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備戰人生第一場鐵人三項比賽,要在忙碌的工作之外擠出時間訓練,而且游泳🏊🏻♀️騎車🚴🏻♀️跑步🏃🏻♀️三個環節都要練,發現時間實在不夠用啊啊啊😱🤦🏻♀️不禁深深佩服起所有投入這項運動的大大!我自己的時間優先分給比較不熟悉的游泳和騎車,練最少的一項就是跑步了,有時候好不容易排出時間要跑步,卻碰到下雨、或是太晚下班,最後就沒跑成實在很囧 (絕對不是偷懶的藉口😅)
.
還好上天似乎聽見我的心聲,前陣子剛好獲得機會體驗 #BH歐洲百年品牌 的 #BT7016巧收跑步機 https://bityl.co/4GXP ,這台跑步機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家,實在太感動了🥺現在就讓我好好來介紹一下❤️
.
其實一開始有點擔心它會太佔空間,但後來發現我完全多慮了,巧收跑步機的 #巧收 兩個字不是叫假的,是真的 #全機可折疊 💯只要踩住跑板下方側邊的卡榫,就可以不花力氣輕鬆打開或收起面板支架,旋轉式的扶手和面板調整也很方便,收折起來是變成一個扁扁的長方體,可以輕鬆 #四向移動 ,就算是力氣比較小的人,摺疊和移動都不成問題,所以像是長輩或女孩們,也都適用噢!跑步機收折起來之後,可以塞到沙發底下之類,我則是把它整個直立起來靠在牆邊,也直立站得穩穩的,不用擔心倒下來。#收納非常方便 很適合跟我一樣對空間斤斤計較的人👍
.
除了收納方便之外,跑步機本身功能也很齊全,共有 #14段跑速 從最慢的慢走🚶🏻♀️,到最快時速14公里的快跑衝刺🏃🏻♀️,可以滿足不同類型的訓練需求。也能選擇模式,設定出想要跑的距離、時間、或卡路里。還有 #跑速快捷鍵 *️⃣分成時速3、6、9公里,讓使用者可以先抓個大概速度,接下來再微調,整體來說操作過程很直覺式、很方便👍 也有風扇功能,現在天氣涼涼的,我使用時只需要開跑步機的風扇,完全不需要另外吹電風扇或甚至開冷氣了。
.
還有一個有趣的設計是 #獨家桌型面板 可以兩段式調整,面板除了平常45度角之外,也可以變成與地面平行。這個時候就能把筆電等東西放在這個平台上💻 我有時候工作一整天坐太久了,在家處理事情不想再繼續坐著,就可以把筆電放在面板上,選擇 #桌型模式 可以一邊使用筆電、一邊散步或快走,總之就是拒當軟爛沙發馬鈴薯啦🙅🏻♀️
.
巧收跑步機還有 #跑板六區避震塊 可以吸收跑步衝擊,跑步過程可以很貼合腳底的感覺,跑起來的感覺也滿舒適的🏃🏻♀️🏃🏻
.
總而言之,實際使用過這台 #BT7016巧收跑步機 覺得很方便好用,再也沒藉口偷懶不跑步了🤣也推薦給大家,對跑步機有興趣但又擔心占空間的話,這台會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噢!
.
