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失去寶寶時,我不僅想要跟其他女人一樣有小孩,而是希望她們也失去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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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懷孕二十三週時失去第一個寶寶,那個十月正值美好的深秋、冬日即將到來。為了紀念我父親的父親,我把那個寶寶取名為傑克,他是我做了六個月不孕症治療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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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夏天,我自然懷孕了,不過在美好的秋季結束、冬日來臨前,我又在十七週時流產,而這次取名為亨利,是為了紀念我母親的父親。那天我照例去醫生那兒做超音波,但觀測不到寶寶心跳。我轉過頭,看到沒了生命的胎兒在我體內漂浮,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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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失去寶寶後,我已經不太會去羨慕我認識和遇到的孕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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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在我眼裡是小意思,它只不過代表你想要得到某個他人擁有的東西。誰不會偶爾羨慕別人?不,我是嫉妒,嫉妒就不一樣了──你不希望別人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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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失去後,人生變得一切都不對勁。」你能夠體會為什麼詩人奧登(W. H. Auden)在愛人死後,會哀求世界將所有時鐘停下來並切斷電話線。你了解到控制是一種錯覺,而那個錯覺已經永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如果這件事可能發生,任何事都可能發生;如果它發生了,任何事都會發生。奧登寫道:「因為世間已再無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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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雪上加霜的是,我住的布朗史東布魯克林社區以文青父母出名,陪產員滿街跑,隨處可見產前產後皮拉提斯中心、母嬰親善酒吧與迷你紳士帽。失去亨利不久後的某個早晨,我在自家大樓與心愛咖啡店之間的五個街區看見了三名孕婦,當我步履蹣跚地要進入室內時又看見另一個。世上的好人有所不知,我是個死亡天使。我想要偷偷地走到他們跟前,恨恨地說:「別太得意。你的寶寶可能會死!你的寶寶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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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引以為恥,因為我骨子裡十分清楚沒有人會邪惡到詛咒她的鄰居跟自己一樣不幸。在不被嫉妒心蒙蔽時,我其實是會用心地替朋友挑選適合的生日禮物,貼心地不去打斷別人,為了安慰含淚的同事而取消會議。所以失去寶寶後的種種情緒,讓我感到陌生、害怕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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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不敢跟母親透露那股深層的惡意,但她知道我的狀況很糟。她不只一次建議我參加互助團體。我總是抗拒──誰想要加入這種俱樂部啊?然而這次絕望勝過了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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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八週的星期二晚上,我們與其他三對夫妻在主辦單位非營利組織的簡樸會議室聚會。熱心的輔導員會在前方的白板描繪出哀慟的幾個階段,他們本身也是這個團體的產物。旁邊有一個推車,放了有關不孕、流產與死產的少數藏書。房間實在很狹小,我們得歪著身體、低聲說好幾次「不好意思」才能來到桌邊。大家會輪流帶零食,分享各自慘痛的故事。每個人都踴躍舉手、禮讓發言,並經常反思什麼是真正的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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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我學到事之一:如果你用「至少」的心態或字眼去回應別人的苦難,等於是在貶低對方的感受,可能因為他們的痛苦讓你焦慮。至少你沒生出一個死胎,至少你不必養一個特殊兒。這不叫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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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丈夫都很喜歡並佩服這個互助團體的成員,超越了同病相憐的情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與其中一名女子特別投緣,某個晚上,在她和我們的老公們走路去搭地鐵的途中,我忍不住跟她私下交談。我給了她一張名片,說了可以隨時打給我;我提議約個時間喝咖啡。我對自己的積極程度有點困惑,卻樂見嫉妒之外的改變。對另一個人產生興趣──多新奇呀!──能減輕我的痛苦。我覺得自己仁慈、大方又溫暖,就像灰姑娘的神仙教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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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懷上孩子,我又變回邪惡的後母。難怪凱特布蘭琪在《仙履奇緣》(Cinderella)飾演的後母,會穿那麼多種綠色系的陰森戲服,並強調痛恨自己的繼女,因為她很好。我的慷慨大方已經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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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別誤會我,我並沒有對她做出什麼殘酷的事,我只是什麼也沒做。我沒有打電話給她,或暗示她應該打給我;我們沒有出去喝咖啡。過了兩年,我對她的生活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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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特別令人難過,因為隨著時間過去,我終於比較釋懷了。雖然一打開臉書就看到新生兒的照片還是會心如刀割,而現在我把悲傷的焦點從那個寶寶的存在,轉移到自己寶寶的不存在。我可以更快地從那些觸發點恢復過來,達到一個底線,再次去感受日常生活以及他人的幸福快樂。不過,我的朋友變少了。在互助團體認識的那名女子不是我過去這幾年唯一沒交成或失去的朋友,我想念他們。有時,我告訴自己該回去找他們了,或許他們能夠了解,但我的猶豫被羞愧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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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是一場焦土戰,留下一片不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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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失落,你可以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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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親會讓你的社交圈搞得一團亂,但是挺你的大有人在,用以下方法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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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1:明確告知你需要什麼──以及不需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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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過來跟我一起靜靜地看難看的電視節目嗎?」在理想的世界中,好友會隨時知道你的需求;然而實際上,他們可能真的毫無頭緒。發出訊息,幫他們一把,讓他們可以為你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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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2:發起新活動(會有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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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簡單的橫式邀請函樣式邀請函
對象:你
活動內容:披薩、酒、毫不留情的直白
時間:星期一晚上七點半
地點:我家
原因:男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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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請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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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你必須先付出。為其他有類似喪親經驗的人發起每月一次的晚餐聚會、跑步團體或節日交換禮物派對。如果你還沒有認識這些人,可以擴大邀請,他們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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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3:抱著一顆開放的心支持在網路上與現實中冒出來的同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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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簡單的社群網站樣式,類似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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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文
Andy下午2:15 有人有過這種經驗嗎?
