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潤」究竟是什麼
這一講不是要講經商,我們小小地梳理一個大大的話題:從經濟學角度看,人生應該追求什麼。
簡單地說,最值得追求的東西是「利潤」。
我不信你會不想要利潤。利潤是收入減去成本剩下的那一部分,是收穫比付出多出來的部分。利潤是正的,說明你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說明瞭社會對你的肯定。利潤要是負的,就說明你創造的價值配不上你的一番折騰。
但你要是細想,利潤是一個神秘的東西。
*
你必須直接去市場上買賣點什麼東西才談得上利潤。上班拿固定工資是沒有利潤的。哪怕你工資再高,那也只是你的勞動所得,都是根據你這個水平,你應該得的,是市場認為正好等於你的付出的回報 —— 這表現在你要是不上班就沒有收入。
而利潤則是「不該得」的東西,可以說是躺著賺的錢。這個性質曾經使得有些思想家認為拿利潤是不道德的。
馬克思譴責利潤。你開個工廠,買了機器和廠房,雇了工人,進了一批原材料,工人生產出產品,你把產品賣掉。然後你一算賬,賣產品的收入減去工人工資、機器廠房和原材料的花費,還多出來了一筆錢,這就是利潤。你欣然把這筆錢放入自己口袋。馬克思說且慢!工人累死累活工作才拿那麼一點工資,你幹什麼了就拿這麼多錢,你那叫剩餘價值!你無償佔有了別人創造的價值。
你當然不服氣。你說不是啊,我管理工人,我組織生產,我聯繫了進貨和銷售,我安排廠裡的大事小情,這怎麼不是創造價值呢?
馬克思會告訴你,你做的這些事兒的確也是勞動,你可以拿一份高工資,但你的工資不會像利潤那麼高。你完全可以雇一個職業經理人替你管理工廠。你把職業經理人的工資發了,還會剩下一筆錢,這筆錢才是真正的利潤。
這個計算讓馬克思深感憤怒,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咱們還是單說資本主義這邊對此是怎麼想的。崇尚市場的經濟學家也算了這個賬,但結果是利潤好像不應該存在。
我們假設老張開工廠賺了一萬塊錢的「淨」利潤。這個是把老張本人付出的管理勞動該拿的那部分報酬去掉之後剩下的錢,是老張「躺賺」的錢。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市場上就應該出來一個老李:老李說既然是躺賺,我不用那麼高的利潤,我躺賺五千元就行,我願意把商品賣便宜點,給工人工資高點。那你說老張能幹過老李嗎?
你很容易想到老張繼續存在的理由。比如老張有資本而老李沒有。或者老張跟政府關係好,壟斷了這塊業務。或者老張掌握一個技術護城河,老李學不會。但是對經濟學家來說這些都不是本質問題:資本可以貸款,跟政府的關係可以用一個更好的條件重新談,技術可以請人研發。事實上,經濟學家的推理是,哪怕現在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老李,只要市場存在老李出現的可能性,老張就不敢壓榨太高的利潤,他必須用比較低的價格和比較高的工資預防老李的出現。
要這麼算的話,市場充分競爭的結果一定會把利潤變成 0。總會有一個老王出來,說我就當自己是個職業經理人跟大家交朋友算了,我拿個應得的工資就行,利潤我不要。
那真實世界里的利潤是從哪來的呢?當然市場不可能是充分競爭的,總會有些老張偶爾能享受到利潤……但市場力量應該讓利潤越來越薄才對。經濟學家必須找到一個產生利潤的過硬的機制,否則解釋不了為什麼總有人拿那麼高的利潤……甚至解釋不了為什麼有人願意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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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潤從哪裡來這個問題的解決,在經濟學史上是一個里程碑。1921年,美國經濟學家弗蘭克·奈特(Frank Knight, 1885-1972)出版了《風險、不確定性與利潤》(Risk, Uncertainty, and Profit)一書 [1],提出了一個傳世的洞見:利潤來自不確定性。
組織生產、採購和營銷、日常的管理,企業中一切常規的操作都可以由拿固定工資的人做,只有一件事必須由企業家本人做,那就是風險決策。
