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之書》自序:飲酒作樂的思辨之旅
多年前閱讀哈佛大學Michael Sandel教授所著的《正義:一場思辨之旅》,我的思想猶如被醍醐灌頂,憬然發現過去許多憑直覺所作的判斷,如果能再進一步的思考,常常是站在選擇分水嶺上。判斷可能出錯的原因很多,純粹根據經驗或是感情用事都有,但大多時候是過於依循慣性以及服從權威,以致失去思辨能力。自此讓我瞭解,當面對人生中各種問題時,想藉由直覺判斷來尋求解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工作就簡單多了。我是一名資深工程師,主要從事公共工程的規劃設計,各種不同的法規、規範給了我們遵循的準則,不需要太多思考。不過規劃設計只是工作的一環,在進入實質設計前,我還得執行行銷業務,通常是藉由編撰厚厚一大本全彩精印的「服務建議書」,以及短短10∼20分鐘的簡報,去努力爭取標案。為了達到每年的業績要求,我們必須設法將硬梆梆的工程數字包裝成軟性語言,字不如表、表不如圖的訴求老嫗能解,加上具有故事性的文青辭彙和色彩暗示,以及分秒不差的簡報練習,來攫取評審們關愛的眼神。
這一套行銷方式每年總要搬演好幾回,我自信扮演得極為熟練,也發展出成熟的SOP。只不過近年來環境態勢丕變,公司與公司之間的競爭越來越激烈,各種行銷花招層出不窮,讓我越來越覺得心虛。由於爭取標案時的承諾多少都有些誇大,一旦落入契約去執行,就必須倚靠硬橋硬馬的真功夫,將當初思慮不周的想法化作實踐的可能。所以我們業界流行的說法是:得標時頂多高興一分鐘,接下來就是痛苦的開始。
當我從務實至上的工程顧問業跨入酒界之後,就如同進入大觀園的劉姥姥,東張西望的不斷訝嘆,我原以為的行銷花招,放在酒界根本不值一哂,因為工程界再怎麼樣誇大都有不可逾越的天花板,酒界雖然也有,但一般消費者不會想花時間去理解,所以很容易全盤接受行銷的講法,反正酒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以上說明,無非在解釋在某種程度上我也是行銷人員,不過骨子裡依舊是實事求是工程師,憑著一股好奇心翻找事物背後的原理。2018年寫就的《威士忌學》,便是整理了我十多年來在威士忌的好奇和疑惑,所以盡可能的蒐集數據資料,希望與我一樣具有相同疑惑的酒友能在這本書裡找到解答。不過好友怡蘭告訴我,當她閱讀書稿時,看不到太多的「我」,這句話我謹記在心,埋下了一顆「再寫一本書」的種籽。確實,《威士忌學》是一本工具書,本來就不應該存有太多個人觀點,但是我依然將部分觀點偷偷藏在數據資料堆裡,只是藏得很深,讀者不太容易找到。
但這本書最有力的推手來自一位我十分敬重的行銷朋友。酒友間流傳著我在各類活動中,因為最愛舉手發問,所以是個相當麻煩的問題人物,也所以一定是行銷人員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必須告訴各位:你們錯了,我有許多行銷朋友,而且十分尊重他們在推廣威士忌所做的努力,沒有行銷業務,我們嗜酒之徒早已口渴而亡。這位行銷朋友時常指點我於酒類市場上的盲點,分析資料、透露八卦,早在幾年前就諄諄教誨,如果我想在「威界」揚名立萬,不應該寫那撈什子的磚頭書,而是,他建議,一起合寫一本大爆行銷內幕的爆卦書。
就在我百無聊賴的2019年下半年想起這個點子,與他喝咖啡閒聊了一陣後,馬上列舉了10多個題目寄給他,他也立即增添5、6條題目,成為這本書第一篇最初的原型。在後續的討論中,他提到大鳴大放之後,應該話鋒一轉的來個反高潮,提出正面建議,這也就是本書第二篇寫作的動機。由於歷年來勤於寫作,手中存留的文字著實不少,既然有了方向,所以援筆立就的完成前幾篇寄給他,並催促他也必須完成他所建議的篇章。此時工程師與行銷人訓練上的差距顯現了,我持續以好奇心耙梳每一條項目背後的成因和邏輯,他秉持市場派認為我又太過認真而疏離消費者,筆風不同、文采各異下,硬是要送作堆,可能會互相扞格,所以到最後,所有的篇章都由我獨立完成,內容和資料也是由我自行挖掘(意思是沒有各位想像的黑暗內幕可爆)。
在半年多的寫作期中,我不斷修改原先的條目和構想,增添了不少原本不在規劃中的題材如:<我們使用來自湧泉的硬水>是某次酒款發表會激發的點子;<艾雷島的迷人海風味>根據好友尤愛月的上課教材;<甜味在舌尖、苦味在舌根>中部分內容是一次難忘的受騙上當經驗;而<小酒廠會不會泡沫化>原本只是為《威士忌雜誌》所寫的專欄。我終結在<達不達,沒關係>,反映的是目前威界的行銷境況和社群媒體的反思,這一篇有關行銷策略的學理與實踐,正是那位行銷大師的精心指導。很遺憾的是,原先構想的「威士忌拍賣場的闇黑拱價術」、「威士忌酒精度回魂術」、「來包桶吧」,題目上非常吸引人,但無力深究,最終只能悵然捨棄。
從構思這本書的內容開始,我的對象便不是初入門者,而是已經參加過幾場品酒活動、多少聽過一些行銷語言的酒友,所以我不再贅述某些基本定義,如產國、產區、單一麥芽威士忌和威士忌的製作方式等等,這些名詞很容易找到解釋,另一本拙作《威士忌學》也提供精確的說明。就目的而言,當然不是打擊行銷,而是協助消費者與行銷一起成長。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冠冕堂皇、自我吹噓,不過,我想像某個遠景,當某些迷惑消費者的語言被拿掉之後,行銷人員是不是能更坦然的面對消費者,而不必搪塞些「消費者不需要知道那麼多」的胡言亂語?而且,當行銷人員瞭解所有故事背後的真相,是不是更有能力帶領消費者去深入認識自己的品牌?
