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觸發的傷口,需要時間和空間痊癒】
人生就是這樣充滿「驚喜」。不過是跟小孩分工做個家事,居然做到童年噩夢被喚醒,整個晚上哭爆拉不回來。把關不起來的回憶全部倒給諮商師以後,感覺很像身處被大洪水襲擊過後的房間,確實被水淹沒的恐懼消失了,但是房裡一地的爛泥和惡臭,距離回復「正常狀態」還有一大段距離。
因為有經過「緊急處置」,日常生活的互動還算可以維持一部分的真誠。可以笑,可以聊天,看到蕃茄的時候也覺得還算喜歡,但是有時候出現一些太親密的肢體接觸的時候,胸口就會湧起不舒服的感覺在翻滾。
事情還沒過去,我知道。
幾天後的某個晚上,只有我自己,妖魔就現身了。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再過一分鐘就午夜十二點了。傑克已睡,整個家非常安靜。房門外貓咪喀拉喀拉地嚼食乾糧,又出現「崩」一聲貓掌落地的聲音。
剛沖過澡,全身暖暖的,靠坐在床上打字,但心情不好,左胸口被掐著,腹部緊縮,眼睛內側痠痛像快要流淚一樣。
我知道為什麼。盒子前幾天被打開了,鬼怪都跑出來了,現在全在房間裡亂竄,心裡一片黑。盒子一開,就想到路西法。有情境,有音樂,有對話,有表情,可以讓我的思緒攀上去就好。
我點開Youtube。
螢幕一直重複播放,播放路西法第一次顯露惡魔臉給諮商師琳達看的那一段影片。那是他第一次不是為了懲罰惡人,是為了讓別人看見真正的自己的隱藏面,而把他的惡魔臉揭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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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怪物。一個⋯⋯活該被懲罰的怪物。
我相信你的感受是這樣。我很想了解你⋯⋯我真心想要!但,路西法,你必須要幫助我了解。你必須對我坦誠⋯⋯完全坦誠⋯⋯告訴我你是誰。
完全坦誠?你確定?
對,我確定。我們所有的會面⋯⋯我們整段關係的目的就在這裡。就是要瞭解真正的路西法。不再有謊言。不再用代稱。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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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琳達如願以償,看見惡魔的真面目——路西法從頭到尾都是路西法。他從來沒有隱瞞,從來沒有說謊。
我一邊看著,一邊聽著,眼淚很安靜地往下掉。
打從認識一開始,我就告訴傑克,我是一個壞人,請他要想清楚。每個人都會有一些負面想法吧,傑克說。我不覺得傑克有聽懂,有點慶幸,但是也覺得不安,所以我總會找一些機會來「警告」傑克。
看完電影《告白》的時候,我看著傑克的眼睛告訴他:你知道嗎,我會唷。如果我有孩子,有人這樣對待我的孩子,我真的會唷,我會這樣把他殺掉唷。
看完電影《控制》(Gone Girl)的時候,我看著傑克的眼睛告訴他:艾美毫不遲疑,一刀把戴西的喉嚨劃破的那一幕,我可以唷。有人威脅到我的時候,我可以唷。
傑克總是笑笑地說,這麼可怕啊。
所以他還是沒聽懂嘛。也難怪,又沒人能看得見我腦海裡的畫面,我長得「好好的」,乾乾淨淨的,跟路西法一樣人模人樣的,就算告訴別人我在夢裡會拿椅子把人砸爛,聽的人想的八成是南方公園的搞笑畫面,就像路西法告訴別人他的工作是折磨地獄裡的罪人,其他人只覺得他是在打比方。
大家會喜歡我,是因為沒有看到我壞掉的那一面,沒有聽見我內心真正的實話。
你看,這次不就藏不住了嗎?被看到了,被聽到了,我的情緒就是這麼有破壞力,一控制不住就會天崩地裂。我就是會記恨小事,藏在心裡多年,直到他腐爛,發臭,被掀開就會惱羞成怒想直接把小孩咬爛。你會害怕嗎?果然還是會吧?會像琳達一樣嚇到石化吧。也許明天早上醒來,我就會發現一張紙條,說他們再也受不了我這種人了吧。小孩留在我身邊,遲早會死掉的吧。
沒關係的唷,不是誰的錯,是我太可怕了。
路西法看著說不出話來的琳達,眨眨眼,給了一個抱歉的微笑。他輕輕地站起身,安靜地走出房間。在離開前一刻,路西法回過頭,看了琳達最後一眼,沒有把門關上。他很希望可以留住琳達吧,這個在人間第一個用真心待他的人。
啊,好累。我以為我記得的東西已經很痛了,原來我不記得的東西才真的痛到底了。這麼努力到底有什麼用呢?我到底以為我可以改變什麼,以為可以獲得什麼呢?
