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想煮出黎變咗一碟鬼佬唐餐」
加拿大主流傳媒裡香港移民新聞工作者可以做的事
一年前的夏天,Lucy(化名)經常失眠,又或者驚醒於加拿大的凌晨,正好是香港下午,林鄭月娥宣佈撤回逃犯條例,她忍不住流下幾滴眼淚,數小時候Lucy就要起牀上班,到加拿大的英語主流傳媒工作。香港是她讀書成長的地方,她一直在心裡視自己為「香港人」,但幾經辛苦才能打入主流社會,成為少數加入主流英語傳媒的華人臉孔,在辦公室處理新聞資訊,一定要保持專業冷靜,以加拿大人的思考框架編採新聞。
「只有幾個熟悉的同事,知道那陣子我情緒掉進低谷。有些香港朋友,根本在示威裡面,變成了同事採訪的新聞原材料。對我來說,Hong Kong is not Just another story, It is personal.(香港不只是一個新聞題材,是一個我有感情的地方)」
派往香港採訪的,卻不是對香港情況瞭如指掌的Lucy。加拿大全國的大型新聞機構,內部結構複雜,分本地、全國層次,又分電視、電台、網上版,即使編採流程,亦遠比香港的新聞機構複雜。「香港的新聞機構緊密細小,有點像我們一個城市的本地新聞編採隊伍;在加拿大的大型機構,每個部門分工細緻,不是因為你有香港背景,就會派你去香港。」
後來,其中一位派往香港的同事,是位白人男性,他穿着雨衣,在濕滑的香港街道,目擊示威者跟警察對峙,警員開真槍示警。那位男記者在鏡頭前形容:「What a scary moment(很驚嚇的場面)。」
派誰去採訪,有規有矩。「公司有負責做風險評估的同事,香港那時刻已經被視為 conflict zone(衝突地區)。被派去的記者,要受過特別的危機和個人安全訓練,公司亦要替同事買相關保險,而我沒有受過這種訓練。」
加拿大重視員工權益,編制嚴謹,但從另一角度看,亦有香港資深新聞工作者赴加國工作後,有感在加拿大做新聞,調動不夠靈活。
Lucy成年後移民到加拿大,曾於當地華人傳媒做記者,近年加入這間加拿大傳媒機構,有一定資歷。「到了決策層,加拿大主流傳媒裡,大部份是老年白人男性。」近日北美掀起種族歧視的討論,加國傳媒機構紛紛檢視這種情況。
過去一年,令Lucy對工作有嶄新體驗。「過去一年『香港』出現在我們機構重要新聞版面的次數,是我工作生涯多年來的總和,『香港』登上重要新聞的日子,最少十餘次。」相比起2014年雨傘運動,以前「香港」要登上加拿大新聞焦點,只有遇上六四事件周年、加拿大官員訪港,才偶爾有機會提及這個遠於一萬公里以外的地方。
而對一般加拿大讀者來說,「香港是甚麼」本身或許已經說不清。
另一位較年輕的香港移民記者Sally(化名),剛加入另一家加拿大主流傳媒,她承認,自己資歷不足,人微言輕。但Sally之前曾在一間「多元文化傳媒」裡工作了多年,明白要把少數族裔新聞打入主流之難。加拿大實施多元文化政策,政府會鼓勵一些頻道把廣播時間割成小塊,每日以不同語言提供資訊,協助新移民融入社會。
Sally本身是香港移民,但成為後監制後,一個人負責多種語言的新聞編採工作,包括「廣東話」「國語/普通話」「旁遮普語」「他加祿語(菲律賓語)」和一些歐洲語言。
「對一般加拿大觀眾來說,香港就是一個比較自由一點的中國領土罷了。香港發生人權問題,跟在西藏發生人權問題,從加拿大人觀點來說,不就是一樣?情況又像一個說旁遮普語的人跟你說,『我們跟印度人是不一樣的』,香港人又會用心理解嗎?」Sally反問道。
Sally形容,在多元種族新聞機構裡,基於實際運作考慮,廣東話及普通話新聞編採工作,密不可分。「來自台灣的同事,會與來自中國內地的同事一起合作。究竟用繁體還是簡體字,用語是怎樣,每一件事都會在編輯室裡互相遷就。」Sally有時會把一段香港新聞,同時製作給廣東話和普通話頻道,「我會作出微調,畢竟受眾背景不同。」