BH BT7016巧收跑步機 網路購買連結:https://bityl.co/4GXP
扁鐵扶手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卡爾維諾:月亮的女兒們】
如標題,這次分享的是卡爾維諾的短篇〈月亮的女兒們〉。
這部短篇小說,描述一個喜新厭舊的城市在即將把月亮也廢棄時出現很多女孩一路救起月亮並反撲了城市的的故事。
咳,好吧上面這段描述有點長,總之是個奇幻的、頗有深意的故事。
一起來看看這部作品吧。
-
月亮的女兒們 / 卡爾維諾
地球最初並沒有表層大氣作為保護層,暴露於無休無止的隕石撞擊和太陽輻射的侵蝕之中。據康奈爾大學湯瑪斯·葛得教授所說,月球表面的岩石在與隕石粒子的磨擦過程裡被研成粉末。而根據芝加哥大學格拉德·凱柏教授的說法,從月球岩漿散逸出來的氣體可能曾使這個地球的衛星變得輕盈而多孔,有如一塊浮石。
「月亮是個老傢伙,」他表示同意,「滿臉都是坑洞,傷痕累累。它裸露著身體在宇宙中運轉,就像一條被啃光的骨頭,身上的肉被侵蝕殆盡。但這樣的事情不是頭一回發生了。我記得,有許多月亮比這個更為年邁,也更為殘破。我曾目睹這些月亮的一生,目睹他們的誕生,運轉和死亡:一個被飛射而來的星星穿刺而亡,另一個死於它上面的所有火山口發生大爆炸,還有一個身上滲出瞬間揮發的琥珀色汗珠,然後渾身覆蓋了淡綠色的雲團,爾後收縮成一扇乾燥而多孔的貝殼。」
當一個月亮死去的時候,地球上發生的事情是難以描述的,但我嘗試用還記得的最後一個例子來談談。在經歷漫長的進化過程之後,地球已經多少有點我們現在的樣子;換言之,它已進入一個轎車比鞋底淘汰得更快的時代。與現今人類幾乎一模一樣的生物生產、購買、銷售各樣商品,城市的璀璨覆蓋了所有大陸。這些城市的發展類似于我們今時今日的相同地點,不過大陸的形狀有所不同。那會兒甚至也有一個紐約市,相似於你們都熟悉的紐約,但它更顯新,應該說,更充溢著各種新產品——它如同一個全新的牙刷,它的曼哈頓區向外伸展著,上面閃閃發光的摩天大廈就像那尼龍質地的刷毛一般
在這個世界,每一樣物件只要有一點點損壞或變舊,亦即在出現第一處壓痕或者汙跡時,便會遭到丟棄,並且一件嶄新而完美的替代品會取而代之——只有一個錯漏,一個陰影:月亮。它裸露著身體,歷經侵蝕地行走於天際,黯淡無光,越發與這裡地上的世界背道而馳,是過氣物品中的漏網之魚。
古老的表述,像「盈滿之月」啦,「半月」啦,「下弦月」啦,依然在延用,但事實上已經變成一種修辭手段:我們怎麼能夠說一個佈滿劃痕和坑洞,並且看上去像就要伴隨著一場碎石雨墜落到我們頭上的東西「盈滿」呢?更不要說漸晦之時的月亮了!它十足一塊被一點點啃掉的乳酪外皮,而那月朔之時總是在我們預期不到的時候到來。在每一期新月之夜,我們都疑惑他會否再度出現(還是我們期望它就此消失而去?),而當它真的再度出現,並且變得越來越像一把缺齒的梳子時,我們不由打個寒顫,側目而不視之。
這是個壓抑的情景。我們離開人群,挎著包包,從日夜開放的百貨公司出來,看見在摩天大廈上架設得越來越高的霓虹燈告知我們,將會有源源不斷的新產品發售,我們突然之間見到它蒼白的身影在炫目的燈光之中緩慢而病態地移動著——一種想法便縈繞於我們腦間無法被驅散:我們所買的每一件新貨,每一個產品,都會相似地變舊,破損,褪色;我們還損失了外出購物和瘋狂工作的熱誠——一種對工商業不無影響的損失。
正是如此,我們開始考慮如何處置這個有害無益的衛星。它毫無貢獻,只是一艘無用的棄船。當它變輕之時,它的軌道會開始偏向地球:沒有其他什麼東西比它更危險了。隨著它的逼近,它的運轉週期越來越慢;我們不能再計算出月相。甚至乎連曆法,這月份更替的節奏,也變成只是一項例行公事;月亮一瘸一瘸地向前移動,仿佛它就要準備崩潰。
