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韓流分析
一段時間沒有更新了,一方面是因為暑假到了在帶孩子,但更重要的是這段時間我跑去當韓粉了。我加入了二十個左右(持續增加中)的韓粉社團或粉專,獨自開車就聽韓粉直播,雖然身上沒有穿國旗裝,但是我的心跟韓粉緊緊相依。
不過現在國民黨初選快結束了,我也該回到我的戰場。為了給自己的韓粉生涯做個記錄,也為了調整心情,讓我從韓粉的生活世界裡跳脫出來,用稍微分析性的方式來寫一寫我所認識的韓粉吧。
So here it goes.
【軍公教韓粉與庶民韓粉】
先從最基本的問題開始好了。韓粉是誰?在我進入韓粉世界以前,我熟識的韓粉大概可以稱為眷村韓粉、或者黃復興韓粉,或者範圍稍微廣一點,可稱為軍公教韓粉。這些六十歲以上、外省為主的長輩們跟韓粉有先天的親近性:韓國瑜是外省人、少年從軍,簡單講,如果大家還記得以前的一篇文章,韓國瑜是喚醒他們塵封記憶的李二狗。
但親切的不只是共享的年少生活經驗而已:韓國瑜離開政壇十幾年,也正好再現了外省軍公教韓粉在過去十幾年之中深刻感受到的政治表達空間的消失。這些人許多受過專科甚至大學教育,二十年前從新黨到親民黨的大規模組織動員正好趕上他們的壯年,對於政治的投入隨著趙少康和宋楚瑜的倒下在過去十幾二十年裡日漸沉寂。馬英九的強勢回歸一度令他們看到希望,但是非常快地就因為學運及蔡英文的挑戰而蒙上陰影。他們的政治參與在2014到2016年跌到低谷,而在這個時候,韓國瑜的出現就像是他們自己再度走上政治舞台一樣,十幾年的政治失語獲得了補償。
這些人支持韓國瑜很容易理解。但我在過去幾週的韓粉生活裡看到的其實是另一批人。就說杏仁哥吧,天下雜誌對他的描述應該足以描繪出一個非軍公教韓粉的形象:
「人稱『杏仁哥』、喊翻轉挺韓成名的吳育全,現在已經到六合夜市設攤,隨著人氣攀升,生意也水漲船高,一個月可以賣兩、三萬杯杏仁茶。 年輕時不愛讀書,十四歲就當學徒,一路當到主廚,中西餐、日本料理都會煮,十年後毅然決然自己擺攤做生意。從焗烤麵、雞排、臭豆腐、油條花枝都做過,本來相信自己的手藝,最後卻失敗收場,各式器具堆滿家裡。直到後來以南杏磨粉做杏仁茶,才站穩腳步養家養孩子。」
除了杏仁哥以外,與他合稱五虎將的陳清茂、文山伯、強強滾、貼紙哥多半也有類似的經歷。他們教育程度或許不及軍公教韓粉,但是久在基層、第一線感受「庶民經濟」的他們有更勝軍公教韓粉的連結與組織能力。陳清茂久任里長、主業是賣魚的文山伯也擔任過鄉長,除此之外,第一線零售端的職業生涯讓他們累積了物流與草根人際互動的經驗。當軍公教韓粉寫長篇貼文挺韓的時候,這些「庶民韓粉」更傾向每天開直播與其他韓粉互動,觸及率雖然低於文字轉錄,但他們與觀眾的互動更直接、也更容易建立個人化的品牌。相對來說,在韓粉社團裡,他們的個人影響力可以說是完勝軍公教韓粉。
與軍公教韓粉相比,庶民韓粉對國民黨的認同度更低,陳清茂更是綠轉藍的樣版。當我身邊的外省藍同時追蹤了韓國瑜和郭台銘陣營的粉專時,庶民韓粉則是非韓不投的主力。眷村的長輩們喜歡韓國瑜的李二狗形象,但對馬英九朱立倫的王大哥也能認同。他們受惠於經濟起飛、大部分住在北部都會區甚至根本就移民北美,因此對於郭台銘代表的國際資本有理所當然的好感。相比之下,許多庶民韓粉討厭文謅謅甚至「假惺惺」的馬英九,而面對郭台銘強調科技與國際化的經濟藍圖,他們甚至感到憤怒。
「AI,AI,啥米會I袂I,我聽無啦!」在一次直播中,青年團總召品宏這樣表示。
【邊緣化、政治效能感、唯道德論】
雖然外省軍公教和本省籍為主、自我認同為庶民的韓粉在許多方面差別很大,但是他們在一件事情上是共通的:在過去十多年的台灣政治經濟論述中,他們是相對邊緣化的一群人。外省藍的政治無力感在此不再贅述,庶民派韓粉的日常經驗被排除於地緣政治、國族建構的宏大敘事之外,經濟利益也與追求技術創新、全球接軌的經濟論述無涉,這也並不讓人意外。
然而更深一層的邊緣經驗則比較少有人討論。前一段時間,因為雄中畢業生嗆韓事件,我寫過這樣一段話:
「我覺得韓粉的特質之一就是非常在乎禮貌、態度等等傳統的、熟人社會的、人際互動的價值,並且把這些價值投射到現代的國家社會關係上,而這和許多現代公民的世界觀扞格。後者多數在民主社會裡長大、對權力保持戒心,認為國家必須存在但也將永遠與社會維持緊張關係,而在國家與社會對抗的場域裡,對執政者的批判優先於日常人際交往中的禮貌」。
