發現樂團的樂器離我很遠,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整個節奏就會鬆掉。」所幸當年正式舞台,交響樂團前多放了幾台監聽,林生祥一到現場就叫 PA 把自己的聲音往交響樂團送。這回國家音樂廳空間不能擺設提詞機,他得更用力背歌詞,「以前叫記憶力,現在叫忘記力,我的忘記力現在真的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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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張玹寄來完成的 DEMO 檔,林生祥一聽,糟了。「樂手也馬上傳訊息來群組,〈仙人遊庄〉當初錄音時是 F 小調,但是我後來唱不上去,都改成 E 小調;張玹照著專輯作曲,我忘記提醒他,現在不知道要不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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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玹收到可能要改調的消息,沒有多說,找來協助打譜的朋友開線上會議,一個音一個音對。「雖然只是改音,但是要顧慮的事情很多。比方說有些樂器就彈不到更低的音了;或者某個音原先在大提琴的空弦上,空弦發出的力度共鳴比較大,移調之後就沒有一樣的聲響效果。」張玹改好樂譜,沒讓林生祥知道花了五個小時,「因為再晚一點樂隊的老師就來不及練習了,我就先改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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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改好的譜,林生祥在 Facebook 上發文:「樂譜 180 頁 90 分鐘,我犯了一個錯誤,想要更改 key,才知道工程浩大。」文停在這裡,讀來卻體會得到那恩不言謝的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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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最早幾張專輯的時候,鍾理和老師的小兒子很喜歡我們的音樂,可是又跟我說『生祥,可惜你們歌詞裡面有一些粗話,這上不了國家音樂廳啊。』」想不到二十年後,生祥樂隊真要上國家音樂廳了。林生祥已不復當年憤怒、激情,待在邁入五十歲的身體裡,努力將自己校準如一架國家的琴,伴著他的是專注力下降、扳機手。「我在國家音樂廳舞台上,可以 talking 嗎?講多少話,才比較不失禮?」再幾週就要練團,此刻在美濃的家裡泡茶除草,挑一座新山頭的壯志裡,並不只有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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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身體傷了,他才開始檢討自己在舞台上到底多操:自彈自唱手指要控制,歌聲要控制,腦子裡想著歌詞,每首歌結尾時已經在想下一首是什麼,「真的是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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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知他愛打桌球,最近他卻開始練防守。「攻擊的時候這裡痛那裡痛的,想說好啦算了算了,給你們攻擊,除非真的反手過來我再意思意思殺一顆。留一點攻擊能力可以牽制對方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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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前一日,我們在《男人與他的海》試映會上望見他上台發言,一貫的布衣布褲,拿起麥克風只簡單說,「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我們就看電影吧!」省話如斯。幸好採訪時他沒有這麼沉默,對我們說完《我庄》時狂跑宣傳的往事,繼續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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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不適合當藝人。」他為我們倒茶,「我有時候覺得我比較適合當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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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適合幕後,又為何積極演出?他說:「我喜歡和我的樂手做聲音。喜歡和他們工作。我們約時間碰面,大家都準時,去練團去錄音,把音樂做好,很單純的一件事。」他又提起往事,「大家很喜歡《菊花夜行軍》的音樂,但那反而是我自認不成熟的作品;我認為成熟的《野生》,反而是賣得最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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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介意,還是提了,只是帶著了悟。他說自己從不去想聽眾是誰,只聽說滿多建築師都喜歡生祥樂隊,「大概是因為結構吧?結構簡單、搭建起來的感覺。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天你們去訪建築師,再幫我問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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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住的房子,也是某位身為結構技師的歌迷幫忙建的。擺滿黑膠的客廳,天花板呈漏斗狀傾斜,是林生祥為了聽音樂,特地請技師調整。簡單的前後院落,開門即是園圃,真如他的曲子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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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他不時滑著 TIFA 這場演出的購票頁,笑著說剩不到十張了,真好,一定賣得掉了。接下來開始,要推衛武營那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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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們問了張玹同一個問題,「我也不會想像聽眾是誰,」他回答,「對我來說,音樂不是商品;它可以是商品,但成為商品的方式是製作人或經紀人要去想的。作為音樂的創作者,我認為我的責任是把音樂的世界開拓好,期待聽眾能一起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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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們也是等待有人登上的一座山。幸好,不少人已經跨上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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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守的意志,專訪林生祥 ╳ 張玹 —— 真有必要,我再意思意思殺一顆球
https://bit.ly/2P7sE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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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統籌_ 游育寧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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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monthly
www.biosmonthly.com
instagram.com/bios_monthly
youtube.com/channel/UCckydP8ziXknEtPcySOlDTw
line.me/R/ti/p/@bios_month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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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TIFA 生祥樂隊《我庄三部曲》演唱會
時間_ 2021.04.16(Fri.)