在這些月亮低懸的夜晚,性情變得更為躁動的人們開始舉止異常。總有一個夢遊者沿著摩天大樓的扶手緩慢向上爬,伸出雙手想要搆到月亮,或是一個變狼幻想症病人,在時代廣場的中心放聲狂嘯,又或者是一個縱火狂放火燒碼頭倉庫。如今這些都已經是尋常事,不再吸引好事者聚集圍觀。但當我看見一個少女完全赤裸地坐在中央公園的長凳上時,我還是不得不停了下來。
甚至在我遇見她之前,我便有種感覺,某樣神秘的事情將會發生。當我開著敞蓬跑車經過中央公園時,我感到自己正沐浴在一道閃爍著的光之中,就像螢光燈泡在達到穩定之前放射出的一閃一閃的鉛色亮光。我周遭的景色就如同一個陷入月球火山口的花園一般。那個一絲不掛的女孩,坐在一個反射著單薄月光的池塘旁邊。我刹住車。我想是在一秒之間我留意到了她。我走出車向她跑去,但一下子又停下來。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是感覺到,我得趕緊為她做點事兒。
所有東西都散落在那張長凳周圍:她的衣服,一隻長襪和一隻鞋子在這兒,另一隻襪子與另一隻鞋子卻在那兒,她的耳環,她的項鍊,她的手鐲,錢包,裡面的東西從大大的口子漏出來的購物袋,還有數不盡的小包和小物件,仿佛她在一次大手筆瘋狂購物後的回家路上,突然聽到某種東西召喚她的聲音,然後扔掉所有東西,發覺必須把自己從所有將其束縛於地球的客體和符號中解放出來,而現在她正等待著被帶上月球去。
「發生什麼事了?」我結結巴巴地說,「有什麼我能幫助你的嗎?」
「幫助?」她朝上注視著我問道,「所有人都愛莫能助。所有人都無能為力。」很明顯,她說的話並非關於她自己,而是關於月亮。
月亮在我們之上,呈現一個中間突出的形狀,一副就要壓下來的樣子,如同一個破損的屋頂,佈滿芝士磨板上的那種坑孔。就在這一刻,動物園裡的動物開始嗥叫起來。
「到此為止了嗎?」我機械地問道,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她回答道:「剛開始呢。」或者是類似的其他說話(她說話時幾乎沒有張開嘴唇。)
「你想說什麼?是說這是結局的開始,還是其他別的什麼事情正要開始?」
她站起來,走過草地。她有一頭銅紅色的頭髮,披散在肩上。她是那麼的弱質纖纖,以使我覺得有需要以某種方式去守著她,保護她。我把手伸過去,準備若是她倒下來或者接近什麼可能會傷害到她的東西時抓住她。但我不敢用手碰到她,總是和她的皮膚保持幾釐米的距離。在我跟著她穿過花園的一路上,我發覺她的動作和我十分相似,即是,她也在盡力保護著某樣易碎的東西,某樣容易掉到地上,摔成碎片的東西——因此需要這樣子將這件東西帶到一個可以把它輕輕安置下來的地方——某樣她不能夠碰到,只能夠用手勢指出的東西:月亮。
月亮仿似迷了路一樣。它偏離了軌道,再也不知何去何從;它任自己如一片枯葉般飄零。有時候它突然出現,垂直墜向地球,在另一些時候,則以螺旋之勢打著圈兒下降,還有些時候,它看上去就像漂流著一樣。它正在變輕,這是毋庸置疑的:在有一瞬間,它看似就要撞向廣場飯店,但其實它滑入了兩座摩天大樓之間的防火走廊,從哈德遜河的方向消失而去。短暫時間過後它再度出現在城市的另一邊,突然從一朵雲彩之後竄出,以灰白色的月光灑照著黑人住宅區和東河,然後,它似乎被一股強風吹颳到,滾向了布朗科斯區。
「在那兒!」我喊出來,「在那兒——它停下來了!」
「它不能停下來!」少女驚叫道,裸露身體,赤著腳板地跑出草地。
「你要去哪裡呀?你不能這樣子周圍走!快停下來!喂,我在跟你說話啊!你叫什麼名字?」
她喊出一個像是戴安娜或者狄安娜的名字,也可能是一聲祈禱。然後她就消失不見了。為了跟上她,我鑽進汽車,沿著中央公園的快車道搜尋。
車燈的光線照亮了籬笆,山丘,石塔,但那少女,戴安娜,卻無跡可尋。如今我已走得太遠了:我必定已經略過她了。我轉頭照原路駛去。一把聲音在我身後說:「不,就是那頭,繼續追!」
坐在車後座的正是那位赤裸的少女。她正直指著月亮。