Judy下午2:16 當然有!我私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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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境遇的人可能來自支持團體、臉書、朋友的朋友,或甚至雞尾酒派對上一場偶然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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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議4:放過不出現的人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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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寫卡片、沒有打電話、沒有傳簡訊,什麼都沒有!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有些人可能會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但在將友情一筆勾銷之前先好好想一想。當最痛的時刻過去後,你還是可以隨時分享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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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建議1:放棄那些雖然出現但幫不上忙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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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我不需要你問我好不好;我只需要你傾聽。」就算是愛你的人,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也會說出蠢話。你可以客氣地指正他們,別太過苛責。他們可能很努力地嘗試了,並且希望下次能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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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建議2:害怕說出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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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其實糟透了,是我女兒的四歲冥誕。」會有人對你的哀慟感到不自在,也會有人能夠妥善面對、傾聽和透過痛苦與你產生連結,畢竟只要是人都會有痛苦。雖然不是每次都管用,但隨著時間過去,你會越來越看得出來可以跟哪些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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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錄自《#練習放手:致失去摯愛的人 你不需要忍住悲傷,與失落中的自己對話》,作者蕾貝卡‧索佛(Rebecca Soffer)與嘉貝麗‧柏克納(Gabrielle Birkner)創辦了《 Modern Loss 》這個網站 ( https://modernloss.com ) ,鼓勵傷痛者暢所欲言,無論多久,都有人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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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與大家分享的這一篇,是海倫切莉克芙(Helen Chernikoff)於2018年在網站上分享的「不毛之地」(The Barren 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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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集結40多位來自不同背景的成員,以獨特且幽默的口吻,又哭又笑地分享他們內心無法癒合的傷口,涉及的主題廣泛,祕密、收養、遺產、同性婚姻、身分認同等,但他們找到了與傷口共存、共榮的方式,繼續生活。幫助擁有類似經驗的你我,放肆大笑、崩潰大哭、整頓悲傷、獲得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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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與哀慟是人生的必經課題,