比如說,為了在今年秋季上市一批新女裝,我們必須在夏天就定下來款式,備工備料,展開生產。可是秋天還沒到,現在誰也不知道到時候流行哪個款式,那我們生產什麼呢?這個決策,必須由企業家本人做出。為什麼?因為他是承擔決策風險的人。
如果你賭對了,秋季正好流行這款女裝,因為別的服裝廠沒生產只有你生產出來了,你就佔據了稀缺,你就可以要一個高價,利潤歸你。你要是賭錯了,到時候服裝賣不出去,工人和經理們還是會拿同樣的工資,損失也歸你。
生產、日常管理、冒險,是三種不同的能力。為什麼企業家要開公司?因為他敢冒險。為什麼工人和經理人選擇拿固定工資?因為他們不想冒險。
這個道理聽著挺簡單,但是其中有個大學問。奈特之前的經濟學家也想到了企業家承擔風險,但是他們沒搞清楚到底什麼是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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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女裝只有比如粉色和綠色兩個選擇,而且你明確知道它們流行的可能性都是 50% —— 那這個風險其實不用企業家承擔。因為你可以買保險!概率已知的風險都是可以管理的。銀行可以給生產兩款女裝的工廠都提供貸款,到時候肯定一個賠錢一個賺錢,只要利息和保險合適,銀行和企業雙贏。有這個保險機制在,大家誰都不用冒險,可以各自拿一份固定工資,根本不需要企業家。
奈特的真正貢獻在於,他把風險給分成了兩種。
第一種就叫「風險(risk)」,但是特指那些已知概率大小的風險。這種可以用保險解決,不需要企業家。
第二種叫「不確定性(uncertainty)」,是指那些無法評估概率大小,可能是從來沒出現過的新事物,甚至是現在人們根本無法想象的東西。這個不確定性,才是企業家存在的理由,才是利潤的來源。
現代經濟學家把這個不確定性特別稱為「奈特不確定性(Knightian uncertainty)」。我們專欄講過 [2],統計學家有個更科學的說法。已知概率大小的,叫做「偶然不確定性(Aleatoric uncertainty)」, 也叫統計不確定性。不知道概率大小的,叫做「認知不確定性(Epistemic uncertainty)」,也叫系統不確定性。前者發生的事情都是你事先能想到的,後者則是你想不到的。比如「黑天鵝」事件,就是一種認知不確定性。
你開一個賭場。賭場每天都在跟賭徒們賭博,但是因為輸贏的概率是固定的而且有利於你,所以你的日常經營本身並不是冒險。真正的冒險是要不要開這個賭場:你能預測客流量足夠讓你收回投資嗎?你能擺平當地黑社會嗎?你能確保政府發展博彩業的政策不會變嗎?這些事兒沒法計算概率。
搞定這些不確定性,才是企業家該乾的事兒,也是企業家的回報所在。
流行趨勢通常不能用以往的經驗判斷。有個企業家認准了一個全新的款式,說我非得生產這個,銀行能給他擔保嗎?這個不確定性沒法系統化管理,他自己必須承擔 —— 這才是企業家存在的意義。你要是願意給這樣的項目投資、分擔不確定性 —— 而不是把錢交給銀行拿固定的利息 —— 你也是企業家。
要做服裝這一行的企業家,你肯定得對流行趨勢有個很好的感覺才行。不過企業家本人不一定非得特別懂女裝 —— 他完全可以請人來給他設計,只是設計師不承擔不確定性,人家拿固定的設計費,風險還是要由企業家承擔。
簡單說,企業家,是市場上的 player。他拒絕聽別人的安排,非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決定做什麼,然後他安排別人也按照這個想法去做,最後他獨自承擔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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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特找到了公司存在的最根本理由。市場競爭再充分也不可能是絕對可預測的,未來總會有各種各樣的不確定性,需要企業家在各個方向上大膽探索。奈特後來成為經濟學的大宗師,他本人沒得過諾貝爾獎但是他有五個弟子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他是「芝加哥學派」的祖師爺。