我就是惡魔本人啊,路西法說。
我的心很黑唷,我說。
我觸碰的每一樣東西,都會被我毀掉,路西法說。
是的,包括小孩唷,我說。
螢幕上的路西法,表情充滿悲痛:我的內心裡有某個東西崩壞了。我蓋不過那個一直在我耳邊碎唸的雜音,一直說著我是個禍害。我快溺死了,醫生!然後我一直一直不停地自問⋯⋯為什麼我會這麼討厭我自己?
琳達,你為什麼沒有回答他呢?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啊。
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
What the hell am I doin' here?
I don't belong here
I don't belong here
路西法不停地唱著。我懂啊,我們到底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呢?惡魔就是該下地獄去吧,還期待什麼呢?
嘿。
嘿,心裡有個聲音說。
可是琳達沒有離開,他留下來了。你記得吧?他留下來了。
模糊的視線一點一點變得清晰起來。
大家都還在的,對吧?沒有人說要離開。已經過很多天了,沒有人離開的。
要不要,試著,更相信自己,更相信大家一點呢?
!!
《Creep》不斷播放著,一回又一回,有一些很污黑濃濁鬼魅魍魎的東西,被音樂,被眼淚,被慢慢穩定下來的呼吸逐漸帶走了。
***
幾天後的某個早上,只有我跟蕃茄。我坐在沙發上,他蹲在茶几前。蕃茄的小手忙著桌上的小動物排成一條整齊的直線,渾然不知在他身後的媽媽腦中有著千頭萬緒,衡量著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終於,我下定決心。
「蕃茄,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蕃茄走到我身邊坐下。
「你記不記得,之前有一天我們一起做家事,然後媽媽突然對你很生氣?」
「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會生氣。」
蕃茄一臉「我明白」的表情,完全出乎我意料。
「真的?我為什麼生氣?」
「因為你想要吸地板,但是我坐在那裡看書。」
噗,果然是五歲的認知程度啊。我把他熱熱的小手放在掌心捏一捏,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會生氣是因為,你明明跟我說好要一起做的,可是才一下子就突然又說不要,自己跑去看書。」
「而且後來又自己跑去吃晚餐了。」
「是啊。明明說好一起,後來卻剩我一個人,我大概是覺得很難過吧。」
「如果你很難過,為什麼你看起來那麼生氣啊?」
「我想,就是因為太難過了吧。很多的難過,就會變成生氣了。」
蕃茄突然站起來,輕輕把我抱住,我心底頓時一震。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小小的聲音在我耳邊說。
啊啊。
孩子,如果,你不害怕的話,我願意,鼓起勇氣,跟你一起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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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次的文章是一個系列,今天這篇文算是事件本身的收尾,也許需要配合前文看會更能理解。下一篇會談談我對這次觸發經驗處理過程的理解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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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側臉很清晰我控制不住呼吸 在 二師兄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大學時,我們學校曾經有一位傳說中的校花。
校內第一美人無色花。
