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敵勸退師》第三集
歐陽穎和思思逛了一整個下午,兩人一見如故,思思簡直有相逢恨晚之感,但她不知道的是,這都是勸退師預先做好資料搜集的結果,一如另一邊廂,Zoe和陳文進到訪的筷子店和拉麵店,都是樂少跟Zoe詳細傾談後,親自去東京實地視察,然後再度身設計的行程。
思思看歐陽穎和自己這樣投契,反正歸家也是獨守空幃,便邀請她共晉晚餐。
「原來你喜歡吃葡國菜呀?」歐陽穎明知故問。
「因為我是澳門人嘛!」
歐陽穎順勢追問:「那怎麼會來香港定居?」
「我在澳門時是當荷官的,在賭場見得太多烏煙瘴氣的人和事,每天過手的錢是一輩子也賺不到的數字,漸漸就對生活充滿了懷疑。」思思頓了一頓之後,忽然換了一種語調說:「應該怎樣說呢……感覺就好像自己也是一個籌碼似的,很難理解吧?」
歐陽穎微笑搖頭,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總之我後來認識了一個從香港來的客人,他每星期都來一次,每次都是等到我接班才來我那桌下注,等到我換班,他就約我去吃宵夜,久而久之,我們就在一起了。」思思回憶道:「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我在澳門也無親無故,便索性隨他來香港了。」
歐陽穎問:「那你們現在同居嗎?」
思思吃一口馬介休,搖搖頭算是回答。歐陽穎逮得機會,便順著話題問下去:「為甚麼呢?你可是為了他,一個女生離鄉背井的啊!」
思思聳聳肩:「也沒你說的那麼轟烈啦,我本來就是一個人生活啊,說起上來,反而是他給了我一個家呢。」
歐陽穎挑撥離間:「住在一起的,那才叫家吧?」
「嗯……這件事我沒有跟別人提過,是怕別人批判我,但我知道你不會。」思思放下筷子說:「因為,你跟我一樣都是第三者吧?」
歐陽穎故作驚訝地問:「你怎麼會知道?」
「從你男朋友談電話的口吻,便知道電話裡是另一個女人了。」思思解釋:「還有給你的附屬卡,一個人住的公寓,各種各樣蛛絲馬跡吧,別人未必輕易察覺,但我可是過來人呀。」
歐陽穎腦中閃過樂少曾經篤定地道:「當第三者的,自然對這些事特別敏感,就像同性戀者也總是能在第一眼,就看得出對方是不是同路人。而更重要的是,第三者一定會同情第三者,到時候你就可以輕易爭取她的信任。」
歐陽穎攀關係道:「那幸好他們不在的日子,我們可以互相照顧,也有個伴解解悶嘛。」
思思卻說:「其實我男朋友已經跟那個女人分手了。」
「真的嗎?恭喜你守得雲開呀!」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那個女人真是老謀深算,居然要他陪著去甚麼分手旅行,還要是去他們畢業旅行的東京,說甚麼最後一次了,我男朋友一時心軟,便答應她了……」
「旅行也不過幾天的事,既然他連分手都說了,你就別太擔心。」歐陽穎提議:「剛巧明天我朋友辦了個遊艇派對,要不──」
「我甚麼都比那女人好,我比她年輕,比她長得好看,我男朋友也說跟我在一起快樂得多。」思思神色憂傷地說:「可是我唯一輸給那女人的,便是她比我更早認識他,回憶這東西,我沒信心贏得過……」
按照樂少的計劃,本來歐陽穎應該趁機邀請思思上遊艇,為她介紹新對象,好讓她移情別戀。要是她把持得住沒有上鉤,後備方案便是在遊船河時把握機會偷拍她和別人的疑似親密照,再借機讓陳文進發現,但歐陽穎看見思思似是真的對陳文進動了感情,竟卻步起來。
她試探地問:「你男朋友有告訴你,為甚麼他們的關係會變成這樣嗎?」
「他說那女人完全不了解他,不欣賞他,和他在一起總是計較錢。」思思似笑非笑地說:「你知道嗎?他跟那女人提分手前一晚曾經問我,我到底是愛他的人,還是愛他的錢。」
思思乾了杯中的白酒,歐陽穎留意到她整頓飯也不時拿出手機檢查短訊。
「那你怎樣回答?」
「我告訴他──如果我不愛你,你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要。」
