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畏風向,爛漫隱忍的臺靜農》/蔣勳
「爛漫晉宋謔,出入僊佛間」臺靜農所書的這副對聯,在蔣勳的公寓裡一掛就是40年,除了以書法美學看這副對聯,蔣勳看到的更是臺靜農如魏晉、南朝文人般活出爛漫自我,帶著些叛逆,從儒家教條拋諸腦後的一種「對抗」的人生。
蔣勳《萬寂殘紅一笑中:臺靜農與他的時代》(附贈「蔣勳十講/我們敬愛的臺靜農老師」影音導覽DV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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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心書法 何嘗不是隱忍》/蔣勳
臺靜農是詩人,是小說家,是書法家,亦是教育家,過去臺靜農以台大中文系主任,精於書法而為人熟知,然而在其身後30年,愈發看懂其書法的蔣勳直言,臺靜農作為魯迅的學生,曾與老舍、陳獨秀等人交往甚篤,年輕時更是新文學運動健將,曾創作小說《地之子》、《建塔者》,來台後不得不放下小說創作,潛心於書法,「這何嘗不是一種隱忍?是一種文人的選擇」。
集結了去年在池上穀倉藝術館《我們敬愛的臺靜農老師》展的書法作品、雜文、書信,蔣勳以《萬寂殘紅一笑中—臺靜農與他的時代》一書追憶這位生命導師,他感慨:「在臺老師過世30年後,更覺這樣一位經歷牢獄,看盡昔日友人凋零,曾經的信仰幻滅,卻能活得自在、從容,不說委屈不抱怨的長者,何其難得。」
當年肅殺恐怖氣氛中,短短2年,台大中文系兩位主任許壽裳、喬大壯先後亡故,臺靜農毅然接下主任職;每每有人說到他家門口長期有吉普車監視,他卻笑回:「沒有的事,那車監視的是隔壁的彭明敏。」人說他舉家遷台是為了逃離,他卻只說:「家裡人多,北方冷,買被子置冬衣都負擔不起,台灣熱,省了一大筆錢。」在蔣勳看來,臺靜農的四兩撥千金,是展現了文人的豁達,「這是現在文化裡,慢慢已沒有的東西。」
《不畏風向 留下真正「對抗」》
蔣勳所見的臺靜農,身處亂世而「不炫耀、不誇張,就因為亂世不容易,更多的是對生命的悲憫」;蔣勳看臺靜農儼然魏晉南朝士族,「在極冷而漫長的冬天,植物會為主幹保持養分,經歷史、政治寒冬的臺老師何嘗不是?」看似不寫文章、不對抗的隱忍,是在極複雜的維度裡,以最好的方式存活,不爭血氣之勇,卻在書寫裡留下真正的「對抗」。
臺靜農《龍坡雜文》第一篇便是〈夜宴圖與韓熙載〉,寫韓熙載張揚夜宴、男女揉雜,用這樣的方式「自汙」,躲過牢獄死亡,在蔣勳看來,「殺頭」與「隱忍」間,臺靜農的隱忍「不是妥協而是有著更高的信仰」,在他任台大中文系主任的20年,亟力傳承,不畏風向仍邀葉嘉瑩、聶華苓在台大任教,「我常自問,如果是我,在那樣的肅殺中,能不能做到臺老師能做的?」
https://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210305000697-260115
* [酒旗風暖少年狂]
「臺靜農」曾經是新文學運動的青年健將,受魯迅、陳獨秀器重,寫現代詩,寫小說。渡海來台後,在壓抑的政治環境放棄文學創作,投身教育,在「中文系」看似依循傳統的崗位上依然不失當年北大新青年時代的活潑生命力,用不同方式啟迪後來者,他寫給學生的書法因此是特別珍貴的。
我不是臺老師嫡系學生,他與我喝酒閒聊,也常戲謔不拘成規,他寫字給我上款寫「兄」,我覺愧不敢當,他笑著說:陳獨秀比他父親還年長,寫字給他也稱「兄」,說完哈哈大笑,我還是不安,但也真喜歡他的笑聲,彷彿可以掃除鬱悶煩冤,推開連綿阻擋的山,闢出大海重重不斷險難的浪濤。
陳獨秀因為左派信仰的立場,曾經在南京被判刑入獄,不容於當時的政府,也遭共產黨批評。近代真正有理想的知識分子大多如此,因為堅持說真話,被各派利益集結的政黨排擠壓迫,不容於時,不容於世。
陳獨秀正是這種知識分子的典型,他的名字長時間為台灣執政當局避忌,尤其在恐怖的五○至七○年代。臺老師卻十分敬重陳獨秀,看重他在歷史中的重要地位,在極危險的境遇中默默珍藏保存陳獨秀的文件長達半世紀。陳獨秀的信件這次可以在池上穀倉展出,公諸大眾,是臺老師隱忍多年的心願吧。
臺老師去世前曾經發表長文〈酒旗風暖少年狂〉,憶述與陳獨秀來往的事蹟,處處可見臺老師從青年時代起對陳獨秀廣博知識與特立獨行人品的尊敬,引以為一代文人大思想家的風範,晚年憶述,一定感慨萬千,文字中都是時代回聲,極其動人。
這一次池上穀倉展出臺老師應學生施淑要求書寫的「酒旗風暖少年狂」,尺幅不大,只寫了陳獨秀詩的一句,但看得出來書法內蘊的情感,是極好的一件作品,也足以看到臺老師所受陳獨秀影響之深。