《文心雕龍》<神思篇>云:「積學以儲寶,酌理以富才,研閱以窮照,馴致以懌辭」,講的就是古人做學問的方法。百千年前的讀書人缺乏滑滑手機便可查到的資料,也沒有萬事皆可問的臉書,於追求知識的道途上,唯一可用的就是這套窮理致知的笨方法。現代人不同,網路上的知識流量既快且雜,甚至多到讓人應接不暇,但就是因為這種便利性,現代人不需強記,也沒時間思辨接收到的大量資訊是否真實可靠,尤其是飲酒一事,享受口舌之樂擺第一,行銷愛說什麼就說什麼,談論思辨根本煞風景。
但或許,我以為身為工程師的我之所以投入威界,不是為了享受下班後一杯在手的放鬆,也難以成為酒類行銷需要的「達人」,所負的使命──近年來越發的清晰──便是利用一支筆(其實是鍵盤)來掀起思辨的波瀾。這就是我自以為是的「正義」,也回歸到《正義:一場思辨之旅》給我的啟發。如果酒友們仔細閱讀本書的每一則篇章,應該會發現我並沒有提供太多非黑即白的答案,而是思考方向。我當然有自己的觀點,但各位酒友大可不同意,不過就算不同意也已達到我的目的,因為當我們拒絕接受不夠精確的說辭,就已經出發往挖掘成因的路途前進,這種挑剔,毋寧也是某種「正義」的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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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
迪士尼
#已經被中共化
民主兵工廠抵抗獨裁兵工廠
——美國司法部長◎威廉·巴爾
【金鐘編按:在拙文《美國綏靖主義史話》後,欣聞司法部長威廉.巴爾7月16日在密西根福特總統博物館發表這篇演講,臚列中共二十多年來,處心積慮,不擇手段企圖佔領全球經濟和科技制高點,以其獨裁制度和金錢勒索,滲透美國、控制世界。事實俱在,發人深省。特予編輯,推而廣之。大小標題為編者所加。中譯:美國之音】
很榮幸今天來到這裡談談可能被證明是對我們國家和21世紀的世界來說最為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美國對中國共產黨全球野心的回應。中共用鐵腕統治著世界偉大古老文明之一。它試圖利用中國人民巨大的力量、生產率和創造力來推翻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讓獨裁安身於世界。美國對這一挑戰如何回應,將帶來歷史性的後果,並將決定究竟是由美國及其自由民主盟國繼續塑造自身的命運,還是由中共及其專制朝貢國來掌控未來。
★必須重新評估和共產黨中國的關係
至少自從1890年代以來,美國一直是全球的技術領軍者。我們的繁榮、歷代美國人的機會和我們的安全均來自這種超凡的技術實力。正因如此,我們得以在世界歷史上發揮關鍵的作用,擊退了法西斯主義的威脅和共產主義的威脅。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利害攸關問題是,我們是否能夠維持這一領導地位和那種技術領導地位。我們會不會成為讓這一切被盜竊走、實際上是讓我們子孫的未來被盜竊走的一代人?
幾個星期前,國家安全顧問羅伯特·奧布萊恩談到了中共的意識形態和全球野心。他宣佈,而且我同意,“美國在中國(即中華人民共和國,下同)問題上表現出被動和天真的日子一去不返了。”上星期,聯調局局長克里斯·雷(FBI)描述了中共如何通過邪惡甚至是違法的行為來追求其野心的,包括工業間諜、盜竊、敲詐勒索、網路攻擊和惡意影響活動。在今後幾天,你們會聽到國務卿麥克·蓬佩奧的講話,他將總結擺在美國和自由世界前的利害攸關是什麼。
在他上星期講話之後,克里斯·雷對我說,中國共產黨的一位領導人宣稱他的講話“尤其令人厭惡”。我對他說,我本來今天要達到的目標是被說成令人鄙視,但我現在要達到“尤其令人厭惡”。但不管中方如何試圖形容,我確實希望我的講話和蓬佩奧的講話將鼓勵美國人民重新評估他們與中國的關係,只要中國還繼續處在中國共產黨的統治之下。
我們今天來到福特總統博物館非常適合。傑拉德·福特在美國與中國重新接觸的黎明來臨之際,位居我們政府的最高層。重新接觸是由尼克森總統在1972年開啟的。三年之後,在1975年,福特總統訪問中國,與包括毛澤東在內的中國領導人舉行峰會。
當時,無法想像中國在冷戰之後將成為一個幾乎可以與美國匹敵的競爭者。然而,即使是在那個時候就有顯示中國巨大潛能的跡象。眾議院多數黨領袖黑爾·柏格斯和時任少數黨領袖的傑拉德·福特在有關他們1972年中國之行的聯合報告中寫道:“如果她能夠實現她的願望,在下半個世紀裡,中國可以成為一個擁有10億人口的自給自足的強國……最後的這一印象,也就是中國有著巨大潛力的現實,也許是我們此行最為生動的。在我們的小團隊穿越在那無邊的土地之際,那種一個巨人正在動起來、一條龍正在醒來的感覺,不由讓我們浮想聯翩。”
★中國以非法手段圖謀獨占世界科技超級大國