歐陽穎看著思思落寞的神情,她不禁懷疑,自己強行拆散他們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事情?不是有句話說,一段感情裡面,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嗎?感情不是排隊買票,先到先得,的確出軌是不對,但勉強和不愛自己的人綁在一起,對自己對他人,都是最大的懲罰。
「他臨行前明明還把航班呀酒店呀甚麼的都告訴我,但現在已經消失一整天了,連電話也不打一通回來……」思思盯著電話屏幕說:「真想飛到東京把他搶回來呀……哈。」
「那就去呀!」歐陽穎說。
思思聽罷先是一怔,但也許是酒精的驅使,她真的打電話到航空公司訂當晚出發的機票。
「我現在馬上回家收拾行李,不,來不及了,還是直接到機場吧。」思思拿起手袋說:「你說得對,我已經等了那麼久,這次一定要主動一點!」
思思甫離開餐廳,一直坐在暗角觀察的樂少就怒氣沖沖地走到歐陽穎跟前,他張口欲罵,又努力壓抑住,白皙的臉氣得通紅。
「你到底怎麼回事?是你聽不明白計劃,還是我說得不夠清楚?」
歐陽穎想不到貌似人畜無害的樂少竟會大動肝火,但她的個性也受不得罵,於是把藏在衣服下的微型通話儀器一手拔掉,逞強回嘴道:「你剛才也聽見了,思思是真心喜歡陳文進的,而且陳文進跟Zoe在一起根本就不快樂!」
歐陽穎咄咄逼問:「你們不是說情敵勸退師是要讓人得到幸福嗎?萬一因為我們插手,令這段關係裡面三個人都不幸福呢?」
「你是天天在大學圖書館看小說看上腦嗎?就只憑幾句裝模作樣的說話就知道思思是不是真心?」樂少駁斥她:「再說了,就當她是真心,但她的確是犯錯了,她在破壞別人的關係,陳文進貪新忘舊,他們又有甚麼資格得到幸福?」
歐陽穎一時想不到反駁的說話,倒是聽出奇怪的地方來,「你剛剛說甚麼我在大學圖書館看小說?你怎麼知道的?」
樂少忽然語塞。
歐陽穎問:「你是不是調查過我?」
樂少抵不過歐陽穎的氣燄,自己的怒火竟立時洩了氣,語氣也和緩了不少:「不過是一般的入職調查,我和Charlotte也被木村調查過呀。」
歐陽穎心中一凜,可是樂少已經打圓場道:「算了算了,想想我第一次行動時,還差點動手打了那個三心兩意的賤男。」
歐陽穎估計他們並沒調查出甚麼東西來,所以用別的話題輕輕帶過:「看你文質彬彬的樣子,想不到你也會有大發雷霆的時候。」
「我最看不過眼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所有三個人的悲劇,都是因為男人的自私而造成。」樂少長長呼了一口氣,伸出手來說:「那我們算是扯平了?」
歐陽穎拍走他的手笑說:「你大概把我祖上十八代也查了一遍吧?這樣哪算是扯平了?至少你也要跟我交換一下身世才公平呀!」
樂少的情緒經已平復,他被歐陽穎逗得咧嘴笑了:「好好好,待這個Case成功之後再告訴你。」
他召來侍應結賬,然後對歐陽穎說:「現在走吧,我們去收拾你的爛攤子。」
「去哪裡?」
「去東京。」
***
趁著陳文進洗澡期間,Zoe走到隔璧房間,與木村和Charlotte商量對策。
「你的問題就是太鬆懈了,許多女人都以為一起久了就可以放下心頭大石,不打扮不講究不談情,人家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就是這個原因。」Charlotte搓著潤手霜說:「然而就算人死了,我們還不是定時定候燒香掃墓?怎麼覺得拍拖久了就甚麼都不用做?」
Zoe側著頭道:「我以為我們經歷了那麼多,就不用再管這些面門功夫……」
「所以最大的問題是,你們的感情出現了時差。」木村說:「你們在一起這麼久,由學生時代到現在事業略有小成,但陳文進由始至終都是個大孩子,他貪新鮮愛面子,而你卻長大了,擔心的是柴米油鹽,實際得不得了。」
Zoe感到委屈:「但……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感情談的不是對錯。」木村說:「我知道你做任何事的出發點都是為兩人好,可是有時候壞一點又何妨?他要花錢給你買明擺著不值的禮物,讓你過點華而不實的生活,你接受不就好了?怎麼偏偏要在他耳邊碎碎唸,煩得他情願把這些通通轉贈別人呢?」
「所以他出軌了,是我的責任嗎……?」