把這個觀察推得更遠一點,我想說的是,我在社團裡看到的韓粉在很多議題上會表現出一種對於國家機器(state apparatus)的陌生。一方面,如前所述,他們不習慣把國家視為一個獨立於社會之外的存在;因此在另一方面,他們對於「國家機器內部有其自己的運作邏輯」這個觀念也不甚熟悉。現代國家是一個龐大的機器。從這部機器的內部來看,它理論上高度理性化但是也經常失靈、甚至有時候根本就是因為理性化而導致失靈。從外部來看,在價值體系不再定於一尊的現代社會裡,這部機器通常無法同時回應社會所有的價值需求。
這些觀念對韓粉來說是相對陌生的。因此,當別人把政治議題理解成制度邏輯的內部衝突、或是程序理性與實質需求的矛盾、甚至不同價值之間無法兩全的扞格時,韓粉傾向歸責於政治人物個人的邪惡意圖或惡劣品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韓粉對於現代政治的基本組織原則,或者說遊戲規則,似乎也同樣陌生。因為不瞭解遊戲規則,所以韓粉更容易相信「自己無法左右政府施政」。之前中山大學對學生做的問卷調查,發現政治效能感越低的人越容易支持韓國瑜,雖然研究母體與韓粉在人口學意義上實在太過不同,但或許仍可當作一個佐證。
對於政治運作規則的不熟悉終究會轉化成敵意,在高雄市防疫經費爭議那時候,當行政院出面說高市府遲遲沒有送出公文時,韓粉憤怒了:「人命關天的事,怎麼可以因為公文這種小事就不給錢?」同理,當賴士葆拿反同婚公投的票數與大法官的人數做比較,聲稱反同婚才是民主時,無論遭到多少指責與嘲笑,對韓粉來說賴士葆的論點是絕對正確的。
當人民疏離、甚至反感於政治運作的遊戲規則,就更難以之為前提,用制度侷限下的政策設計或執行來課責政治人物。如果自己不能左右政府的施政,就只能期待主政者是一個道德意義下的「好人」。所以,對韓粉來說,對政治人物的評價經常呈現出一種「唯道德化」的傾向。對他們來說,同婚會通過不是什麼人權的問題,不是憲法與公投位階的問題、當然更不是「為什麼憲法要如此設計、為什麼憲法位階最高」的問題。同婚通過了,那只能有一個解釋,就是蔡英文要讓同婚通過。為什麼蔡英文要這麼做?韓粉流傳的陰謀論認為,要嘛因為蔡英文是同性戀,要嘛因為蔡英文想藉販售愛滋病藥品獲利。不過,最普通也最常見的解釋,還是這個較少陰謀論成份,卻更加道德化的說法:「世界上就是有一些壞人,而蔡英文剛好就是那些壞人之一」。
相對地,面對外界對韓國瑜政見或政績的質疑,韓粉也無意陷入「MOU是否會履行」或「自經區到底是什麼」的爭辯。相比之下,他們更在意的是「韓市長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對韓粉而言,如果一個政治人物施政讓他們不滿意,那不是因為錯誤的決策、不是因為不同政策目標間的取捨,更不是因為錯誤的經濟理論,而是因為這個政治人物不努力、不愛民如子、甚至不道德。而韓國瑜,就是那個努力、親民、擁有良好道德的,人民的希望。
最近有些韓粉在懷念蔣經國。他們說:「在蔣經國之後,經過了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蔡英文,總算有了一個像蔣經國那樣親民的韓國瑜,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打壓他?」
【朝聖之旅、有機知識份子、政治近身感】
至此,我已經試著標示出韓粉的兩種典型。在本文第一節裡,他們看起來是兩種在省籍、生活環境、教育經驗上都非常不同的兩種人。在日常生活裡,這兩群人可能沒有什麼交集,甚至對彼此沒有什麼好感;但在第二節裡,我們可以看到他們之間唯一的共通點卻將他們連結起來:長期的邊緣經驗、對國家機器運作規則的陌生、以及對個人特質的信仰。韓國瑜統一了這兩個原本在台灣社會高度分隔的群體,靠的是他個人在他們面前呈現的形象。
然而韓粉不只是基於個人經驗選擇了韓國瑜,並且基於自己對政治人物的信仰在各個造勢場合理站出來的孤分散的個體。當韓粉在街頭與網路集結,韓粉與韓粉、韓粉與韓國瑜間的連帶感也日復一日地強化。換句話說,一個新的政治共同體正在生成。