我想叫她下車,解釋我不能這個樣子載著她大模大樣地在城市裡開車,但我不敢叫她分神。她正專心致志,以防那時隱時現的輝光從視線逃走。但不管怎麼樣——這更為詭異——似乎沒有路人留意這個坐在我車子後座的女性幻影。
我們駛過一條連接曼哈頓和主城的大橋。現在我們走在一條多車道高速公路上。其他車就走在我們旁邊。我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害怕我倆的行徑所必然引起的來自周圍車輛那兒的譁然大笑和說三道四。但當有一輛轎車超過我時,我驚訝得幾乎要把車開出馬路:一個全裸的少女蜷伏在車頂,頭髮隨風飄揚。一刹那間,我以為我的乘客從一輛開足馬力的轎車跳上了另一輛;但我只稍微轉過臉去便看見戴安娜的雙膝仍在那兒,與我鼻子持平的位置。她的身體不是在我眼前唯一的奪目之軀,我見到少女隨處都是,用各種最怪異的姿勢伸展著身體,緊貼著賓士的汽車天線,車門,或者擋泥板。她們金色或黑色的秀髮,和她們裸露的皮膚發出的粉色或小麥色光澤形成鮮明對比。每一輛車上都有一名這種謎之女乘客,全都身體往前靠,催促她們的司機追趕月亮。
她們受到瀕危之月的召喚——我敢肯定。那兒有多少這樣的少女呢?越來越多的車子載著月之少女從城市的各個城區匯合於似乎停止不動的月亮之下的地方,聚集在每一個十字路口和道路交界。在城市的邊緣,我們發覺來到了一個廢車停置場前面。
道路消失於一片有著小型的山谷、山脊、山丘和山峰的地方,但造就這種崎嶇地勢的並非這裡的原始地形,而是那些一層層被扔掉的商品:消費至上的城市用過的東西,為了享受到使用新商品的快樂便將其拋諸腦後,讓它們在積聚二手貨的鄰居這兒壽終正寢。
經過長年累月的堆積,破冰箱壘成的堆阜,生活雜誌黃頁以及廢棄燈泡遍佈於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月亮現身於這個狼藉腐爛的王國之上,一片片變形廢舊金屬垃圾鼓起上升,猶如被洶湧的潮水沖起。老朽的月亮和那片如同焊上了一塊各類殘骸的混成物的地表十分相像;廢舊金屬的山脈變成首尾相接的一條鏈,就像一座露天圓形劇場,形狀就跟一個隕石坑或月海如出一轍。月亮懸掛在這片空間之上。行星和它的衛星就如同對方的鏡像一般運轉。
我們的車子停下來了。沒有什麼比車的墳墓更讓汽車怯懦了。戴安娜下了車,其他所有的戴安娜也一樣。但現在她們身上的能量好像在減弱:她們邁著猶豫不決的步伐,似乎她們發覺自己置身於那些廢銅爛鐵之中,就驀然意識到自己全身一絲不掛;許多少女抱著雙臂擋著乳房,就好似受涼而打著顫一樣。與此同時,她們散開來,爬上廢棄物的山脈,爬下來進入那露天圓形劇場,在中心排成一個巨大的圈。然後她們全都高高舉起雙手。
月亮動了起來,就像受到她們手勢的影響。在一霎那間它似乎恢復了能量,再度爬起來。站成圈子的少女雙手向外伸展,臉和乳房朝著月亮。這是月亮向她們要求的嗎?它需要她們把自己撐回天空?我沒有時間去細想這問題。在那非常時刻,起重吊車粉墨登場了。
這台起重機由權威設計及製造,特別用作除去那不美觀的累贅,淨化蒼穹。這是一輛加裝了一條高高舉起,蟹鉗一般的吊臂的推土機。履帶運轉,吊車前行,穩夯有力,有如螃蟹;等它到達施工地點,似乎變得更是穩當了,底盤緊貼地面。吊臂快速旋轉,起重車把它的爪子伸向天空:一輛有一條這麼長吊臂的起重吊車能被造出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吊臂上的鏟斗張開,露出利齒;現在,與其說像一隻蟹鉗,不如說它更像一張鯊魚的大嘴。月亮就在那兒。它顫抖著身體,好像想要逃跑,但起重車似乎帶有磁力:正如我們所見,月亮像被吸住了,落到起重車的爪子上。伴隨著一陣乾澀的響聲——「咵!」——鏟斗的雙頜閉上了。在一瞬間,月亮似乎是像塊蛋白酥那樣被粉碎了,但是事實上它仍留在那兒,一半在鏟斗內,一半在鏟斗外。它被壓成了扁圓形,就像被鏟斗牙齒咬著的一支雪茄煙。土塵如驟雨一般掉下來。