不知從何時開始,全校的人都聽說了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沒有人知曉她的本名、沒有人知道她的系級、也沒有人知道她住哪一棟宿舍。
無色花唯一一次被目擊的紀錄,是在某一年的耶誕舞會。
她整場舞會都沒有說話,卻無庸置疑地成為了全場焦點。
她只跳了一支舞就匆匆離去,留下滿場的驚嘆與扼腕。
那夜後,一首打油詩在校內傳開。
無色花,無味香,無聲曲,無情娘。
這朵花再沒有人能看見,所以無色。
她的氣味再沒人能嗅到,所以無味。
她的嗓音再沒人能聽聞,所以無聲。
「既然沒有人認識她,怎麼會知道她無情?」我問。
「她若是有情,又怎麽捨得讓我苦苦等待,遲遲不肯露面?」柏翰幽幽感嘆。
柏翰是我隔壁寢室的學弟,也是那天晚上與無色花跳舞的幸運兒。
從那天開始,他就變成無色花的鐵粉,同時也是無色花粉絲後援會的會長兼創辦人。
不久前,他才慘遭高中開始交往的女友分手,用的是「你其實並不喜歡我,你只是喜歡你喜歡的那個我」這樣令人費解的理由。
當時柏翰哭得要死要活,狂抽室友的衛生紙擤鼻涕。
「我可能不會再愛了嗚嗚嗚嗚嗚……」
室友益哥被他煩到受不了,直接買了耶誕舞會的票,塞在柏翰口袋裡,將他趕出寢室轉換心情。
那天晚上,柏翰遇見了此生的信仰。
「我戀愛了。」這是柏翰回來後的第一句話,他的臉上散發著噁心的光輝。
「她真的有這麼漂亮?」我好奇地問。
「膚淺!」柏翰痛斥:「你們這些只會看外表的肉體凡胎,怎麽會懂得欣賞她的美?」
「你才跟她見面半小時,就知道她的內在喔?」益哥坐在上鋪不屑的摳腳。
「你是白癡嗎?心美人就美,她外表那麼美,心一定也美。」柏翰冷笑。
「靠北啊,所以你還是看外表嘛。」益哥大笑。
益哥是個把大學當成博班在念的強者,至今已經入學第七年。
從我大一進來益哥就快畢業了,到現在我都快畢業了,益哥還沒畢業。
他每天都穿著四角內褲在宿舍裡頭晃來晃去,完全沒有要為自己人生負責的意思,四角褲上印著一條老虎,算是男生宿舍裡有名的風景。
「你知道校花這兩個字的涵義嗎?在這片廣袤的校園中,再也沒有凌駕她之上的美。」
「沒有一朵花,沒有一棵樹,沒有一棟樓,沒有一個人能與她比肩。」
柏翰用佈道的語氣說道
「不要再迷戀那些虛假的人了。」益哥冷笑:「還不如跟我一起看惠惠。」
「惠惠是啥?」我問。
「一個真實存在的虛擬動漫角色。」益哥嘿嘿笑道,真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
聽聞充滿謎團的無色花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校內最縝密的情報網──女生宿舍的浴室。
據我所知,校內的女同學普遍有相約一起去浴室洗澡、一邊洗一邊聊八卦的習慣。
那裡宛若江湖中遍布各路消息的酒館,充斥著無數流言蜚語,每年固定產出校內九成以上的情報。
(這些都是我聽別人講的,我並未親自探索過,請大家放下手機,切勿隨便報警浪費社會資源。)
出於好奇,我跟寶櫻打聽了無色花的事。
「嗨寶櫻,妳最近有去洗澡嗎?」我盡可能禮貌地問。
「你真的很噁心。」寶櫻毫不掩飾語氣間的厭惡。
「妳知不知道無色花?聽說她是我們學校的校花欸。」我說。
聽到無色花三個字,寶櫻很快陷入沉默。
好半晌,她才說道:「人就是人,哪來這麼多神神花花的幻想?」
見寶櫻不願多談,我也就沒有再追問,反正有校花也不關我的事,那些機會都不是屬於我的。
一年過後,我才又在學校餐廳遇到柏翰。
那時我才驚覺,柏翰明明就住在我隔壁,這一年間卻完全沒有遇到。
他瘦了許多,整個人雙頰凹陷,形骸憔悴,他正失魂落魄地坐在餐桌前,盤中的食物連一口也沒有吃進去。
我上前打了招呼,交談後才知道,這陣子柏翰都早出晚歸地在校園間尋找無色花的蹤影。
無色花始終沒有出現,粉絲後援會也早就分崩離析,只剩下柏翰一個人還相信著無色花就是他此生的真愛。
「……你還好吧?」我皺起眉頭,隱隱感覺他情況不對。
柏翰呆滯地看了我一眼,掏出一根造型精緻的口紅,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我問。
「阿芙蘿黛蒂之吻,全球限量九十九隻的口紅精品。」柏翰虛弱地解釋。
「那天晚上,她用的就是這款口紅,我絕不會認錯。」
我嘆了一口氣,果然又是無色花的話題。
柏翰輕輕轉出口紅,塗了一點在手背上,那是一種接近珊瑚的粉橘色。
「這一年來,我每天站在女生宿舍門口觀察,都沒看到有人塗這個顏色。」