Lucy工作上的同事,也有幾位來自中國內地的加拿大人,平日大家會專業地合作,亦是好友,但去年她感到特別孤單:「即使編輯室裡有其他華人,雖然大家有交流,但他們或許是國內移民來,和我背景一樣的完全沒有,感受特別孤獨。」
但 Lucy把孤獨化為力量,在反修例最初,她在公司內部提供了很多補充資料給同事,希望同事能掌握事情脈絡,同事都樂於向她詢問資料,或找受訪者聯絡方法:「簡單如香港有七百多萬人口,所以有一百萬人出來遊行,那個比例反映了事情嚴重性,同事也未必知道。」她把香港歷史,一國兩制是甚麼,反修例運動重要日子如 721,831都給編輯室同事解釋一遍。
Sally 和Lucy同意,一些視覺衝擊的畫面很快能吸引到加拿大同事的眼球:「開催淚彈,水炮車呀,裝甲車在理大著火這些,同事會有即時反應。」至於流動的民情,則不一定掌握到。Lucy把「中港矛盾」等複雜的民間情緒,都嘗試解釋給同事知道。
Lucy一位常被派駐外地,富戰地採訪經驗的同事,亦有到香港實地採訪,雖然他也是白人男性,但較了解香港情況,除了拍攝衝突外,亦曾於一個街坊聚集場合,在鏡頭說了這番話:「這正是香港政府和警察要擔心的事,這場運動不只有示威者要求政府改變,一些社區的街坊也一樣。」
Lucy形容,這同事比較了解情況,而她亦在加拿大的編輯室向同事解釋:「除了示威者外,亦有一班和理非,這批和理非很重要,雖然在報導裡沒用上『和理非』這個字眼,但新聞處理上盡可能描述得更精準。是辦公室的白領出來唱歌?還是街坊聚集?不是所有出來的人行為都一樣。」
細緻到用語也值得斟酌,究竟統稱示威者為「Anti-Government(反政府)」還是「 Pro-democracy(爭取民主) ?」兩個用語在Lucy的公司也有交替使用。有時候看到街坊裝市民出來,她認為可以用到「 Some Civilians」(部份平民),會比只用Protestors這個字更精確。
Lucy的新聞機構,重視「中立客觀持平」,和香港傳統媒體一樣,也會做平衡。「除了黃之鋒、何韻詩;我們的節目亦會找葉劉淑儀、湯家驊,因為一定要嘗試做平衡。」她機構一方面有同事訪問了一位示威中被拘捕的加拿大籍港人,同時亦專訪了一個支持中國政府的加國華人,亦有同事邀請了一位香港警察的太太做訪問。
「我們有嚴謹的新聞倫理規定,有時我自己找了一個受訪者,也傾向先找另一位同事跟受訪者做初步訪問,多一個人幫手,可以減少我個人傾向影響了新聞故事。這是我們守則上要求的標準,我亦嘗試去做。」
加拿大地域差異,亦會影響一個報導能否出街。溫哥華的同事製作了一些頗細緻的報導,例如一個移民香港人家庭關係撕裂,老人家是藍絲,孫兒是黃絲;溫哥華人發起撐黃店運動。Lucy 形容,溫哥華的華人移民數目較多,會因受眾人口組成,令香港新聞較易成為題材。至於加西以外地區,同一題材可能只登上網絡新聞,不會上到電視層次。
Lucy和Sally異口同聲認同,香港新聞能否突圍而出,必須面對其他新聞題材的競爭,好像今年加拿大肺炎疫情嚴峻,加上美國的種族衝突,相比之下,香港新聞變得次要了。
例如有約50名香港示威者到加拿大尋求政治庇護,Sally向上司提出訪問計劃多次,由於畫面聲音未必吸引,並忽然爆出北美洲種族示威和警暴,這個訪問一直被擱置。「任何香港新聞,總要拉到加拿大和中國外交關係層次,孟晚舟的新聞在這裡很大,但只會分析加中關係,香港的角色較為次要。」Sally解釋道。
很多人把北美洲警暴,警員跪頸這畫面,聯想起香港拘捕場面。 Lucy和Sally同意,這個聯繫或能令香港新聞稍微「重出生天」,但執行起來不容易:「駐香港的記者已經全部離開了,我們最多使用通訊社稿件,把這個兩地警察的類比放在網絡版本上,提及一下。」Lucy說。
要派駐記者到香港,涉及龐大開支,一般逗留香港兩星期就會離開。或等事情再升溫才再派人,Sally目睹過:「中大一役,公司還未派人去香港,到了理大出事,派人坐飛機過來,到埗時已錯過了最重要時刻,唯有去商場拍攝唱歌。」