吊車現在嘗試把月亮從軌道上扯下來。吊臂開始扭向後方:此刻,需要很費力氣才能夠扭動吊臂。在這整個過程中,戴安娜和她的夥伴們高舉雙手一動不動地留在原地,似是在期盼以圈子的力量戰勝敵人的進攻。土塵從崩潰的月亮上掉下來,落到她們的臉上、乳房上,她們才只好散開。戴安娜失聲痛哭起來。
此時,被禁錮的月亮失去了它僅餘的光華:它變成一塊形狀醜陋的黑色岩石。如果鏟斗不能將它好好卸下,它便會撞到地球上。地面上,工人們正張羅著一張金屬網,用長釘固定在地上;起重車正小心翼翼地把它的負荷卸載到這個區域。
月亮到達地面,呈現為一個佈滿坑洞的沙質巨岩,如此的黯淡、渾濁,難以想像曾幾何時它以明亮的反射光華來照亮天空。鏟斗的雙頜張開了:吊車隨著履帶運轉而後退,當卸下負重的一霎,它差點兒翻倒。工人們已經把網準備好了:他們把月亮網住,困在大網和地面之間。月亮在桎梏之中掙扎了一下:就像地震時出現的一波振盪,導致垃圾山上的空罐子雪崩般地滾下來。其後一切便再度回復平靜。現在,那片無月的天空被大型照燈的光芒所浸淫。但不管怎麼樣,黑暗總算是消退了些。
拂曉之神發現這車的墳地上又增添了一具殘骸:月亮被困在墳地中央,幾乎不能將其和其他被棄置的東西區分開來;一樣的顏色,一樣糟糕的外觀,讓你難以想像他們也曾經新淨光鮮過。一陣低沉連續的聲響在這凡塵垃圾上的火山坑中迴盪:拂曉之光照在一群懶洋洋,剛醒的活物身上。蓬頭垢面的傢伙們正在廢棄貨車被掏空了的軀殼,損毀的輪胎,受壓變形的鐵皮之間穿行。
在這堆被拋棄的物件之中居住著一個被拋棄者的社群——被排擠於社會邊緣,或者是寧願自我放逐的人;厭倦了奔走於城市,購買和銷售註定轉眼便會落伍的新商品的人;認為被丟棄的東西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正財富的人。這些消瘦的人圍繞著月亮,遍佈那露天劇場似的垃圾場,或站或坐。這幫人的臉都被鬍鬚或蓬亂的長髮遮去半邊。這是一幫衣衫襤褸,穿著失禮的人,而我那全身赤裸的戴安娜,還有昨晚其他所有少女就混在他們中間。他們走上前去,動手把那些用深紮土中的長釘固定著的鋼網弄松。
忽然,如同一艘軟式飛艇從停泊碼頭飆出,月亮上升起來,盤旋於少女的頭頂和擠滿流浪漢的看臺之上,被鋼網纏著,懸掛在那裡。戴安娜和她的夥伴們正對付著那些網絲,一會兒用力拉扯,一會兒把它們抽出來。突然,少女們跑起來,月亮跟著她們,身上依然纏著網絲的一頭。
隨著月亮移動,一股浪潮從殘骸的深谷中湧起:被壓擠得像手風琴的廢車蹣跚地加入到遊行隊伍當中,踴動前進;由破罐匯成的奔流發出像雷鳴一般的響聲。你無法判斷它們是在拖動著什麼還是被什麼所拖動。跟隨著這個在垃圾堆裡被拯救出來的月亮,那些被遺棄的人和物在馬路之上捲土重來,湧向城市的富裕鄰居那頭。
那天早晨,城市裡正在歡度消費者感恩日。這一年一度的盛會在九月某一天舉辦,專為購物者向那孜孜不倦地滿足大家每一個願望的生產活動之神表達感激而設。城鎮裡最大的百貨公司每年都組織一次節日遊行:跟隨一支奏樂隊伍之後,一群盛裝打扮的女孩用彩帶牽引著一個體積巨大、顏色明豔的娃娃外形氣球招搖過市。那天,巡遊隊伍正走到第五大街:領隊的女孩揮舞指揮棒,大鼓被敲得梆梆響,而那個象徵著「心滿意足之消費者」的巨型氣球,溫馴地被一群頭戴圓頂單簷帽、滿身彩穗飾物、佩戴流蘇肩章、騎著漂亮摩托車的女孩用彩帶拉扯著前行。
與此同時,另一支巡遊隊伍正穿過邁哈頓區。那乾裂而黴爛的月亮也正被赤裸的少女們拉著前進,在高樓大廈之間航行。在它後面跟著一條由報廢汽車和火車殘骸構成的長龍,被靜默不語而漸漸壯大起來的人群簇擁其中。成千上萬的人又加入了那從清晨就開始追隨月亮的隊伍當中。只見各種膚色的人們,許多帶著大大小小孩子的家庭,紛紛加入到隊伍當中,尤其是在隊伍經過黑人聚居地和哈萊姆的波多黎各區時這種情況更見明顯。
月之巡遊在市郊一帶兜兜轉轉,然後開始沿百老匯大街而下,靜悄悄而迅速地來與那拖著巨型氣球沿著第五大街行進的另一支隊伍相會。