鄧小平的經濟改革啟動了中國令人矚目的崛起,他有句著名的座右銘,叫做“韜光養晦”。中國完全是照這句話做的。中國的經濟從1980年占世界國民生產總值的大約2%悄然增長到了今天的將近20%。按照某些統計,根據購買力平價來計算,中國的經濟規模已經超過了我們。將權力集中到了自毛澤東獨裁時代以來從未有過的程度的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如今公開表示中國在走近“世界舞臺中央“,“建設比資本主義優越的社會主義”;以“中國方案”取代美國夢。中國不再韜光,也不再養晦。在共產黨統治者看來,中國的時代已經到來。
中國目前正在進行一場經濟閃電戰---一種咄咄逼人、精心策劃、全政府、實際上是全社會的運動,意圖奪取全球經濟的制高點,並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獨佔鰲頭的科技超級大國。這一努力的核心是共產黨的“中國製造2025”倡議,這是中國控制機器人、先進資訊技術、航空和電動車等高科技產業的計畫。在數千億美元補貼的支持下,這項倡議對美國的技術領導地位構成了真正的威脅。雖然世界貿易組織的裁決禁止為國內產出制定配額,但“中國製造2025”為機器人和電信這類產業的核心部件與基礎材料的國內市場份額制定了目標(有時高達70%)。顯然,中國不僅僅是尋求躋身于其他先進工業化經濟體之列,而是要徹底取而代之。
“中國製造2025”是中國政府主導的重商主義經濟模式的最新版本。對於國際市場的美國公司來說,與中國進行自由和公平的競爭,長期以來一直是個幻想。為使競爭場地有利於自己,中國的共產黨政府把一系列掠奪性而且經常是不合法的戰術掌握得爐火純青:貨幣操縱、關稅、配額、國家主導的戰略投資和收購、盜竊與強制轉讓智慧財產權、國家補貼、傾銷、網路攻擊和工業間諜。在所有的聯邦經濟間諜起訴案中,有大約80%據稱從事了給中國政府謀取好處的行為,在所有商業秘密盜竊案中,有大約60%與中國有關聯。
中國還試圖控制歐亞、非洲和太平洋的關鍵貿易通道和基礎設施。例如,在大約三分之一的世界海上貿易必經之地南中國海,中國對幾乎整個水道提出了大範圍的、歷史根據可疑的聲索,蔑視國際法庭裁決,修建人工島並在上面設置軍事哨所,騷擾鄰國船隻和漁船。
★一帶一路、人工智能、壟斷稀土:潛建獨裁兵工廠
另一個擴展其實力與影響的野心勃勃的項目是中國的“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倡議。雖然名為“外援”,事實上,這些投資看來是為中國的戰略利益和國內經濟需求服務而設計的。例如,中國一直被批評讓貧窮國家背負沉重的債務,拒絕重新談判條件,然後接過該基礎設施的控制權,就像它2017年在斯里蘭卡的漢班托塔港所做的一樣。這只不過是現代殖民主義的一種形式。
然而,同樣後果嚴重的是中國通過“數位絲綢之路”倡議控制世界數位基礎設施的計畫。我之前用過很長的篇幅談到過對讓世界最強大的獨裁政權來建造被稱為5G的全球下一代電信網路的嚴重風險。也許相對來說不那麼普遍為人所知的是中國在人工智慧等其它尖端領域超越美國的企圖。通過機器學習和大數據這樣的創新,人工智慧讓機器模仿人類功能,比如面孔識別、解讀語音、駕駛車輛、進行需要技巧的博弈,比如象棋和中國的博弈遊戲圍棋。2017年,北京推出了“新一代人工智慧發展規劃”,這是到2030年在人工智慧領域領先世界的藍圖。不管哪個國家湧現成為人工智慧的全球領軍者,這個國家將處在最佳的位置,不僅開啟相當大的經濟潛力,而且還能掌握一系列的軍事應用,比如利用電腦視覺來收集情報。
中國爭取技術主導地位的努力得到了其壟斷稀土材料的助益。稀土材料對諸如消費類電子產品、電動汽車、醫療設備和軍事硬體等產業至關重要。根據國會研究處的資訊,從1960年代到1980年代,美國居世界稀土生產之首。“從那以後,生產幾乎全部轉向中國,”主要是因為勞動力成本較低以及經濟和環境法規較松。
美國如今危險地要依賴中國來獲取這些關鍵材料。總體來說,中國是美國的首要供應國,占我們進口稀土的大約80%。這種依賴的風險是真真切切的。比如,2010年,在發生了一次與東中國海島嶼糾紛有關的事件後,北京切斷了對日本的稀土出口。中國也可以對我們做出同樣的事情。
中國在這些關鍵領域的進步表明,中國人民共和國掠奪性的經濟政策正在取得成功。在一百年的時間裡,美國曾是世界最大的製造業國家,這使得我們可以擔任世界的“民主兵工廠”。中國2010年在製造業產出方面超過了美國。如今,中國是世界的“獨裁兵工廠”。
★中國入世貿獲鉅利 卻搶掠美國 變雙贏為贏兩次
中國是怎麼取得所有這些成就的呢?任何人都不應當低估中國人民的創造力和勤奮。與此同時,任何人也不應當懷疑是美國使中國的飛躍成為可能。中國通過美國援助與貿易的自由流通獲取了巨大的收益。1980年,國會給予中國最惠國待遇。1990年代,美國公司強烈支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並給予其永久正常貿易關係。如今,美中貿易額總計大約7千億美元。
去年,《新聞週刊》發表了一篇題為《美國最大型的公司如何讓中國再次偉大》的封面文章。這篇文章詳細說明了中國的共產黨領導人如何以允諾市場准入來誘惑美國工商界,然後,在從美國的投資和技術中得益之後,態度就變得越來越敵對了。中國利用關稅和配額向美國公司施加壓力。監管部門然後使用不發放許可證等手段,歧視美國公司。然而,沒有幾家公司,哪怕是躋身財富500強的巨頭,願意正式提出貿易投訴,因為他們害怕惹惱北京。