勇敢傾訴,並慢慢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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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代表你選擇遺忘、或礙於他人眼光,
而是繼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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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定義哀悼
讓你面對喪親之痛時,不再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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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翻本書:https://tinyurl.com/cl2ngx2q
🎵聽聽蘇心理師的導讀:https://youtu.be/0ifxinaTUTw
🏠本書由 臺灣商務印書館 出版發行
天使之吻暗示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藍寶石戒指的愛情】
本篇又名〈富婆奇遇記〉〈路茜阿姨,我不想努力了〉〈一個年輕的墨西哥小夥子瘋狂追我該怎麼辦?〉(笑)
還是出自希區考克,小編最愛的神轉折大師。不過這篇的安排倒是沒太多懸念,所好奇的不過是,那個小夥子最後想做什麼罷了。
來看看他究竟想幹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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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光顧 / 希區考克
三位中年女士圍坐在墨西哥酒店的早餐桌旁,外套鬆散地披在她們的肩上,看得出來,她們是費城郊區上層社會住宅區的那些女士們中的一部分。
「請給我一點咖啡。」埃倫·亞內爾小姐用西班牙語對招待說。她曾在國外旅遊過,知道如何與外國服務員打交道。
「嗯,咖啡要半熱的。」說話的是維拉·朱利特夫人,她是三人中年紀最長的,正覺得墨西哥的早餐冷冷颼颼的。
第三位女士路茜小姐沒說話,只是看了看錶,馬瑞歐該到了。
片刻之後,招待把一壺半熱的咖啡放到了她們的桌上。
「我想,路茜,」埃倫說,「讓馬瑞歐早點來,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這樣我們就能到外面找個地方吃上一頓熱點的、更好的早飯了。」
「馬瑞歐已經替我們做了很多事了。」路茜說。當提到這個年輕墨西哥導遊的名字,她的臉就激動得微微發紅。她感到激動和臉紅是因為她的女伴提到他,而她正想像著他強壯甚至有些粗野的墨西哥人的腿。昨天,她們的墨西哥導遊划船送她們去雪契米科水上花園時,她看到了那雙腿。
在五十二年寧靜的獨身生活中,路茜·布朗小姐也許從未想到過一個男人的腿(當然更不會在早餐桌旁)。這是到達墨西哥一個月以來,一個令人心煩意亂的變化。這類的變化也許早就發生了,那時她生病的父親剛剛去世,卻又出入意料地留給她一筆遺產。而路茜小姐自己直到在這裡碰到馬瑞歐那天,才發現這種變化的存在。
那天一開始,她感到會是多事的一天。當在充滿陽光的酒店臥房醒來時。路茜感到一種渴求自由的感覺也甦醒了。這種感覺一直存在,隱隱地撼動她莊重的靈魂。吃早飯時它縈繞在擺放餐桌的院子裡。餐桌上飄蕩的,還有她的女伴喋喋不休的談話(旅途的費用實際上是路茜為她們負擔的)。但無論是維拉對清晨的冷空氣的抱怨,還是埃倫對塔西克城勢利的評價,都不能中斷這種感覺。
對路茜小姐來說,生活中似乎只有費城,塔西克城褪色的粉紅屋頂和閣樓呈羽毛形狀的教堂是一個不能實現的夢:一個玫瑰紅的城市,幾乎有時間那樣古老……
那天,當她看到那枚戒指時,也許就是她旅途中最快樂的一刻。在樹葉廣場的一個銀器店裡,維拉和埃倫正在為一個銀壺和店主討價還價時,路茜發現了那枚戒指。在她的眼裡,它並不高雅,幾乎可以說得上粗俗、招搖。戒面是一顆碩大的但不值錢的藍寶石,戒指是銀質的,但在戒指中似乎閃爍著一種神秘的光芒吸引著路茜。她把戒指套在手指上,讓它反射出上午的陽光。她覺得它使她母親的訂婚戒指都黯然失色,儘管那訂婚戒指的價值在這只寶石戒指的五十倍之上。路茜小姐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瞥了一眼維拉和埃倫令人氣悶的背影,她開始把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來。
但戒指在手指上紋絲不動,這時維拉和埃倫轉過身來,看到了它,輕輕叫了起來:「路茜,它真漂亮。」「簡直像一枚訂婚戒指。」
路茜小姐的臉又紅了,「別犯傻,我只是試試,它對我來說太年輕了。戴上它我看上去……」
她繼續想把它弄下來。墨西哥店主在旁邊低聲恭維著她。
「真是討厭,不過看來我是弄不下來了,我想我得……」
路茜小姐用遠超過那藍寶石戒指價值的錢把它買下來。儘管如此,那筆錢對她仍是無足輕重的,這次旅行,經濟方面的事由埃倫負責,因為在這方面她很「在行」。因為戒指卡在路茜小姐手指上,她還想和店主侃侃價,但路茜小姐說:「回酒店我會用肥皂和熱水把它弄下來的。」
