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出書了,月初買到書,獎券一樣的書腰印著發表會的日期。我一直記著二十三號要去聽他說話,昨天和朋友們吃飯,熊才說發表會前天晚上已經結束了。我記錯日期了。
聽說發表會出現很多大學時的朋友,同學,同學和同學的女友。一整排坐在敦南誠品喊著名字,「不像講座,像在吃燒烤。」熊說。我忘記問他是不是閱讀桌現在是不是還打著牙醫診所一樣的燈光,每次在那裡低頭看書都覺得自己正在製作什麼標本,身邊的陌生人全都帶著鑷子一樣的眼神。「也太棒了吧,燒烤。」我說。我想到吃燒烤時用的那種粗獷的夾子。能夠把那個地方的氣氛從鑷子變成夾子的,我所認識的人們。我到底為什麼會記錯日期呢。
任何關於柏言的事我總是記錯。例如十六歲在雄女,馭墨文學獎決審途中的下午,我們沿著圍牆走到摩斯漢堡,等餐的時候我令人髮指地拿一本Marie Claire翻著,一邊嚷嚷像是「可是郭采潔在MV裡騎三輪車在原野上晃動想裝成熟結果看起來超級做作的」之類讓人了無生趣的話題。到底是什麼讓那天的我表現得這麼討人厭呢?事後檢討,也許是那陣子剛讀完《把妹達人》的緣故。
在剛讀完《把妹達人》的時候認識了他。我一直記得和他相遇的第一個半天自己的表情完全就是一隻營養過剩的狗,然而幾年以後,當我讀到柏言那天的網誌,他卻是這樣寫的:「今天還認識了蕭詒徽。是一個有趣的人。」
●
到現在還有人以為我是輕痰的人。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發現柏言也進了政大中文之後,我說,要不然來辦個寫作的東西好了。大一某天晚上在宿舍食堂,我蒼蠅一樣帶一群人聚在一起討論要怎麼開始。「應該可以辦在無名吧,然後我們就匿名在上面丟東西,大家互相看互相評分這樣。」我說。
大家沉默。
「所以,怎麼評分?」好像是晏如這樣問。
「我不知道欸,回去再想想看。」我回答。
「為什麼要評分啊?」
「就,有分數比較讓人有動力繼續吧。」
「那你要負責辦帳號嗎。」
「嗯,我之後把佈景之類的弄好了再跟大家說好了,再看看要怎麼匿名,之類的。」
我始終來不及把那個帳號弄好,因為幾周後 ── 也可能是幾天後。我不清楚 ── 同一批人成立了輕痰。沒有人告訴我。
那之後,我投入了漫無盡頭的營隊事務之中。寒假,我在宿舍自習室改劇本,一改就是四天 ── 連續性的四天 ── 我帶著筆電和兩包沙琪瑪,累了就把三張滑滑椅併在一起躺著睡,餓了就吃沙琪瑪吃到飽,醒著的時候就只有打劇本。想喝水,飲水機在旁邊,想上廁所,廁所在旁邊,沒有說話,完全不知道現在幾點,連續性的四天。再次有意識確認時間的時候,寒假已經結束了。
我一直記得寒假結束之後要報名參加政大寫作坊,老早就準備好了資料。好不容易劇本打完,我打開信件,想確定要到哪裡繳費什麼的,卻看到mail裡打的截止時間是昨天。
我記錯日期了。
我衝到系辦,拿著裝著詩的牛皮紙袋,正好在走廊碰到以剛猛著稱的尤助教。「那個,不好意思,我想要報名那個文學寫作坊。」
「報名期限是昨天。」尤助教說。
「我知道。可是就是,我之前都在忙系上營隊的事。」我把氣氛搞得像要告白一樣,「我真的很想參加,如果審查還沒開始的話,可以讓我交資料嗎?」
「不行。」尤助教說。
我安靜下來。想想,尤助教是對的,是我自己錯過期限了。我頂著亂髮,帶著三首詩離開百年樓,突然覺得自己好餓好餓。
開學以後,輕痰的人大部分都在寫作坊,開始喊著許多老師的名字。我覺得好奇怪,為什麼其他人都活在一起呢?成團成塊地活著,黏黏地活在一起 ── 就像沙琪瑪,好甜。而我,即使幾乎是虔誠地、連續四天只吃了三十二塊沙琪瑪,身體裡面還是有哪裡苦苦的。
●
我的意思是,寫作需不需要朋友呢?
