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安養中心的日子*
我在安養中心待了一年八個月,剛開始養護中心在鶯歌,爸爸把我送在安養中心實屬無奈,因為我在家裡天天以淚洗臉,兄長受不了我天天折騰我的父母,所以決定把我送進去,記得當天父親含著淚把我送入鶯歌的一間小小的安養中心,當然交代媽媽也要跟在身邊幫忙,父親才放心,這一間有復健師再加安養費用,一個月收費五萬元。那邊有一個年齡約四十多歲的印尼男人協助我上下床,媽媽則吃喝拉撒全包。
我也選擇逃避,從此不再與外界聯絡,包括男友也不知我在那兒。每天復健老師都會來把我拉起來學習站立,(把膝蓋固定,把我架起來站一小時)只是為了防止萎縮,及腳背下垂而已。這樣的日子將近半年,我們的老師決定搬到他的故鄉高雄。即使安養中心在裝潢期間,有好重的油漆味,我也寧可待在高雄,也不願意面對家人和朋友。
當然也因路途遙遠,媽媽也沒有去,順理成章由印尼男傭照顧,因為神經都沒有進步,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到了高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天天早上復健, 中午吃飯,下午洗澡,病患也越來越多中風、失智的老人多達百餘人、有的老人因為腦部受傷必須把雙手綁起來、但是如果讓他掙開手來,那就不得了了,他會手伸進尿布裡面,把大便抓起來順手丟過我們的病床來,我們一整排的腦部正常的病患全遭殃,臉上身上都塗滿糞便,大家開始罵三字經,怨聲戴到:住這甚麼鬼地方還要受氣,有的老人甚至放聲大哭,當時沒有領悟到他們為甚麼哭?現在我了解了!因為父母到老都希望兒女成群,守在身邊噓寒問暖。但是唉…….
可能是因為我媽媽現在失智,曾經也過念頭要送安養中心,而我現在把媽媽留在我身邊請看護照顧,薪水姐姐兄長一起分擔.因為我媽媽現在中氣十足天天碎碎念,萬一把媽媽的嘴巴貼起來,不讓她說話,那跟窒息有甚麼兩樣呢?
然而男傭要一個個重新洗澡,嘴巴一直罵著印尼的髒話,我很怕給男傭洗澡,因為我才28歲正值化樣年華,我深怕他會性侵害我,每天都活在恐懼中,幸好我的頭腦正常,而這樣規律的生活,反而使我很快胖了起來,時間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只記得對面的大統百貨亮起霓虹燈,晚上六點鐘了,一天又接近尾聲了。
永無止境的艱辛復健,也止不住一心想死的念頭。但又無法動彈連死都是個不可能的夢想了。過年時,安養中心一百多名病患都回家團聚,不過我依然任性,不肯回家。只剩下我和一個菲律賓看護孤伶伶留在安養院裡。
記得除夕的那一夜,父親打了電話詢問:「妳吃飽了沒有?有飯菜嗎?有人陪妳嗎?」我在電話中聽到父親有明顯的啜泣哽咽的聲音!我沒有照實說我回答:「有好多菜,吃得很好,一切都好您放心,新年快樂。」便匆匆的掛了電話,我也隨著父親的情緒崩潰了,我又流淚了【哭】成了家常便飯,菲律賓看護拿衛生紙幫我擦拭眼淚,她也陪著我掉淚說:「今天過年,不要再哭了嘛!」我每每接到父親的電話都會淚流滿面,我每天讓他擔心過日子,連在過年佳節的氣氛中都讓他老人難過傷心、淚流,我是何等的不孝呀!真想一頭撞死,日子莫名其妙過了一年多,大哥打電話說:「妳的積蓄所剩無幾,一個月五萬元能負擔多久呢?家裡已請了外勞,回來吧。」我終於解脫了安養中心一年八個月的生活,但也是老天考驗我的日子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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