地點_ 國家音樂廳
https://bit.ly/3ckw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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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祥樂隊《我庄三部曲》演唱會
時間_ 2021.06.19(Sat.)
地點_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音樂廳
https://bit.ly/3tWNofC
佛學辭典 在 江魔的魔界(Kong Keen Yung 江健勇)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有個我的學生問我:
『老師,我看了英文書一天,也有做贊歎我看得懂的那些部份,但也會有納悶以及憤怒的,因為很多看不懂。然後第二天就不怎麽想看了,便看一頁邊玩fb,是看了很多,第三天,那種憤怒以及納悶的情緒又來了。有甚麼可以解決的方法?』
江魔有話說:
我們當然可以用一些情緒管理的方法,例如EFT或深呼吸等等,這些方法不是沒效,只是比較被動 —— 我讀書讀到煩悶時,就做個EFT或三分鐘的深呼吸,然後再接再厲。
除了被動,這方法是專注在一樣東西,就是把你不要的情緒清除。
想像一下,一個老公如果很討厭老婆了,他可以選擇對老婆討厭的情緒浮現時,用一些方法把那討厭的情緒去除。但沒有了討厭的情緒,不代表就開始會喜歡老婆。
不討厭和喜歡,兩者是獨立的,所以你要兩邊都處理。讀書也一樣,你對讀英文書沒有了厭煩的感覺,當然好過有厭煩感,不過要長期走閱讀英文書的路線,你也要同時建立你『喜歡』的感覺。
其實要長期解決這個問題,就有好幾個地方是需要佈局的。
1)我不會建議找些簡單的英文書來看,你真的要找幼稚園或小學生的英文課本或故事書來開始嗎?除非你本身就單純的喜歡英文,你就可以用這個方法。你已經是成年人的話,我給你的第一個建議是問問自己有哪些你很想知道、很想學、很想看的資訊,是可以用閱讀英文書入手的。
例如你很好奇美國色情電影,可以找找一些美國女優寫過的書(為數不少,你們自己上網搜尋吧,但不要搜尋錯地方),或者買一本講女人G點潮吹的英文書。相信大家應該猜到我為甚麼會舉剛剛的兩個例子,因為問我這問題的是個男學員。
你喜歡看的書的人不局限於性愛,任何你很想知道的,金融、心理、自我成長、創業等等,只要是你很喜歡的話,你都可以借用這些領域的英文書來推動自己閱讀。
我以前也在文章是寫過,推動我看英文書的啟蒙,就是看佛教的藏傳翻譯文獻。只要你對某英文書的課題是很有興趣的話,看到不明白的詞彙而刷谷歌辭典,就不會是辛苦的事情。
2)看不懂的英文生字,不會是阻止你閱讀下去的最大阻力。甚至你讀到一些生字,你不看字典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你肯長年累月繼續閱讀下去,那些你本來讀不懂的字,還是會繼續出現多次。每一次出現時,雖然你不懂字義,但圍繞這生字的整個句子有不少字你看得懂的話,慢慢的你就會摸索出這個生字的用法。
是的,你將會發現有一些字你知道是如何的用,但要你講出字義,你會啞口無言。我有不少的英文字我是知道如何用,也知道不能如何用,但你要我講出那個字的意思,我也只能猜。所以閱讀自己喜歡課題的英文書就很重要了,因為你在閱讀過程中看到不明白的地方,你比較能夠包容自己不明白那個部份,你對這興趣的求知欲會把你推過去。
特別要留意的是,受華文教育者讀英文書,比生字更辛苦的是有時候整句話的每個字你都好像看得懂,不過整句話的意思就丈八金剛摸不著後腦。
這也是很正常的,沒有任何語言是能夠完全無誤的翻譯成另一個語言。有一些英文句子的用法,在華文裡面是完全講不通的。莫說中文教育者看英文有些地看不通,就算是英國人的一些句子詞彙的用法,美國人也是不明白的。所以,我的第一個建議很重要的地方就是在這裡 —— 你很有興趣的課題,你對於看不懂的生字或看不通的句子,你沒有那麼執著,所以你才能繼續的閱讀下去。
3)閱讀中除了要忽略自己看不懂的地方,早期的時候,閱讀英文書要閱讀多久就停,是非常重要的。千萬不要逼自己一直閱讀,否則就會好像問我問題的這位學員般越來越煩躁。
我建議的做法你要閱讀到你的第一個『爽』甫一出現,就可以停了。這個『爽』可以是一些很精彩的資訊,可以是讓你拍案叫絕的故事,可以讓你腦洞大開的概念,可以是作者能夠讓你體驗到各種不同情緒的精妙文筆。
換句話說,撇開了在意你看不懂的部份,你還要專注於這些『爽』的感覺,因為唯有『爽』的培養,才能長久的經營出你對閱讀英文書的『喜歡度』。
所以這又回歸到我的第一個建議,這本書的課題必須是你很有興趣,唯有有興趣的時候,你才容易捕捉到這些閱讀時候會出現的『爽』。
那麼為何剛開始的時候,要一爽就必須停止閱讀呢?