對於國際傳媒曝光能夠對香港事態產生甚麼影響,Sally較悲觀,她形容,提出香港採訪題目,常要面對上司挑戰:「關我們加拿大甚麼事?」「說到底,香港只有50個人找庇護,數目不多,加拿大政府不願意在政策上承諾甚麼,故事沒有推進。政府官員只會說,香港住了30多萬加拿大人,有甚麼事歡迎你們回家。」直至港版國安法推出,加國政府宣佈暫停引渡協議,停售敏感軍用物品,香港才登上加國新聞要聞一會兒。
「多一個香港人在國際傳媒裡,想講好香港故事,是美好目標,也是一種幻想,實行起來很多掣肘。就像我入到去,只是新聞機構裡的一粒螺絲。在一些加拿大人心目中,香港的新屋嶺發生甚麼事,和新疆發生甚麼事一樣遙遠。美國簽了香港人權民主法案,加拿大電視台最多用30秒報導,這邊的人會覺得,只是簽一份象徵式文件,無人有太大興趣,但香港人則會覺得很大件事。」Sally說時有點無奈,又有點洩氣。
Sally認為,繼續把聲音帶向國際傳媒是應做的事,但效果未必即時:「要了解不同地方的政治運作,不要太天真,你去國際上做遊說,或在傳媒受訪是好事,能把香港人聲音帶往西方主流平台,或許幫到一點,但不會立即有轉變。」
Lucy資歷比較深,有較實在的想法,「好希望把香港故事較全面帶出來,至少不會做到變咗『鬼佬唐餐』。」在外國招待非華人的中菜,一些菜色會為遷就外國人口味變得不地道。
其中一個文化落差,就是去年反修例運動時,解放軍在香港邊境集結。不少西方記者想像快將出現「解放軍入城」。Lucy形容:「我跟同事分析過,雖然我不是百分百肯定,但要出現解放軍立即衝進香港的機會不是太高,也提醒同事,小心別被利用作為某種宣傳。」
Lucy在機構裡已工作了長時間,同事較接納她的意見。「有時可能純粹做翻譯,例如香港警察的新聞稿,中文版比英文版資訊更詳盡,我會翻譯額外的資料給同事知道,即使在新聞裡用不着,也有多點背景資料參考。又像運動裡的細節,一般西方傳媒不會關注,721白衣人這些,我都會提供多點資訊給大家。」
一點一滴,聚沙成塔,香港故事就是這樣述說,無論甚樣,Lucy和 Sally異口同聲認為,「去年後,新聞機構的同事開始明白,華人之中,會有香港背景的,有中國大陸背景的,有台灣背景的,大家的思維未必一樣。」Sally記得,去年支持香港的集會在加拿大各城市舉行,同場出現揮舞國旗的愛國人士,雙方水火不容,需要加拿大警察介入,不少西方傳媒工作者首次見證這種「壁壘分明」。
Lucy解釋,香港新聞難登主流平台原因:「事實上,在北美洲傳媒裡,沒有足夠的香港背景的人在工作,沒有形成一種代表性,沒有足夠牙力去做香港新聞。全世界國際傳媒的決策層都是年老的白人。」
「基本上,國際傳媒也有他們的本地觀眾,BBC面對的是英國人,Washington Post的是美國人。你不能只講對香港人覺得重要的事,要令國際傳媒的本土觀眾覺得,香港的事關佢地事,讓受眾感受到和他們有切身關係。還有,機構有自己的財政考慮,要面對新聞競爭規率,為何香港新聞值得佢地投資落去報導?這是香港新聞難上頭條的原因。」
話雖如此,但Lucy卻明言,雖然自己肯定是一個加拿大人,但對香港仍然「用情很深」。
訪問最後,Lucy感觸地道:「去年好像是一趟哀悼的過程,由百萬人上街那天起,我已經覺得好唔妥,一路睇落去,和很多香港人一樣,我無辦法接受到『香港已死』。其實,作為一個移民,自從雨傘運動之後,我也不想再談及香港,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講,我是一個『逃兵』,任何人逃走來到加拿大都是一個『逃兵』。我覺得自己連評論香港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我自己比太多人更幸福了。」
「我只能說,上年處理香港示威的報導,要完全獨立於感覺是沒可能。情緒最低落之時,我作為一個記者的直覺,香港人的直覺,心態上是,為了香港的朋友,我只希望把故事好好鋪陳。但做報導的時候,有種深切的悲哀,作為一個海外記者的無助,我擔心我唔可以把香港故事完整地述說出來。」
「但在一個主流傳媒工作,我必須要從『外國人的角度』去看香港新聞,因為我們機構也有新聞選取的過程,不能只用香港人的角度去看,那種矛盾,我自己香港人那部份,只能收在很私密的地方。」