就像美國公司已經變得依賴中國市場一樣,整個美國現在也依賴中國提供許多至關重要的商品和服務。 新冠病毒大流行已使人們更加關注這種依賴性。舉例說,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某些防護設備的生產國,比如口罩和醫用防護服。今年3月,隨著大流行病在世界各地的蔓延,中國給自己囤積口罩,阻止包括美國公司在內的生產商將其出口到有需要的國家。它然後試圖利用這些物資的短缺來進行宣傳,向一些國家運送數量有限而且經常有缺陷的設備,並要求外國領導人公開感謝北京運送這些物資。
中國在全球醫療產品市場上的主導地位不僅僅限於口罩和醫用防護服。它已成為美國最大的醫療設備供應商,同時對在華的美國醫療公司進行歧視。中國政府針對外國公司進行更嚴格的監管審查,指示中國醫院購買在中國生產的產品,並向美國公司施加壓力,要求它們在中國建立工廠,在這些工廠裡他們的智慧財產權更容易被盜。正如一位專家所觀察到的那樣,美國醫療器械製造商正在有效地“創建自己的競爭對手”。
在其他關鍵的行業,尤其是醫藥行業,美國也依賴中國的供應鏈。美國仍然是藥物發現領域的全球領軍者,但中國現在是全球最大的被稱為“API”的活性藥物成分生產商。正如一位國防衛生局官員所提到的:“如果中國決定減少或是限制向(美國)運送API”,這“可能會導致國內和軍用兩方面藥品的嚴重短缺。”
為了在製藥業佔據主導地位,中國的統治者們使用了與摧毀美國其他行業相同的劇本。 2008年,中國將藥品生產定為“高附加值產業”,並通過補貼和出口退稅來壯大中國公司。同時,中國有系統地掠奪美國公司。美國公司在中國醫療保健市場面臨著眾所周知的障礙,包括藥品審批延遲、不公平的定價限制、智慧財產權盜竊和假冒產品。在製藥公司工作的中國人在美國和中國都有因盜竊商業秘密而被抓住的例子。中共長期以來一直在從事網路間諜活動,並對美國的學術醫療中心和醫療保健公司發動駭客攻擊。
實際上,與中國有關聯的駭客已經將美國大學和公司作為攻擊目標,以竊取與冠狀病毒治療和疫苗相關的智慧財產權,有時會擾亂我們研究人員的工作。北京已經被發現掩蓋了冠狀病毒的爆發,因此急於得到公關方面的重大勝利,並希望它能夠對任何醫學突破宣稱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所有這些例子都應該清楚地表明,中國統治者的終極企圖心不是與美國進行貿易,而是搶掠美國。如果你是一位美國商業領袖,那麼討好中國可能會帶來短期回報。但最終,中國的目標是取代你。正如美國商會的一份報告所說,“外國公司所認為的大量金融投資、專業知識的共用和重大技術轉讓將導致中國市場不斷開放的想法正在被董事會內部流傳的一種笑話所取代,那就是,雙贏在中國意味著中國贏兩次。”
★中國專制依舊力圖改變美國,好萊塢電影被控制
儘管美國人曾希望貿易與投資將促使中國的政治體制自由化,但這個政權的根本性質從未改變過。它對香港的無情鎮壓再次證明,與1989年坦克在天安門廣場對付民主抗議人士相比,中國並沒有距離民主更近。它仍然是一個威權的、一黨統治的國家,共產黨掌握著絕對權力,不受全民選舉、法治或獨立司法的制約。中共監視自己的人民,給他們打出社會信用分數,雇用政府內容審查大軍,酷刑折磨異議人士,迫害宗教人士和少數民族,包括將一百萬維吾爾人關押在思想灌輸和勞動營裡。
如果中國發生的一切只局限於中國,這已經是相當糟糕的了。然而,不是美國在改變中國,而是中國在利用經濟實力試圖改變美國。就像本屆行政當局的中國戰略所認識到的那樣,“中國共產黨強制統一意識形態的運動並沒有止於中國的邊界”。而且中共試圖在全球擴大影響,包括在美國土地上。
太多的時候,美國公司為了短期利益而屈服於這種影響——甚至以美國的自由與開放為代價。悲哀的是,美國企業向北京低頭的例子數不勝數。
以好萊塢為例。好萊塢的演員、製片人和導演為他們宣揚自由和人文精神而自豪。每年,在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美國人都會聽到有關這個國家如何沒有達到好萊塢的社會正義理想的說教。但是,好萊塢現在經常審查自己的電影,以安撫中國共產黨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權侵犯者。這種審查不僅會影響到在中國發行的電影版本,而且還會影響到在美國劇院向美國觀眾放映的許多電影。
例如,熱門電影《僵屍世界大戰》描述了一個由病毒引起的僵屍末日景象。據報導,這部電影的最初版本包含了一個片中人物推測該病毒可能起源於中國的場景。 (在小說中,“零號病人”是一個來自重慶的男孩。)但這部影片的製片廠---派拉蒙影業公司據報要製片人刪除這個有關中國的提法,希望達成在中國發行這個影片的協議。這筆交易從未實現。
在漫威影業的大片《奇異博士》中,電影製片人把漫畫書中一個被稱為“古一法師”的藏僧這個主要人物的民族從藏人改為凱爾特人。當他們因此而受到質疑時,一位編劇解釋說,“如果你承認西藏是一個地方,而且他是藏人,就有可能疏遠十億人。” 或者,就像中國政府可能會說的那樣,“我們不會放映你的電影,因為你決定捲入政治。”