Charlotte聞言忍不住白了Zoe一眼道:「你別這麼死腦筋好不好,感情出了問題,是雙方的責任!」
「Zoe就是個老實人嘛。」木村打圓場道:「可是有時也要耍點小脾氣,間中提些不礙事的無理要求,例如說……半夜忽然想吃哪裡的宵夜,讓他駕車陪你去買,或是偶爾和朋友玩個通宵達旦,讓他在家裡乾著急去。記住了,人類是很犯賤的,當一個人為另一個人付出得愈多,就愈不會輕易離開對方。」
Charlotte看時間差不多,便著Zoe換上由她代為挑選的新裝,而Zoe本也不適合濃妝豔抹的打扮,所以Charlotte早在出發前已給她上了幾課化妝速成班,教會她如何薄施脂粉,這樣就能在不令陳文進生疑的情況下,替Zoe增添不少外貌分。
Charlotte看著眼前打扮停當的Zoe,首次滿意地對她頷首。
待陳文進從浴室泡完澡出來,正熱得頭昏腦脹之際,Zoe體貼地為他遞上一罐冰凍的啤酒。他仰頭乾了半罐,隨著酒精骨碌骨碌地滑入喉頭,他忽然發現Zoe好像比平日更溫柔,更耐看,一如他為她初次動心的久遠瞬間。
柔軟的雙人大床就在房間的正中央,彷彿在呼召疲憊的他們不計前嫌地躺到床上,讓體溫成為仲夏的燃料,燒光沒有將來的明天。
在酒店房間的昏黃燈光下,牆上的兩個影子漸漸靠近彼此,一步一步,一公分一公寸……突然,房間裡的電話聲響起,牆上那一團黑影,又再分開成兩個影子。
無形的東西,總是最容易打破,也是最難以修復的,前者如浪漫的氣氛,後者如過期的愛情。
陳文進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接聽酒店房間的電話。
「Hello?」
電話那頭是思思的聲音:「是我,我現在在酒店大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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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用品想脫單 【我的暖男保溫瓶】保溫瓶X人
是這樣的,我喜歡一個男生,可是他好像一直沒發現。
以前我們形影不離,雖然後來分開很久,但他一定不會忘記我!
「你忘了嗎?小時候我們明明每天一起玩,一起上下學!」
「所以你是?」
「我是你的哆啦A夢保溫瓶啊!」
「……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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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上來了個轉學生,又高又帥,站姿端正筆挺,跟升旗手似的。
他一看見我便雙眼放光,「阿狗!」
我姓苟,小時候綽號是阿狗,但很久沒人這麼叫我了,因爲都活到高中這把年紀,大家已經知道我爸是誰,說是喊我狗就像在罵我爸,所以只有熟一點會叫狗大少,總歸是比較尊敬的。
轉學生見我發愣,急著說:「你忘了嗎?小時候我們明明每天一起玩,一起上下學!」
小時候全班同學都一起玩一起上學啊,靠北誰記得……
我挑眉,「所以你是?」
轉學生激動地說:「我是你的哆啦A夢保溫瓶啊!」
「……三小?」
轉學生名字叫寶溫平,姓寶,名溫平。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說保溫瓶,以為這傢伙膽子真大耍我玩呢,後來我想了一節課,終於懂了,他的意思是綽號叫哆啦A夢的寶溫平吧?
老師說這傢伙是中日混血,大概中文不太好。
不過,我還真沒印象小時候有哪個玩伴叫哆啦A夢,類似這種綽號的人可多了,中文乃至小熊維尼,英文乃至Hello kitty。
我沒放在心上,寶溫平倒是把我當親兄弟。
「阿狗,喝點熱水。」
「阿狗,要不要喝熱水?」
「阿狗,今天有點冷,喝熱水。」
媽的,不要說親兄弟,根本是親媽了!
一連幾天,我終於忍不住罵道:「你有什麼毛病啊?一直叫我喝熱水!」
寶溫平無辜地說:「喝熱水對身體好,涼的容易受寒,熱的最好。」
我撫額,這傢伙怎麼回事?