細看這七個字,「風」之一字,佻達飛揚,顧盼生姿,彷彿一時回到青春,有許多燃燒的渴慕理想。「暖」字右下方轉筆線條弱如游絲,可以這麼率性帶過,沒有計較。細看「少年狂」線條的飛白,絲絲如蒼鬢斑白之髮,「少年」早已遠去,如颯颯秋風中蘆草蒼茫,只餘愴痛蒼苦了。
書法如此,有了寫字以外的深沉寄託,號叫出時代的夢想、憤怒,與一切逝去後的風中回音,無言之韻,可以媲美流傳到日本的〈喪亂帖〉。
受壓迫者教育學誠品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摘錄自《#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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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晚安:
我很重視,在不同時空中進行連結。也就是坐著時光機,回到過去,再以現在的閱歷與資源,重新跟不同時期的自己互動。
廖老師的努力,我相當佩服。我們同時藉著這個例子也看到,霸凌所造成的傷,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消亡。
廖老師能接住受苦的靈魂,對我來說,是她願意接住自己的苦。這種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很多人對內在的傷痛常常避之唯恐不及。
祝願您,藉著這篇文章,願意鼓起一些勇氣,看看以前曾經無力脆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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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天沒有直播,明天要看狀況,但後天(1/31)有直播喔,只是沒贈書,歡迎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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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班的女孩
【文/ 廖玉蕙】
風雨欲來,氣象報告說是颱風即將來襲。天空透亮,空氣裡似乎夾帶著飽滿的水分,天邊一片暈紅,不時地,在某個地段,忽然細雨飄過車窗前,雨刷方才展開工作,隨即發出乾澀的「嘎嘎」聲響,雨又沒了。我一邊開車,心裡疑惑著,什麼樣的人會在這樣的時刻出門,到文化中心聆聽一場定名為《對荒謬微笑──文學與人生》的演說呢?
這些年,南北奔波,常常會在奔赴的當下,感到迷惘:到底所為何來?雖然從事語文教育多年,也不間斷地執筆為文幾十年,但是,相關的文學體驗,能不能精確地傳達給來聽講的人?或者更確切地說,觀眾能不能從我的演講裡聽到些什麼?他們心裡的疑惑會因此得到開解嗎?而我在侃侃而談之時,心裡難道就不無疑惑嗎?車子在鳳凰花盛開的路上驅馳,斑駁的樹影和時飄時停的細雨在車窗上輪番演出,就在反覆思量之際,文化中心已然在望。
午後的文化中心,彷彿沒有受到颱風來襲的干擾,兀自悠然矗立。走進大廳,穿著制服背心的志工忙碌地走來走去,家長則帶著孩子張望著。我不確定演講的廳堂,四下尋索海報,以便確認。終於,在樓梯口處矗立的看板上找到答案。正想移步演講聽,一位女子閒閒站立,雙手交疊在胸口,朝著我微笑:
「不認得我啦?」她說。
略嫌外擴的鼻翼旁,近似圓規畫出的圓臉龐,單眼皮下的眼珠子混濁暗沉。啊!這是一張怎麼也忘不掉的臉啊!屬於我童年的夢魘,大部分來自這張臉的主人。前塵往事忽然一股腦席捲過來!瞬間,高挑的空間忽地顯得壓迫逼仄,我忘記此行的目的,站在樓梯口,腦袋亂紛紛。幾十年來,我被莫名的陰影環繞,不知自己到底犯了甚麼錯必須飽受折磨!我驀地氣憤起來,大聲回答:
「怎麼忘得了!王美麗!就是你!王美麗!」
她完全沒注意到我語氣中的不滿,反倒因為我認出她且叫出她的名字而感到相當鼓舞似的,高興地笑起來,嚷嚷著:
「唉呀!你還真的記得我欸!…你知道嗎?當年有一位甲班的男同學因為喜歡你而被他父親送去日本讀書,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啊!……」
她天真地回憶著往事,彷彿又回到小時候一般。長年積累的氣憤忽然猛爆出來!我等不及她說完,大聲且嚴厲地打斷她的話:
「別再提這麼無聊的事了!妳到底怎麼啦?我跟你無冤無仇的,小時候,你幹麼老造謠陷害我!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得罪了你嗎?你折磨得我好慘!到現在,還淨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我將心裡潛藏數十年的憤恨悉數潑灑出去。可能是口氣太嚴厲了,這回,輪到她嚇一大跳!接近六十的婦人陡然搖身一變為犯錯的稚齡兒童般,低聲地囁嚅著:
「哪有!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說到這兒,看我沒接話,她又興奮起來,說:
「當年,學校教跳土風舞,甲、乙、丙三班的男生,爭著跟你搭檔,握過你的手的男生都說手心發麻,得意得不得了,你好有魅力哦……」
「我不是說別再胡說了嗎?你說的事,怎麼都奇奇怪怪的!哪有什麼手心發麻的事!…我只想知道你造謠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成天跟我過不去?」
她嘴唇微張,露出納悶的表情,彷彿我說的是外星語言,她一點都不懂。這下麻煩了,我們兩人頓時陷入僵局,一時都不知可以再說些什麼。我看她一臉無辜,猛然揮出去的大刀再也砍不下去,心腸一軟,問她:
「你來幹甚麼?聽演講?」
「哦!我沒辦法去聽你的演講。我在那邊的兒童室值班,要上到四點左右。」她指著斜前方的兒童圖書室。
「你在文化中心上班?還是當義工?」
「都不是。就是馬上救濟專案,你知道的嘛!」
演講時間已到,工作人員前來接人,我來不及問她什麼是馬上救濟專案,便匆匆跟著工作人員走了,連再見都沒說。
「天下最荒謬的事情莫過於此了!」一站上講台,我就忍不住憤恨地向台下的觀眾大吐苦水。
我想起自己一向的座右銘:「對荒謬微笑,和遺憾握手」,如今真正和荒謬貼身相逢,看來卻怎麼也無法豁達地付諸一笑了。聽眾將演講聽擠得水洩不通,工作人員不時地在走道上添加椅子。何其荒謬的人生!聽眾追究卡繆和沙特的荒繆有何不同,我卻心不在焉。雖然沙特一再呼籲,必須拋棄過去的阻礙,寄望未來的行動,創造自己的新存在,卻無助地在自傳中寫著:「我憎恨我的童年,憎恨由它而來的一切…」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超越過去,他如此痛恨童年的不可逾越;而我,不也是如此,被那樣的陰影苦苦纏繞的人生,只有親身經歷者才能確切感受。年少時,閱讀瘂弦詩集,翻開《深淵》裡的第一首詩,入眼即是:「主啊!嗩吶已經響了/冬天像斷臂人的衣袖/空虛,黑暗而冗長」我的眼一下子便迷濛了!我跌坐在黃昏的地毯上,號哭不止,被完全支解開的童年,好像乍然被詩人展攤出來了,我卻完全拿自己沒辦法。
那樣的痛入心肺,無法自我開解,也無法言宣。或者在童年的當下,曾經幾度企圖向忙碌的母親尋求慰藉,然而總是被簡單的打發,諸如:「這有什麼關係呢?他們愛講就讓他們去講啊!」或者:「哪會常常這樣!一定是你不對,要無,他們怎會這樣。做人就是要……」之類的,要麼不痛不癢,要麼希望你反求諸己,雖然完全符合儒家的那一套大道理,卻對紓解小孩子心裡的鬱悶或傷痛一點也不管用!
日日,我背著沈重的書包,在往城市去的街道間茫然穿梭。夏日裡,鳳凰花開,天空一串串的火紅爆開,像止不住的鮮血,沿著四肢百骸殷殷流淌;寒冬中,木棉的禿枝寒樹,峨然孤立,像煞孤獨國裡狂嘯吶喊的靈魂。而我夏日穿著一襲白衫,冬日則在黑色洋裝制服外,套上母親親手縫製的黑色披風。走進校園時,心情絕望,一如衣衫的暗黑與蒼白。一個鄉下小女孩,表面,以燙得筆挺的制服喬裝風雅,在操場的升旗台上,昂首指揮全校師生唱國歌,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內心最底層,自卑、自憐,徒手迎戰不知從校園的哪個角落發射過來的箭戟,在暗夜中,背著蒼涼的月光舔噬每道流血的傷口。如此這般的童年,讓我苦苦思索探問了四十多年,竟然得到的是:
「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讓我哀痛傷心、無能排解的問題追根究底都是些什麼?它們都因何而起?當年的悲痛猶在,如今,行兇者卻坦然示愛來了!那個磨刀霍霍的陰森孩童,日日追著我或趁隙偷襲或照面狂砍,招架不住的我,只會懦弱地嚶嚶哭泣,束手無策。不就是她嗎? 怎麼她竟露出無辜的笑容,勇毅地站到面前跟我敘舊來了!
事有湊巧,過沒幾日,我應邀到師大向讀者詮解所謂的「孤獨」。滿堂的學生,疲憊地齊聚階梯教室。外頭夜黑風高,教室裡奇異地瀰漫蠟炬成灰的焦灼感,不知怎地,我說著、說著,竟止不住哽咽失聲。蔣勳讚美孤獨之美,強調革命者的孤獨造就了美麗的背影,秋瑾、稽康、魯迅,無一不是體認出孤獨的微妙,發出千古獨唱。然而,如何以尚未成熟的稚齡心智來對抗群體?孤獨的人生若缺乏奧援,如何開拓更大的發展空間?又何來可以期望的未來與夢想?眼前是一群即將展開教學生涯的老師呵!當年我的老師是如何處理孩童的孤獨問題?轉身走開,事不干己?還是嘲笑天真無聊,讓孩童自行摸索療傷?