這些只是為適應中共的宣傳而進行了各種修改的諸多好萊塢電影中的兩個例子。國家安全顧問奧布萊恩在他的講話中提供了更多的例子。但是更多的腳本可能因為作家和製作人知道甚至不去測試這個極限而從未得見天日。中國政府的審查人員無需說一個字,因為好萊塢正在替他們做事。這是中國共產黨一個極大的宣傳勝利。
電影業向中共屈服是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在過去的二十年中,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的票房。中共長期以來一直嚴格控制進入這個有利可圖的市場的管道,包括對美國電影實行配額制以及嚴格的審查制度,而配額制的實施違反了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義務。好萊塢越來越多地依靠中國的資金來籌集資金。 2018年,與中國投資者合作的電影占美國票房收入的20%,而五年前僅為3%。
但從長遠來看,與其它中國的產業一樣,中國更感興趣的不是與好萊塢合作,而是收買利用好萊塢,而且最終用國產電影取而代之。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中共一直遵循其通常的作法。通過對美國電影設置配額,中共向好萊塢電影製片廠施壓,要求它們與中國公司組建合資企業,然後中國公司可以獲取美國的技術和專長。正如一位中國電影高管最近所說的那樣,“我們所學的一切都源於好萊塢。” 值得注意的是,2019年,中國票房最高的十部好萊塢電影中有八部是在中國製作的。
★矽谷大公司叩頭中共,建防火牆監視審查互聯網
向中國叩頭的遠不止好萊塢。美國的大科技公司也讓自己成為中國影響力的棋子。
在美國與中國實現貿易關係正常化的2000年,克林頓總統將這個新世紀稱為“自由將通過手機和纜線數據機傳播的世紀”。相反,在接下來的十年中,思科等美國公司幫助中國共產黨人建立了中國的防火長城,這是世界上最複雜的互聯網監視和審查系統。
多年來,像谷歌、微軟、雅虎和蘋果之類的公司已經顯示出來,它們過於樂意與中共勾結。例如,最近,在中國政府對有關香港民主抗議活動的報導提出抱怨後,蘋果公司在其中國應用商店中刪除了新聞應用Quartz。蘋果還刪除了允許用戶繞過防火長城的虛擬私人網路絡的應用程式,並從其中國音樂商店中刪除了宣揚民主的歌曲。同時,該公司宣佈將把部分的蘋果雲資料轉移到中國的伺服器上,儘管人們擔心此舉將使中共更容易接觸到存儲在雲中的電子郵件、短信和其他使用者資訊。
最近,我們得以打開在彭薩科拉海軍航空基地開槍射擊了八名美國人的基地組織恐怖分子用過的兩部手機。在與他展開的槍戰中,他停下來,停止交火,並放下他的手機,並試圖摧毀它們,將一枚子彈射入他的兩部手機之一。我們當時認為,這可能意味著這些手機裡可能含有涉及恐怖活動的非常重要的資訊。在四個半月的時間裡,我們一直試圖在沒有蘋果公司的任何幫助下打開這些手機。蘋果未能給我們提供任何幫助。我們最終僥倖的找到了一個我們今後可能複製的解決辦法。
我們找到了他與基地組織在中東的特工之間的通信聯絡,包括直到襲擊發生前一天的資訊。你認為當蘋果在中國銷售手機時,在中國的蘋果手機不會被中國當局滲透嗎?如果它們完全不受中國當局的滲透,它們就不會被出售。我們當時要的是一個搜查令。如果我們有法院的搜查令,那麼我們就應該可以打開這些手機。這是美國科技公司中已經出現的雙重標準。
中共長期以來一直利用公開報復的威脅和禁止進入市場來施加影響。然而最近,中共也加大了發展和脅迫美國企業高管來實現其政治目的的幕後努力---這些努力更加有害,因為它們很大程度上隱藏在公眾視野之外。
隨著中國政府在全球範圍內失去信譽,司法部已經看到越來越多的中國的官員及其代理人與公司領導人接觸,並誘使他們擁護中共所偏愛的政策和行動。他們的目標各不相同,但是他們的推銷思路卻基本相同:商人在中國有經濟利益,而且暗示,取決於他們對中國的要求所做出的回應,他們的處境會更好(或更糟)。私下向美國公司領導人施壓或討好以推動政策(或美國政治人物)構成了重大威脅,因為躲在美國聲音的背後可以使中國政府提高它的影響力活動,並給親政權的政策安上一個“友好面孔”。從這些美國商人那裡聽取看法的立法者或決策者會更加認同他的這個選民,而不是一個外國人。通過掩蓋其對我們政治進程的參與,中國避免了如果遊說活動被揭露而需要對影響活動承擔的責任以及由此可能引起的公憤。
★全球化不一定擴大自由,孔子學院和上海迪士尼的教訓
美國的企業領導人可能不會把自己視為遊說者。例如,你可能會認為,建立一個互惠的關係只是與中國開展業務所必需的“關係”——也就是一個有影響力的社交網路系統的一部分。但是你應該警惕可能會被利用,以及你代表外國公司或政府所做的努力可能涉及《外國代理人註冊法》。該法不禁止任何言論或行為。但它確實要求那些充當外國負責人“代理人”的人通過在司法部註冊,公開披露這個關係以及他們的政治或其他類似活動,允許受眾在評估一個演講的可信度時考慮到這個演講的來源。
當然,聚焦美國商業領袖,我並不是想暗示他們是中國影響力行動針對的唯一目標。但是,他們如今已成為中國在美國影響力行動的主要目標。中國共產黨還試圖滲透、審查或利誘美國的學術和研究機構。例如,數十所美國大學開設了中國政府資助的“孔子學院”,這些學院被指控迫使主辦大學避免討論或取消有關北京認為「有爭議」的話題的活動。大學必須互相支持;拒絕讓中共決定研究工作或壓制各種不同的聲音;支持希望發表意見的同事和學生;並考慮以犧牲任何學術誠信或自由為代價來滿足中共的要求是否值得。