在麥迪森廣場,一支巡遊隊伍與另一支相遇;或者可以更準確地說,兩支巡遊隊伍匯成了單獨一支。也許是因為撞到了月亮那尖突不平的表面,那「心滿意足之消費者」癟了氣變為一張塑膠布。現在坐在摩托車上的是戴安娜們,她們正用五彩繽紛的帶子拖動月亮:或著,應該這麼說,裸女的數目翻了一翻,那些女騎手們都甩掉了她們的制服和圓頂帽子。類似的變化也出現在巡遊的摩托車和汽車之上。你不能再分辨出,哪些車子是新的而哪些車子是舊的:扭曲的輪子和生銹的擋泥板跟光潔如鏡、陶瓷般地反射著光澤的車身混合在一起,。
不止如此,巡遊隊伍所過之處,商鋪櫥窗便佈滿了蛛網和黴菌;高樓大廈裡的升降電梯吱嘎作響;廣告海報變得發黃;電冰箱好像變成恒溫孵化箱,蛋架上坐滿了小雞;電視機上顯示一片雪花。城市一下子把自己消費殆盡了:現在它變成跟隨在月亮背後,作告別巡遊的一個用後即棄的城市。
伴隨著樂隊打在空罐子上的鼓聲,巡遊隊伍來到了布魯克林大橋。戴安娜高舉她的指揮棒:她的同伴們擺舞起她們的彩帶。月亮作最後衝刺,穿過大橋弧形鋼架的間隙,滾向大海,像一塊磚頭那樣墜進水中,沉下去,在水面上弄出千千萬萬小泡沫。
此時此刻,少女們並沒有鬆開抓著彩帶的手,而是繼續緊緊握著彩帶;月亮把他們甩高,飛過鋼架,飛出大橋:她們就像潛水者一樣,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然後消失於水中。
我們一部分人在布魯克林橋上,其餘就在岸邊的防波堤上,都站在原地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正猶豫該趕緊跳下去救人,還是相信她們會再度像以前那樣出現。
我們無須守候多久,海上便蕩起圓圈形的波浪。在水波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小島,向上升起,就像一座山丘,然後變成一個半球,再後如同一個放在水面的球體,準確說,剛升到水面之上了;不,就像一個升向天空的月亮。說是月亮,但它已經不再和幾分鐘前那個我們看到沉入深海的月亮相像:然而,這個新的月亮用一種非比尋常的方式來表現它的脫胎換骨。它從海中出現,垂著一條由閃閃發亮的綠色水藻構成的尾巴;月球上噴泉噴出的水流賦予它翡翠般的光彩。它的表面就如同被一個水汽彌漫,但沒有一點植物的熱帶雨林所覆蓋。這層覆蓋物看上去就像用孔雀的羽毛編成,上面佈滿眼睛圖案,一身明豔色彩。
在這球體轉眼升上天空之前,我們幾乎未想到過會看到這樣的景象。更多的細節都佚失於一種「重獲新生」和「生機勃勃」的籠統印象之中。此時正是黃昏:顏色的強烈差異淡化為顫慄不穩的明暗對比;現在,那月陸和月樹只是這個光潔的發亮球體表面上勉強可見的輪廓。但我們能看到一些吊床正掛在月樹的樹枝上隨風搖曳。我看到,躺在上面的,正是那些把我們帶來這兒的少女。我發現了戴安娜,她悠然自得地搖著一把羽毛扇子,可能正是向我示意。
「她們在那兒!她就在那兒!」我高聲喊道。我們都在叫喊。但隨著月亮升入黑暗天空,只可看到月海和月陸反射太陽的光華,那再度見到她們的喜悅便已被因永遠失去她們而起的痛苦所代替。
我們全都喪失了理性:所有人在大陸之上狂奔疾走,穿過那些重新覆蓋大地的草原和森林,焚燒城市和公路,銷毀一切我們存在的痕跡。我們仰天長嘯,高高昂起長鼻和獠牙,甩動著屁股上蓬鬆的長毛。這股充斥我們這群青年猛獁象內心的盛怒讓我們做出了這一切——其時我們發覺如今正是生命誕生之初,才明白到,我們想要的,我們永遠都不能得到。
扁鐵扶手 在 譚蕙芸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幼稚園旁的子彈殼]
在現場,心反而安.媒體重複播放衝突畫面,濃縮、震撼、官能刺激.在現場,能夠全方位觀察感受,昨日的元朗,張馳之中切換,有一種節奏.