「說不定她平常都不出宿舍啊?」我隨口安慰。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人啊。」柏翰苦笑。
他悲傷地捧著口紅,如同捧著灰姑娘的玻璃鞋。
「我已經……漸漸不知道自己在為了什麼而努力了……」
「是不是我不夠喜歡,無色花才不肯出現呢?」
他絕望地問,眼神中一點生機都沒有。
柏翰病了,他患上了無藥可救的相思病。
為了僅僅見過一面的女孩,竟然把自己逼到了這個地步。
真是令人窒息的愛啊。
我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會被甩了。
我勸了幾句柏翰根本聽不進去的話,就與他告別了。
當天晚上,柏翰出了車禍進了醫院。
心神不寧的他過馬路時沒有注意交通號誌,從左側被一台小客車撞上。
人沒有大礙,除了幾處擦傷,只有左腿上了石膏,躺在醫院病床上,還念著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無色花。
隔天一早,寶櫻罕見地主動聯絡了我。
她的臉色非常難看,開口就問:「許柏翰在醫院?」
「對啊,怎樣?」
「你告訴他,耶誕舞會那天晚上,無色花在行政大樓頂樓等他。」寶櫻說完,轉身就走。
我愣在原地。
我注意到寶櫻的嘴唇上,塗著珊瑚般的粉橘色。
我告訴柏翰這個消息時,他幾乎要從床上彈飛起來。
「你你你你……你遇見她了?」他激動地抓住我的手。
「沒,我學妹跟我說的。」
「你學妹就是無色花?她叫什麼名字?」他急切地追問。
「我……我也不知道……」我歪著頭,心中滿是茫然。
耶誕舞會的那天晚上,校內大多數人都聚集在禮堂內。
冷清的校園中,我攙扶著剛出院、必須靠腋下拐才能勉強行走的柏翰走到行政大樓,再陪他搭電梯到頂樓。
「她……她真的會來嗎?」柏翰很緊張。
「我哪知道啊?」我聳聳肩,拍拍他的肩膀:「我先到樓下等你,你結束後再打電話給我。」
我頓了頓,說道:「不管怎樣還有我跟益哥在,不要想不開啊。」
「嗯。」柏翰應了聲。
我轉身下樓,並沒有搭乘電梯,因為我不想遇到正在上樓的無色花。
約莫走到三樓的樓梯間,我看見那裡有一間廁所,就走進去想要小便。
然後,我遇見了無色花。
不需要多餘的介紹,第一眼我就能明白,她就是校花。
那一瞬間,我完全明白了柏翰的心情。
──校花的意思就是,在廣袤的校園中,再沒有凌駕她之上的美。
──沒有一朵花,沒有一顆樹,沒有一棟樓,沒有一個人,能與之比肩。
她薄薄的嘴唇上塗著珊瑚色的口紅。
她上半身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毛衣。
她的下半身,穿著一條老虎內褲。
「……益哥?」我脫口而出。
正彎著腰、將一隻腳踏入短裙中的無色花錯愕地抬起頭,動作僵在原地。
「你……你就是無色花?」我的大腦很困惑,我的身體比大腦更困惑。
我一拳重重捶在自己胯間,試圖保持思路清晰。
「前年柏翰失戀那陣子,是你買票讓他去參加舞會……」
我終於想明白了。
「是,我扮成了正妹與他跳舞,我以為那會讓他高興一點。」益哥低下頭,語氣中滿是悔恨。
他當然想不到,一時的好意竟將好友推向無盡深淵。
他原以為時間能夠帶走一切思戀,卻不料這段扭曲的情感竟越釀越濃。
「這一年我也一直在逃避,是時候負起責任了。」益哥穿上裙子。
「我跟你上去好了。」我拍拍臉頰。
我真的很怕柏翰知道真相後會從頂樓跳下去。
我跟無色花一同前往頂樓,見到了柏翰。
晚風吹過,我彷彿能聞到無色花身上的香味。
「妳……妳總算來了……」柏翰熱淚盈眶。
無色花點點頭。
「妳知不知道……我對妳……」柏翰向前踏出一步。
無色花退了一步,伸手抓住我。
我渾身劇震。
我明白,即使到了這個時候,益哥也還在守護兄弟的回憶。
他是個真男人,可是……可是他好正。
無色花輕柔卻堅定地挽住我的手,將腦袋倚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頓時全身發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柏翰霍然轉頭瞪著我,臉上的表情由困惑轉為震驚、由震驚變成憤怒,再由憤怒化為心碎,然後慢慢回歸平靜。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妳已經找到自己的歸宿了啊。」他說道。