奈特之後,別的經濟學家又找到了公司存在的其他理由。比如科斯說公司減少了交易成本能起到協調作用。張五常說公司提供了合約。還有人說公司解決了監督、提供了資源獨特性……等等等 [3],但是奈特這個「不確定性」的說法,是最根本的。
如果從某一天開始,世界上再也沒有不確定性了,那麼市場的力量就會迅速把公司利潤變成 0:企業家就不需要存在,大家都應該拿固定工資。
其實現在企業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我們看街上那些餐館,開了關關了開,真正能長期賺錢的沒有幾家,可能大部分老闆都是賠錢。沒有稀缺是不可能賺到錢的,但是利潤只發生在你剛剛掌握某種稀缺、而別人還沒有跟上的那個時間段。別人跟上了,模仿了,你就必須再去尋找新的不確定性。
一切賺錢的生意都有不確定性。你把一大筆錢放銀行裡拿利息,那叫躺著花錢不叫躺著賺錢。哪怕是買幾套房子收租金,你都得面對房產市場的不確定性。
世界上沒有一勞永逸的利潤,也沒有真正躺著賺錢的企業家。
那你說平均而言,企業家的收益是正的還是負的呢?我到底該不該去做個企業家呢?沒有答案。有答案就不叫不確定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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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性都是從哪來的呢?一個有意思的不確定性是中國經濟學家張維迎在 2008 年的一次演講中說的 [4]。他說中國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之中,商業活動最大的不確定性,是「體制的不確定性,政策的不確定性,政府行為的不確定性。」這體現在政府對資源的調配非常隨意。
張維迎當時說,正是這個不確定性加劇了中國的貧富差距。在中國市場化程度高,體制不確定性低的地區,比如浙江省,人們更富裕,收入差距反而更低:因為利潤分布更均勻。
這個規律是不確定性越大,利潤就越高 —— 企業家為利潤而奮鬥,但是市場看不見的手恰恰在降低總利潤。是那些看得見的手,提供了額外的不確定性,才給人帶來不合理的利潤。
那你說如果我們把體制給理順,讓競爭越來越公平,未來的不確定性會不會越來越少呢?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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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特列舉了不確定性的好幾種來源,比如未來人口的變化、資源的供給等等。其中我們現代人最關注的肯定是創新。創新本質上是不可預測的,你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麼新技術出來,你也不知道一個新技術出來會不會被市場接受。一切創新都有強烈的冒險成分,關於這一點已經有太多經濟學家討論了。
而奈特更厲害的一個洞見,則是「價值」的不確定性。說白了就是人的慾望的不確定性,你不知道未來的人喜歡什麼。奈特 1924 年發表了一篇文章叫《經濟學中科學方法的局限性》,說經濟學不僅僅是什麼資源的有效調配,把一個什麼價值函數最大化的問題,因為人的價值觀是會變的 ——
「人生在根本上是對價值的探索,是努力發現新價值,而不是照著現有的價值觀把生產和享受最大化。」[5]
一百多年前整天坐馬車的人沒有想要一輛汽車。2006 年以前的人並不期待智能手機。今天的多數人不能理解馬斯克為什麼非得讓人去火星。人生的終極任務不是滿足某種價值,而是發現和創造新價值。
因為這個見識,奈特後來被認為是個道德哲學家,而不僅僅是個經濟學家。
也因為這一點,你不需要非得是個企業家,也不一定非得拿金錢利潤。藝術家、教育家、每個工人和管理者、包括每個消費者,都可以是價值的發現者和不確定性的製造者。
只要把周圍的世界往你想的那個方向上推動一小步,就算是你的成功。
注釋
[1] 弗蘭克·奈特,《風險、不確定性和利潤》,中文有郭武軍、劉亮翻譯版,華夏出版社 2013。
[2] 精英日課第三季,哪種不確定性?什麼黑天鵝?
