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菜式
文:薯伯伯
我一直覺得自己對飲食沒有太多要求,與朋友一起用餐,基本上都不會有甚麼東西特別抗拒。當然有些動物之肉還是會避之則吉,但對常見的肉類或植物,不論烹調的方法如何,辣與不辣,發酵與否,有沒有加蔥加芫荽,抑或本身有否強烈氣味,全都能接受。記得有次到了日本高知,住在朋友家裡,早餐是納豆加生雞蛋,朋友反複問我是否能吃得慣,我說習慣,但朋友連問數次,我就忍不住問,外國人吃得慣這種東西,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朋友這時才說:「可能你旅行多了,吃甚麼也能適應。」我反而覺得,是因為我吃甚麼也能適應,所以去旅行特別方便。
不過我發覺,原來有兩種菜式,我去到外地之時,通常都會有意避之,不是因為吃不慣,而是因為吃得太習慣,所以才不想吃。這兩種菜,就是粵菜及泰菜。數年前在拉薩有一家泰國菜館開張,西藏及日本朋友知道我在泰國住過一段時間,邀我同去,說要試味。去泰國餐廳,其實有個很簡單的準則,只要點三道菜式,便知是否做得正宗。三道菜分別是:木瓜沙律(som dam)、炒金邊粉(pad thai)及冬蔭功湯(tom yum gung)。點菜前我特意問了一下經理,這裡有沒有泰國員工,經理眼睛反白得有點凌亂地回答:「我們的員工都在曼谷受過訓練。」嗯,這句話說得可圈可點,反正來了,一試無妨。
然後呢,三道菜逐一端上,木瓜沙律根本沒有樁過,只是生木瓜切絲,調味都沒有入肉。炒金邊粉的色水偏白,一丁點泰國酸豆酸醬的味道也沒有,材料難找也算情有可原,但幾條金邊粉黏在一起,就不能接受。冬蔭功湯裡面放不放椰漿,本來也要看廚師自己的做法(有一種製法叫 naam sai,即齋湯水),但湯中有一股濃烈的水味,沒有半點「陰味」,還要是美少女粉紅色,就比較難自圓其說。三道菜上齊,全部敗陣。
我一直以為自己對飲食的要求不多,但那刻我才明白,原來對某些熟悉的菜餚,我還是挺多堅持。當時朋友見我嚐了半口,好奇問我覺得這裡的泰菜如何,我就直接回答:「如果說了,可能會影響大家用餐的氣氛,不如不說。」朋友聽罷,明白意思,也就不多問了。泰國朋友說過,有次他在北京的機場吃了一個「泰式炒金邊粉」,但味道完全不對,他很生氣,說那些中國廚師做出一大堆假泰菜,「把泰國菜的名聲都敗壞了」。
至於另一種我在外地時經常有意迴避的菜式,就是粵菜,尤其點心或燒味。外地吃到的粵菜有兩個特點,通常都不會十分正宗,以及比較昂貴。拉薩有一間吃點心的餐廳,規模算大,但鳳爪的顏色太紅,紅得接近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旗。奶黃包的奶黃太少,皮又太厚,而且往往是半熱上枱,咬起來像硬塊,總覺不倫不類。有一間吃所謂「煲仔飯」的飯店就更好笑,其烹調方法,是把生米先在高壓鍋裡煮成熟飯,再放到煲仔裝模作樣煮一會,味道像川菜。還有一家可以吃皮蛋瘦肉粥,我沒有試過吃完一碗粥之後,可以口渴得如此厲害。至於燒味,叉燒的紅色雖然也有色素,但紅中帶暗,暗中帶紅,如果光譜稍有偏差,都覺反胃。
有人說過(我記不清是誰說了,就當是我說吧),人生是用頭三十年去尋找經驗,然後再用餘下的人生去重複著相同的經驗,又或只是尋找著同一烙印的影子。我終於明白,原來不是我對吃沒有要求,只是我吃其他菜式時,當作新鮮事物去吸收,根本就不用理會何為正宗。但對於最影響我人生的菜,我卻寧願執著於老味。
注:去到外地,也不是完全不吃非當地的菜式,自己吃得比較多的,是拉麵及越南牛河。在加拿大多倫多或澳洲悉尼 Cabramatta 那邊吃過的越南牛河,不止做得跟越南的一樣好吃,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
照片:這碗風味看來如此正宗的越南牛肉河,沒錯,因為真的是在越南拍攝。
———
多謝閱讀此文!
如果喜歡我寫的文章,請踴躍按 Share 跟人分享,讓更多人看到故事,把想法分享出去,同時誠邀各位留言分享意見!
更多文章,請看薯伯伯的博客及臉書: http://pazu.me/ & http://fb.com/pazukong
更多照片,請看薯伯伯的 Instagram:http://instagram.com/pazu
如果這樣還不能滿足你的閱讀慾望,那麼現在是好時候了,因為薯伯伯的新書《西藏西人西事》(白卷出版社,2018年5月出版),已經在香港各大書店陸續發售!有關詳情,請看:https://goo.gl/Zjbftq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