當代民族主義研究的墊基者Benedict Anderson曾經用中世紀阿拉伯世界的穆斯林朝聖之旅比擬拉丁美洲殖民地獨立運動中的共同體感受:想像一下來自整個阿拉伯世界各個不同角落的人,在前往麥加的路上相遇。他們彼此觀察、開始交談,然後他們將會自問:「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從事不同的職業,但是我們卻講著一樣的語言、做著一樣的祈禱、前往同樣的地方。為什麼會這樣?」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他們都是穆斯林。Anderson將這個朝聖之旅視為拉美殖民地獨立期間殖民地雙語菁英的經驗:他們來自殖民地不同的族群,但因為共同的經驗而日漸相信他們同屬一個國族。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抽象嗎?我們看一下過去幾場韓國瑜的造勢活動吧,但不是從廣場上開始,我們必須先從韓粉們前往造勢場地的路上開始看。感謝國民黨中央委員、黃復興黨部顧問、北京市政協港澳台僑工作顧問、人稱鋼鐵俠的徐正文,我透過他的直播搭上了外縣市韓粉們前往造勢現場的遊覽車。在車上,原本彼此不相識的韓粉們傳遞著麥克風,一一自我介紹,分享自己對韓國瑜的想法。在麥克風的傳遞間,來自不同職業與生活環境的人發現他們之間唯一的共通點:他們都是韓粉。他們的言談間穿插著韓國瑜的口號與近期內的政治事件,面對面地一再確認彼此的理念與關懷何其一致。即使一個韓粉不搭遊覽車而選擇高鐵或自駕前往,他則可能在高鐵上或高速公路的休息站獲得類似的經驗。他們遇見穿著國旗衣的陌生人,自拍合影、然後上傳到韓粉社團。
「我們都是韓粉!」他們說。
然後,在造勢現場,他們歌唱、歡呼、呼喊口號、揮舞國旗,在社會學家涂爾幹(Émile Durkheim)所謂的集體歡騰(collective effervescence)之中享受同樣的情感爆發。從想法、心情、到身體感,他們變成了同一群人。
而在網路上,韓粉們接收的資訊除了一般韓粉在社團裡的貼文以外,主要來自為數不多的幾個直播主。除了五虎將以外,因為縣市長選前經常向電視台call in而得名的高雄林小姐前陣子也從Youtube轉戰臉書。與台派、綠營、進步青年中的政治網紅比起來,這些人雖然人數少,但是彼此之間意見極為一致,而且充分獲得了韓粉無條件的信任。韓粉對於許多外界事物不甚了解,對於網路上的資訊經常感到困惑,例如我之前寫過的、初選前甚囂塵上的做票陰謀論,就曾讓韓粉不敢在初選前的電話民調表態。然而一旦陳清茂在自己的直播中澄清此事,韓粉們便將陳的說法轉貼到各大社團的相關貼文下面,並且如同我之前描述的,大家也就不加懷疑地相信了。為什麼不懷疑?因為韓粉信任他。這種對個人的信任,不只表現於信任在電視上、在造勢舞台上的韓國瑜,更表現於信任陳清茂等網路意見領袖。他們出身基層、熟悉庶民語言,懂交陪,但是他們也有政治組織的經驗、有更接近「高層」的社會位置,因此他們的論述形成了韓粉與外界世界不可取代的接點。
喜歡網路分析的社會學家請看過來,這就是「結構洞」(structural hole);喜歡葛蘭西的社會運動者也請看過來,有沒有覺得這很像「有機知識份子」(organic intellectuals)?
不論是線下的集體動員或線上的網路意見傳播,這兩種機制最終其實指向著同一個心理狀態,我將之稱為「政治近身感」。對韓粉來說,素昧平生的韓粉離他們很近,因為他們一次次地在前往造勢的路上、在造勢的現場確認過。韓國瑜也離他們很近,不要說什麼六度區隔(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了,在韓粉的想像中,他們和韓國瑜之間可能只隔了一個陳清茂。他們不但無條件相信網路上的言論領袖可以傳達正確的意見,也相信透過一些關鍵中間人,他們的意見可以直達韓國瑜。在表達對於選戰策略的意見時,韓粉會公開貼文,並且呼籲「請認識韓市長團隊的人轉告韓市長」。
在此讓我們回到稍微前面一點的話題。對於基於邊緣經驗而被召喚出的韓粉來說,還有什麼比「近身感」更讓人感動的嗎?