[3] 關於公司為什麼存在的理論發展總結,可參考向松祚,《新經濟學》第二卷,新經濟範式。
[4] 張維迎的這次演講首次發表於《經濟觀察報》2008年1月20日,修改後的文章曾收入作者主編的《中國改革30年:10位經濟學家的思考》。
[5] Frank Knight (1924), "The limitations of scientific method in economics」, 原文是「Now this, we shall contend, is not very far; the scientific view of life is a limited and partial view; life is at bottom an exploration in the field of values, an attempt to discover values, rather than on the basis of knowledge of them to produce and enjoy them to the greatest possible extent. We strive to "know ourselves," to find out our real wants, more than to get what we want. This fact sets a first and most sweeping limitation to the conception of economics as a 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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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文章本來我答應我們的社員在社團分享的!但是我左思右想,我放在粉絲專頁好了!因為我希望更多人去省思教育!
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是大陸復旦大學錢文忠教授在「第三界新東方家庭教育高峰論壇」上的演講。
面對動輒就強調快樂教育,體罰被教育禁絕的中國,復旦大學錢文忠教授的這番演講,有著重要的啓示意義。
對於一個孩子的教育,必須有懲戒,甚至是嚴厲的懲戒,尤其是目前家中還在面對獨生子女的一代。
很多所謂的素質教育、快樂學習完全是被誤導的口號,希望這些能警醒一些家長和老師。
以下為錢教授演講全文:
各位尊敬的校長、老師:
非常高興來到本次論壇。本來,我的演講題目是俞敏洪校長規定的,但是,聽了四中校長和鄭州外國語學校校長的發言之後,我想臨時改改。
我打算以一個學生、一個家長、一個老師的身份,來談一談我對教育的看法。
1、中國教育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問題
今天我們對中國教育所有的看法也許都起源於一種錯誤,我們沒有認真思考到底什麼是教育。
我們在不斷地讓步,為自己找理由,為孩子們開脫。我想說,教育不是這樣,也不應該是這樣。
中國正面臨著很多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面臨過的問題,比如獨生子女。
獨生子女是自地球上有人類這個物種以來所出現的一個從來沒有過的「亞種」。
在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那麼多沒有兄弟姐妹的人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有計劃地出現在一個國家。
請別忘記了,我們所有的教育理念、教育方法、教育手段都是針對有兄弟姐妹的孩子。
今天,我們的教育者在拼命反思,但是別忘了,接受教育的對象的主體已經是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亞種」了。
我們沒有辦法,不知道怎麼教育這些孩子。千萬不要以為他們和我們是一樣的,他們和我們不一樣,甚至可能完全不一樣。
我們今天講快樂教育,講我們的童年很快樂。
可是,我們的童年快樂嗎?至少我一點都不快樂。回憶一般都是虛幻的、快樂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在座的我們,只要上過大學的,誰不是一路考試拼上來的?
我們小時候也有不少作業,我們小時候還吃不飽飯,有時候還被老師揍兩下、罵兩句。
憑什麼教育是快樂的?我實在想不通,教育怎麼一定是快樂的?恐怕被國外教育搞暈了吧!
教育裡面一定有痛苦的成分,這是不言而喻的。我們憑什麼對注定將要接替我們的子孫讓步,我想不明白。
2、教育可以沒有懲戒手段嗎?
現在,我們對孩子的教育大多是鼓勵,沒有錯。
那麼,懲戒呢?教育可以沒有懲戒手段嗎?單憑鼓勵就可以完成教育了?我不相信。
現在的孩子罵不得、說不得、批評不得,一點挫折就接受不了!
