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的語藝 X 京都] 靜的極致：野宮神社的苔庭 / 李長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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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談「苔庭」，我對於日本景觀中對青苔的使用，深表讚美，不同於西洋庭園旨在表達征服自然的意志，日本庭園則修辭性地以自然為語法，呈現了抽象的寰宇，在山水的有無之間，隱含對世界整體的體會於一個簡約的符號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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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山的野宮神社，在嵐山的竹林深處，是少見還存有古代神社原型的神社之一，如正門黑色的鳥居、分切聖俗的竹籬，都是千年前日本神社的基本樣式。「野宮」背後所代表的「齋宮制度」，反映了日本古代神聖與世俗的治理，簡單來說，就是人與神之間的接觸，要透過「齋戒」的過渡方式來象徵性地呈現。但比較令我感興趣的，是野宮神社深處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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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暗的竹林內，一小條迴廊，圍繞著不大的「苔庭」，裏頭只有一座橋、一棵樹、橋下的白石與整片的青苔。小小苔庭早在紫式部的《源氏物語》中就被描述了，「如地毯般的青苔」（じゅうたん苔），野宮中的苔庭成為京都文學景觀中極致的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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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景觀並不受遊客注意，儘管一旁寫著「野宮舊址」，但大量空白的苔地，若無靜心觀看，那就也只是方丈荒涼。野宮苔庭極簡的語彙，讓空間的意義是「空無」，但同時也「充盈」。三個簡單符號: 樹、橋、苔，雖然簡單閱讀，卻什麼也沒說，它引誘著我們的目光，通過小木橋來到庭園中央，像是敞開、開放地讓觀者任意填補意義，但待你真正進入其中時，則發現所有的象徵、隱喻、寓意都起不了詮釋的作用。這個符號練本身通往「意義被破壞」，回到自然的不可言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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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靜的極致啊。當西方哲學思想將一切事物都沉浸在意義裡，語言的對象理所當然地成為聖物，人們想要刺探意義，如同不斷地對聖經作詮釋，形成一個普遍的約束。而這簡約的日本庭園，卻讓我們通往空白，棄絕解釋，擱置語言的掌握，透過反覆地行走，讓觀者與自然合一，隱約見到意義生成的原初瞬間，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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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望著苔庭發呆，我姑姑在我耳邊小聲地說：「快走，這裡很陰」時，有一種所居住的世界被解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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