「還是讓孤獨駐留在書本上吧!現實人生裡,我期待相濡以沫,一點也不希望成為失敗英雄……」焦灼的聲音在挑高的屋宇內高高低低地迴盪,夜越深、我的聲音越來越接近自言自語。
孤獨於童年的我,最直接想起的是太陽下操場裡鐵製地球儀發出的鏽味。
十歲的孩子,渴望被接納的情緒幾近病態的飽滿。陽光下,鐵製地球儀狂轉,如歌的笑聲如爆開的鞭炮拖著斷續的尾音迤邐游移,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我支頤伺機,猶豫又雀躍,在地球儀速度回緩的某個間隙,像兔脫般,衝進,扳住,企圖讓週期性提高的速度將我轉出360度的歡樂,迴旋又迴旋,天知道我垂涎了多久!這種鄉下學校沒有見過的遊戲,翻天覆地的離心力勢將快樂升騰到最高點。然而,不對!哦……哦……沒有想像中的飛昇,速度反而逐漸歸零,孩子群中的領導者,用富權威感的音調在高處發號施令:
「她喜歡玩,讓她自己一個人玩!哼!鄉巴佬!……我們走。」
然後,無異議的,猴兒似的幾個伶俐的孩子身手矯捷地翻身下去,我獨自掛在鐵製的地球儀上,扎眼的陽光毫不留情的將我照得通體透明,我覺得五臟內腑都曝屍荒野,手心的汗水和鐵鏽繾惓交溶出奇特的異味,我就那麼尷尬地隻身掛在那兒,維持不變的姿態。白花花的陽光下,孤獨橫徵暴虐我卑微的靈魂。上課鐘聲響起!我低頭拔下緊箍住鐵鏽至幾乎滲出血的雙手,回身怏怏行近教室的陰影處,眼睛的餘光,瞥見一雙鄙夷和幸災樂禍的眼在暗處熠熠發光。不容易忘記啊!那雙混濁暗沉的眸子竟有那般的光彩,屬於隔壁班的不相識的女生。
接續下來的那兩年轉學生活像長長的恐怖夢魘,悠悠遠遠,似近還遠。每回受挫,隔壁班女孩那雙教人害怕的眼總在我轉身拭淚時再添尖銳的一鞭!感覺眼神裡滿是奚落與落井下石的快慰。
「廖的裙子太短,在台上指揮時,台下的值星官看到她的內褲。」回家哭訴,「隨便伊講!你莫睬伊就好,又不會怎樣。」媽媽輕描淡寫,我急得嚎啕大哭,媽媽氣我懦弱沒用,用雞毛撢子伺候。
「廖是留級生,難怪第一次月考就考前三名,都念過了嘛!」
又回家哭訴冤屈,忙碌的母親一邊炒菜,一邊若無其事說:
「無影的事情,莫睬伊就好!伊嫉妒你。」
「但是,大家都相信,說是潭子國校的同學說的,都笑我是留級生。」
「你若睬伊,伊越好款、越趣味。」
媽媽取過帶泥的青菜,背過身子,往後方溝渠大步邁去,背影好堅強!我失望地掩面痛哭,連帶痛恨自己的軟弱。
「甲班的張某,中秋節到廖的家裡去送月餅!」
「沒有!真的沒有!」我改絃易策,正面迎敵。
「怎麼沒有!張某自己說的。」那個張某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空嘴嚼舌?眾人指指點點,我回家又哭得肝腸寸斷,母親不耐煩地操起棍子追打:
「叫你別睬伊,你不聽,這款代誌有什麼好哭的!真無聊咧你!認真讀書就好。」
我蜷曲挨揍,心裡流血。啊啊啊……世界總有一個甚麼樣的地方,沒有謠言,沒有心機,可以只是單純地學會雞兔同籠和植樹問題;如若不然,世界的什麼地方總有一個溫暖的肩膀,可以容許我趴在上頭傾訴、痛哭、耍賴,但是,沒有,真的沒有。每天都有新鮮事,大夥兒樂此不疲、言之鑿鑿,彷彿真的發生。
「她媽送禮給老師,所以,老師才選她參加演講比賽。」
「她暑假去隆鼻!你看她的鼻子變得多挺!」
「狗肝有什麼了不起。」導師的綽號叫「黃狗」,我是黃狗的心肝。
啊!真是絕望的人生啊,不由分說的罪行如影隨形。一度,我決定玉石俱焚,用棍棒或飛沙,決定不下,於是,不了了之。而那雙眼長期側視、旁觀,隨著事件的嚴重度調整光亮。我強烈懷疑,那樣的亮光就是謠言的起點,有一種惡質潛藏,只是怎麼也想不出惡意從何而來!雖然全校只有兩班女生,可我和她既不同班,又無競爭。
在學校,我踽踽獨行,只能在分數中尋求勝利,而這樣的勝利又為人際挫敗添加柴火。長大以後,我才知道城裡的孩子不能忍受鄉下小孩的光芒,當時,母親或老師應該有人告訴我:跳格子時要假裝踩線;踢毽子時要故意讓它跌落;跳高時不要竭盡所能;考試得少寫一題;要留一些機會給別人,不能讓其他的同學一整個下課時間都眼睜睜看你一人跳上跳下。遊戲裡永遠不死的角色,越是頭角崢嶸,就越是註定被唾棄。
黃昏回到家裡也不好受。鳳凰木下,昔日的同學對揮著堅硬的長條鳳凰果,舉行聖戰,我興沖沖加入,他們也隨即有默契地走開,天真的女孩還撇嘴瞪眼,小小聲地留下一句:「到台中讀書就了不起哦!」然後,隱隱約約聽說,老師告誡他們:
「廖看不起我們鄉下學校,怕因此考不上女中,所以,轉學到城裡去。你們一定不要讓她看不起!要好好用功,絕對不要輸給她!」
老師說了實話。母親確實是因為不放心鄉下學校的升學率而大費周章將我轉學,這樣的激勵語,果然激勵出那年鄉下小學空前絕後的高升學率,然而,卻也因此讓我遍體鱗傷。星期假日,我灰心地踞坐頂樓窗台邊,俯看鄰居孩子或放膽高歌、或執劍拚鬥、或在樹下展裙兜攏血色鳳凰花,然後互相追撒……,所有的繁華都與我無緣,明明是爛漫的春日,卻無異徹骨的寒冬,而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虧欠這個世界什麼!這個世界為什麼得這樣報復我!