【所以呢?】
國民黨初選快要結束了。在這一週裡,韓粉非韓不投,英粉也非韓不投,但我其實不太確定韓國瑜會否是一個比郭台銘更好打的對手。韓國瑜不斷自爆,這是真的;韓粉缺乏向外連結的能力,並且隨著內部的論述更趨極端,這個能力可能會更弱,這到目前為止似乎也是真的。然而韓粉的凝聚力以及自下而上的動員能力超出台面上的任何陣營,這我想也是真的。
韓國瑜崛起於台灣的政治舞台至今,很多人都討論過韓流是如何形成的。大家討論過民粹、反智、保守價值、反建制(anti-establishment)、韓粉對民進黨的憤怒與仇恨。這些說法都有其道理,但我想實際的情況卻更複雜也更深刻一點。我相信負面動員走不長久,但是韓粉不只是一個一盤散沙的仇恨團體。如果要說韓國瑜這個人有什麼特別的本領,我認為他的成就表現在兩方面:第一,他結合了兩個原本沒有交集、但卻共享某種邊緣經驗的群體。第二,在圍繞著他而鋪展開來的一連串社會過程裡,這個原本斷裂的群體從內部建立起均質、正向的社會動能。
相信走出分歧的個人生命經驗可以找到自己歸屬的政治共同體、相信政治人物與自己很親近, 這對韓粉來說是比仇視民進黨或蔡英文更強大的情感基礎。
這個群體可能不會在人數上有所增長,可能會因為無法增長而導致韓國瑜落選,但是造就他們的社會條件不會就這樣消失,將他們轉化成想像共同體的社會過程可能不可逆。選舉是數人頭決勝負的較量,但在只考慮絕對數量的選舉之外,新誕生的社會力將會走向何方,卻是一個重要、但此刻我們無法理清、甚至無暇顧及的問題。
然而我們不能視而不見。
普 世 歡騰 英文 版 在 鄉民挺起來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空前的韓粉結構田野調查分析
#你能讀完一篇小論文嗎
一段時間沒有更新了,一方面是因為暑假到了在帶孩子,但更重要的是這段時間我跑去當韓粉了。我加入了二十個左右(持續增加中)的韓粉社團或粉專,獨自開車就聽韓粉直播,雖然身上沒有穿國旗裝,但是我的心跟韓粉緊緊相依。
不過現在國民黨初選快結束了,我也該回到我的戰場。為了給自己的韓粉生涯做個記錄,也為了調整心情,讓我從韓粉的生活世界裡跳脫出來,用稍微分析性的方式來寫一寫我所認識的韓粉吧。
So here it goes.
【軍公教韓粉與庶民韓粉】
先從最基本的問題開始好了。韓粉是誰?在我進入韓粉世界以前,我熟識的韓粉大概可以稱為眷村韓粉、或者黃復興韓粉,或者範圍稍微廣一點,可稱為軍公教韓粉。這些六十歲以上、外省為主的長輩們跟韓粉有先天的親近性:韓國瑜是外省人、少年從軍,簡單講,如果大家還記得以前的一篇文章,韓國瑜是喚醒他們塵封記憶的李二狗。
但親切的不只是共享的年少生活經驗而已:韓國瑜離開政壇十幾年,也正好再現了外省軍公教韓粉在過去十幾年之中深刻感受到的政治表達空間的消失。這些人許多受過專科甚至大學教育,二十年前從新黨到親民黨的大規模組織動員正好趕上他們的壯年,對於政治的投入隨著趙少康和宋楚瑜的倒下在過去十幾二十年裡日漸沉寂。馬英九的強勢回歸一度令他們看到希望,但是非常快地就因為學運及蔡英文的挑戰而蒙上陰影。他們的政治參與在2014到2016年跌到低谷,而在這個時候,韓國瑜的出現就像是他們自己再度走上政治舞台一樣,十幾年的政治失語獲得了補償。
這些人支持韓國瑜很容易理解。但我在過去幾週的韓粉生活裡看到的其實是另一批人。就說杏仁哥吧,天下雜誌對他的描述應該足以描繪出一個非軍公教韓粉的形象:
「人稱『杏仁哥』、喊翻轉挺韓成名的吳育全,現在已經到六合夜市設攤,隨著人氣攀升,生意也水漲船高,一個月可以賣兩、三萬杯杏仁茶。 年輕時不愛讀書,十四歲就當學徒,一路當到主廚,中西餐、日本料理都會煮,十年後毅然決然自己擺攤做生意。從焗烤麵、雞排、臭豆腐、油條花枝都做過,本來相信自己的手藝,最後卻失敗收場,各式器具堆滿家裡。直到後來以南杏磨粉做杏仁茶,才站穩腳步養家養孩子。」
除了杏仁哥以外,與他合稱五虎將的陳清茂、文山伯、強強滾、貼紙哥多半也有類似的經歷。他們教育程度或許不及軍公教韓粉,但是久在基層、第一線感受「庶民經濟」的他們有更勝軍公教韓粉的連結與組織能力。陳清茂久任里長、主業是賣魚的文山伯也擔任過鄉長,除此之外,第一線零售端的職業生涯讓他們累積了物流與草根人際互動的經驗。當軍公教韓粉寫長篇貼文挺韓的時候,這些「庶民韓粉」更傾向每天開直播與其他韓粉互動,觸及率雖然低於文字轉錄,但他們與觀眾的互動更直接、也更容易建立個人化的品牌。相對來說,在韓粉社團裡,他們的個人影響力可以說是完勝軍公教韓粉。