在一個全球化的世界中,美國公司和大學等可能將自己視為全球公民,而不是美國的機構。但是他們應該記住,當初使他們成功的是美國的自由企業制度和法治以及美國的經濟、技術和軍事實力所提供的安全。
全球化並不總是引導世界走向更大的自由。一個隨著共產中國的鼓點行軍的世界容不下依賴自由市場、自由貿易或自由思想交流的機制。曾幾何時,美國的企業是明白這一點的。他們視自己為美國人,並自豪地捍衛美國的價值觀。
例如,在二次世界大戰中,具有標誌性的美國公司迪士尼為政府製作了數十部政府公益資訊影片,包括訓練美國水兵導航技巧的視頻。在戰爭期間,迪士尼90%的雇員都在從事製作訓練和公益資訊影片的工作。為了提高軍隊的士氣,迪士尼還設計了出現在飛機、卡車、飛行服以及美國和盟軍使用的其他軍事設備上的徽章。
我猜想沃爾特·迪士尼如果看到他創立的公司如何與當今的外國獨裁者做交易會感到寒心的。當迪士尼公司製作《達賴喇嘛的一生》---一部1997年製作的講述中國壓制達賴喇嘛的電影時,中共對這個專案表示反對,並且向迪士尼施壓,要求將其放棄。最終,迪士尼決定不能讓一個外國強權來決定它是否在美國發行一部電影。
然而這種勇敢時刻沒有持續多久。當中共在中國禁止所有的迪士尼電影後,迪士尼為重獲准入而大力遊說。該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為《達賴喇嘛的一生》道歉,稱之為“愚蠢的錯誤“。迪士尼隨後開始說服中國在上海建造一個主題公園。做為交易的一部分,迪士尼同意讓中國政府官員參與管理。在這個主題公園的1萬1千名全職雇員中,有300人是活躍的共產黨員。據報導他們在辦公桌上擺放錘子與鐮刀的黨徽,並且在營業時間在設施內參加黨的講座會。
像其他美國公司一樣,迪士尼最終可能會認識到在原則上妥協所付出的代價。就在上海迪士尼開業不久,一個中方擁有的主題公園就在距離幾百英里的地方冒了出來。媒體報導說,這個主題公園裡的人物看上去令人生疑地與白雪公主和其他迪士尼商標相似
。
★美國公司團結行動抵制中共奪取全球經濟制高點
美國公司必須明白其中的風險。中國共產黨思考的是幾十年和幾百年,而我們傾向於聚焦下一個季度的盈利報告。但是如果迪士尼和其他美國公司繼續向北京低頭,他們所帶來的風險不僅是破壞自己的未來競爭力與繁榮,還會破壞使它們得以興盛的傳統自由秩序。
在冷戰期間,後來成為鮑威爾大法官的路易士·鮑威爾向美國商會發出了一份重要的備忘錄。他提到,自由企業體系正受到前所未有的攻擊,並呼籲美國公司要更加努力來維護這個體系。“是時候了,”他寫道,“的確,這是早就應該做的---要把美國企業的智慧、創造力和資源調動起來,對抗那些企圖摧毀它的人。”
今天也是這樣。美國人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認識到中國共產黨不僅對我們的生活方式,而且對我們的生命和生計構成的威脅。他們會更越來越多地公開批評企業的綏靖行為。
如果公司害怕獨自挺身而出,那麼集體行動就會有力量。就像鮑威爾大法官說的:“力量來自於組織,來自於細緻的長期規劃和實施,來自於無限期的多年行動的一致性,來自於只有通過共同努力才能得到的融資規模,來自於只有通過團結行動和全國性的組織才能獲得的政治力量。”
雖然多年來都在默默接受中國的共產黨當局,美國科技公司可能終於通過集體行動找到了勇氣。在中國最近對香港強制實施嚴厲的國安法以後,據報導許多大型科技公司,包括臉書、谷歌、推特、Zoom、領英宣佈將暫停遵守政府提出的提供使用者資料的要求。和以往一樣,共產黨官員威脅要監禁不服從的公司的雇員。我們要觀察這些公司會不會堅持到底。我希望它們會。如果它們能夠團結在一起,它們會給其他美國公司樹立一個抵抗中國共產黨腐敗和獨裁統治的好榜樣。
中共發動了一場觸角遍及中國政府和社會每一個角落、精心策劃的行動,來利用我們的機構的開放性,其目的是摧毀它們。為了確保我們的子孫後代能擁有一個自由和繁榮的世界,自由世界需要有一個自己的全社會方式,讓公共和私營部門在保持必要分割的同時能夠共同合作來抵制控制,贏得掌握全球經濟制高點的競爭。 美國曾經做到過這一點。如果我們重新點燃對我們的國家和我們相互之間的愛和奉獻,我相信我們---美國人民、美國政府和美國企業一道可以再次做得到。我們的自由有賴於此。
(2020-7-18編發,紐約)
美國司法部長威廉·巴爾(William Barr1950 -)
嚴厲批評好萊塢、矽谷大公司向中共叩頭,幫中共建立世界上最高效的防火牆,限制中國人民的網絡自由。好萊塢電影接受中共審查。
才疏計拙解釋 在 既視感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做工的人(2020)
全文好讀版: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37334
《做工的人》全劇播映完畢,出人意料的結局讓很多人相當感動。對此,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以下有雷,沒看過的劇的人自行斟酌,看過但很喜歡的人,或許也可就此跳過。不過,說出逆風言論前,想先和讀者分享一個曾發生在我生活周遭的真實故事。