不過她一直也沒能把戒指從手指上給弄下來。
在塔西克城,路茜小姐的精力好像特別充沛。晚上吃飯前維拉和埃倫都在房間裡休息,想把腳的酸痛減輕一點,而她決定再去一趟廣場上的聖塔·普裡斯卡教堂。第一次參觀這個教堂,和她的女伴在一起她總覺得不太自在,她想獨自在冷清、灰暗、簡陋的教堂裡體會它獨特的氣氛。那種氣氛與路茜家鄉的教堂的氣氛是不同的。
穿過橡木門,路茜小姐步入教堂大廳,修飾著黃金葉花朵和天使像的聖壇在她面前隱約閃現。一個年老的農婦,身著黑衣,手裡的蠟燭照在聖女像上。一條狗跑進教堂,四處看了看,又跑出去了。這些小小的場景給路茜小姐一種奇異的感受。它們帶著天主教的和異國的情調,似乎在召喚著她。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的衝動使她屈膝跪下,模仿著那個年老的農婦,開始祈禱。她的藍寶石戒指在灰暗的燭光中閃動著和這教堂一樣奇異的光芒。
路茜小姐只跪下一小會兒,當站起來時,她感到右邊有一個人。她轉過頭看見一個墨西哥小夥子。他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衣,跪在幾碼外的地方,濃密的黑髮在他虔誠的額頭上反射出點點微光。路茜小姐站起身時,他們的目光正好相遇。那只是短短一瞥,但他的臉給她留下了一個鮮明的印象。路茜小姐看到他褐色的皮膚,奇特的雙眼,還有一種深沉溫和的耐心。總之,簡短的相遇讓她感到已經看到了一些這個陌生城市的陌生的人們的內心。簡短的相遇使路茜小姐記住了那個墨西哥小夥子。當然她不會把這個告訴維拉和埃倫的。
路茜小姐離開教堂,心情愉快地向酒店走去。黃昏的陽光已越來越暗,當她穿過擁擠的集市到通向酒店的街上時,已經是晚上了。街上沒幾個人,她的腳步聲迴響在石板路上,聽上去顯得分外孤獨,一個男人的影子搖搖晃晃地向她走來。這時街上除了他們沒有第三個行人,但路茜小姐並不害怕,只是提醒自己前面是個醉鬼,要離他遠點。那個喝醉的人搖搖晃晃地越走越近,路茜小姐有點想折回後面的集市,但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是美國人,是不會被傷害的。她繼續向前走著。
但恐懼仍然還在。當她走到那男人面前,他盯著她,向她揮手,要錢。那是個滿臉鬍子的流浪漢,滿嘴酒氣,說著她聽不懂的西班牙語。路茜小姐是從他的手勢和表情猜出他在乞討。但她對這些街頭流浪漢沒有什麼同情心。她搖搖頭,準備繼續向前走。一隻骯髒的手拉住她的衣袖,難懂的西班牙語又響起來。她用勁甩開那只手。那個男人眼裡閃現出憤怒的神情,他惱火地舉起手臂。
顯然那個流浪漢並不想傷害她,但路茜小姐本能地向後一退,她的鞋根卡在路面上的石板縫隙中,她摔倒了。她躺在那兒起來,她的腳踝扭傷了。
流浪漢站在她旁邊。這時路茜小姐感到了真正的恐懼。一種不由自主、忽然發生的恐懼壓倒了她。
忽然在街邊的陰影中,另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了,一個整潔的穿白衣的男人。路茜小姐看不到他的臉,但她知道是教堂裡的那個小夥子。她看到他把那個流浪漢推開,然後要他走。流浪漢回頭看了看,搖搖晃晃地走開了。
路茜小姐感到一個人的臉離自己的臉很近,接著一隻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背,扶她起來。她聽不懂小夥子說的話,但他的語調很溫和,充滿關心。
「女士,」他說,看了看流浪漢離開的方向,「他已經走了。」這個墨西哥年輕人的牙在月光下反射出潔白的光。他接著說:「我叫馬瑞歐,從教堂那邊過來。讓我送你回酒店,好嗎?」
路茜小姐的腳踝很痛,馬瑞歐一直把她送到酒店,再把她送回房間。她的情形在維拉和埃倫之間引起了一陣慌亂。
看到馬瑞歐仍然關切地站在一旁,埃倫拿起她的提袋,問:「我們該給他多少錢,路茜?」
但路茜小姐不想這樣做,她說:「不,錢對這個年輕人會是一種侮辱。」
馬瑞歐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他也說了幾句,但路茜小姐卻不怎麼能聽懂。最後馬瑞歐拿起她戴藍寶石戒指的手,吻了吻,鞠躬,然後離開了房間。
那就是馬瑞歐如何走入了這三位女士的生活,而且顯然他並不想很快離開她們。第二天早上,他來到酒店,找到了路茜小姐。這次路茜小姐第一次正面看到他的臉。他並不是很英俊,他的睫毛很長,但眼睛靠得太近了。厚厚的嘴唇上長著八字鬍,但鬍鬚稀疏,不大好看。只是他的手指有力而修長。總的來說,這個小夥子給人某種熱情和可信的感覺。
他解釋自己是個大學生,想在假期掙點錢,所以希望能做女士們的導遊。由於路茜小姐的腳扭傷了,他建議替她們雇輛車,司機也由他兼任。而他索要的報酬卻令人吃驚地少,而且堅持不需要付更多。
第二天他租到一輛車,便宜的租金使得精打細算的埃倫小姐也十分滿意。於是馬瑞歐開始熱情而認真地帶著她們在各個景點之間遊玩。
衣著整潔的馬瑞歐的陪伴令路茜女士很高興,其實三位女士都很高興。他為她們訂了不少遊覽計畫。一天,他帶她們攀登玻卜卡貝特山,好幾個小時之中,她們在世界上最美最神秘的山峰前,激動不已。有時當馬瑞歐和路茜小姐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馬瑞歐總是把路茜小姐的手握在掌中,輕輕地撫摸。
那是馬瑞歐用他的方式,繞過語言的障礙告訴她,他非常高興能和她一起分享這次美妙的墨西哥之旅。被他有力的手握住,路茜小姐手指上的戒指又收緊了,但她並沒有感到痛,她所感受到的是另一種與疼痛完全不同的感覺。
在玻卜卡貝特山之行後,路茜小姐決定應該離開塔西克城,去墨西哥城了。