與軍公教韓粉相比,庶民韓粉對國民黨的認同度更低,陳清茂更是綠轉藍的樣版。當我身邊的外省藍同時追蹤了韓國瑜和郭台銘陣營的粉專時,庶民韓粉則是非韓不投的主力。眷村的長輩們喜歡韓國瑜的李二狗形象,但對馬英九朱立倫的王大哥也能認同。他們受惠於經濟起飛、大部分住在北部都會區甚至根本就移民北美,因此對於郭台銘代表的國際資本有理所當然的好感。相比之下,許多庶民韓粉討厭文謅謅甚至「假惺惺」的馬英九,而面對郭台銘強調科技與國際化的經濟藍圖,他們甚至感到憤怒。
「AI,AI,啥米會I袂I,我聽無啦!」在一次直播中,青年團總召品宏這樣表示。
【邊緣化、政治效能感、唯道德論】
雖然外省軍公教和本省籍為主、自我認同為庶民的韓粉在許多方面差別很大,但是他們在一件事情上是共通的:在過去十多年的台灣政治經濟論述中,他們是相對邊緣化的一群人。外省藍的政治無力感在此不再贅述,庶民派韓粉的日常經驗被排除於地緣政治、國族建構的宏大敘事之外,經濟利益也與追求技術創新、全球接軌的經濟論述無涉,這也並不讓人意外。
然而更深一層的邊緣經驗則比較少有人討論。前一段時間,因為雄中畢業生嗆韓事件,我寫過這樣一段話:
「我覺得韓粉的特質之一就是非常在乎禮貌、態度等等傳統的、熟人社會的、人際互動的價值,並且把這些價值投射到現代的國家社會關係上,而這和許多現代公民的世界觀扞格。後者多數在民主社會裡長大、對權力保持戒心,認為國家必須存在但也將永遠與社會維持緊張關係,而在國家與社會對抗的場域裡,對執政者的批判優先於日常人際交往中的禮貌」。
把這個觀察推得更遠一點,我想說的是,我在社團裡看到的韓粉在很多議題上會表現出一種對於國家機器(state apparatus)的陌生。一方面,如前所述,他們不習慣把國家視為一個獨立於社會之外的存在;因此在另一方面,他們對於「國家機器內部有其自己的運作邏輯」這個觀念也不甚熟悉。現代國家是一個龐大的機器。從這部機器的內部來看,它理論上高度理性化但是也經常失靈、甚至有時候根本就是因為理性化而導致失靈。從外部來看,在價值體系不再定於一尊的現代社會裡,這部機器通常無法同時回應社會所有的價值需求。
這些觀念對韓粉來說是相對陌生的。因此,當別人把政治議題理解成制度邏輯的內部衝突、或是程序理性與實質需求的矛盾、甚至不同價值之間無法兩全的扞格時,韓粉傾向歸責於政治人物個人的邪惡意圖或惡劣品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韓粉對於現代政治的基本組織原則,或者說遊戲規則,似乎也同樣陌生。因為不瞭解遊戲規則,所以韓粉更容易相信「自己無法左右政府施政」。之前中山大學對學生做的問卷調查,發現政治效能感越低的人越容易支持韓國瑜,雖然研究母體與韓粉在人口學意義上實在太過不同,但或許仍可當作一個佐證。
對於政治運作規則的不熟悉終究會轉化成敵意,在高雄市防疫經費爭議那時候,當行政院出面說高市府遲遲沒有送出公文時,韓粉憤怒了:「人命關天的事,怎麼可以因為公文這種小事就不給錢?」同理,當賴士葆拿反同婚公投的票數與大法官的人數做比較,聲稱反同婚才是民主時,無論遭到多少指責與嘲笑,對韓粉來說賴士葆的論點是絕對正確的。
當人民疏離、甚至反感於政治運作的遊戲規則,就更難以之為前提,用制度侷限下的政策設計或執行來課責政治人物。如果自己不能左右政府的施政,就只能期待主政者是一個道德意義下的「好人」。所以,對韓粉來說,對政治人物的評價經常呈現出一種「唯道德化」的傾向。對他們來說,同婚會通過不是什麼人權的問題,不是憲法與公投位階的問題、當然更不是「為什麼憲法要如此設計、為什麼憲法位階最高」的問題。同婚通過了,那只能有一個解釋,就是蔡英文要讓同婚通過。為什麼蔡英文要這麼做?韓粉流傳的陰謀論認為,要嘛因為蔡英文是同性戀,要嘛因為蔡英文想藉販售愛滋病藥品獲利。不過,最普通也最常見的解釋,還是這個較少陰謀論成份,卻更加道德化的說法:「世界上就是有一些壞人,而蔡英文剛好就是那些壞人之一」。
相對地,面對外界對韓國瑜政見或政績的質疑,韓粉也無意陷入「MOU是否會履行」或「自經區到底是什麼」的爭辯。相比之下,他們更在意的是「韓市長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對韓粉而言,如果一個政治人物施政讓他們不滿意,那不是因為錯誤的決策、不是因為不同政策目標間的取捨,更不是因為錯誤的經濟理論,而是因為這個政治人物不努力、不愛民如子、甚至不道德。而韓國瑜,就是那個努力、親民、擁有良好道德的,人民的希望。