他試圖深呼吸,卻仍然控制不住聲音的顫抖。
「謝謝妳告訴我,我沒事了。」
他用力擠出笑容,卻再也遏制不住淚水。
無色花點點頭,拉著我的手轉身離開。
「二師兄。」柏翰突然說道。
我回過頭,發現柏翰握緊拳頭看著我。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他要衝過來揍我了。
「我啊,再也不會迷戀虛假的事物了。」然而他只是帶著哭腔用力說道。
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我知道,柏翰沒事了。
下樓後,益哥換下了衣服,然後請我幫忙還給寶櫻。
我這才知道,無色花的衣妝都是跟寶櫻借的,包括那支口紅也是,難怪寶櫻的臉那麼臭。
我將東西還給寶櫻時,自然免不了她的一番嘲笑。
「怎麽樣?校花漂亮嗎?」寶櫻戲謔地問。
「是挺漂亮的。」我苦笑。
「喜歡著不存在的對象,很蠢吧?」寶櫻看著我。
「不,一點也不蠢。」我搖搖頭說道。
「也許大家都需要愛著一個人,即使是虛假的存在也好,僅僅只是能夠去愛人,就會使自己得到滿足。」
「所以你才喜歡麗莎嗎?」寶櫻突然問。
我一愣。
「不,那是不一樣的。」我低下頭:「妳知道,我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
「是啊,簡直就像小丑一樣。」寶櫻毫不留情地說。
「真過分哪。」我苦笑:「也許吧,就像小丑一樣,讓周圍的人發笑已經變成了我的習慣。」
「麗莎不一樣,她是快樂的人,所以總是在笑。」
「一個小丑,最希望遇到的就是快樂的人。」
「但妳知道嗎?一個快樂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小丑。」
是的,快樂的人不需要小丑。
我用了很多時間才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我已經用盡全力不去喜歡她了。
「學長,沒有人是永遠快樂的。」寶櫻冷冷地打斷我。
「你喜歡的麗莎與我認識的麗莎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還是說,你也只是愛慕著自己虛構出來的幻影呢?」
我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你寫了很多人的故事,卻從來不寫麗莎呢。」寶櫻說。
「小丑怎麽能夠說出悲傷的故事呢?」我回答。
「就是因為你只願意說有趣的故事,才會被當成小丑啊。」寶櫻譏笑。
我看著自己的手。
久久,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你的側臉很清晰我控制不住呼吸 在 夏天晴x天狼星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進入黑森林約莫半小時,璐平好想收回自己說過的話。腳下的魔法陣持續轉動運作,魔法精神力耗損近半。他沒料到加入的新同伴完全不會使用治癒與防禦魔法,也就是說,四人之中只有他是「夢組」屬性,不但要保護米歐,也要負責另外兩人的安全。
黑森林,顧名思義是一片漆黑陰森的樹林。幸好截至目前為止,沒有遇到高等級的惡夢。
米歐撥開遮掩視線的枝葉,眼前除了樹,還是樹,「步行太慢了,可以加速嗎?」
「喂喂,在這種地方浪費魔法力,待會兒要是遇到等級高的惡夢怎麼辦?」
明明不是跟凱因說話,卻得接受對方的反駁。不爽的米歐悄悄減速,走在璐平身邊。
漢瑟爾的書飄浮於空中,羽毛筆從進入森林後就沒停過,他喃喃唸出劇情,「突然間,恐怖的咆哮聲震開茂密的枝葉。虎視眈眈的野獸躍過眾人頭頂,朝最前方的人伸出利爪。」
地面猛烈震動,四人同時感到龐然大物從後方奔來,飛躍至隊伍前方,對打頭陣的凱因揮動利爪。
事態發展就與羽毛筆寫下的情節一模一樣,凱因早幾秒得知,閃身躲過猛烈的攻擊。握緊大砲底座,自轉幾圈當助力,以砲筒打飛野獸,「一隻!」
後頭接二連三地跳出體型碩大的老虎,凱因如法炮製,全部擊飛。仰起頭,得意地望著被打飛的老虎如流星般飛過樹林。
「擊敗野獸,卻惹惱了守株待兔的獵人,他們將利用誘人的罌粟花園懲罰侵入者。」
聽漢瑟爾唸出接下來的情節,璐平只知道把衣釦都扣緊,可不能到最後真的一件也不剩。
「罌粟花……要戴口罩嗎?」