她讓埃倫去告訴馬瑞歐他的使命結束了,還讓埃倫帶去了額外的幾百比索的酬勞。埃倫轉告了馬瑞歐,但馬瑞歐沒有接受那筆錢,而是找到了路茜小姐。他告訴她,墨西哥城裡有不少人並不友好,他伸出他強壯的胳膊說他想繼續照顧她們,而且為她們介紹墨西哥城裡的風光。他強壯的胳膊揮動著,似乎在擁抱著天空、太陽還有墨西哥的群山。他黑色的眼睛和長長的睫毛,卻擁抱著路茜小姐。路茜小姐感到似乎有一種本能在促使著她同意,讓馬瑞歐和她們一起來到了墨西哥城。
到達墨西哥城第二個星期,他們決定去遊覽墨西哥金字塔。像往常一樣,路茜小姐和馬瑞歐坐在前排。他是個出色的司機,路茜小姐喜歡看他全神貫注開車時的側臉,也喜歡聽他不時地喃喃自語,但不大喜歡他用目光注視她的臉,然後向下滑到她的胸前。
他的凝注讓她有些不自在,她用英語對他說:「馬瑞歐,你是美國人說的那種花花公子。你肯定認識很多女孩。」
開始他似乎沒聽懂。沉默片刻,他說:「女孩,花花公子,你是說我嗎?不。」他把手伸進衣袋,拿出一張照片,「女士,這就是我的女孩……」
路茜小姐拿過照片,發現是一個比她還老的婦人。她頭髮花白,眼睛大而憂傷,歲月和疾病在她的臉上留下條條細紋。
「是你媽媽!」路茜小姐說:「給我講講她的事,好嗎?」
馬瑞歐儘量用她能聽懂的詞彙告訴了她媽媽的故事。他媽媽非常窮,一輩子住在一個叫古德羅斯的小村子裡,艱難地撫養著一群沒有父親的孩子,如同人間的聖女。路茜小姐從他的話裡聽出他對他母親幾乎是一種崇拜的愛。
聽到馬瑞歐的話,路茜小姐決定在她的旅行結束前,她要向馬瑞歐問到他母親的位址,然後寄一筆錢給她,讓她能幫助馬瑞歐上完大學。也許她的兒子會因為過分的自尊而難以說服,但作為母親,她會接受的。
「那是金字塔嗎?」埃倫的聲音打斷了路茜小姐的思索。「它們比不上埃及的金字塔。」埃倫繼續說。
但路茜小姐被那兩座太陽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打動了。她凝視著幽暗、古老的金字塔,心中感到一種奇特的興奮感覺。這種感覺在塔西克城的教堂裡她也同樣碰到過。
「這些石階我是爬不上去了,」埃倫洩氣地說:「我太老了,天氣也太熱。」
維拉儘管沒覺得熱,但她也老了。她站在金字塔底,衣服披在肩上,手裡拿著從不離手的香煙,說:「你去吧,路茜,你還年輕,而且也好動。」
於是路茜和馬瑞歐開始向上爬。
在馬瑞歐的幫助下,她爬到了太陽金字塔的頂上。雖然陡峭的石階令她累得喘不過氣來,但登上塔頂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塔頂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坐在一起。一個是費城來的富有的小姐,一個是偏僻小村裡走出的小夥子,緊挨著坐在一起。他們看著巨大的平原,古老的村落和它們的廟宇散落其間,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從廟宇通向月亮金字塔的、被稱為死亡之途的路。
馬瑞歐開始給她講祭祀儀式的故事。在過去,這種儀式每年都有一次。
路茜小姐半閉著眼睛,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想像著當時的情形:人群湧向他們腳下的平原;巫師站在指定的某級石階上;塔頂是一位衣服一塵不染的青年,那當然就是馬瑞歐。
馬瑞歐是村民們奉獻的祭品,他將被奉獻給神靈。她感到對他的憐憫,她伸出了她的手——那隻戴著無法摘下的戒指的左手,她的手找到了他的,被他溫暖有力的手指輕輕地握住……
路茜小姐幾乎不知道馬瑞歐什麼時候抱住了她,他的頭垂到她的胸前。直到她聞到他皮膚的甜香味和頭髮間香波的氣味,她才猛然清醒過來。她猛地跳起來,似乎從幾個世紀的時光中回到眼前,想起還有兩個女伴在塔下等著,想起還有許多的石階要下。
在返回墨西哥城的路上,路茜小姐決定自己和維拉坐在後面的坐位上,把埃倫換到前面和馬瑞歐坐在一起。
回到酒店時,路茜小姐說:「明天是星期天,馬瑞歐,你最好休息一下,不用來陪我們了。」
他開始反對這個建議。當路茜重複道:「不,明天不行,馬瑞歐。」他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失望的孩子。但很快他的表情變了,他的眼睛挑戰般地直視她的雙眼。
回到房間,路茜小姐感到心猛烈地跳個不停。那眼神所代表的東西是她以往從不敢妄想的東西。她明白,那是一種渴望的眼神。
由於某種原因,她不能理解,而她的心中也從未夢想過,馬瑞歐在追求她。
他在熱烈地追求她。
晚上在上床之前,路茜小姐做了幾件以前她從未做過的事。她穿著睡衣長時間地站在臥室裡的長鏡前,真切地感到,自己是一個女人。
她沒有看到自己有什麼新的驚人的東西。但這只是她的外表沒有將她內心將要發生的,和已經發生的驚人的變化表現出來而已。
她並不美麗,即使年輕的時候也不曾美麗過,而現在已人到中年了。她的頭髮快白了,鬆散的搭在額前。她的眼睛仍然清澈,而且正充滿了歡樂,但在它們周圍卻是歲月留給她的陰影與皺紋。在睡衣下面,她的胸依然挺實,但身材卻已經不行了。事實上,無論她的面孔還是身材,都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吸引人了。而她卻被人追求。她知道,一個墨西哥的英俊年輕人感到了她身上某種吸引人的東西。
路茜小姐對很多事並非一無所知,她知道不少年輕人追求年老的女人是為了最後能繼承她們的財產。但馬瑞歐除了拒絕任何額外的報酬以外,甚至不知道路茜小姐是她們三人中最富有的一個。只有費城的一個律師和她家族的一些人知道她真正擁有多少財產。不,如果馬瑞歐是為了錢,他就該把眼光放到埃倫身上。埃倫掌握著她們的錢袋,而且在任何時候都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手裡的錢實際上屬於路茜。
面貌普通、衣著單調的路茜小姐身上沒有任何地方顯示出富有。她母親的訂婚戒指上有一顆值錢的鑽石,但也只有專業的珠寶商人才能看出來。而那個藍寶石戒指也不值得任何人為它花費精力與時間。如果她能把它從手指上弄下來,作為感謝,她會很高興把這戒指送給他。