最近有些韓粉在懷念蔣經國。他們說:「在蔣經國之後,經過了李登輝、陳水扁、馬英九、蔡英文,總算有了一個像蔣經國那樣親民的韓國瑜,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打壓他?」
【朝聖之旅、有機知識份子、政治近身感】
至此,我已經試著標示出韓粉的兩種典型。在本文第一節裡,他們看起來是兩種在省籍、生活環境、教育經驗上都非常不同的兩種人。在日常生活裡,這兩群人可能沒有什麼交集,甚至對彼此沒有什麼好感;但在第二節裡,我們可以看到他們之間唯一的共通點卻將他們連結起來:長期的邊緣經驗、對國家機器運作規則的陌生、以及對個人特質的信仰。韓國瑜統一了這兩個原本在台灣社會高度分隔的群體,靠的是他個人在他們面前呈現的形象。
然而韓粉不只是基於個人經驗選擇了韓國瑜,並且基於自己對政治人物的信仰在各個造勢場合理站出來的孤分散的個體。當韓粉在街頭與網路集結,韓粉與韓粉、韓粉與韓國瑜間的連帶感也日復一日地強化。換句話說,一個新的政治共同體正在生成。
當代民族主義研究的墊基者Benedict Anderson曾經用中世紀阿拉伯世界的穆斯林朝聖之旅比擬拉丁美洲殖民地獨立運動中的共同體感受:想像一下來自整個阿拉伯世界各個不同角落的人,在前往麥加的路上相遇。他們彼此觀察、開始交談,然後他們將會自問:「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從事不同的職業,但是我們卻講著一樣的語言、做著一樣的祈禱、前往同樣的地方。為什麼會這樣?」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他們都是穆斯林。Anderson將這個朝聖之旅視為拉美殖民地獨立期間殖民地雙語菁英的經驗:他們來自殖民地不同的族群,但因為共同的經驗而日漸相信他們同屬一個國族。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抽象嗎?我們看一下過去幾場韓國瑜的造勢活動吧,但不是從廣場上開始,我們必須先從韓粉們前往造勢場地的路上開始看。感謝國民黨中央委員、黃復興黨部顧問、北京市政協港澳台僑工作顧問、人稱鋼鐵俠的徐正文,我透過他的直播搭上了外縣市韓粉們前往造勢現場的遊覽車。在車上,原本彼此不相識的韓粉們傳遞著麥克風,一一自我介紹,分享自己對韓國瑜的想法。在麥克風的傳遞間,來自不同職業與生活環境的人發現他們之間唯一的共通點:他們都是韓粉。他們的言談間穿插著韓國瑜的口號與近期內的政治事件,面對面地一再確認彼此的理念與關懷何其一致。即使一個韓粉不搭遊覽車而選擇高鐵或自駕前往,他則可能在高鐵上或高速公路的休息站獲得類似的經驗。他們遇見穿著國旗衣的陌生人,自拍合影、然後上傳到韓粉社團。
「我們都是韓粉!」他們說。
然後,在造勢現場,他們歌唱、歡呼、呼喊口號、揮舞國旗,在社會學家涂爾幹(Émile Durkheim)所謂的集體歡騰(collective effervescence)之中享受同樣的情感爆發。從想法、心情、到身體感,他們變成了同一群人。
而在網路上,韓粉們接收的資訊除了一般韓粉在社團裡的貼文以外,主要來自為數不多的幾個直播主。除了五虎將以外,因為縣市長選前經常向電視台call in而得名的高雄林小姐前陣子也從Youtube轉戰臉書。與台派、綠營、進步青年中的政治網紅比起來,這些人雖然人數少,但是彼此之間意見極為一致,而且充分獲得了韓粉無條件的信任。韓粉對於許多外界事物不甚了解,對於網路上的資訊經常感到困惑,例如我之前寫過的、初選前甚囂塵上的做票陰謀論,就曾讓韓粉不敢在初選前的電話民調表態。然而一旦陳清茂在自己的直播中澄清此事,韓粉們便將陳的說法轉貼到各大社團的相關貼文下面,並且如同我之前描述的,大家也就不加懷疑地相信了。為什麼不懷疑?因為韓粉信任他。這種對個人的信任,不只表現於信任在電視上、在造勢舞台上的韓國瑜,更表現於信任陳清茂等網路意見領袖。他們出身基層、熟悉庶民語言,懂交陪,但是他們也有政治組織的經驗、有更接近「高層」的社會位置,因此他們的論述形成了韓粉與外界世界不可取代的接點。
喜歡網路分析的社會學家請看過來,這就是「結構洞」(structural hole);喜歡葛蘭西的社會運動者也請看過來,有沒有覺得這很像「有機知識份子」(organic intellectuals)?