米歐問的是璐平,凱因卻自顧自地回答,「那種東西就算用口罩也遮不住,別忘了這裡是巴比倫之塔,充滿惡夢的危險地方。」
「我不是在跟你說話。」
璐平在兩人中間充當和事佬,「好了好了!心平氣和才能渡過難關。」
「然後在這個花園裡……他們會遇到前所未見的……巨大……」漢瑟爾還未把書中的情節唸完,誘人進入夢境的花香已撲鼻而來。此時走在隊伍最前頭的他一秒昏厥,書與筆同時落地。
凱因打算與米歐爭執,很不巧地吸了一大口氣,導致罌粟花的氣味直接撲進鼻腔。意識瞬間模糊,他彎下身,想用意志力撐住,扛在肩上的大砲卻越來越沉重,不一會兒也倒地昏睡。
米歐匆忙轉身,以手掩住口鼻,想與璐平討論對策。後者一把將他拉入懷中,用身上的衣物替他抵擋氣味。
米歐在動作間吸入些許氣味,昏昏欲睡,璐平卻完全不受影響。
「不要說話。」璐平脫掉外套,裹住米歐的臉,只讓他露出雙眼。
璐平撿起漢瑟爾的書和羽毛筆,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無法控制羽毛筆,加入新的劇情,「真糟糕,漢瑟爾不醒,沒有人能讓情節往下發展,氣味會不間斷地傳來。」
米歐很想問璐平為何不被影響,無奈不能開口說話。
璐平扛起較重的凱因,「我帶他去離氣味遠一點的地方,你在這裡等我。」離開前不忘替米歐加固結界。
從結界中望出去,前方不遠處果然出現一座罌粟花園。襯著陰沉沉的黑森林,一大片紅花既顯得格格不入,又顯得美豔奪目。
米歐蹲到漢瑟爾身旁,一手拿出口罩替他摀住口鼻,另一手用璐平的外套捂住鼻子。衣領間全都是洗髮精的味道,那傢伙到底有沒有沖乾淨啊……
外套很重,璐平在口袋裡放了什麼?
明知偷翻別人的口袋是很不禮貌的,米歐還是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去。觸感很冰冷,是很有分量的金屬製品。抓出那東西一看,居然是手銬!
「嗚!」驚訝讓米歐不小心倒吸一口氣,罌粟花的氣味直竄鼻腔,旋即擴散至身體的每一吋。他強烈地感受到疲倦、虛弱,掙扎片刻,撐不住地跪地,倒在璐平的外套裡,沉沉睡去。
「既沒有哥哥們的才智,又沒有出色的外表。你看看這孩子,滿臉雀斑,還是個大近視,為什麼姊姊要領養這樣的孩子?」
米歐在模糊的意識中看見漢瑟爾,他緊捧著書,沉默地低著頭。
撐起身體,腳底的冰冷,讓米歐意識到自己身處積雪寒地。雪花緩緩飄落在他與漢瑟爾之間。他走過去,伸長胳臂,手卻直接穿過漢瑟爾的身體,無法真正碰觸。
這種宛如來到了另一個時空,眼前事物卻清晰可見的熟悉感……難道他又做夢了?
大人們的評論毫不留情,漢瑟爾置若罔聞,靜靜地縮在玻璃窗前,拚命地埋頭寫作。
既然漢瑟爾沒有察覺米歐的存在,他索性湊近前,偷瞄漢瑟爾的寫作內容。
故事的主人公是個小男孩,擁有愛他的家人、上天賦予的音樂才華、討人喜歡的外貌。在和樂的家庭中長大,一家四口過得很幸福。然而好景不常,某個夜晚,噬血族殺死他的父母,把他帶走,讓他與哥哥從此分隔兩地。
小男孩被一個富有的家庭領養,因為事發當時年紀還太小,他逐漸忘記了自己原本的家人。直到長大後偶然發現養父的日記,得知身世,才踏上尋找親人的旅途。
艱辛困苦的旅程持續了一年,他不停地打聽哥哥的下落,總算與哥哥重逢,兩人決定一起去冒險。
萬萬沒想到,冒險途中,哥哥為了保護他,死了。
小男孩傷心地跪倒在哥哥身旁,「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該來找哥哥……」如果他能乖乖地留在領養他的家庭,不與哥哥相認,就不會害死哥哥。
如此哭了三天三夜,最後傷心欲絕、精疲力盡地倒臥在哥哥身邊。
他對哥哥的感情感動了神,於是讓兩人維持沉睡狀態,讓他們在夢中重新相遇,一起玩耍,互相扶持長大。
寫到這裡,漢瑟爾停下筆,扭頭看向米歐,「哥哥?」
米歐驚訝地蹲下身,原本以為漢瑟爾看不見他,「抱歉,我很好奇你在寫什麼,所以……」
「凱因哥哥……」漢瑟爾低喃一句,收回目光,繼續書寫。
米歐頓了一下,意識到漢瑟爾只是在自言自語,鬆了口氣。
「我到底在做什麼?真蠢。」米歐屈膝靠在窗戶邊,耳邊只有筆尖與紙頁摩擦的聲音。
「米歐,你能吞噬他人的夢境,將之轉換成力量。這種能力很可貴,你得趕快想起使用它的方法。」
突然想起那個叫「撫子」的女孩說過的話,如果真有這樣的能力,是不是吃掉漢瑟爾的夢,就能竊取他的能力?哪怕漢瑟爾不醒,也能接替他使用那本書和羽毛筆?