今年夏天,Lucy工作的新聞機構製作的香港反修例運動報導,拿了一個新聞獎,巧合約在運動開始一周年。她知道,加拿大一般國民,很少人會記得這日子。
港版國安法登場,Lucy的公司卻因報導香港而拿了個新聞獎:「悲哀到一個地步,完全無能為力。我在這機構工作了這麼多年,遇上去年的事件,好像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但過程是卻很痛苦,很無奈。那個關於香港報導的獎項,我寧願不要那個獎,我寧願一切沒有發生過,寧願失去這些拿獎的機會……這是作為一個香港人的想法,不是作為一個加拿大人,或者一個新聞工作者的想法。」
保持通話英文版 在 堅離地城:沈旭暉國際生活台 Simon's Glos World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月前的訪問,本來有講作為家長點回應大時代 ...... 😂
//9月新學年,父母都感嘆兒女長得太快,國際關係學者沈旭暉博士的小女兒今年入學,他寫下一篇隨筆記錄女兒開學,同時分享與媽媽的關係。雖然他從小在嚴母的教導下,受到不少規範,但作為獨子的他還是一句「其實很愛她」。過去沈旭暉大多集中討論國際關係,少有談及家庭,他教兩個女兒也應用國際關係學,希望她們擁有獨立思考能力,將來與世界接軌。
沈旭暉與太太吳凱霖(Bonnie)相識於國際關係課,太太曾是他的助教,二人育有4歲半的大女兒雪雪及兩歲半的小女兒雪糕。Bonnie是幼兒及家庭教育碩士,育兒方面大多由她話事,沈旭暉坦言照顧女兒的擔子落在太太身上,他盡可能早上送女兒返學,周末預留一個下午陪伴她們。他自言是宅男,不享受與人相處,由零開始學習親子課。
我見女兒的時間不多,某程度上幾不負責任,也不懂一般爸爸的湊仔方法。
養兒育女有很多瑣事要處理,沈旭暉的育兒法則是「小事不管大事要管」,日常照顧非他強項,即使沒為女兒換尿片,但他珍惜與女兒建立互信關係。回想過去與父母的相處經驗,彼此的互信跟見面時間關係不大,他笑言與媽媽政見不同,即使見面再多也改變不到她,相反見得多磨擦愈多。
沈爸爸是前港大電機電子工程系教授沈俊明,沈媽媽則早年於《大公報》英文版當編輯。沈旭暉指媽媽事事緊張,是典型的傳統家長,爸爸則比較放手,也明白事理。
他不諱言小時候媽媽對他管教嚴厲,限制多多,他有感這套育兒法不能放諸於今時今日,直至為人父母,他只望為女兒創造新的空間,讓她們在沒框架下自由發揮。
望女兒以廣東話為第一語言
對於女兒的教育模式,沈旭暉原本打算順其自然,可是父母的心態少不免隨著環境轉變,他希望女兒所學能與社會接軌。他透露女兒現於國際學校就讀,即使她們將來向不同方向發展也容易銜接。
未來世界有太多不可規劃的事情,但我相信還是需要基本能力,包括語言能力、資訊科技能力、生存於世界的軟技能,只要擁有這些基本能力,她們在任何地方也不愁生活。
說起女兒就讀的國際學校,這位國際關係學者看到當中的中港矛盾,講廣東話及普通話的學生與家長分成兩個群組,彼此對社會事件的觀點截然不同,沈旭暉認為這正正是社會的縮影。
有一次,大女兒回家要父母跟她講普話通,抱怨講普通話的同學都不跟她玩,沈旭暉發覺她潛意識認為講普通話較優越。身在香港,他希望女兒以廣東話為第一語言,但從此事可解構香港慢慢出現問題,要從結構性改變。
遊走世界以香港為根
每月出走探險已成為沈旭暉的習慣,有一位經常遊走世界各地的爸爸,年幼的女兒早已認得很多國家及國旗,只是當太太轉述女兒祈禱時問「爸爸在哪裡」,他心裡不免內疚。
早前他到中亞吉爾吉斯,女兒就祈禱「爸爸在吉爾吉斯平安」,縱使她們根本不曉得吉爾吉斯在哪。沈旭暉享受自由,但人生總要取捨,有了家庭孩子不能隨便說走就走,「浪子」為了女兒已少去長途旅行。