不論是線下的集體動員或線上的網路意見傳播,這兩種機制最終其實指向著同一個心理狀態,我將之稱為「政治近身感」。對韓粉來說,素昧平生的韓粉離他們很近,因為他們一次次地在前往造勢的路上、在造勢的現場確認過。韓國瑜也離他們很近,不要說什麼六度區隔(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了,在韓粉的想像中,他們和韓國瑜之間可能只隔了一個陳清茂。他們不但無條件相信網路上的言論領袖可以傳達正確的意見,也相信透過一些關鍵中間人,他們的意見可以直達韓國瑜。在表達對於選戰策略的意見時,韓粉會公開貼文,並且呼籲「請認識韓市長團隊的人轉告韓市長」。
在此讓我們回到稍微前面一點的話題。對於基於邊緣經驗而被召喚出的韓粉來說,還有什麼比「近身感」更讓人感動的嗎?
【所以呢?】
國民黨初選快要結束了。在這一週裡,韓粉非韓不投,英粉也非韓不投,但我其實不太確定韓國瑜會否是一個比郭台銘更好打的對手。韓國瑜不斷自爆,這是真的;韓粉缺乏向外連結的能力,並且隨著內部的論述更趨極端,這個能力可能會更弱,這到目前為止似乎也是真的。然而韓粉的凝聚力以及自下而上的動員能力超出台面上的任何陣營,這我想也是真的。
韓國瑜崛起於台灣的政治舞台至今,很多人都討論過韓流是如何形成的。大家討論過民粹、反智、保守價值、反建制(anti-establishment)、韓粉對民進黨的憤怒與仇恨。這些說法都有其道理,但我想實際的情況卻更複雜也更深刻一點。我相信負面動員走不長久,但是韓粉不只是一個一盤散沙的仇恨團體。如果要說韓國瑜這個人有什麼特別的本領,我認為他的成就表現在兩方面:第一,他結合了兩個原本沒有交集、但卻共享某種邊緣經驗的群體。第二,在圍繞著他而鋪展開來的一連串社會過程裡,這個原本斷裂的群體從內部建立起均質、正向的社會動能。
相信走出分歧的個人生命經驗可以找到自己歸屬的政治共同體、相信政治人物與自己很親近, 這對韓粉來說是比仇視民進黨或蔡英文更強大的情感基礎。
這個群體可能不會在人數上有所增長,可能會因為無法增長而導致韓國瑜落選,但是造就他們的社會條件不會就這樣消失,將他們轉化成想像共同體的社會過程可能不可逆。選舉是數人頭決勝負的較量,但在只考慮絕對數量的選舉之外,新誕生的社會力將會走向何方,卻是一個重要、但此刻我們無法理清、甚至無暇顧及的問題。
然而我們不能視而不見。
普 世 歡騰 英文 版 在 張嘉哲Chia-Che Chang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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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Must Be Said
◎Guenter Grass(鈞特葛拉斯)∕ 沈政男 翻譯自英文版本
What is you having to say?
What Must Be Said
不得不說
◎Guenter Grass(鈞特葛拉斯)∕ 沈政男 翻譯自英文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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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小說家、199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鈞特葛拉斯(如附圖),數周前在德國報紙寫了一首政治詩,對以色列擴充核武表達憂慮與抗議,結果在歐洲引起軒然大波。
葛拉斯認為,德國人因為納粹暴行的原罪,不敢批評以色列的所作所為,是不對的;他認為以色列拿伊朗的核武威脅做藉口,發展核子軍備,德國根本不該賣潛艇給以色列。他呼籲以色列應接受國際檢視,才能確保和平。
葛拉斯因為在二戰期間曾參加納粹,他的意見免不了讓人揣測動機。以色列看了這詩當然不爽,將他列為不受歡迎人物。
其實,葛拉斯在詩中表達的政治意見,沒什麼高明之處,一般德國人都知道。
而葛拉斯的詩,或者說只是參差排列的散文,實在不怎麼樣。
小說家下來談政治,只會破壞自己在讀者心中的美好印象。小說家寫詩,嗯,更經常自曝其短。
不是說文學家不該談政治,反而是因為談得不夠多、選擇性地談,才會談得零零落落,跳不開族群、黨派、意識形態的本位主義,淪為「文筆比較好的巷議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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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y do I stay silent, conceal for too long
What clearly is and has been
Practiced in war games, at the end of which we as survivors
Are at best footnotes.