寶溫平這個人特別熱情,甩都甩不開,幸好他不只會叫我喝熱水,還會幫我搶飯,我們學餐特製的排骨便當特別難搶,搶不到就得吃軟爛的義大利麵,難吃的東西我吃不慣,但寶溫平每次都能幫我搶到便當,而且送來還是熱的,再附帶一碗味噌湯,我懷疑他還特地拿去微波。
征服一個男人,要先征服他的胃,這句話真沒說錯,再加上他的關照幾乎無微不至,鐵石心腸都會被感動。
寶溫平叫我阿狗,自己才像小奶狗似的整天繞著我轉,誰都不親近,就親近我一個,有人笑他巴結權威,問他是不是特別窮,家裡做什麼?
保溫瓶一臉茫然地說:「叔父說我們挖礦。」
那個我根本喊不出名字的同學笑說:「聽見沒?做礦工的。」
我聽得直冒火,職業不分貴賤,從小我爸就這麼說,我們是為民服務的,大家都是在過日子。這學校有錢人多,嘴賤的人也多,我正要發作,寶溫平說:「礦工?不是,是挖著玩的,叔父說等錢花光了再隨便賣個鑽,你們想買?要買幾噸?」
「……」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同學嚇跑了,我笑到不行,「看不出來你挺會唬爛啊,還礦產大亨咧,比我還猛。」
寶溫平見到我笑,也跟著笑,笑得特別傻,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在笑什麼,然後說:「我沒騙人啊。」
「……賣什麼礦?」
「最近好像在產鑽石。」
「我媽一定很愛你。」
這天之後,不知道為何班上有人開始流傳我們其實是表兄弟,只是礙於安全問題,不方便透露身分云云。
有什麼毛病,電視劇看多了吧?流言這種事,真是怎麼說都可以,管他好的還壞的,反正都不是真的,真煩。
不管那些瞎猜,我跟寶溫平交情越來越好,小時候交情如何我是真不記得了,但現在倒是真的形影不離。(主要是我也甩不掉)
我和他實際的相處情況,其實和表面看來不太一樣。
表面上看起來都是他照顧我比較多,但其實他挺任性,有時比我還大少爺脾氣。
好比說,他端的水我一定得喝完,就算天氣他媽熱到四十度,我還是得喝熱水。
還有,他真的像斷不了奶的小狗,去哪都要跟,有時我嫌他煩,不讓他跟,他就鬧脾氣,最後還是硬要跟。
不過,兄弟嘛,吼兩句就沒事了,大多時候還是相處愉快。
有一次我感冒了,寶溫平一直不停給我倒熱水,一天下來都不停歇。
說真的,這麼說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娘,但真的有點感動,可能是喝完熱水確實舒服不少吧,也可能是有兄弟關心還是挺不錯的,我爸媽都沒他這麼緊張,我爸沒什麼機會休假,而我媽現在還在巴黎度假,過幾天還要飛義大利。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家裡常常只有我一個人,David對我很好,可是那是工作,尤其當他喊我小少爺,我總覺得有距離感。
David是家裡的管家,從三十歲待到現在六十多歲,在我出生前,他就已經在了,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
小時候我不懂事,大概是寂寞吧,常常吵著要David不準喊我小少爺,要喊我小名。
David總是溫和地說:「小少爺就是小少爺。」
後來我才知道,David一輩子不可能喊我的名字,因為他和我朝夕相處,所以必須保持距離,他永遠不能僭越父親的位置。
從那之後我就明白,這世上不會有人比家人更無條件陪伴你,但現在寶溫平成了例外。
在我們這個年紀總是能輕易交出真心,相處久了,自然就有感情,所以現在我和寶溫平可以說比家人還親,比兄弟更兄弟。
有一次我打球拐到腳,寶溫平很緊張,把我扶去保健室,保健室沒人,他又急匆匆地跑出去,我以為他去叫老師,沒想到他捧著一杯水跑回來。
他說:「快,喝點熱水。」
「……」我撫額,「你他媽比直男還直,什麼都說多喝熱水,兄弟,我勸你,千萬別對女朋友這麼說,就算是她姨媽來,熱水也是拿來敷的,不是拿來喝的,懂嗎?」
寶溫平聽見我這麼說,愣了愣,眨了下長睫毛,「直男是什麼?」
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擺擺手,「你自己上網查吧。」
幾天後。
我一大早到學校,寶溫平老樣子比我來得更早,已經先去學餐帶早餐,我正想掏錢,聽見他認真地對我說:「我不是直男。」
我一頓,這才想起他在說好幾天前的事。
「好好好,你說不是就不是。」居然還記著,這傢伙真是。
寶溫平點點頭,「我知道要怎麼做了。」
從那之後,寶溫平就變得有點不對勁,雖然他本來對我就照顧有加,但……
「你把排骨給我做什麼?」我一臉古怪地看著寶溫平。
他扔完排骨,又順手把我撥到蓋子上的青椒掃到自己的餐盒,然後捧著疊成山的青椒和飯扒著吃,「網路上教的。」
什麼網站教人家貢獻自己的主菜?做公益的???
