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生態導覽:作家新手村2 心法篇》
推薦序|
在完整地圖解鎖之前
《仙劍奇俠傳》是我人生第一個沉迷的遊戲,當時的電腦應該是龐大的486主機,開機就需要一段時間,至於遊戲的畫質跟解析度,完完全全是時代的眼淚。玩家藉由主角李逍遙的視角,學劍求仙、斬妖除魔,在花花世界遊歷了一遭。
多年後我看見ptt上有一則笨版貼文,談自己的遊戲經驗,此篇被傳頌萬千,原貼文者最後被尊稱為「十里坡劍神」。沒有玩過《仙劍奇俠傳》的人,可能不太懂此文的奧妙。十里坡位於遊戲初始的村莊外,玩家因為找不到出發的船,一直沒有成功觸發遊戲點,誤以為村莊這區域就是遊戲的全部。於是玩家每次開遊戲,就到十里坡努力打怪,等到發現有船可搭,已經在初始區域練到71級、練成了「劍神」。
在讀《文壇生態導覽》時,我突然想起十里坡劍神的故事。如果在起步之前,或是在困頓之時,能夠先讀過理想的攻略/導覽書,也許不必要的損傷會小一點。
小時候出門郊遊都要提前一天收包包了,何況是考慮一場終生的志業?
我從二〇一一年開始獨立接案,範圍挺廣,寫採訪、接文案,也一邊寫劇本跟小說,第一版本名片的稱謂是「文字工作者」。相較起許多早慧的作者,我出版第一本書《向光植物》已經是二〇一六年的事,剛過三十歲。當時的總編輯夏民對我說,他覺得三十歲之後才出書是好事,雖然稍晚,但人會比較成熟。
我不知道三十歲後才出書的自己有沒有比較成熟,優勢是,好歹出過社會,遇過一些難解之事,知道組織裡的無所施力。從組織離開,成為個人接案者後,在生涯各種明面暗面的擦撞中,能夠努力避免折損到自身的核心,讓書寫繼續。
總之,在出書前我有過幾年時間,能夠用採訪者的角度觀察各種現場。場合眾多,也許是一對一的人物專訪,也許是擔任對談紀錄,或者是公開座談、書展現場。偶爾還會想起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創作者,他們漸漸不再寫了。近似於宥勳在《作家生存攻略》裡的提到的,他一路見過幾十位秀異有才華、橫跨不同世代的創作者,可能另有人生規劃,或是被俗務所拖磨,最後沒能繼續寫作。
不再寫的原因我未能確知,我嘗試打撈一些片段。例如剛出版第一本書的作者,很緊張地跟我說,他覺得文壇很可怕。或者有個更常出現的提問:文壇到底是什麼?也有一個作者,認為新書發表會結束後,好像就結束了,書就跟丟進深井的小石頭一樣。或者是,另一個新作者,告訴我他天天都會google自己的名字好幾次,想知道大家都怎麼討論他。
以前我會安慰對方,沒有文壇。你所恐懼之物,比較像是都市傳說。
後來我慢慢發覺,欸,好像有。但這個壇並非想像中的虛無飄渺,而是一個看似扁平、卻又立體,像是一個橫看成嶺側成峰的組織圖。宥勳在書中有段精準的歸納:
「從社會學的角度,我看到了一個確實存在的社會場域。這個社會場域有自己的物質基礎,有自己的組織慣性,有自己的意識形態,也當然有在這些結構裡面,努力求存或掠奪資源的人。文壇生態看多了之後,就會明白:作家不過是一種職業,並不特別玄妙或抽象,只是這些『從業人員』通常喜歡含糊其詞,才讓外人霧裡看花。」
倘若早點有這本書,在已經過去的許多難以深入談話的現場,我便可以推薦給慌亂的寫作者。讓他們更理解「作家」這個職業,應該可以降低一些轉職率,少去許多無謂的碰撞。
此書是給正在初始台地的新手們,關於未來地圖的揭示。遊戲剛起步,許多區域尚未解鎖,至少可以看出版塊的雛形。憑藉著這場導覽,新手們可以知道旅途的可能方向,往某處走有路,或者是此處可轉彎,而非東南西北不堪行。
至於書中提到的生態,我想簡單補充一些女性視角(當然又不完全那麼女性,畢竟以我的外型已經避開了一些狀況),作家是一個職業,在職場中會遇到各形各色的人,可能會聽到奇怪的傳聞,或是遭逢某些難以脫身的情勢。創作者當然不乏性情特異之人,作家就是一個職業的選項,若遇奇人,那是性格問題,不用冠以作家的光環。在一般社會中該開啟的警覺心跟判斷力,請記得還是要開啟。
看了再多攻略跟導覽,就像看遊戲直播,最重要的,還是自己下海走一遭的體驗。在某些人眼中這個生態可能像是《飢餓遊戲》,即便如此,你也需要理解遊戲邏輯,原著告訴我們的其中一個啓示是,不能將所有人視為敵人,你需要真正的朋友。我也見過將文壇視為一切,眼裡只看得見長輩跟資源,睥睨同輩之人。我不覺得那是唯一解,規則也不見得如此單一,只能說,祝福。
我其實很欽佩十里坡劍神的毅力,他把單一技巧跟空間玩到極致。面對未知的地圖,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玩法。除了傳統的RPG世界,現在更多的是像《薩爾達傳說》那樣的開放空間,任務在走,升等規矩也有,但你依舊可以拋開主線,去做你覺得新奇有趣的探險。我也還記得玩《最後生還者》的過程,最感動的一幕是走在荒蕪的鬼鎮,抬頭看見非常美的夕陽。
創作終究是很個人的事,初始的武器,不,應該說,直到最後,你的武器就是你的文字。以文字前進補血加心升等,文字是你立足的一切。請抱持初心,活到最後。
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