米歐像被附身似的挺起身,於埋首書寫的漢瑟爾面前釋放些許殺氣。第二次嘗試比第一次要大膽得多,他逕直伸手穿入漢瑟爾的身軀,逐漸透明化的身體內部果真埋有一片折射出彩虹光芒的玻璃碎片,刺在少年的右掌心。
米歐握住碎片,慢慢地把往外拔。碎片離體的瞬間,漢瑟爾痛苦地抓住右手,書本和羽毛筆一併滾落腳邊。他皺緊五官,像吸不到氧氣般劇烈地喘著,掙扎一會兒,臉孔漸漸沒了血色,皮膚由蒼白轉為灰暗。
目睹一切,米歐退後好幾步。碎片已經讓他握在手中,他把它塞入嘴裡,一步一步遠離漢瑟爾。尖銳的玻璃刮破口腔,隨即像糖果般被唾液融化。
即使是夢,他仍覺得自己背叛了漢瑟爾。
米歐緊摀著嘴,低下頭,身體充滿嶄新的力量,悲傷卻在腦海中播種。未來的某一天,他會不會對在夢中吞噬人這件事麻木?
璐平只離開了短短的三十秒,安置好凱因,快步折返,卻見米歐倒臥在外套上昏睡。他蹲在一旁,用指腹撥開覆在米歐臉上的髮絲,被髮絲觸碰的眼皮微微顫動,但仍緊閉。
注視米歐露出的無防備睡顏,璐平不自覺地勾出淡淡笑容,手指順著米歐的髮絲,輕觸他的側臉,替他治癒。
動作間,目光掃過掉落在一旁的手銬。他撿起手銬,把米歐連同外套一起抱在手上。
身體突然浮空讓米歐恢復清醒,撐開眼皮,映入眼簾的第一幕又是璐平那天使般的笑顏。他下意識地撇開頭,察覺自己正被璐平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著,條件反射地用力一推,整個人重摔在地。
「好痛……」米歐摸著臀部,沒想到自己真會摔下來。
「你沒事吧?」璐平關切地伸出手,被米歐不客氣地拍掉。
「我沒有這麼纖細!」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剛才昏睡的姿勢不好扛,我這樣抱比較方便嘛。」
米歐坐在地上,納悶地想著,奇怪,為何璐平說了這麼多話、做了這麼多事,一直沒有昏睡過去?難道說,他對罌粟花的氣味免疫?
思考的同時,某種冰冷的東西攀上他的腿。那是像觸角一樣有判斷能力的枝梗,下一秒,米歐被狠狠地拉過去。
罌粟花園中央生出約有三層樓高的巨型罌粟花妖,在璐平與米歐對話時,另一隻觸角已將漢瑟爾捆住,尖端插入他的背部,吸取他的生命泉水。
璐平憑空拉弓,箭迅速射穿綁住米歐的觸角。往下掉落的同時,包覆在米歐四周的結界降低了地心引力的影響,他就像花瓣一般慢慢飄落。
米歐著地後抽出西洋劍,劍光一閃,壓低身子快速奔跑,踩上自己製造的跳躍魔法陣,猛力一躍,跳至與罌粟花妖的花托等高的空中。再藉由下墜的力量旋轉身子,劈斷綁住漢瑟爾的枝梗。
漢瑟爾落下,璐平也像方才保護米歐那樣替他施法,但他臉上毫無血色,也幾乎沒有了呼吸。
璐平不假思索地使出一天只能使用最多兩次的最高級治癒魔法,並翻動漢瑟爾的身體,見少年的背部被刺入一根足有手掌長的毒針。
撕開漢瑟爾背後的衣物,被針刺入的皮膚已變得烏黑,毒素正持續往外擴散。璐平把掌心貼緊皮膚,震了一下,漢瑟爾立刻張口吐出鮮血,烏黑之色剎那間轉為焦黑。璐平接著劃開中毒的肌膚,努力阻斷毒素的擴張。
另一方面,米歐俐落地砍斷罌粟花妖的三根觸角,可光憑他一人,難以真正對抗高大的花妖。哪怕使用時間暫停,怕也無法於短時間內找到花妖的弱點。被砍斷的觸角已開始復原,這樣下去根本砍不完!
