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達:水行俠—關於徐錦江、大一統和美國夢】
《水行俠》事實上沒其他人說得那麼好,普普通通。不過Amber Heard好索。其實整部片就是各種大片好像抄埋一碟,但又炒得幾好。溫子仁其實是將《星球大戰》的東西搬到海底進行,然後又以最經典的家族帝位爭奪戰做主線,我懷疑給街外的阿媽師奶看,她們也會看得明,然後問你徐錦江點解幾十歲人仲做王子,同埋咁多年無見都仲幾打得。
街外人不用了解DCEU (DC擴展宇宙) 的其他大事件,也不用管其他英雄,不是Amber Heard穿著低胸緊身戰衣跳出來說了一兩句,你都不知道徐錦江之前有份幫手打荒原狼並拯救了世界。(Don't care, don't care) 事實上觀眾真的不需要知道,於是《水行俠》就夠簡單,不像之前兩套《蝙蝠俠》那樣晦澀凝重;至於《正義聯盟》又因為導演中途離場,而變成爛片,《水行俠》全球大收,至少令DCEU應該還能持久戰OK。
《水行俠》到了溫子仁手中,又是一個更加有現代感的改編。漫畫中的水行俠有幾個起源版本。在早期漫畫,水行俠一開始就是七海之王、坐擁王位,而自己有一個沒有異能的同父異母弟弟歐姆。這個弟弟就成為最初的奸角,不斷找水行俠及其海底王國的麻煩。後來又重啟過一次,歐姆被改成也有超能力。之後又重啟,開始接近電影版的講法:奸角弟弟被改寫成在位的王,而水行俠的身份轉移成野種。女王不甩家族的許配,離家出走找了個守燈搭的男人玩「感情自主」。
水行俠的形象和屬性,由大中至正的被挑戰者,變成混血而不正統的浪人。電影也建構了一個基本的陣營分野,就是陸民和海民兩個世界,兩班人都互相瞧不起對方。導演也試圖為「混血劣種」的水行俠建構一個「來自兩邊陣營」的文化混血兒形象,寄望這個混血兒能夠「合二姓之好」並超越陣營。這種角色建構十分典型。日本菊地秀行寫的吸血鬼獵人D,講吸血鬼和人類的混血兒,80年代已經有了,之後荷里活的《刀鋒戰士》基本上就是照抄這個設定。然後真實的不少美國人自喻為「大熔爐」並且自豪。
雖然事實上電影中的水行俠,並沒有發揮重大作用。電影最大的BOSS是宰相,他統籌了一個密謀廢立君主的陰謀。宰相秘密訓練了水行俠,為前朝的女皇籌謀,最終抓緊了陸民與海民瀕臨打仗的機會,相中了Amber Heard做說客,引誘(?)水行俠干預故國的政治,成了推翻歐姆的契機。漫畫甚至有說,人類飛彈打中亞特蘭蒂斯的事情,其實是宰相搞鬼,目的是為製造衝突,給水行俠上位。
無論如何,水行俠在漫畫中的演變史,到今日在電影裡的身段,成了叛逆者、混血種、Under Dog,他代表一種很現代(或美式)的價值觀:我沒有古老光榮的歷史,但現在的世界自有我的位置,而且人能夠靠努力而成功,水行俠則拿到了聖物成了新王,這是講「美國夢」。一班新世界的(大英)帝國邊緣人,追認了羅馬帝國的歷史(得到聖物),建立了自己的大功業。
電影的主軸也變成眾人努力阻止血統純正的大魔王「統一七海」並發動大戰爭。對於「統一」的普遍懷疑和批判,真是西方文化,在這樣一套荷里活大片都可以看到這種觀點自然流露。統一即是奴役,統一表面上是為了保衛國家,但最後只是養成統治者不斷擴張的野心。抗擊陸民的大戰略,最終只是集權的借口。
至於亞特蘭蒂斯的人,幾乎都是金髮碧眼的雅利安人樣。在漫畫和電玩中,水行俠都是如此。現在找了Jason Momoa來做,大隻,像徐錦江,一頭黑人式的長捲髮,身上是歐洲、夏威夷和印第安人三種血緣。「水行俠」在自己的現代故事,是挑戰和顛覆「正統」的,由這樣一個身份混雜的演員來演,十分現代、也有點左,卻合乎情理,不令人討厭。
相比起JK羅琳也搞「純種批判」,電影卻卻拍得奇差,毫無說服力,高下立見。《水行俠》是一流荷里活大片,也是一流的文化文宣。這就是美國,有點天真,但世上的確很少人很少民族敢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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