小時候,我的老師懲戒過我,但我們的感情到今天都很好。現在對孩子一味表揚,恐怕還要看家長是什麼樣的人吧。
那懲戒呢?我是在歐洲留學的,我們常講歐洲的教育怎麼怎麼好。好啊,大家看看英國的好學校規矩嚴到什麼地步。
英國議院通過了一條法規,大意是「允許教師在歷經勸告無效的情況下,採取包括身體接觸在內的必要手段,迫使不遵守紀律的學生遵守紀律」。
說白了,就是可以適當地揍。大家都說新加坡的教育好,新加坡的中小學教室後面牆上,不是經常懸著一把戒尺?
據說,孩子表現不好,按規定打三下,只許打手心,不許打手背,必須兩個老師在場的時候才允許執行。
但是如果說過去的教育都不對,那俞敏洪校長是怎麼培養出來的?徐小平、王強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我們不是過去的教育教出來的嗎?我們是隨地吐痰了,還是耍流氓了?我們什麼都沒乾,挺好。
我覺得教育不能再一味地讓步,我們對孩子要真的負責任。
不要迎合社會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說法,什麼素質教育、什麼快樂教育、什麼應試教育。應試是最基本的素質。
3、應試制度真的不公平嗎?
人類社會沒有絕對的公平!中國不公平,美國同樣不公平!現在幾乎可以說唯一的一條相對公平線就是高考了。
如果說按照所謂的素質來招生,那麼,中國的平民子弟有多少能進北大、清華?
一個孩子連公平競爭都競爭不過人家,還說素質很高,誰會相信? 所以,不要迎合社會上有些所謂的專家的話。
我現在提倡恢復全國統一高考,而且是裸考,不要加分。王強是內蒙古高考的第二名,我是那年高考的上海第二名,我們都是這麼考到北大的。
如果高考制度不能改,我們的教育就不能改,高考是指揮棒啊!
高考制度之所以不能改,是因為我們找不到比高考制度更不壞的制度。高考制度不是最好的制度,但它是最不壞的制度。
問題是,我們面臨的矛盾我們必須自己心裡清楚。有人問我:
「錢老師,您這幾年電視上講國學,講《三字經》《弟子規》,您覺得推廣《三字經》《弟子規》的最大難處在哪裡?」
我一般的說法是希望有關部門大力推廣,進入學校。
其實這不是最大的困難,最大的困難是:
如果按照《三字經》《弟子規》,按照出席今天論壇的名校的標準培養孩子,那麼,這些孩子到社會上90%要吃虧。
你把按照《弟子規》那樣忠誠、守信、孝悌、守規矩的孩子放到社會上看看,很可能就吃虧!
這說明,我們的社會出了大問題。誰能否認?我們要講傳統優秀文化的最根本的理由正在於此。
我自己也在一線教書,跟學生有接觸,我想告訴大家,對於中國的教育,我們要有一種極度的憂患意識。
我贊成對孩子真的要嚴格,孩子畢竟不是成年人,孩子還必須管教、必須懲戒,必須讓他知道教育絕不僅僅是快樂的,學習絕不僅僅是快樂的!