吃完飯,他又把自己的飯後甜點送我,今天是烤布丁。
我傻了,這傢伙特別喜歡甜食,常常自己吃不夠,又纏著我讓他吃一口,到昨天為止都是這樣的!
我皺眉說:「不用了,你吃吧。」甜點我還好,他一定比我喜歡。
寶溫平認真地說:「你吃。」
我搖頭,「不用了。」
寶溫平仍堅持舉著布丁,執拗地看著我,露出小狗般的眼神,有一些期待,又有一些失望。
「……」以前這種人我甩都不甩,從小到大想巴結我們家的人多,布丁算什麼,給我三大盒進口巧克力都能甩到對方臉上。
但眼前的人是寶溫平,所以我也只能收下了,這世界找不到我這麼有耐心的兄弟。唉,我一代混世魔王,被磨得脾氣都沒了。
我實在不懂,「你這樣對我做什麼?」
寶溫平也疑惑,「不是要這樣對女朋友?」
我更加不懂,「所以你幹嘛這樣對我??」
寶溫平同樣疑惑,「你不是我女朋友??」
我驚呆了,一時搞錯重點,「你他媽是gay???」
寶溫平比我更驚訝,「我不是說我不是直男???」
事後回想,這對話靠北智障,我花了三節課消化這個訊息。
他是gay。
他以為我們在交往。
我除了傻眼不知道能說什麼。
我決定放學後跟他談一談,畢竟說好要作一輩子的兄弟,總不能因為兄弟太蠢就不要了。
我和寶溫平約在操場談,談不攏就打一架,談好了就順便打個球。
我想了整天,早想好了要怎麼用不傷害兄弟情的方式先發制人:「我對你是對兄弟的那種好,不是對男女朋友的好。」
當然,英明如我也設想了千百種他可能的回答,反正最有可能的就是鬧,鬧著要交往,我會嚴厲地告訴他:感情這種事可不是鬧脾氣就能求來,不能是誰忍讓誰,誰施捨誰。
我他媽根本是哲學家,小時候的哲學史沒有白上。
他喜歡我這件事我沒覺得奇怪,因為我早就知道男人可能喜歡男人。
這樣說吧,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家族聚餐總是在看幾個西裝筆挺的表哥,當然不是真動心思,但喜歡男人是真的。
可是,這不代表哪個男人我都喜歡,至少我從沒想過跟寶溫平那啥的。
寶溫平聽完我說的話,只是沉默,然後回答:「你是不是還是不能接受我是保溫瓶?」
得了,又鬧脾氣了。
「你在說什麼啊,你就是寶溫平啊……」
寶溫平整個臉色都沉了下來,眼睛一抬,目光中竟是我沒預想到的怨懟:「你連小時候有個哆啦A夢保溫瓶都忘了吧?」
他一聲聲質問,話題漸漸往古怪的方向發展——
「小時候你明明一直揹著我的。」
「你是不是忘記我了?」
在那瞬間,我以為自己演的是恐怖片。
就像有一天,被扔掉的機器人突然走到床邊對你說:「你知道垃圾場多黑嗎?」這種感覺。
寶溫平一再逼近,最後把我壓在樹幹上,平時像小奶狗似的人突然強硬起來,我猛然回神,推了他一把,「你、你在說什麼啊?我在跟你說正經事,別開玩笑。」
「我也是認真的,苟明輝。」
寶溫平第一次叫我全名。
他掐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視他執著的眼睛,「你要接受我就是你的保溫瓶,你得接受全部的我,我為了你成為人類,但我還是保溫瓶,我不想你把我當成人類。」
寶溫平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懂,但湊在一起就是莫名其妙。
什麼保溫瓶?變成人?騙鬼啊?
我瞪著眼前這張臉,怎麼看就是個正常人,而且還是個特別帥的正常人,眉毛黑,鼻子挺,身高還一百八,一點都不像「保溫瓶」那種平凡俗氣的外表,就算擬人化也不可能長這麼帥吧?跟我說其實是妖精還差不多!