淚水日日流淌。作文裡,不是常說:「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嗎?何以屬於我的時間竟像蝸牛爬行,似乎永無止盡。那年,我也不過十一、二歲,天天躲在閣樓上,背著所有人和馬路上指天畫地胡言亂語的瘋子展開自以為是的祕密外交,且時時萌生自殺的念頭。
終於捱到畢業典禮那天,我穿上雪白的制服,對著台上的師長致畢業生謝辭,心情完全不受無端忘詞的干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雀躍。總算要脫離苦海了!我決心無論如何得設法奔向自由路的女中,啊!終於可以永遠離開這個可怕的深淵了!儘管畢業致謝詞講得纏綿悱惻,實則一絲絲留戀也沒有。我丟開那襲掩飾寒磣的黑色披風,覺得如釋重負。天好藍,身上彷彿長出一對翅膀,眼看不小心就要撲撲飛上青天。我嚮往迷人的陽光、遼闊的大海,雖然像西西弗斯(Sisyphus)那樣帶著荒謬的遭遇,卻願意跟卡繆一樣,仍肯定美好的大自然,希望窮盡今天,盡可能地生活。
然而,事與願違!自由路並不真的自由,陽光也不特別璀璨。第一天的新生訓練,赫然發現那雙暗沉的眼睛竟然又出現在隔壁的丁班!人群中的諦視微笑,嚇得我魂飛魄散!她像一縷遊魂,窮追不捨,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好不駭人!
然後,就是那樣了!身體抽長,心理掙扎,我成了隱性的憤怒少女,表面乖順,內心悖逆。雖然依舊打從心裡害怕,卻不打算再逃避了,有時甚至刻意迎向她,用稍稍凌厲的眼神和她對視,而她一逕微笑,對我的底細瞭若指掌般。
也許命運就是一連串的巧合。升上高中,那雙眼睛的主人又如芒刺在背的被編在隔壁八班的自然組,幸而,我們七班是文組的最後一班,定居一樓的角落;從八班起,躍居二樓,除了升旗典禮比鄰,我們不容易見面。奇怪的是,陰影依然罩頂,噩夢仍舊連連。直到唸了大學,出了社會,人際關係一逕畸形扭曲,不是過度拘謹,就是自命清高。慣用倔傲的姿態掩飾內心的渴慕,用鄙夷的嘴角對應可能的拒絕。更糟的是,老覺得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直盯著我的後腦勺,隨時擔心被暗算,心情緊繃,沒辦法和別人怡然相處。
那次演講過後的幾天內,我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經過幾年的文字療癒方才感覺重新和正常接軌的人生,忽然因為那雙眼睛的重現,霹靂啪啦亀裂開來。成天,我抱怨這、懷恨那,「她為什麼這樣對我!」不時掛在嘴邊。接近耳順之年,忽然對人生起了大惑,回頭斤斤計較細微末節的童年往事。家人逐漸都不耐煩了!「不過是小朋友間的惡作劇罷了!值得這樣一提再提嗎?」我從他們的表情裡歸納出這樣的訊息,感覺有一點委屈。有人乾脆建議:「既然妳這麼介意,何不再找個機會當面問個清楚?」我吶吶地回說:「你們以為我不敢!」的確!這正是我的心聲,我不敢,除了那天乍然照面所突生的直覺抗議,我從小就是個膽小鬼,缺少家人支援的豎仔,有事只能往心裡擱,說了反正沒人理。他們總覺得我的煩惱瑣碎、無聊,「只要免睬伊就好。」說的簡單!