如果一個人能夠在學習中感到快樂,那就很可能成為大師級人物!絕大多數人是不會的。
絕大多數孩子是不得不學,是為了某種目的或知道學習對其一生的重要性不得不去學的。
4、現在的孩子,犯錯成本太低
我們要告訴孩子,犯了錯誤要付出代價。
如果在全社會形成家長對孩子讓步的氛圍,以後的孩子是很可怕的,我們的未來是很可怕的。
這樣教育出來的孩子是接不住中國未來發展的重擔的。
現在,孩子進一步,社會讓一步;孩子進一步,老師讓一步;孩子進一步,家長讓一步。家長心疼孩子,老師也心疼孩子,就是獨生子女鬧的。
這樣的教育怎麼行?更何況,現在的教育面臨著巨大的衝突,根本就不能按照一般的教育學理論思考。
我父親受過很好的教育,但他就看不得兒子教育孫子。
有一次,我教訓孩子,我父親在旁邊就有些不愉快。
我兒子說:「爸爸,你為什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我說:「因為你錯了。」
他說:「錯了也不能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
我說:「《三字經》沒讀過?」
他說:「你不就是想說 ‘養不教,父之過’嗎?」
我說:「是啊。」
他說:「你前兩天不還講《弟子規》的嗎?《弟子規》里說‘守孝悌,次謹信’,你都不讓你老爸高興,憑什麼我讓我老爸高興?」
這件事就說明,我們的傳統教育在今天已經全然崩塌,我們正面臨著根本的衝突。
作為家長,我倒是希望如果我兒子的老師看他不成器,揍他兩下,罰站一會兒,這是應該的。
教育部就應該定出這樣的規則,對學生要有懲戒。
我們現在都說鼓勵孩子的自信心,贊揚他,鼓勵他有自信,這是對的,但是不能過度。
在這種教育下的孩子將來到社會,他面臨的反差足以把他摧毀。
我們應該告訴孩子,這個社會是殘酷的、不公平的,要準備受到很多委屈,早受到委屈,早得到鍛鍊。
如果校長、老師懲戒確實犯了錯的我的孩子,甚至揍他幾下,我會感謝老師。
我相信,大多數老師是有大愛的。我希望老師一手拿著胡蘿蔔,一手還得拿著大棒。
再不要簡單地說快樂教育、素質教育、快樂學習、成功教育,都成功還了得?我看教育孩子做一個快樂的普通人挺好!
5、教育,不能一味地對孩子讓步
教育是最真實的事情,老師不應該去揣摩家長、孩子的心思,不停地對孩子讓步、對家長讓步。
孩子考不考名牌大學無所謂,我只希望他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好好過完一輩子。
更何況,人類到底有多少年誰都不知道。霍金說還有200年,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會跟我的孫子說不要生孩子了。這是一句笑話嗎?
我們現在要讓孩子盡量生理健康、心理健康,我們把未來的選擇權放開給他,因為我們對孩子負不起責任。
不像我們小時候,生活很困難、社會不發達、經濟也不發達,但是我們的父母還能對我們負責任。
我現在非常羨慕我父母,他們敢罵孩子、揍孩子,但是我們依然愛他們。
今天的孩子打不得、罵不得,哪怕是一個眼神,沒准明天就能把長輩殺了。
老師也不敢批評學生,學生在校更不能受傷,老師害怕家長找上門來沒完沒了、糾纏不休。
我講《弟子規》講到「守孝悌」時,讓我的助手搜索一年以內的「不孝、殺父」的反面例子,然後打印出來,以備我選用反面例子。
不一會兒,助手告訴我:「打印紙沒有了!」
我們對孩子沒有一些控制、抑制、約束,一味以愛的名義對他們讓步,這樣的教育是不對的。
也許這個想法很突兀,應該想辦法「如何讓孩子學習更成功」,但我內心「不相信」。
所以我選擇把我的真實想法跟各位校長、老師彙報。
如果我們再不把一些虛幻的東西弄清楚,我們都要完蛋的!
教育,特別是基礎教育,恐怕未必應該全然簡單地隨著社會的發展而發展。
這是一個大問題,我們簡單地認為,教育就應該跟著社會發展而發展。
在某種程度上,教育是應該跟社會「對著唱的」。是社會在「教育」教育,還是教育在「教育」社會?
我認為應該是教育在「教育」社會。現在是社會在「教育」教育,這樣教育的本體性就不存在了,教育最基本的價值理念就不存在了。
我們這個民族原來給教育賦予那麼高的地位和價值,在今天都已經完全被打亂了。
我們這個社會最後一道防線就是教育。我們不要輕易向社會讓步,我們也不要輕易向我們的孩子讓步,也不要輕易向家長讓步。
我們這個社會要賦予校長、老師更大的權利、更高的榮譽、更好的待遇,但是也應該賦予他們更大的責任。
這是我的真心話,有不對的地方,請各位校長首先把我當成一個學生,其次把我當成一個家長,最後把我當一個晚輩老師,給予批評教育。
我剛才講的沒有一句假話,全是真話。當然,季羨林先生教過我「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