我家位處頂樓,長年有漏水問題。前些日子父親剛好有閒,下定決心找水電師傅通盤抓漏整修,想根本解決漏水問題。師傅是父親舊識,經由朋友的介紹曾有幾面之緣。這次前來替我們家做工程,因為工程規模較大,時程較長,所以日子一久與父親也建立了一定的感情,除了基礎社交的寒暄之外,也會彼此相互關心,聊某些更深入的話題。
師傅來自香港,自幼與家裡不睦,獨自一人來台灣打拼,有了老婆,有了小孩,便開公司,承包水電工程,為了生活而奮鬥,師傅帶人和善、技術好、且做事細心,相當受人信賴。然而雖然他跟父親聊得愉快,看起來也和藹可親,但他在家中卻是那種刻板印象中的典型父親,不知如何與兒子相處,只能用威權包裝、用工作來逃避。因此縱使工作使得全家大小生活無虞,但卻從中感受到一絲的孤獨。
彼時,正值香港抗爭運動之時,師傅擔心家中狀況,於是回香港一趟,我們不清楚他們家的立場與狀況,但因局勢,還是不免稍微擔心一下。幸好,過沒幾天,他平安地回到台灣,也跟父親通了電話,要來進行工程最後的收尾,到時整個工程就算大功告成。
沒想到,又隔了一天,卻傳來師傅意外死亡的消息。不像電影中有什麼天大的理由、無跡可尋、沒有陰謀、跟政治立場無關、甚至無病無痛,就只是在某個平凡不過的屋頂工程中,因為疏失不慎跌落,然後撒手人寰,留下妻子與兒子獨自生活。
你說這是結構性問題嗎?我想不是,但你說這純粹只是一個隨機的巧合意外嗎?我也不這麼覺得。
這個事件所代表的意義,出發點並不是出自於藍領階級的慘,而是在於藍領階級工作時所應承受的風險,是那種每天活在當下,走鋼索的緊張感,上一秒還在談論著未來的計畫,下一秒可能已經毫無知覺。
這樣的生命無常,極力掙脫階級結構的徒勞,我想可能會是一個突破特定族群的切口,因為這樣的情緒,我想不僅只會在藍領階級中發生,只是在藍領階級發生的可能性更大,且一但發生,沒有人能夠接住他們。
回到《做工的人》這齣戲,改編自林立青的同名散文集,故事以自身所見所聞出發,描繪工作周遭各種藍領階級的眾生相,有吸毒的、攜家帶眷的、跑宮廟混幫派的、年老孤獨但有技術的、當然有成功賺錢的、苦幹實幹的。
可以說,在林立青樸實無華的文筆中,我們看見了一個江湖,江湖中每個人際遇不同、福分各異,相當真實。也因為他同樣身處於江湖之中,對我來說雖然書中仍有一些因為位置不同對於事情的偏見,但卻沒有所謂消費的問題,如果有,也可能難以讓人發現。
只是,影集《做工的人》卻有類似的問題,我不太清楚是否為消費,但有一種上對下的視角貫穿全劇。
舉個或許語境不同,可能也不是對的非常準的例子做說明。去年台灣紀錄片《未來無恙》,作品描述導演姻緣際會之下認識兩個生長在偏鄉高風險家庭的青少女,透過影片揭露他們不為人知的過去,希望陪伴著他們成長,確保他們未來無恙。[1]
雖然《未來無恙》的出發點可能是好的,但我以為這部影片最大的問題在於—它提供悲慘但不難想像的情境,藉由少女們生活處境的困難與自我揭露,搭建出一個看似安全無虞的保護網,讓觀者能夠毫無道德負擔,跟著拍攝者一起將情緒投入影像當中,獲得一些想像性的認同與理解,進而無意識的將觀看與實際幫助拉成等號。
同樣的概念移植在《做工的人》身上,我的想法也是類似,影集中提供了一個看似悲慘但不難想的情境,藉由底層工人的困境,以及看似合理推論所延伸出的人物悲喜與道德情操,搭建出一個安全的保護網,讓觀看者能毫無負擔的跟著劇中的角色同悲同喜,將情緒投入至影像當中,獲得想像中的情緒想法與反饋,進而不知不覺將觀看、同理、以及實際幫助拉成等號。
殊不知,在影像過後,或許多了關注,但閱聽者絲毫沒有改變,這樣的作品的影響卻僅只加強了所謂的「刻板印象」,只是在刻板印象之外,好像多了某些「這群人其實也有情緒耶」的體悟。
或許有人會問,同樣的故事,為什麼散文與劇情影集兩者我的想法會差這這麼多,我是不是一個議題自助餐的雙標仔?並不是(雖然感覺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雙標仔,也很難去實際解釋)。對我來說,林立青的散文,之所以真實可信,且具有感染力,是因為它寫作的動機,以及其自身的出發,讓我們在閱讀文本的當下,便假定了它有可能為真,因此如何解讀這些可能為真的內容,成了閱讀散文最大了樂趣。
然而,當這樣「假定為真」的散文,成了「虛構真實戲劇」改編之後,觀眾思考的出發點就成了「假定為假」,因此如何在這個假定為假的狀況當中,得出戲劇作品的意圖,它又如何呼應真實世界也成了一個有趣的過程。
以此延伸,《做工的人》最大的問題便是它在一個假定為假的前提下,將整個故事以一種「紀錄片假定為真」的方式進行推展,打著真實事件改編的大旗,將虛構的事件丟入劇情中,讓觀眾無從得知何者為真,何者為假,並因此將這樣虛構的事件誤認為真實世界就是如此,從而對工人的處境表示同理,最後自然而然地接受結局溫情的號召。
當然我了解,所有的真實事件改編作品一定會因戲劇的因素而有所虛構,但我在意的是這樣的虛構,會是幫助我們更加理解作品的意圖、讓作品更加接近真實,還是反而誤導我們,將觀眾帶往一個假定、只有意圖,難以經的起辯證的情境。