就在此時,有位小學同學正好來招兵買馬,籌開同學會。我喬裝不經意,閑閑探問。同學笑說:
「她呀!從小就怪怪的,我們都不想理她。她是私生女,小學時,我們都知道她沒有爸爸,媽媽在車站前開一家小旅店。……」
說到小旅店,同學還嘻笑著加強語調說是「供人きゅうけい(休憩)的那種哦」!同學滔滔談起她的身世,我卻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也許,我們是該同病相憐的,差別只在:她飽嘗不被理睬的忽略,我受到過度關注的困擾。我是從鄉下轉到城市的鄉巴佬,企圖透過聯考及第改換門第;她是身世不詳的私生女,同樣是被期待在高階華麗的世界中浴火重生。在地位和金錢環伺的貴族學校裡,家長的社經地位偏高,她必然跟我一樣,備感窘迫。好不容易盼到來了個鄉下孩子,以為終於找到門當戶對的交往對象,她以那雙窺伺的眼和紛紛的謠諑,企圖引我注意、和我產生連結,卻偏偏遇到了敏感且自卑自憐的楞女孩,只知道哭,視她所散發的結交訊息如洪水猛獸。
距離那日重新邂逅後約莫一個月,我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好奇,打電話去她任職的文化中心,打算將幾十年來潛藏內心的困惑,做一次了結。居然一下子就讓我給找到了,電話接通的剎那,我心虛得差點兒當場掛掉逃走,終究還是挺住。她絮絮叨叨地兀自講個沒完,還是和演講日同樣的說詞。這回,我靜靜聆聽,一句話都不回應,假裝莫測高深。她說得興起,下語不能自休。或許是總機小姐不耐煩,動了手腳,電話忽然斷了。我愣坐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我還是跟上回一樣連再見都不說?不行!事情依舊撲朔迷離,我得弄個清楚。於是,又撥了電話。她一聽我的聲音,立刻鬆了口氣說:
「幸好你打來了!我沒有你的電話。上回,我去跟主辦單位要你的電話,他們不肯!真是瞧不起人,他們不相信像我這樣的人有像你這樣的朋友!」
「你是哪樣的人?我又是哪樣的朋友?……我是曾經隆鼻的狗肝嗎?」我本來想跟她開個無聊的玩笑,卻也只是想想。雖然,實際上我只是個記恨的小人,但是,我得符合她的想像,舉手投足像個有教養的人。她語氣熱切,好像有許多不吐不快的事,但是,上班時間談私事,終是不宜,我要了她家裡電話,打算改日另談,跟她鄭重道了再見。
隔了幾日,我們又聯繫上。我仍舊保持沉默,她依然滔滔不絕。說的那些往事,在午後的書房裡,迤迤邐邐,劇情、對白、聲光,一應俱全,似幻還真,我像聽故事一般,聽著自己陌生的童年,感覺非常詭奇。她說的種種,也許是真的,否則,她怎能拼湊得如此天衣無縫又歷久彌新!譬如:有名有姓的愛慕者、綁在手腕間的小手帕、穿起來神氣活現的黑披風……;也或許只是虛構,否則,既是我切身之事怎會自己毫無所悉!譬如隆鼻、送禮、愛男生…等等。我問:「你幹嘛這麼注意我?我們又不同班?」她說:「你不知道當年的你氣質出眾,磁場有多強!剛轉學過來,立刻贏得那位驕傲的音樂老師的青睞,輕易取得指揮的榮銜,那些家世顯赫的女同學如醫生、校長的女兒都嫉妒得眼睛發紅!我不一樣,我是很喜歡你的。」我說:「就算這樣,你也不必造謠啊!」她急了!賭咒又發誓:「我才沒有!是你們班的同學說的,她們姑妄言之,我姑妄傳之而已,我這個人是很誠懇的。」這麼說來,仍舊是我的錯,我不該太過敏感!……哼!姑妄言之、姑妄傳之?對她而言是雲淡風輕的!對我來說卻是跨不過的橫逆。
即便當面對質,往事依舊迷離,宿恨一時難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對我的關切,許多早被歲月遺忘的往事,又被一一召喚回來,她彷彿是我身邊的姐妹,專門負責幫糊塗善忘的姊妹留下恍惚迷離的記憶。我真的被驚嚇到,居然有人比我自己還要熟悉我的過去?而我卻對她一無所悉,這豈不是最大的荒謬!四十多年過去,她猶然抱持昔日的熱情,鉅細靡遺地收攬過去的記憶。聽著、聽著,隔著迢遞的距離和空間,我握著電話的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心裡的某個堅硬的角落像冰山遇熱,逐漸溶解成溫柔的涓涓流水。一宗懸疑多年的公案,終於不清不楚卻又彷彿已有定見地結案。
我想起那天聽眾的提問,同樣是存在主義的健將,卡繆和沙特對荒謬的看法有何差異?
沙特懷著強烈的絕望,把希望寄託於未來,實際上是寄託於想像的世界;而卡繆則把希望寄託於當下,不相信虛無飄渺的明天或來世。他說:「生活就是活用荒謬、凝視荒謬。」他們兩人最大的差別在是否包容自己那充滿誤謬的過去,願不願意在當下也包容所面對的世界,而我此刻最能體會卡繆「我就在這兒,這就是荒謬」的說法,我決定選擇向卡繆致意,必要時,履踐自己演講的主要觀點-對荒謬微笑,否則,說什麼也無法諒解如此荒謬的人生!