不,墨西哥城裡有上千的女人比她顯得更富有,還有更多的女人年輕美麗,值得馬瑞歐為之傾倒,還有……
猛然間,路茜小姐為這事的不合邏輯感到一絲恐懼。
也許是未婚女性的本能觸動了她的神經,使她警惕到莫名的危險。
路茜小姐決心她必須了結這件事,她靜靜地躺在床上,作出了她的決定。
路茜小姐和維拉在長途車站等候。她們都緊緊擁著自己的外衣,似乎很冷。維拉確實有點著涼,她也總是如此。而今天雖然有春日的陽光在照耀,路茜小姐卻也感覺到了陣陣的冷意。她的雙眼,還有鼻子都是紅紅的。
她們等的是埃倫,她落在後面是為了把酬勞付給馬瑞歐。帕茲考羅的汽車20分鐘後啟程。
埃倫來了,她的鼻子也是紅紅的。
「妳不能那樣幹,路茜,」她抱怨說,「那樣太狠心了。」她把兩張一百比索的鈔票交到路茜手裡。「我覺得把這個給他時他就像要打人,」她解釋說,「而且他讀到妳的信時就像孩子那樣地哭起來。」
路茜小姐聽了默不作聲。在去帕茲考羅的整個路上她都幾乎一言不發。
寧靜的帕茲考羅湖旁,一家旅店的走廊上,三位女士圍坐桌旁開始吃晚飯。從不願安靜的埃倫在討論著第二天的計畫,路茜小姐卻顯然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轉向墨綠色的湖面,研究著湖上一串串的小島,還有在湖面掠過的禿鷹,它們發出粗糙的叫聲,貪婪地尋找著動物的屍體。
過了一會,她站起來說:「有一點冷了,我要回房間去了,晚安。」
路茜小姐的房間有個小陽臺,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看到湖面。陽臺下面就是沉入黑暗的湖面,晚歸的漁夫們用模糊的聲音交流著一天的收穫,偶爾就唱上一段當地的民歌。
路茜小姐靜靜地坐著,看著他們,心中想著馬瑞歐。自打離開墨西哥城,她就在想念馬瑞歐,現在她為自己魯莽地趕走馬瑞歐而後悔不已。她應該自己和他說。她難過地猜測他會怎樣猜疑……這些想法深深地刺痛著她,她傷害了他……
她的胡思亂想被打斷了,因為她在下面的漁夫中看到了一個雪白修長的身影。路茜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心開始狂跳起來。她扶著欄杆,極力向前探,向黑暗中望去。的確,路茜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在那裡敏捷、優雅地閃動著。
但那不會是馬瑞歐,他被留在數百英里外的墨西哥城了,而且路茜還特意吩咐埃倫不要告訴他她們的去向。
穿白衣的人影從遠處向她窗戶所在的湖岸飄來。湖岸上射出的一片燈光照在他的身上,使人能夠看清楚。
那是馬瑞歐。
她探下身去,心就像一隻不知所措的鳥兒跳個不停。他就在她下面,他們之間只有十五英尺。
「路茜小姐,我終於找到妳了,」他用西班牙語說:「我知道,我會找到妳的。」
「但,馬瑞歐,你是怎麼……?」
「長途汽車公司告訴我,妳們到這裡來了。」
她看見他高興地笑著,雪白的牙忽隱忽現。「路茜小姐,怎麼妳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了呢?甚至沒有說一聲再見。」
她沒有回答。
「但我現在來了,我仍然為妳效勞。明天妳和我到湖上去,好嗎?在其他兩個女士醒來之前,就妳和我。湖上有月亮,我們還能看見日出。」
「好吧……」
「明早五點我來接妳,我會弄條船。鳥兒們還沒醒,我就會在這裡等妳了。」
「好吧……」
「晚安,我的小姐。」
路茜小姐回到房間,當她換上衣服躺到床上,她感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直到凌晨,她還沒有平靜下來,直到窗戶下傳來低低的口哨,告訴她馬瑞歐已經到了,她感到自己仍在顫抖。
她飛快地穿上衣服,理理頭髮,披上件衣服,跑下樓去。旅店裡很安靜,沒人看見她穿過走廊,也沒人看見她順著斜坡來到馬瑞歐的船旁。
他抬起她的手,把它放到唇邊,然後輕輕地把她扶上船。
她沒有一點反對,就像神父將她引向每個人都要經歷的那個神聖之地。
馬瑞歐說得對,天上掛著月亮,是檸檬色的滿月。不透光的湖面上反射出一縷縷的月光。
路茜小姐坐在船裡,雖然很涼,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注視著馬瑞歐,他站在船尾,劃著船向湖裡深處劃去。他把褲子挽起來,一直到膝蓋以上。月光下他的腿強壯、粗野。他還唱著歌。
路茜小姐以前未曾想到他的嗓音如此優美。歌聲聽上去很甜,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憂傷。馬瑞歐注視著她,目光從她的臉向下移動,一直到她放在膝上的雙手。手指上那枚便宜的藍寶石戒指,在夜色中幽幽地反射著月光。
小船向多島嶼的湖心深處劃去,路茜小姐已經忘記了其他的一切,包括她身處何時、何地。閃爍的星辰和圓潤的月亮,她都已視而不見。她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種深沉的寧靜,似乎這種幾乎難以覺察的感覺,要持續到時間的盡頭。
她聽到了馬瑞歐的聲音:「聽,是鳥兒們在叫。」
她聽到了這一群群島嶼中的鳥鳴,但目光所及的地方卻只能看到在天空中無聲息盤旋的禿鷹。馬瑞歐停下來,拿出他們的早飯。有牛肉,麵包,黃油,還有乳酪,他還帶了一瓶紅酒。
他用一把大折疊刀把黃油抹在麵包上,遞給路茜小姐。她這時才感到真的是很餓。她吃麵包,喝著紅酒。酒精進入到她的血液中,令她感到陣陣如少女般的快樂。無論馬瑞歐說什麼她都會發笑,馬瑞歐也在笑,他的目光也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們吃著早飯,就像蜜月中的夫婦。太陽漸漸取代了月亮的位置,把金紅色的光芒灑向湖面。在幾英里之內,她所能看到的只有禿鷹,還有就是遠處飄來的陣陣歌聲。
