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10個小故事6莫忘影中人
可能是喜歡登山的緣故,老爸某日沉迷單眼相機.
說是沉迷,也僅是拍拍登山休息照及家人合照,每一張底片都很珍貴,而且老爸那樣節儉,無從得知他怎麼可能花錢去買單眼相機!
既是學拍,勢必得經歷拍得模糊呀,不小心打開相機蓋曝光底片呀,以及手指摸髒鏡頭呀等階段,突然老爸開始認真拍家人,創造了一段我們穿上好衣服乾淨鞋子擺pose的歡樂歲月.
這應該是個性沉重的老爸和家人相處最愉悅的一段時光!我和媽及姊穿上比較不舊的衣服(因為沒有新衣服),在小小的客廳到處擺姿勢給老爸拍,好比莫名地端起茶壺,無聊地捧著花盆,然後不知為何地插腰,抱胸,假笑,裝high,把自己當成模特兒,任憑老爸補捉.
有時老爸也插一腳,把相機戰戰兢兢交給我(很怕我摔),明明一張沙發已坐好坐滿了都穿花色衣物的我媽和姊,老爸硬要端個小板凳點菸,很無厘頭地誤入”仕女圖",老爸不是為了搞笑,他真的認為自己不多餘,照片洗出來我們全哈哈大笑.
這樣奇怪的”插入畫面”很多,我哥當年第一次帶還是女朋友現是我嫂子回家,明明情侶照,老爸換上毛衣強行加入合影;我姊抱我要我腳翹高高,老爸偏要站在我們後面一公尺;媽媽本要拍慈母照,老爸擠進來雙手端了一副一輩子不曾用過的咖啡杯盤假裝沉思…無論我們怎麼趕他走,老爸就是要破壞我們精心設計的主題!
如今想想,這一切也是老爸”精心設計”,因為我們都跟媽媽親,跟老爸比較遠,很自然母子們自成一個圈圈親密互動,老爸便被排擠在外只能當攝影師,他想跟我們合拍當然得靠這樣的硬插硬擠才能入鏡!......
直到有一天,我們非常開心地拍了一小時,原本一捲三十六張底片,頂多可拍到四十張,那天竟拍到五十,老爸才發現他底片沒裝好,一張也沒拍到.
當下氣氛凍結為零,主要是我,我不想重拍,覺得剛才的白費了假裝不了第二次,便把衣服換下來.
媽和姊避免尷尬都願意再拍個一小時,但也不勉強我,我就是不拍,明明就是老爸很不應該,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我今天也拍夠了,要拍明天再看看吧…..
老爸竟發火了!這是老爸難得動的肝火,他一直狂罵我驕縱,說”這是什麼小孩!”也因為他”見笑登生氣”,我更不拍,便躲進書房裡,原本的天倫之樂一秒化為烏雲.
之後我們就沒拍什麼家庭照,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我們長大了,天真裝可愛的時光悄悄溜走,青春一去不回頭.
健康也是.
中風後的老爸,每一次拍照幾乎沒有表情,有時眼神看的不是相機,不知飄到哪面牆或哪根樑.偶爾剛好笑了,笑得像個孩子,而且是幼稚園的年紀.
那些單眼洗出的照片,搬家後多遺失了,如今數位相機手機留下來的,皆是老爸病後的面容.
健康的,穿毛衣的,端咖啡杯的,亂入的老爸膠卷,就洗在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