……
注記:
對你造成傷害的罪魁禍首,大剌剌地照面寒暄,橫亙數十年,潛藏在人生幽影中的窺伺之眼,炯炯注視。任你遍體麟傷,獨舐傷口,她卻若無其事走來,理所當然親暱,彷如知心密友。
你驚怒質問,卻攢不著公道,無端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歲月所賜,竟非飽滿圓融,那弓滿的張力,原來只是漲碎的泡沫。悚慄回首,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作者於文中細數遭受無妄之災的童年,原該遊戲嘻笑的青春,被過度關注給囚困,失去與世界怡然共處的信任感。一路倉皇跌撞,反覆受傷自癒,於荊棘中踏出血路。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執筆演說的同時,她亦反覆思量人生的困惑,直至與荒謬貼身相逢。一連串的追索,讓兩個隔壁班的女孩身影再次浮現。往事迷離,宿恨難解,兜兜轉轉,終究回到最初的開端。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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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摘錄自
《#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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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壓迫者教育學誠品 在 當張仲景遇上史丹佛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老同學寄來的讀書感想
今天稍早接到老同學寄給我的「讀書感想」,在這裡和大家分享。韓宜博士很多年前和我一起經由教育部特殊資優輔導計劃保送上台大物理系,後來轉向財經及企業管理,當上教授,現在還和電視劇「三十而已」中的顧佳一樣,經營高品質有機茶葉的事業,她的簡介列在文章後面,讓讀者認識她。大學畢業後,大家都忙於進修、工作、家庭等,二十多年過去了,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聚在一起聊聊。這次新書一出版,老同學不但馬上閲讀完整本書,心中感觸很深,立即寫了「讀書感想」,還多買了八九本新書來分贈親友。非常感謝韓博士的支持及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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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恩醫師新書《當張仲景遇上史丹佛》讀後感
韓宜博士
前幾個星期才和我在英國幫我調整骨骼的大師Barry Pluke和他傳承的兒子Benjamin Raphael Pluke談到人體和重力的問題,討論到西方醫學不承認重力對人體的影響,我當時提到了在美國矽谷及華人圈以中醫赫赫有名的台大物理系同學李宗恩,於是我們開始討論中醫及許多東方傳統醫學與物理的關係,難怪一位懂物理的優秀同學可以把中醫融會貫通到極致!幾小時後,在物理系群組得知了李醫師新書要上市的消息,我馬上跟大師和所有在現場的朋友分享這個好消息。可惜他們都看不懂中文,而這也凸顯了即使西方有很多想要在中醫上面精進的有心人,若無相當的中文基礎,難以深入探討,更不用說在西方主流醫學上能夠有辦法取得任何的發言權。
然而,從小在台灣長大的李宗恩醫師,大學後即赴美深造並長年居住矽谷,這本中文新書『當張仲景遇上史丹佛』至少是一個充滿希望的開始,是一位在西方土地上發揚與實踐中醫的世界級大醫師,以多年的各種案例及最近的新冠肺炎治癒成果,讓全世界各地的中文讀者可以最科學邏輯的思維進入中醫的大門。
我從小在台北長大,從小到大看病都是去西醫,前公公也是知名的台大醫學院名譽教授及前連戰副總統的家庭醫生,為什麼這十年來我選擇完全拒絕西醫的醫療?
當年我三歲大的女兒突然跟我說他背痛,我不想要他從小穿著矯正鐵衣,於是有位朋友介紹我去給中醫看,當時我也如同李醫師書中寫的很多人對中醫的刻版印象,認為中醫不科學、不可靠、江湖術士…..但我沒辦法之下,開始到處問人。
『中醫是五千年人體試驗的結果,人類知識有限,如何能對不知道的東西說他不科學?』第一次在波士頓與一位在知名西藥廠當研發主管的朋友討論西藥和中藥的事情,他接著說『中藥是複方、西藥是單方,中藥一次可以打多個機轉、西藥一次只能打一個機轉。我們想要從中藥裡面得到有效成分去研發西藥,就算投入了巨額經費,也只知其中一兩種成分,你怎麼可以說中醫和中藥不科學?我們人類的知識太淺薄了』。這位高中老朋友給了我很多觀念的糾正。
在我父親去世前一週,我和母親被台北榮總的主治醫師請到房間,他打開電腦給我們看一些難懂的數值,說『因為你父親的肺積水造成感染,我們給他用抗生素,但是他又不能喝很多水以免產生更多積水,所以腎臟的指數一直上來,預計下週就會出現紅字……』。我母親一直哭,我很生氣的問醫生說『你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不是今天才知道,為什麼先前一直跟我母親說你們可以治?現在擺明了就是你們沒辦法治!為什麼不早一點承認,好讓我母親可以接受我建議的中醫及第三類醫學的治療?』
如同波士頓的朋友所強調,多重問題根本不可能透過西醫和單一的西藥去處理,就算不同科別的西醫會診、聯合用藥,所有的西藥研發過程與上市許可都是嚴格控制在單一機轉上,無法對交叉效果去作預測。
父親的喪禮上,我沒哭,因為我還在生氣。到現在,我也很少哭,因為我還沒生完氣!一直等到看到李醫師的這本書,我才大哭,中醫和中藥一直被包括華人在內的台灣人所不信任,這本書至少得到了一次平反的契機。
但誠如李醫師書中提到許多人的困惑,甚至有些有名的中醫也是故弄玄虛以賺錢為目的,以致中醫背負了許多罪名。『中醫有沒有效?你看了以後自己身體會有感覺。感覺變好,就是有效,如果兩三天都沒感覺,你就再換一個中醫』我在洛杉磯UCLA醫藥管理畢業的表妹建議我。
就這樣,我與朋友介紹的一位台中的中醫師結緣,到最近這十年來,我感冒也看中醫,如果症狀很輕,一帖藥下去就好。後來我每天忙事業和學校,有一天下課後我突然暈眩,學校叫救護車來,我在救護車上要求把我送去中醫,醫護人員說一定要把我送到西醫的急診室,結果檢查搞半天弄不出所以然(我本來就知道會是這樣),給我打了一瓶點滴後,放我離開,我就直接去找中醫,他幫我緩解幾個穴道,躺了一小時後就恢復了。這也凸顯了在現代醫藥制度下,甚至在台灣這麼多優秀中醫的環境裡,我們沒有辦法完全選擇自己的醫療方式。回應到李醫師開頭寫的新冠肺炎可以100%用中藥醫治重症甚至預防的成功經驗,世界各國甚至包括台灣防疫模範生是否可以讓患者選擇使用100%中醫的治療?這真的不是是非題,寧可花大錢用昂貴的西醫西藥,讓醫護人員疲於奔命,讓重症無助地離開,我相信是中西方醫界的發言權位階問題,更是各國政治角力的問題。
借用洛杉磯表妹說的,如果西醫和西藥無法改善,為什麼還要繼續去?
