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的一個夜晚我被班長抓進房間陪聊，聊著聊著不小心睡著。最近都會這樣，年紀大的另一徵狀。凌晨兩點，我的手機響了，是大學對我最友好的教授打來。畢業後，我們有保持聯絡。
他從來不會這麼 inconsiderate。我以為有急事接起電話，他連講十分鐘部分咬字已含糊，我仔細聽清每個字。從時間序到用字再到語氣，除了聲音很確定是他外，其它都令我感到陌生。
我當下直覺判斷這是失智症，我很和緩地打探他近期有無看過醫生。他繼續自言自語，然後問我有沒有拿走他的文件。也不說是什麼文件，只說是裝在紅色文件夾裡，很重要的文件。
我們兩年未見了。回想起這半年來的信件往來，他其實有透露出思緒不太對... 最後我被教授掛電話，回撥沒人接。
當下我立即向我認識的一名社工求救。他說他在加班趕報告還沒睡，問我要不要通話。我交代來龍去脈，也講了就我所知的家庭成員組成以及經濟狀況。教授是虔誠天主教徒，在教會服務多年，累積了許多服務弱勢族群的經驗，我們彼此交流過，因而走得近。
在交流過程中我得知，十年前他已 62 歲，那麼今年他應該是 72 歲，一個人獨居。很年輕就結婚，後來再婚，又離婚又結婚，一共踏入過三次愛情的墳墓。三次都是因為外遇離婚，又因為贍養費和撫養費而貧窮。我跟他說「你活該」，他說「我知道」。
再次應驗我某猶太客戶的名言：要想管理財富先學會管好下半身。這句話我也想送給本宮親愛的州長。
教授唯一的親生兒子，在伊拉克死亡。72 歲，孑然一身。要錢沒錢，要人力沒人力。去年從學校退休後，我感覺他是因缺少了社交加速了老化。
在和社工朋友結束通話前，對方請我做好心理準備：「疫情和去年的抗爭運動改變了一切。在他惡化以前，我們不一定能接住他。」
我很冷靜地說我明白、我瞭解。在這一年間看過太多悲傷，我已逐漸麻木。隔天我聯絡以前學校還在職我認識的系主任，是助理接的電話。我向他說明了我對教授的擔憂，並且請他們聯繫其家人。該助理冷冷地說：「都已經退休了，是要幫助他什麼？」
對啊，美國強調社區互助，但也強調老年人自立自強。我請助理幫我找找教授的緊急聯絡人是誰、聯絡方式，結果... 緊急聯絡人是教授的好友，去年因感染肺炎過世。
會寫這一篇，我想說的是：老年生活沒有那麼好過，每個關卡都是難關。我建議從 30 歲就開始規劃，要不要結婚、要不要生育、要不要領養，這些都會影響到規劃策略。
養老需要錢，可是養老需要的不只是錢，還有人力、還有社會資源、還有社交。近兩個月，我因工作與許多人聊過他們的老年規劃，最後令我感到很沮喪。沒有概念的人怎麼這麼多啊啊啊啊啊啊啊（抱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