下午三時,烈日當空,朗屏站水洩不通,面面相覷,大家都準備來參與香港近年一場最大型的「非法集會」.西鐵車廂中,女孩說帶了行山杖,男孩說帶了網球拍,大家都預感有危險,但不肯定誰是「敵人」.
連登網上討論區先爆出消息:「嶺南大學校長會來元朗」,我難以置信,到見到其真身,又有點周星馳之感,平日西裝骨骨的校長,這天戴了Ray Ban墨鏡,間條Polo Shirt,在元朗出現,竟有點鄉紳味道,沒有違和感.護送他的舊生拿着紙牌寫上「元朗遊學團」還加上學分和課程編號,十分惹笑.
有人說:校長自願來嗎?有人答:早上過千校友學生邀請他他無法不來.也有人補充:無論如何,他肯來也是好事.記者學生校長副校長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轉入已經塞滿人的元朗大馬路,群眾知道大學校長也來「非法集會」,紛紛報以喝采.有人嗌「保護校長」;校長說:「誰也保護不了誰,大家小心.」說的也是.
校長走了一小段就離去,整條大馬路回復安靜,人群默默頂着太陽前行,還有父母帶孩子來,還有人沒戴口罩.沒有領隊,沒有大台,沒有糾察.香港人已進化到一個程度,不用商討,數千人可以心靈感應,如何走下去.頭段氣氛尚算輕鬆,還有小店開門,賣飲料的士多,賣麵包的餅店,只要肯開業,生意做個不停.
「和平遊行」兩小時後,氣氛開始緊張,傳出圍村外已有警民對峙.遊行人士開始變裝,黑衣、眼罩、頭盔陸續出現.在終點附近,要留守的人築起防守線,防暴警察出現.叫囂、指罵、擲物.警察以擴音器宣布,「你們參加的是非法集會」,如次宣講,如此軟弱無力.示威者回罵:「你們又有沒有這樣對待黑社會呀?」雙方已準備作戰,無懸念.
雙方都比以往爽快.大白天,太陽還未下山,元朗大馬路已施放催淚彈,而且是一個接一個.人群走開,洗眼,再回來,戴了手套的示威者更上前拾起未爆完的彈,扔回警察方向,熟手了.激進是互相感染的,示威者推進,警察又扔催淚彈,有些催淚彈跌到記者群中爆開,記者走避,多次練習已不慌亂.
元朗的街道開揚,白天視覺清晰,記者們都記得一個頗有「詩意」的畫面.警方以槍發射催淚彈,不知怎的,射向路邊的樹上,連葉的樹枝應聲折斷、飛彈,冒白煙,站在下面的記者嚇一跳,肩頭一縮.「差幾只白鴿,就是吳宇森電影了.」語氣平淡,別誤會,說話的人性格木訥,不誇張.大家都開始接受這種扭曲的日常.
落場前,有人叫我熟讀「元朗地型」,那又是畸型的記者日常.我們在作戰嗎?也許是.真正的戰場,昨天在圍村.群眾是帶着對七日之前的憤怒和仇恨到場.白衣人在鐵路上毆打市民之後躲避入村,獲警察放行離開的畫面歷歷在目.示威者在村口聚集.