最後一片麵包吃完了,酒也喝完了,馬瑞歐又拿起槳,向湖心更深處劃去。他不停地劃,再不說一句話。
當她一看到那個島,路茜小姐就知道它是馬瑞歐所選的那一個,它看上去人跡罕至,也遠離其他島嶼,岸邊草長得很高、很密,就像島的流蘇。
他把船靠上去,草立刻將他們包圍起來,就像進入了另一個小得多的世界,他們自己的世界。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地說了兩個字:「來吧。」
她跟著他如同一個聽話的孩子。他找到一塊乾的地方,他為她鋪上一件衣服,讓她坐下。然後他緊挨著她也坐下來,將她摟在懷中。她能看到他的臉,離她很近,還看見他黑色的眼睛,似乎更近,還能感到他溫暖的,帶著酒味的呼吸。
她閉上眼,知道自從遇到馬瑞歐那天起,就註定會有的一刻就要到來。從教堂相遇的那一天起,幾乎每一件事都在暗示著這一刻終會到來。她能感到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她的臉,還感到他的手握著她的手,握到了那枚藍寶石戒指。
她感到他撫弄著那枚戒指,他的手指都流露出那種傾慕。整個過程看上去很複雜,卻也並不多麼奇特。
他的手開始向上移動,他的手指移到她的喉嚨,輕輕地停下來,她沒有叫,更沒有感到恐懼。
他的雙手開始用力地收緊,他的嘴唇向她的嘴唇壓下去深深地吻著,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吻著。
馬瑞歐扔開沾血的折刀。他討厭看到血,為了拿到戒指得砍下一根手指,更讓他覺得噁心。
至於她手上那枚她母親的訂婚戒指他看也沒看。那枚普通、便宜的藍寶石戒指,幾個星期以來使他對其他任何事物都熟視無睹了。
他把衣服蓋在路茜小姐的屍體上。本來他想把她放到有草的水面下,但又覺得會飄浮出去,被漁夫發現。
這個島幾年也不會有人來,而真的有人來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似乎永遠都在盤旋的禿鷹。
再沒有回頭看一眼,馬瑞歐向小船走去,劃向陸地。到岸邊之後,他把小船翻過來,讓它順水飄走。這樣,它就會一直飄到湖的中心地帶。
一個美國婦女和一個船夫駕船進入湖中。他們途中落水,都被淹死了。警察不會在這個巨大的湖中搜尋他們的屍體的。
馬瑞歐搭上一輛返回方向的運貨車。乘著這輛車,他也許就會在古德羅斯村了。
他想他的母親肯定會喜歡那戒指的。
天使之吻暗示 在 Whiscript 威事記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無年份威士忌,這六個字讓大家感覺都很複雜對吧? 身為一個現在已被酒商們唾棄的過氣部落客,只怪我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寫酒雞巴情不留。對於做出來應付搪塞的NAS產品一項興趣缺缺又冷笑以對。我知道世界上的年份威士忌不夠,我知道公司還是要賺錢,但是我不同意一直出很貴,名稱很Fancy,酒標很漂亮但是盲飲喝起來水準不到其價格百分之一的威士忌。但我也不擋人米路了,留在這裡還會讀,也還願意讀我寫的東西的你們應該某方面都跟我一樣討人厭,真是太開心了咪納桑。
但請不要誤會我,縱使我在我私人臉書上開玩笑用萬歲牌Janet的口吻說道 “沒有二十年,我可是不喝的喔” 但我的酒架上仍然可見NAS的蹤跡。因為我喝的是我喜歡的東西,我喝的是盲飲依然好喝的東西。我不喝廠牌,我不喝酒標,我只喝味道。
今天要講的這間酒廠讓我非常滿意,小而精緻,酒的價錢便宜,但是香氣細緻,味蕾表現也非常出色。先賣個關子,聊聊這間酒廠的一些理念跟作品呈現,最後再來揭曉這間酒廠。這間酒廠位於一個非常多森林的國度,用本土產的大麥 (忘記問講師品種,低級的新手錯誤,我該死) 以及來自冰河時期的水源。
此蒸餾廠除了使用美國白橡木的的波本桶以及雪莉桶外,還會使用當地的橡木品種,當地的橡木品種相較於美國白橡木有較少的木質素及糖分,酒廠表示這樣威士忌會多一些橡木辛香以及較少的香草味。雖然酒廠這樣說,我在這次的核心款項品飲中感覺到的滿滿的果香,乾淨及透明度。木質辛香必然存在,但是我認為調和得很出色,平衡性兼具外就是滿滿的乾淨以及透明度。
我覺得平衡性以及酒廠本質在NAS上特別重要,因為既然不是高年份強項應該不會是層次感跟尾韻的主場,我知道有些NAS很年輕然後一直拿桶子去猛洗猛加味然後再賣你個五千新台票,這麼喜歡桶子你住桶子裡不就好了?
在極低溫以及低的天使稅下,產出了一個我沒有接觸過的風格。這個風格也讓我為之著迷,我很難去準確敘述乾淨以及透明感這兩個字,但這就是我在這間酒廠感受到的兩個Key Word.
我們開始品酒吧,若你看得懂酒名那你就提前知道這間蒸餾廠的國籍了,若你看不懂就把它當代碼然後等我全部品完後揭曉吧?
1.Mackmyra Brukswhisky
Color: 淡檸檬黃
Cask: First Fill Bourbon
ABV: 41.4%
Nose:
Intensity: 強
Aromatics: 綠色香草,迷迭香,鼠尾草,草本,檸檬,芹菜,琴酒暗示,淡木質精油,青椒,香蕉,奶油,薄荷,雞蛋花淡香。
Palate:
Entrance/Body: 中
Tannin: 中上
Oiliness: 中
Complexity: 中下
Flavour: 木質,青草,奶油,香蕉,楊桃,水梨,胡桃油脂,柑橘白絲,白胡椒,辣薄荷。
Finish: 油脂與單寧在舌後並存,口腔鼻腔為木質香氣,最後留有一絲絲Brie Cheese的白層乳脂香氣。
2.Mackmyra Äppleblom
Color: 中金黃
Cask: Calvados
ABV: 46.1%
Nose:
Intensity: 中
Aromatics: 蠟質感,青椒,青草,青蘋果,奶油,淡淡肉桂,乾香料,黑色甘草糖,熟香蕉,柑橘,鮮奶油。