沈旭暉擁有不同的工作基地,令他可以自由遊走,譬如有一年他在新加坡生活,又曾到訪美國一段日子,現時於台灣尋找新的基地。他認為未來世界不存在「移民」的概念,一如以前移民加拿大好像生離死別,但今日世界時空已顛覆。不過,他骨子裡還是喜歡香港,以香港為他的根,無論身在哪裡也有強烈的身份認同。
身兼多職的沈旭暉經營不同的生意,同時是港大及中大社會科學院客席副教授,他強調沒打算從政。近月他就社會事件在Facebook發聲,出於「保持沉默一輩子就這樣過」。
如果我是年輕人,毫無疑問已走在前面,可是到我們的年紀卻有很多現實考慮,大家畢竟生活在不同世代,有不同崗位。
沈旭暉認為過去一代還可按生涯規劃走,可是現在世界已大不
這段時間他反思這代人與女兒及下一代的價值,但願孩子有選擇,不必走同一條路。
如果湊大仔女,只是不住叫他們小心這小心那,找份工作供樓,成世人很沒價值,我不希望下一代如此。//
場地︰GLOs Cafe by foo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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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也不錯。您也可以寫一篇啊。
https://www.facebook.com/stand4taiwan/posts/2151891081751980?__xts__%5B0%5D=68.ARDlS8DRgsNKL9umzO4T6OXmSc39MLD52Q5MaXKRbJf1J7rYC_oPtfu2Lx-6ZB0KZchY4Mzpz0FOKZP1WdGnv2r_P0-5MhWkixZHb7Zv4_lJHscChGkEsQ-af0-UGY6-sJjZ8IzlujO0wGxpxHVHyBD8ZEtG4ovO-C1YKVutx-riNB7ZLeEK0w&__tn__=K-R
這篇是「屠殺」這本書的作者,在2014年台北市長選舉結束後,對於國民黨對柯的指控、柯文哲對他的指控,所做出的回應全文翻譯。
裡面提到了訪談柯文哲的背景,柯提到的內容,他數度求證對柯訪談的內容,以及取得柯文哲用本名表示自負文責,並且同意文稿內容、簽名並提供照片的信件往來證據。
如果你沒耐心或沒興趣看完,還是提醒你一些重點:
除非有其他證據,避免指控柯文哲的「仲介」身分,因為本書作者從來沒有這樣寫,或者這樣指控。(刑法上知情可能要負擔的刑責,則是另外的問題)
如果你支持柯文哲,試著替他立場的巨大變動辯護,他會需要你縝密的論理和實證依據,不然就作實了他前後不一、脫免政治和言論責任、欠缺應對重大事件的能力,以及難以避免的中國因素。
下面是非精準翻譯,要看原文或影片訪談,請直接點進去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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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書怎麼會變成台北市長選舉(2014)的主戰場?
在書中,柯醫師描述他為了自己在台灣的待移植病患、確認中國器官移植的品質,因而訪問中國某間醫院。在他發現中國使用法輪功人士的器官作為移植來源後,他試圖倡議提升中國器捐體系的透明度。結果當然是沒成功,但是在我的書中,我將柯醫師描述為單一的勇氣。
不過在台灣多數人(當時)無視上面這一段,10月時,因為選情看好,對手開始從書中斷章取義,將柯醫師描述成器捐的仲介。我認為這是完全脫離書中的陳述和誇張的錯誤,吵了大概一周,柯文哲出來開記者會澄清,同時卻也指責我著作中對他描述的錯誤,並指責我書中對他的訪談記錄未經他的授權。
問題是,柯文哲對我的指責根本不存在書中。就像我的律師講的一樣,沒有一個英文版本的讀者會把這些關於柯文哲的訪談解讀成他是器捐的仲介。
#柯文哲有對於中國的器官販售表現出任何的興趣或者真的涉入其中嗎?