有一刻我的心寒一寒.槍林彈雨我還習慣(病態?),但昨日一個巨大心理陰影,就是深怕示威者按捺不住進入圍村.這條界線一旦逾越,後果不堪設想.事關新界人「保衛家園」意識強大,村裡有老弱婦嬬,一旦入村,示威者如戳蜜蜂巢.
群眾在西邊圍村口聚集.防暴警察守着村,示威者向村攻.雙方混戰,有兩三個黑衣人忘形地跑向村內,我的心跳加快,始終膽心,幸好後面有人大叫:「唔好入村呀!唔好入村呀!」前進的人才止住腳步.
最終雙方留守原地作戰,火力越升越猛.鄉村附近容易找到石頭磚頭,個別示威者持續向警方扔石,警方以催淚彈及橡膠指彈還擊.但這裡是民居,催淚煙湧入旁邊的村屋,石頭掉在房子上發出「澎澎」聲,一隻可憐的小狗,被主人以繩綁在門口一個籠子裡,牠團團轉有點不安.我細看房子裡面有一位老婆婆,行動緩慢地在客廳活動,她似乎對外面的亂局處之泰然.一個多小時後,小狗被帶進屋裡.直至日落,村口牌扁「賢名」兩個字旁,可見清晰彈孔,示威者走前以噴漆寫下「黑社會村」在牌坊上.整個晚上,我腦海裡出現一套電影名字,叫「決戰西邊圍」.
昨天同時出現衝突的地點有好幾個,戰線足有一公里長.天黑後,防暴警察收復西邊圍,向元朗站推進,千計示威者開始撤退.但這時正是死守者堅持不走的時候.港鐵已把入閘機改為緊急模式,不用拍卡,但人還是不肯走.
有社工表示:「你可以感到群眾的憤怒,他們是賭上了一切.」他背包上插了幾朵鮮花,原計劃在衝突點安撫大家,這天用不着了.背包上的花兒在晚上凋謝了,黑衣人戰意仍然旺盛.
晚上八時許,相當平靜,防暴警察沒推進,示威者也沒動靜.可貴的一刻安寧.元朗市的畫面十分超現實,記者趴在輕鐵路軌上拍攝,有區議員從天橋勸喻示威者回家被喝倒采,美少女踩着滑板像一陣風經過,大水坑上傳來巨嚮,示威者仍在漆黑之中找尋有用之物.
忽然傳來叫囂,另一條村南邊圍又駁火了.我跟人群走上西鐵站的樓梯轉角位,這裡有半個人那麼高的玻璃扶手.眾人忽然蹲下,頭頂有類似子彈的物體飛過,帶有可疑煙霧,樓下可見南邊圍的警察舉起槍.有人大叫:「趴底!趴底!」就在窄窄的空間內,記者示威者都擠在一起,我手腳並用爬在地上,度過了好幾分鐘.
據說,速龍進入西鐵,其實是延續了這個駁火的戲碼.警方說,示威者從西鐵站高位扔雜物到警方頭上,才硬攻上站.沙田事件也類似,有人空擲物件,警察按捺不住入商場.唯近來經驗已告訴我們,任何埋身肉膊,總有損傷.十來個速龍的這個行動,換來血濺元朗站的畫面,定格了成為白衣人之後的續集,實在是錯誤戰術.
輾轉到達南邊圍,戰火已歇.示威者退後,記者向前,檢視地上遺下的彈藥.大家研究:橙色的是橡膠指彈;條狀的是催淚彈;這是不同口徑的彈頭;綠色像擦子膠半圓型的那是「海棉彈」,海棉彈之大粒令大家嚇一跳,像懷舊菲林筒那麼大粒,高兩寸半.我在想,現在做記者原來要學習軍火資訊.
昨天鄺俊宇說,催淚彈射上了老人院簷上,警方解說沒事,已叫老人院關窗.更荒誕的是,南邊圍那滿佈彈殼的馬路上,旁邊就是一所幼稚園.防暴警與示威者對決的地點旁,掛上了笑容滿臉的老師幼童合照海報.而海報下面,有一個土地公公靈位,白天攝影記者踩在上面找有利位置拍攝,我看不清楚,晚上人去樓空,才清晰可見土地公上面有墨寶,紅紙上書法寫了八個大字:「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哀我香港.
(圖為南邊圍的警方封鎖線,警方開着強力照明燈,地上遺下石頭、催淚彈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