我不能理解的是,我們總是覺得西方先進國家一切都科學,從小被洗腦,但有腦子思考的人,為什麼不問上面這麼簡單的問題,還要一直在西醫拗下去?這就是我在台北榮總生氣的原因,台中的中醫幫我爸爸治好中風,可以下床自己走動,當時也是因為在台北榮總請我中風的爸爸出院時,醫生跟我說『你父親就是要這樣躺一輩子了….』在我母親絕望下,他們願意『試看看』我說的中醫。中醫總是在西醫沒辦法下,成為那最後『試看看』的選擇,好,我也認了,但是已經幫我爸爸治好中風的醫師,為什麼我的母親和妹妹卻在最後還是要選擇那個從來就無法治好爸爸的台北榮總?
後續,我也因此接觸到第三類醫學,每週固定去給一位老先生治療,這位老先生精通易經八卦和氣功,其實身體有很多西方醫學檢查不出來的問題(像是我的暈眩案例),是『氣』不通暢造成。我一直和這位老先生討論各式各樣的這些課題,讓我領悟到許多事情,其實中醫就如李醫師說的『宏觀』,人體是一整個系統,無法用西醫的『微觀』去『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因為頭痛可能是其他的原因造成,就像我長期開車跑農場,坐骨下半身很容易痛,但是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有脊椎側彎曲問題,導致長時間坐著開車時更加壓迫,不是坐骨本身的問題。李醫師在書中寫到的許多案例,看似表象是什麼問題,但其實另有其因,都是同樣的原理。這就是西醫『治標不治本』,大家從小都聽過,但你有沒有認真想過?尤其人過中年有很多是西醫儀器測不出來的病,相信不少朋友都有經驗。
長期跑農場,我深信健全的生態平衡是最好的永續。人體本身就是一個生態系,西醫的微觀出現最大的問題,就是會失掉生態系的平衡!就像我父親最後腎衰竭離世,絕對不是他的腎臟有問題,而是他的身體生態平衡嚴重失衡造成的。
同樣的,新冠肺炎致死?新冠肺炎就算是世紀瘟疫,也只是身體失衡的一個促動點,和其他流感致死沒有兩樣。至於為什麼要獨厚『新冠肺炎』?為它封國封城、為它隔離、為它在家工作、為它放棄人類文明的基本尊嚴……明明中醫有有效的治療甚至防範方式,卻仍然蒙閉眼睛,告訴大家什麼西藥、什麼趕鴨子上架的疫苗?
這就是我母親和妹妹當年眼看著我父親在西醫的治療下,愈來愈糟,卻仍然不承認他們選擇的錯誤,直到今天,他們還是相信西醫和西藥的『科學』。
以李宗恩醫師深厚的『科學』訓練背景:台大物理系、史丹佛電機博士、矽谷科技新貴…..。他這樣有多重紮實背景的中外知名中醫寫出來的書,希望能取信更多曾經不願意面對中醫科學和有效五千年人體試驗的事實。我在英國有許多朋友也是寧死不打COVID-19疫苗、更不會去NHS(UK National Healthcare System)的。我一直相信,中醫會在海外發揚光大,因為華人自己很難相信自己五千年的智慧累積會比西方更科學,因為我們的知識太有限了。所以,從李醫師的這本書開始,讓我看到了『中醫史丹佛』的未來!加油!
作者簡介
韓宜博士,Dr. I Han,畢業於台大財金系與經濟系、英國University of Reading國際管理碩士、台大國際企業研究所碩士、博士,目前任職於逢甲大學國際經營與貿易學系副教授,並為亞格農時尚社會企業創辦人(Agra Boutique 亞格農時尚),協助台灣小農手作精品,以Taiwan Tea & Co.品牌進軍美國和Formosan Farms品牌進軍英國與歐洲市場(www.taiwanteaco.com, www.formosanfarms.com.tw)。代表著作Social Innovation and Business in Taiwan為紐約Palgrave Macmillan邀請出版,十多年來專注於台灣農業、農村偏鄉社區、弱勢農民的研究、教學、輔導,近年研究與實踐皆以農村永續環境與商業模式,和女性社會創業為主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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