你覺得有哪個器官買賣的仲介會自己跑來讓我做訪談嗎?當然不會,柯文哲考量的只有他的病人的利益。
#當初你的書怎麼會把對柯文哲的訪談寫進來?
在2008年7月,我的研究助理和我聽說他可能知道一些關於中國器官移植的情形,就規劃要訪談柯醫師。在訪談中,柯醫師描述了一個很一般的故事:有個診所有一些老病人需要器捐,那他作為醫生便前去中國確認那裡器捐體系的品質。他向一間醫院諮詢相關的程序跟價格,在認識一些中國的醫生之後,對方表示相較於在中國的價格,會給他診所的病人折扣。
我認為人們在中國議價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所以這段訪談原本沒什麼寫進書中的價值,直到柯文哲描述了更多有爭議的細節:對方跟柯文哲說,他在台灣的病人應該要來這邊的醫院,這樣才會取得更健康的器官。因為這些器官的「捐贈者」就是法輪功學員──也就是中國的思想犯。
這故事是發生在2004~2005年間,早於任何關於中國將法輪功學員做為系統性器官移植來源的報導見世之前。在當時,關於這件事的規模到底有多大,沒有人知道。但是柯醫師已經意識到可能存在於幕後的恐怖運作:至少有一間醫院的醫生們,為了取得器官而殺害法輪功學員。
也許其他的台灣醫生也有耳聞,不過柯文哲應該是第一個決定要做點什麼的人。他建立了一個流程,要求中國的醫師填具「捐贈者」的身分資訊。他覺得這樣可以讓這種運作遁入地下,應該可以解決95%的問題(剩下的5%意指法輪功學員)。當然,接下來的幾年間,所有的中國醫師都拒絕填表照做,柯文哲就改變策略,決定要去找個記者來爆料。
#那個人就是該書的作者你嘛。那柯醫師的訪談怎麼會進了你的書,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在其書中,柯文哲提到中國器捐的流程,會從雙方達成協議開始,所有對話就都是保密的。在那幾年,我的研究員不時打電話給柯文哲,我也打電話問過他,中國對於境內法輪功學員的身分有沒有建立中央的資料庫。柯文哲表示整個摘除器官的流程會透過一個像是ebay介面的系統進行。雖然柯文哲的英文並不是非常流暢,但我想對通話的雙方而言,討論內容就是關於法輪功的器官摘除這是非常明顯的。
2013年6月,我決定試圖取得柯文哲的同意,將之前的談話內容以「匿名台灣醫生」的名義編入書中。因為跟柯文哲的通話並沒有錄音,我就請助手寄電子郵件給柯文哲,附上我們基於之前對談所做成的概略草稿,並以中文寫下這些問題請柯文哲回答:
1. 在未提及你的名字、關於你的詳細背景或任何細節的前提,我們可以把這些內容納入書中嗎?
2. 這份草稿的內容是否是基於真實?我們在你的電話訪談中沒有錄音,也沒有特別向你確認,有部分內容我們並不是非常確定,只做了概略的紀錄稿。你能否確認這份稿件的內容,並且告訴我們哪部分是不正確的。如果存在錯誤,也請告訴我們應該如何正確的陳述。
柯文哲的回覆:該報導看起來OK(the story seems OK.)。
2014年1月,我們再次詢問柯文哲,該書將於8月出版,而書中關於他的陳述能否使用本名。柯文哲表示「可以,我對我的陳述自負其責。」他進一步在我們的請求後提供了高解析度的個人照供該書出版用。簡言之,柯醫師有三個清楚的機會,可以回應道「請稍等,我再把內容確認一次」。往來的信件可以證實,即便是經過出版商嚴格的編輯流程,柯醫師當時所收到的稿件,和該書出版後的內容之間,並不存在實質的差異。
我在書中訪談超過一百個見證人,其中有些人為了這份調查,是真的冒著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危險做陳述。其中沒有任何人對於本書的出版提出異議。如果柯醫師曾經做出任何保留,即便只是非常細微的反對,我必然會把柯所陳述的部分排除於該書。
#你對於(柯的反言)是否感到怨恨、是否認為柯醫師對你感到怨恨?往後如何與柯文哲應對比較適當?