Palate:
Entrance/Body: 中上
Tannin: 中低
Oiliness: 低
Complexity: 低
Flavour: 奶油,單寧,蠟質,木質,烘烤腰果,水梨,香草,杏仁豆腐糖水,白砂糖,白胡椒,肉豆蔻。
Finish: 奶油甜味與具表現性的單寧共存,油脂表現度良好並且韻長出色。
3.Mackmyra Svensk Ek
Color: 淡檸檬黃
Cask: Heavy Toasted Swedish Oak
ABV: 46.1
Nose:
Intensity: 中
Aromatics: 柑橘,淡花香,烘烤麵包,薑糖塊,肉桂,糖霜檸檬蛋糕,麥當勞蘋果派。
Palate:
Entrance/Body: 中上
Tannin: 中
Oiliness: 低
Complexity: 中
Flavour: 奶油,木質辛香,塵土香氣,蠟質,牛奶巧克力,車輪餅皮,紅豆沙。
Finish: 油脂跟單寧,非常棒的紅辣椒及甜椒,巧克力香氣。
4.Mackmyra Gruvguld
Color: 中金黃
Cask: PX/Olorosso
ABV: 46.1
Nose:
Intensity: 中
Aromatics: 蠟質,楓糖漿,泥煤,動物氣味,八角,菸草,香草莢,榛果巧克力。
Palate:
Entrance/Body: 中
Tannin: 中低
Oiliness: 中
Complexity: 中
Flavour: 陳皮梅,淡淡烏梅,生巧克力,楓糖漿, 薑片,烏龍,塵土感
5.Mackmyra Svensk Rök
Color: 中橘金色
Cask: N/A
ABV: 46.1%
Nose:
Intensity: 強
Aromatics: 中藥,肉骨茶,鹹氣,泥煤煙燻,香草,黑胡椒,燒稻草。
Palate:
Entrance/Body: 中低
Tannin: 中
Oiliness: 中上
Complexity: 中低
Flavour: 橡膠,烏梅汁,咖啡,太妃糖,木質,單寧,蜜漬柑橘巧克力,塵土,人蔘,中藥包,黑胡椒。
相信看得懂酒標語言的人畢竟在少數,但這個酒廠就是來自瑞典的Mackmyra ,這隻酒廠,是我目前認為NAS該有的樣子,我先來簡單評論一下這五隻酒好了。我當天喝完後現場買的是一號Brukswhisky跟三號Svensk Ek 。
一號主要使用的應該是First Fill Bourbon,但是香氣表現與味蕾表現都非常出色。 尤其是水果及青草香氣迷人,是隻清新適合在春夏飲用的威士忌。其中最愛的是那乾淨的水果口味,香蕉,水梨,楊桃以及奶油跟結尾的Brie Cheese。我知道神之雫很假掰,但是這隻酒的意象就是一個金髮藍眼白洋裝素顏但五官迷人的女孩。這隻酒乾淨透明而且香氣層次表現明顯,不像是一隻41.4%的酒會有的酒體。可能是這間酒廠單寧偏重,賦予了更立體的酒體,讓它喝起來很有原酒的酒體。鼻腔滿滿的水果跟香草,味蕾甜蜜飽滿,好喝。
第二隻我現場買的是三號的Svensk Ek ,也就是瑞典橡木的意思,木桶是深度烘烤的瑞典橡木,所以換句話說就是瑞典版本的Virgin Oak啦。鼻腔上是漂亮的肉桂跟麥當當蘋果派以及檸檬蛋糕,味蕾上表現比較沈穩,不似一號綠色及白色的意象,多了烘焙以及些許塵土調,讓我驚喜的三個元素分別是牛奶巧克力,紅豆沙以及韻尾最後一絲絲的乾辣椒味。紅豆沙跟乾辣椒都是我未曾體驗過的味蕾表現,所以更覺得有趣。最近比較有名的Virgin Oak應該是南投Omar的處女桶,這兩隻有一些些的共同元素,但是呈現出來的強度跟豐厚度是完全不一樣的,至於南投Omar處女桶放了半年後出現烤鴨甜醬捲餅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這隻Svensk Ek 的肉桂蘋果派以及味蕾的紅豆沙完全收買了我,好喝。
二號的Calvados桶,四號的Olorosso/PX桶以及五號的泥煤桶我簡單帶過,因為我認為有些可惜,我非常喜歡酒廠的酒體表現,所以在最簡單的呈現下,也是最好的呈現出酒廠本質。二號Äppleblom不知道味蕾從哪裡變出了杏仁豆腐糖水這道甜點的味道,非常有趣讓人記憶點深刻,但是我認為有點像把一號給濃妝艷抹,上了一層太過強烈的妝。是好喝的,但是記憶點反而沒有一號來得強。
四號嘛,Gruvguld是金礦的意思,因為聽說酒廠把這批酒放在低於地底50米的礦坑中進行陳年,鼻腔中有美好的菸草味但是有種霧霧混濁的動物騷味,味蕾上可能是因為桶子也蓋上了一層紗,然後我本來就不是一個愛雪莉的人。我認為有這麼清澈又香氣迷人的酒質,實在不該畫蛇添足。但身為一個重度波本愛好者,大家應該聽聽比較客觀的人的說法才公平。
最後是泥煤Svensk Rök,翻譯出來就是瑞典的煙。若PowerPoint正確,泥煤也是用瑞典產的泥煤。我不是一個泥煤控,不太能夠去了解它的美好,我對於不懂的東西不會發表太多的意見,但是這隻酒鼻腔上我觀察到強烈的中藥味以及肉骨茶的肉味。味蕾上比較有趣的則是人蔘以及煙燻烏梅汁。吶…我不知道好不好喝呀,因為對我來說它就是泥煤威士忌,我不會分。
臉,食材,跟威士忌不都是一樣嗎?好看的臉素顏還是好看,優質的食材最簡單的調味就能感受它的味道,優質的威士忌用最基本的兩種桶型就能展現其美好的特質,而且還是NAS!!! 想想這兩隻無年份的四十幾度核心普飲款怎麼樣能讓平常只喝高年份原酒強度的我買單,你就該知道這間酒廠多厲害。而且這兩隻酒價錢都超級漂亮,兩隻買下來不到三千塊,沒記錯應該是找了兩百多塊?
我認為,這種表現力,這種價位,才是無年份威士忌們的典範。這句話後面藏了很多話,你們已經夠懂我了。廠商沒有給我業配,這兩隻酒我也是自己買的。
Mackmyra Brukswhisky 以及Svensk Ek ,是我目前心目中無年份的典範。快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