同時讀過散文,看過影集的人都知道,影集《做工的人》以散文集中的〈走水路〉作為原型,並補足了人物細節,同時加進了樸攏共三人組等設定,以此延伸成今日劇集的樣貌。在〈走水路〉中,故事主角同樣是阿祈、阿欽兩兄弟,阿祈住在彰化的老家照顧父親、阿欽則北上工作,時常塞錢給嫂嫂。
雖然起初相安無事,但久病床前無孝子,在經濟與家庭分工下,照顧父母的重擔逐漸落在阿祈妻子身上,兩兄弟一個顧家、一個北上掙錢,無奈也好、逃避也罷,都以工作麻痺自己,一直到阿祈中風之後,這些背地裡的病痛以及情緒才一次爆發出來。最後阿祈為了不要再拖累自己的家庭,不想再麻煩妻子,請阿欽成全自己,將毒品注射至自己體內,告別人世。
試想,若按照這樣的劇情照搬成影集,其實與實際成品的後半段有著高度重疊,一樣是在生活邊緣掙扎(先不說他有房還有地),一樣不想成為家人的負擔拜託弟弟阿欽殺了自己,但唯一不同的是,劇情在原先這樣生活的無奈,以及為了家人未來所做的體貼當中,加了意外的「兩百萬」,然後將之轉化成某種阿祈的殉道。
更要加上妻子的淚聲俱下、同事的懷念理解,最後結束在滿滿的溫情召喚之中,讓原先以現實為走向,喜劇為包裝的工人生活真實改編劇,成了某種具有道德宣傳效果,甚至可說是中產階級自嗨、自慰的產物。
「兩百萬」究竟有什麼問題?我們設想一個狀況,一個正常沒有急迫經濟壓力的人,如果中了兩百萬,會怎麼做?我相信除非有巨大的理由,否則絕不會把獎金全數捐出,而是拿來改善自己的生活或者滿足其他的物質慾望。
並不是說中獎者不可能回饋社會,但我以為全然的奉獻與無私對於人類而言是多麼困難。然而,今天《做工的人》給予我們的是,一個一心想要發財的人(恰巧他又是一個普遍印象中缺錢、然後劇中前三集塑造成很想發財的人),朝思暮想終於中了發票獲得兩百萬,但此時編劇又給觀眾一個比他更慘的對照組(還要單親、外配加兒子唐氏症,有沒有這麼煽情?),提供一個情境給這個當事人:「好像此時不捐,那我就根本不是人」(但他看起來也沒有真正很缺錢,這又是另外一題,但或許是某種合理解釋,因為他可能比較沒有後顧之憂,最大的經濟問題在他自殺後解決了)。
進而推展出一個結論:「這些人雖然窮,但道德卻是高尚的,這些人生活雖然困苦,但仍是善良的。」
如這真是整個劇集最後想要說的,那我可不可以隨意延伸?回到前面的說法,既然這些人道德高尚、人很善良,他們的舉措、他們的生活,相當值得同情、有可能獲得同理,我的觀看代表了某種關心,縱使我對於他們制度下的結構性悲劇所知不深,但我相信他們會過得很好的。
基於這樣的理由,我會覺得影集《做工的人》結局給出的溫情號召相當噁心,看似要在這樣的情境之下讓人有所救贖,然後欺騙觀眾一切都沒事,事情總會過去的。但,真的有人相信這種屁話嗎?如果不相信,那為什麼大家愛看?
在此稍微解釋一下我所說的救贖,最後一集很多人在哭,主角死後生前的善事被揭露,老婆覺得悔不當初、阿全的女神回來、昌哥昌嫂相擁、阿欽的前後任女友在墓前若有所思。我當然明白某種程度上這代表,縱使面對過去的悲慘與現實的苦悶,還是要咬著牙繼續下去,因為希望可能就在雲後面。
但我也同時以為,這樣的溫情是一種方便的手段,因為追根究柢我們無從得知他們努力的後果,又或者說在他們失敗之後,他們又突然被拯救了,這種拯救可能是廉價的:兩百萬、觀眾的善心、影集的溫情、女神毫無理由的回歸等等,所以說,我不禁懷疑,那是否代表當一個人慘到某種地步,就會有某種東西來拯救、來告訴你事情都會過去,然後就有救贖的可能?(對自己、對別人皆是)
因此,結局噁心的地方在於—它的設計不是一種對劇中角色關心後的解放,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拍攝者、又或者是對觀看者某種心理負擔的救贖,它告訴那些因為被劇情設計(兩百萬、聖人、殉道)而感動的人,能夠暫且忽視真實世界的慘,純粹被情感所感動。
然而將觀看與同理、幫助化為等號,再繼續前往下一個地方,觀看/關心另一組可能「引起」興趣的題目,給予觀看/幫助。然而,這世界會因為此種高關注、低涉入的行為有什麼樣的改變嗎?更悲觀點想,這反而造成某種刻板印象的深植,所以看完了《做工的人》,我們對於做工的人的印象是什麼?回頭想想,搞笑、天真、善良、重義氣、高道德?我真不希望是這幾個字。
回到最初的故事,我以為在之所以有機會碰觸到工人的結構性議題,是因為我並不把那個來我們家修繕的水電師傅作為不同的人(雖然我那樣寫可能會被誤會),而若以此出發,身為一個人,在遭遇困難時如果墜落了,那麼他有多少的機會有可能被這世界接住,他的家庭不至於分崩離析?
我相信人是多變的,家庭是複雜的,環境縱使影響一個人很深,但或許無法完全改變人的本性。因此在各行各業中有各式各樣的人,我以為《做工的人》最終要回去討論人本身,一個人是如何生存、如何與世界互動、又是如何落難、落難後又該會是如何?
而不是創造出一個情境、創造出一個兩百萬,強制這些本應該有權利自私的人封聖、殉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今天要討論的是一個結構性的工人問題?還是一個特殊高貴的道德情操?並不是說兩者沒機會兼顧,但以高貴道德情操,認為可以偷渡結構性問題,就顯得有些拙劣。
註一: https://www.mplus.com.tw/article/2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