多年以後,每次有人把我當成輕痰的人,我都會不自覺晃動起來。我會做作地假裝成熟:「對不起,我其實不是輕痰的人,我甚至不是寫作坊的人。」我看起來一定像在演戲的郭采潔。
後來柏言擔任輕痰會長,輕痰眾人也持續得獎。外面的人開始注意到輕痰讀書會,而他們也開始以一個幫派的概念在某些場域集體行動。每一個輕痰成員得獎,介紹裡一定加上「輕痰成員」四個字。直到現在,柏言出書了,翻開書封第一句話依然是「輕痰萬事屋一員」。
拿到《夕瀑雨》的那天就讀完了。讀完之後,我想要對時間做兩件完全不同的事:要嘛直接剪掉從看完書到發表會開始之間的這段時間,要嘛,直接把包含認識他的那一天之後的時間,整段貼到看完書之後。
我的意思是,小說好美,要嘛我想要立刻再見到他,重新抓到他現在的樣子,以防我默念的聲音失真;要嘛,我不該在讀到小說以前就認識他,這樣鄰近卻毫不深入的關係,我擔心自己陷入一段漫長的誤解。
然而,我終究又記錯日期了。
昨晚回到家,再看一眼書腰,上面理所當然地寫著十八號。獎券一樣的書腰,摸著它,忘記兌換二十萬那樣懊惱。
我想到大學某個片段,忘了輕痰又是誰得獎,好像是在政大風雩樓大廳的沙發區,夕陽,我因為某個毫不重要的原因剛好出現在許多輕痰人也在的場合。某個輕痰的人從外面帶來得獎的消息,然後所有輕痰人長長地和了一聲「啊~~~」,上揚的,真心的,如果在樂譜上會寫成gaio的聲音。然後是親暱揶揄的行板,「怎麼不是首獎」;接著半開玩笑的中強,「請客請客」。我在那裡,像一個漏拍的音符,發出聲音來怕像恭維,不發出聲音怕像輕蔑。
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寫作需不需要朋友。可是我那個時候就知道了,快樂是需要朋友的。
能夠把氣氛從鑷子變成夾子的,一群朋友。我又錯過他們一次了。
周恭維診所 在 臨床筆記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轉至杏林隨筆 文/崔 智 屏東寶建醫院 外科
崔智主任醫師 大醫院優越感症候群
行醫三十年,所見不可謂不多。現今醫護人員
短缺,眾所周知,健保制度、評鑑制度、醫病對立、
醫療刑責等,無不與之有關。我們常嘆,別人因為不
懂我們,不了解我們,不體諒我們,以致讓醫界五大
皆空,護理界大嘆請「嘸」人!可是,我更無法接受
一種醫護同行相互欺凌的事。這種事,幾乎每天都在
各地醫療院所中發生,其中尤以中小型醫院最常見。
問題是,每次都「船過水無痕」,亦很少人會將之公
開,它不僅是醫護界不甚光彩的事,而且會破壞醫護
界相互之間的和諧,讓人看笑話,也讓我憂慮。
我是一個神經外科醫師,服務於南部一家區域醫
院十五年。醫院規模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該有的
科別都有,而院內同仁每日都兢兢業業,服務我們的
客戶--病人。所謂一種米養百種人,是故有形形色色
的各類病人,也有形形色色的各種家屬。病人暫且不
談,我來談家屬。
醫護人員診治照顧病人,向病人及家屬解釋病
情,是理所當然,也受醫療法所規範。病人家屬關心
病人狀況,有時候難免情緒焦躁,把憤怒轉嫁於醫療
人員身上,輕者出口謾罵,重者甚至動手傷人。作為
專業的醫護人員雖然滿懷怨氣,但了解因為他們不懂
醫療專業,往往息事寧人,大事化小也就罷了!問題
是,如果遇到同是醫療人員的家屬,那就複雜多了。