甩掉劍身沾染的綠色汁液,腳底的魔法陣持續轉動。他舉劍召出雷電,突然被來自後方的衝力推倒、摟住,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
「……璐平?」
米歐從璐平的肩膀處探出頭,花妖觸角的刺深深地刺入金髮少年的背。
他咬緊牙根推開璐平,用力揮劍。雷電劈落,被斬斷的觸角在地上蠕動了一下,顏色轉灰、硬化,化為隨風散去的灰燼。
璐平狂冒冷汗,趴倒在地,「沒事的……我可以治癒。」顫抖的手掌發出微弱的金光,治癒的力量根本不敵毒素的擴張。
眼看黑色毒素即將擴散至整個背部,身旁又有巨大的花妖威脅,米歐選擇最快最有效率的解決方式,拔掉璐平身上的毒刺。璐平因痛苦而顫抖,米歐緊鎖雙眉,手指扒開破裂的衣物,將雙唇貼過去,吸吮殘留於傷口的毒素。
璐平感到搔癢,面孔泛紅,「米歐,你這樣會不會被感染?」
米歐吐掉嘴裡的毒,又吸了一口。眼角餘光瞥見觸角再次襲來,右手一揮,嘴一吐,起身面對下一波攻擊。
「你等我一下。」米歐擋在璐平身前,心想,要是凱因這時候能醒來就好了。至少一人可當誘餌,一人可攻擊。
一面想,一面飛快地跑開,將觸角誘離璐平與漢瑟爾。
璐平緩緩撐起身體,看著米歐奮戰的身影,猶如紅寶石的雙眼越顯鮮紅。身體微微散發金光,不僅治癒了自己,也連帶治癒了漢瑟爾。
雙手撐著膝蓋,毒針扎刺讓視線變得模糊,思緒恍惚,還有些幻象出現。他抿緊雙唇,全力拉弓,「不准……傷害米歐!」
離弦之箭飛向米歐身側的新生花妖,花妖立刻化為灰燼。但不止這一株,周圍冒出來的花妖越來越多。璐平抬頭瞇眼細看,花粉正隨風傳播。他一箭射向花托,將之貫穿。罌粟花妖不甘地掙扎著,把所有種子和花粉都傳播出去,隨後枯萎變黃、粉化,隨風散去。
璐平踩死周遭的種子,但成功播種的花妖迅速成長起來,估計每一個都能長成高大的母體。怎麼辦?救醒漢瑟爾,請他寫接下來的劇情嗎?可是漢瑟爾說過,書寫的是心中的另一個自己,結局不一定是好的。
米歐也猜到接下來這堆花妖很難應付,驀地撿起漢瑟爾遺落的書與羽毛筆。羽毛筆在他手中放電排斥,他咬牙握緊,硬是寫下新情節。
沒有水分灌溉的種子不多久就沒了生命,殘留的罌粟花妖很快……
原本想寫很快就被解決,但掌心猛然閃出一道電光,他的手被炸出傷口,沒辦法繼續握筆。
璐平訝異地看著能碰觸羽毛筆與書的米歐,米歐什麼時候學會了這種技能?除了已經長出來的花妖,土裡播下的其他種子都沒了生長的跡象。
米歐握住流血的手,既然成功使用了在夢中吞噬的漢瑟爾的能力,撫子的能力,他應該也能運用。
雙掌於胸前圍出三角形,「犬神……招來!」
轟然巨響,花園的土壤隆起,土堆爆裂,從中現形的,是身周飄著雲氣的犬神。
召喚成功了!米歐其實同璐平一樣詫異。原本沒有多少把握,想不到自己真能透過夢境奪走並運用他人的能力。
而且,他喚出的幻獸,體型比夢中大了兩倍!
犬神後腿一蹬,衝向花妖群,首先咬斷一株迅速長到三公尺高的花妖,而後前爪一揮,折斷其他花妖。
米歐回過神,連忙加入攻擊,消滅最幼小的那些花妖。
犬神躍起一層樓高,重重落下,用身體的力量壓垮持續生長的花妖。尾巴一掃,除去四處攀附的枝梗。璐平見前方的戰況得到控制,趕緊蹲下來繼續治療漢瑟爾,高階治癒法術讓漢瑟爾的皮膚逐漸染上紅潤。
犬神周邊的雲朵以螺旋方式自轉,召出強勁的風,將花妖從花托處切成兩半。短短幾分鐘,罌粟花園化為灰燼,恢復為森林與草地。
確認已將罌粟花園徹底夷為平地,犬神回到米歐身邊,舔了舔前爪、清理一下毛髮,化為透明,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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