我給予柯文哲和他的支持者最大的祝福。我依然相信柯文哲作為同意以自己的名字替該書作證,是具備道德風範,並且試圖以自己的能力去抗衡此種人權暴行的人。只是很不幸的,柯醫師因為選舉和政治因素,認為有必要讓自己與過去為該書陳述的證言保持距離。
在不同政治陣營,很多人做了不同的陳述,我並不想下評論。而就我的研究員的觀點,如果要說柯文哲和我們之間就該訪談存在不同的記憶,是有可能的。所以,我同意在這本書的中文版的序文中,加註柯文哲對於該訪談的考量。對於部分書中的陳述,如果在需要的段落用註腳來提示讀者來自柯的考量,我也完全可以接受。我想,柯文哲或許是為了其所屬的部門(醫療),而不是為了個別的病患,因而與中國有所協商。也或許,柯文哲關於自己陳述與中國醫師去唱卡拉OK的事從來沒發生過,也或許,柯文哲從未在中國替自己的病人約診。
但無論如何,這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柯醫師確實為了我書中的訪談記錄簽名作證。這些也改變不了我這篇論文主要所要討論的,就是從法輪功學員所摘除的器官。除了當時進行中的北京奧運,我想不到有什麼其他理由會讓柯文哲停止與他討論法輪功的器官摘除。看看柯文哲自己編寫的標準化醫療系統,難道柯文哲建立這套系統,是為了替殺人犯和強暴犯辯護嗎?這不可能,當柯文哲提到這套系統若能運行,也只能解決95%的問題時,他指的那些檯面下的問題,也就是是法輪功學員。不過相較於前提的片段,我不同意在書中這個部分,我應該要特別加註柯文哲事後的不同陳述。
我還是很懷疑,為什麼柯文哲要在競選期間替該書簽名?更奇怪的是,為什麼他在這個議題浮出水面時,沒有準備一套合理的回應呢?最簡單的答案,也可能是最貼近真實的答案,就是柯文哲當時太誠實了,仍舊是個政治新人,我指的是2014年的1月,柯文哲沒有意識到對手陣營會對個人做出攻擊。
我對於(柯的)這種天真頗有罪惡感,要我去評價(編按:應該是指柯基於參選而為該書背書簽名、失準的回應,以及後來的立場改變對他的指責)實在難為我了。你或許可以說,我們往往都是吃了苦頭才能學聰明。
我相信在政治陣營中工作一定頗為不同,但作為一個人權調查者,這就只是與強迫摘除器官全面對抗的前哨戰而已。中國共產黨肯定很樂意看到柯文哲和我撕破臉,為此,我讓律師所做的法律回應,也免除了柯文哲對我的指控可能要負擔的法律責任。我對於柯文哲未來投身拯救中國受難者性命仍抱有希望。
但回到政治現實,台北市長等同於步向總統大位的跳板,那麼,一個台灣的總統能夠開放的表示認識到中國正在對於政治和宗教異議人士摘除其器官的事實嗎?作為一個中國器摘的見證者,他有可能代表台灣跟中國協商嗎?所有想角逐台北市長、總統大位的人,都應該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論使用的文字有多正常、多沉穩,或者被正當化,這種無止境的、跪趴著合理化「不要觸怒北京」的言語,都無異於癌細胞。另外,這整個事件中,其中難道不存在一絲的假仁假義嗎?台灣社會中部分人想把柯文哲塑造成器捐仲介,但事實上台灣也一堆人跑去中國找待移植的器官,即便是一個維吾爾人、一個西藏人、一個地下教會的成員或者一個法輪功學員可能因此而送命。所以,除非台灣向以色列一樣,禁止這些前往中國進行器官移植的行程,台灣難道不也是一個「器官移植仲介國」嗎?
台灣或許改變不了中國,但是台灣可以服膺自己的價值。如果說,我們能從柯文哲深陷的風暴中得到任何正面的結論,那必然是:台灣發現自己迷迷糊糊地踏入了自己未知的恐怖中。就看見真相而言,台灣人站在一個不同於世界上任何人民的獨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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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任何翻譯上的建議,我沒有作精準翻譯,也許漏掉一兩個句子,如果有任何觀點或建議請留言或站內信,重要的缺漏我會盡快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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