修養好、有學識的、明白事理的,大都客客氣氣地拜
託,大家以禮相待,碰到問題時都能坦誠討論,研議
最好的治療方針,加上信任。這種的醫病關係最好,
能夠減輕照顧者的壓力,醫護人員自然會對病人更細
心照顧。可是,碰上了一些自以為是,自命不凡,不
管你是前輩晚輩、有理無理,就擺出一副盛氣凌人、
高人一等的態度的同行,就著實令人不敢恭維了。
多年前曾有一位自稱北部某大醫院護理人員,在
我看門診時闖進,質問我為何沒有為她住院中的母親
注射tPA(一種血栓溶解劑,目前被認為在梗塞性腦中
風發生後三個小時內施打可能有效的藥物,但必須由
專科醫師評估後使用),而其母親卻是一位腦出血病
人。她的舉動令我吃驚及可笑,吃驚的是她突然闖入
嗆聲,問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問題,可笑的是她既然自
稱是護理人員,而且標榜來自北部大醫院(後來經打
聽竟然是該院急診護理長),一副盛氣凌人的態度,
卻問了一個只能表示她在學校沒有把書唸好,在職時
可能沒有參加在職訓練,或有參加卻沒有吸收專業知
識、令人啼笑皆非的問題。我提醒她:腦中風有兩大
類型,腦梗塞與腦出血,而兩者的治療方法剛好相
反。只見她非但不知理虧,不領情卻又強詞奪理,說
她所服務的醫院都會為該類病人施打tPA,你們南部的
小醫院怎會不懂!啍!連大醫院的架子都擺出來了,
真是令人氣結。我當場真的想問問她到底是何方神
聖,來自那一家大醫院,好待我登門請教,到底是我
所學不精抑或這是最新的醫學新知而我未曾趕上。經
過一陣唇槍舌劍,最後當然是不歡而散,病人遂在次
日由家屬決定轉往高雄長庚醫院。
數年前一位洗腎病人半夜在病房摔倒,導致腦
內大片出血,雖經緊急手術保住一命,但是並沒有清
醒過來,而且因為呼吸衰竭依賴呼吸器維持生命。就
在急救期間,出現了一位曾經短暫服務於本院後轉職
往台南某醫學中心的護士,說是家屬的一員。本以為
曾經同事,比較容易溝通。誰知該員自以為現職於醫
學中心,就非常了不起。不但對加護病房的護理同仁
恣意謾罵、挑小毛病,甚至無理取鬧,連氣管內管放
置時,在旁邊都會加放一個防咬的保護橡皮管,她都
有意見,問我們為什麼要放!?病人痰多需要時常抽
吸,她又嫌抽太多讓病人不舒服而大聲向旁邊的護理
同仁咆哮。其時因為家屬與院方對病人在病房摔倒後
的處理過程仍有爭執,致使大家都有點投鼠忌器,故
而諸多忍讓。有一次我實在看不下去,我就教訓她,
說旁邊的都是妳的學姐及前輩,怎可以這樣無禮!不
要以為去了幾天醫學中心就以為高人一等,質問的
問題更不像一個受過正規訓練過的護理人員所問的
問題,簡直就像找麻煩。可能當時我並不是病人受傷
前的主治醫師,而且更是為他作緊急手術救命的人,
故此在場的其他家屬都敬我幾分(起碼當時是),好
說歹說把她拉走了。但是人心難測,一年多後病人因
為長期卧床及肺炎往生。家屬隨即提告,連我在內,
都告醫療疏失致死,所幸檢察官明察秋毫,處分不起
訴。
這幾天,我聽聞加護病房有一位年約77歲的病
人,本身患有高血壓、慢性腎衰竭,也曾接受過腹部
動脈瘤手術、心臟血管支架手術後長期服用抗凝血
劑。因為意外摔倒導致腦內出血。經過院內另一位神
經外科醫師同仁施以手術,以及加護病房護理人員的
細心照顧,終於清醒過來。可是,因為年老多病,加
上體力不像年輕人恢復得快,老人家在手術過後卻未
能順利脫離呼吸器。