我們的腦袋在經歷一個體驗時,通常是結束時的印象比較容易記得。
所以一些電影一開始都做得很好,但結尾很爛,你覺得導演在當你們是白痴。看完電影後你會忽略導演前面所有的功勞,直接用結尾你覺得被侮辱智慧的感覺,來看回整套作品而給予差評。
男生跟女生在電話聊天,不要聊到對方很悶時才說你要掛線了。你應該在大家聊到興高采烈的時候,就算你不捨得,也必需忍痛止爽。
唯有在女方最爽的時候告一段落的掛線,她才會期待下一次跟你聊天。
閱讀也是同樣的道理。
你們可能會問:『但江魔,我有一個小時可以閱讀,我讀到8分鐘的時候,就已經高潮了,這時候就停嗎?我還有很多時間啊!』
所以這就是我下一個建議。
4)你要有策略的分心,讀到『爽』而告一段落的時候,可以放下書做些掌上壓或深蹲,再不然轉去讀另一本書,甚麼書都可以,你隨意讀讀後,伸展一下筋骨,就可以再回到剛才未讀完的那本英文書。
我對於刷手機會有保留,因為手機是很摧毀專注力和意志力的東西。用手機來谷歌你看不懂的生字,當然沒有問題。而且網絡上閱讀英文文章的話,看不懂的字,你就直接 Highlight,right click 就可以轉去谷歌查那個字的意思。
5)現在的書市已經有點方便了,但我們要會利用那方便來提升自己的英文閱讀能力。不少的英文書現在都會有中文版,你如果依賴了直接看中文翻譯版,你也就沒有甚麼理由去看英文原版。
如果你已經有一個你有興趣的課題,你找到了一本你很想看的書,就中英兩個版本都買。(須知道,不是每本書都有中譯版的)
你就在你看英文版看到爽的部份,伸過筋骨後,就看中文版,看看中文版所讀到的是不是你剛才讀英文版所理解到的。如果不是的話,為甚麼?
次序永遠是英文先行,中文版是用來在分心階段的時候,輔助你理解英文版。這個順序不能顛倒。
6)我建議你看的英文書,剛開始的幾本,都鎖在一個領域。這樣才能讓你有足夠的時間去熟悉這領域的英文用詞,金融業、經濟學、心理學、佛學都各有其特定術語和英文用語,一旦熟悉了,你看這領域的英文書也會越來越快。
最後如果你已經達到看這領域的任何英文書都難不到你的,你就賺到了你英語閱讀的『第一桶金』。這個第一桶金是很重要的,有了這桶金,你日後要投資閱讀其他領域的英文書,你就不再是從零開始。而且這種閱讀的投資,是沒有風險的,你不會傾家蕩產。
你看我上面的文字,好像一直都在強調興趣的重要性。一些父母說他的孩子記憶力不好,問我需不需要送孩子去上記憶術課程或甚麼右腦開發課。
我的答案是:不用。
記憶術課程是幫不到你孩子一生人的學習,記憶術對腦袋有鍛煉,但不是鍛煉到頭腦的理解力和長期記憶。你孩子對某個動漫角色很有興趣的話,他沒有學過記憶術都能記得那個角色所有的歷史。右腦開發是個更大的課題,以後有機會我才另外寫文來說明,因為在科學界是沒有右腦開發這回事,市面上所有講右腦開發的,都是偽科學。七田真?偽科學!
所以培養興趣才是學習和記憶的真正王道,自然的也包含英文書的閱讀能力。
#江魔設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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