何以我緘默,隱瞞太久
那明顯之事,它已
在戰爭遊戲中被施行,終戰之時我輩存活者
至多只是註腳
It is the alleged right to first strike
That could annihilate the Iranian people--
Enslaved by a loud-mouth
And guided to organized jubilation--
Because in their territory,
It is suspected, a bomb is being built.
那是其所宣稱的第一擊的權利
足以殲滅伊朗人民——
他們臣服於一說嘴之徒
沉溺在集體歡騰——
因在其國度
讓人懷疑炸彈正在製造
Yet why do I forbid myself
To name that other country
In which, for years, even if secretly,
There has been a growing nuclear potential at hand
But beyond control, because no inspection is available?
然而何以我禁止自己
指出其他國家
在它之內,多年來,即便隱祕低調
早已擁有日漸增長隨時可用的潛在核武
但不受控制,因為檢視措施並不存在
The universal concealment of these facts,
To which my silence subordinated itself,
I sense as incriminating lies
And force--the punishment is promised
As soon as it is ignored;
The verdict of "anti-Semitism" is familiar.
這些事實遭受普遍隱滿,
我的沉默從屬而生,
有如入人於罪的謊言
與武力—懲罰將至
一旦輕忽不在意;
「反猶太」的判決隨即降臨
Now, though, because in my country
Which from time to time has sought and confronted
Its very own crime
That is without compare
In turn on a purely commercial basis, if also
With nimble lips calling it a reparation, declares
A further U-boat should be delivered to Israel,
Whose specialty consists of guiding all-destroying warheads to where the existence
Of a single atomic bomb is unproven,
But as a fear wishes to be conclusive,
I say what must be said.
然而今天,我的國家
那三天兩頭追尋與面對
自身的罪愆
舉世無雙的國度
基於純粹商業考量,或者也曾
鼓其簧舌稱之為修補關係,宣布
將再有一艘潛艇運抵以色列
那國家專精於將毀滅性彈頭瞄準
無任何原子彈存在證據
但只憑恐懼證據已足的所在
我說出不得不說之事
Why though have I stayed silent until now?
Because I thought my origin,
Afflicted by a stain never to be expunged
Kept the state of Israel, to which I am bound
And wish to stay bound,
From accepting this fact as pronounced truth.
然而何以我緘默至今?
因為我認為我的出身,
帶有永遠無法抹滅的汙點
使得以色列,我現在
也願一直心繫之國
無法接受並宣告此事實為真
Why do I say only now,
Aged and with my last ink,
That the nuclear power of Israel endangers
The already fragile world peace?
Because it must be said
What even tomorrow may be too late to say;
Also because we--as Germans burdened enough--
Could be the suppliers to a crime
That is foreseeable, wherefore our complicity
Could not be redeemed through any of the usual excuses.
何以等到現在,
年老,筆墨所剩無幾,
才說出以色列的核武威脅了
既已脆弱的世界和平?
因為必須說的
等到明天有可能已經太晚;
也因為我們—做為擔頭已重的德國人—
可能成為犯罪的資助者
那可預見的罪行,屆時我們的共犯行為
將無法免罪,即使提出任何常見藉口
And granted: I am silent no longer
Because I am tired of the hypocrisy
Of the West; in addition to which it is to be hoped
That this will free many from silence,
That they may prompt the perpetrator of the recognized danger
To renounce violence and
Likewise insist
That an unhindered and permanent control
Of the Israeli nuclear potential
And the Iranian nuclear sites
Be authorized through an international agency
By the governments of both countries.
所以:我不再緘默
因為我已厭倦
西方世界的偽善;除此之外也盼望
此舉將使眾人不再緘默
他們可以督促明確危險的肇禍者
拋棄暴力
並同樣堅持
無障礙與常態性的管制
針對以色列的潛在核武
與伊朗的核能位址
透過國際機構授權
獲得兩國政府允許
Only this way are all, the Israelis and Palestinians,
Even more, all people, that in this
Region occupied by mania
Live cheek by jowl among enemies,
And also us, to be helped.
唯有如此,所有人民,以色列與巴勒斯坦,
甚至更多的人民,在此一
被狂熱情緒占領的區域
彼此唇齒相依共存於敵人之中,
而我們一併,獲得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