問題就在這裡,他的一個媳婦,自稱在台南某
醫學中心任職神經外科護理人員,在每次加護病房會
客時,都擺出一副像「債主討債」的模樣,醫師向其
他家屬解釋病情,她沒在場都不算數。二十多天無法
順利脫離呼吸器,經過胸腔科醫師的評估,認為目前
最好的方法是施以氣管造口手術,再慢慢進行脫離程
序。可是,她不但拒絕了醫師的建議,卻指責脫離失
敗,是醫護人員沒有好好照顧,病人睡不好所致。有
一次病人因為情況變壞,經在場醫護人員搶救恢復過
來後,擔任搶救的醫師親自向她解釋,她竟然要求主
護出來再解釋一遍,好讓她比對出兩者的差異,直把
同是醫護同業、照顧她親人的人(應該說是救命恩
人)當作汪洋大盜看!近日更要求院方在一天之內影
印全本病歷,好讓她拿回去好好研究云云。
後來我在想,怎麼會有這種醫護人員呢?基本
上,這是職業倫理問題。本來,醫學中心醫療資源豐
富,說名醫有名醫,說技術有技術,能夠在大醫院謀
得一份差事,大都非等閒之輩,有點自負亦屬自然。
問題是,非等閒之輩,大都與修養並進,講話溫文,
態度謙遜,少見有趾高氣揚者。可惜的是,卻有少數
人染上了我稱之為「大醫院優越感症候群」的毛病。
所謂「大醫院優越感症候群」,不外是自以為
高人一等,看不起小醫院。一開始就表明是來自某某
大醫院,加插一些醫用術語,然後就指出你們那裡不
對,那樣的處置不像他們大醫院這般;有些一開始就
滿嘴英文,以為小醫院的都是小醫生小護士,會因聽
不懂英文而心生畏懼可以欺負。是故先來個下馬威,
然後加以「指導」,要求別人按照他的意思,聽他的
「指揮」行事。此後更可肆無忌憚,不再須要按照加
護病房的探病時間限制,要入就入,要出就出。說話
咄咄逼人,甚至藉故在醫療過程中找瑕疵咆哮,要求
院方減免醫藥費,甚至索償。
記得我們年輕時在醫學中心,還是住院醫師的
時候,都曾經犯過批評外院醫師的不是,尤其是開業
醫。後來都被師長們訓誡,說他們也是我們在院外的
老師。一方面有些開業醫正是在母院訓練畢業後再行
開業的前輩;另一方面,就算是某方面處置不甚理
想,也可能是因為一般診所資源設備不足所致,把病
人轉回母院正是做對了事,也可讓我們獲取經驗。如
果我們隨意批評,一則可能引起病人及家屬誤會導致
醫療糾紛。二則我們也總有一天會離開母院,到時易
地而處,相信我們也不願讓年輕的一輩恣意批評而惹
上麻煩吧!時至今日,師長們的教誨,還銘記在心。
我也相信,幾乎每一位醫師的成長過程,都有這段經
歷。雖然有人說這是醫醫相護,不過我認為,這是維
護醫療界穩定不可不為的手段。果真是醫療疏失,自
有相關法令可以讓民眾爭取應有的權益,而這個問題
不是本文討論的重點。
事實上,以我多年所見,所謂患有「大醫院優
越感症候群」的,我無意得罪,幾乎都是護理人員。
我不知道在護理教育過程中,護理學校有沒有教她
(他)們要尊重同行這一門課?在各大醫院在職教育
課程裡,有沒有這一門課?在現今惡劣的醫療環境
下,如果連醫護人員都不能相互尊重,那又如何面對
不了解我們的民眾呢?
我寫這篇文章的目的,是希望及呼籲各大醫院應
加強醫護在職教育,要教他們尊重同業,所謂「己所
不欲,勿施於人」,要同行相敬,不要相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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