我甩開寶溫平的手,「你煩不煩啊,這麼厲害,變身給我看啊?」
寶溫平撇開臉,「不要。」
呵呵。
寶溫平看我一臉鄙視,更來氣了,「我不是不能變給你看!是因為我變成保溫瓶,就不能跟你說話了!」
喔。
「而且也不能抱你!」
……
「還不能親你!」
現在也不行啦!
「啊,不過你可以主動親我,小時候我們都是這樣口對口。」
……你這樣教我以後怎麼正視保溫瓶。
見他講得跟真的一樣,越講越來勁,我忍不住反駁道:「你當我白癡啊?你不是說小時候住日本?那怎麼可能是我那什麼哆啦A夢保溫瓶,我又不住日本!還是說你騙人?誰知道你哪句是真的。」
寶溫平睜大眼,一雙眼睛又圓又亮,滿臉寫著「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然後道:「我沒騙人!我的確是Made in Japan啊!」
……好,你行,很會編。
「狗兒,我……」
「什麼狗兒,你叫狗啊!」
「狗寶寶……」
「……」我真的會被他氣死。
懷疑自己會被氣死的我,又多活了一個禮拜。
這段時間寶溫平還是成天在我面前晃,時而不時就要提醒我自己其實是保溫瓶的事,好像很希望我接受一樣。
我冷靜下來後,仔細想想,寶溫平不是那麼無聊的人,平時也很乖,不可能硬要開我玩笑,就算真的是玩笑,拖到一個禮拜也太過了,我心中雖然有一半猜想也許他說的是真的,但又有一半相信科學才是真的。
就這樣拖過了一個禮拜,我沒吼他,也沒認同他。
寶溫平雖然心中有不滿,可是行為卻還是處處為我著想,搶飯、倒水一樣不少,和之前一樣。我暗自慶幸著現在的安穩,寶溫平就是寶溫平,沒有任何改變,我帶著一絲不肯承認的愧疚,比平時對他更好聲好氣,接受他對我黏黏膩膩,又過了一天。
聖誕節快到了,我們學校要舉辦化裝舞會,就在這個星期六晚上。
寶溫平再三強調我絕對不能跟任何人跳舞,除了他。
要是之前,我肯定不甩他,先不提公然出櫃這件事,八字都還沒一撇,你管啥?
但因為種種原因,我腦子一熱,竟然同意了。所以說人真的不能心軟。
想到他對保溫瓶的執著程度,我有些害怕他會扮個保溫瓶來舞會,跟一支保溫瓶跳舞,那畫面不要太美,顏控傷不起。
所以,我扮成了魔法師。
如果他扮成保溫瓶,我可以假裝他是我變出來的,這樣就很自然。
當天晚上,我先到了,等待的心更煎熬,甚至在想要不要編個咒語什麼的,所以當他進場時,我整個人怔住了。
寶溫平是扮成海軍,純白的制服,金色雙排扣,領口有藍金線條,襯得他一身高挑筆挺,整個人像是散發著光芒。
帥,太適合他了。
不只我,整個舞會似乎都安靜幾秒,但我沒注意,視線全黏在他身上,少看一秒都捨不得。
寶溫平直直朝我走來,明明笑容跟往常一樣,像隻狗狗似的,此時卻異常燦爛奪目。他朝我俯身,做出標準的邀請手勢。
不好,居然還戴著白手套,看起來特別帥。
人要衣裝,保溫瓶要精裝啊。
我承認自己對制服有特別的偏好,尤其對這種穿得好看的。
寧願作隻顏狗,也要有個好看的男朋友。
寶溫平說:「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跳舞嗎?」
要是平常,我早吐槽他,不是你規定我只能和你跳嗎?但現在我除了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寶溫平摟住我的腰,我把手搭在他的肩徽上,隨著樂隊優雅的旋律輕輕旋轉,搖擺,兩個大男人跳舞,自然有人注目。
但我並不在乎他們想什麼,因為關我屁事?
寶溫平的臉和我湊得很近,幾乎是額頭碰額頭,眸底的笑意和溫柔久久未散,他好像很開心,而我也被感染地笑了起來。
我想我還得承認一件事,我心動了。
或許在更早之前,或許在一開始,但這一刻我清楚明白了這件事。
交響樂還未到高潮處,我卻握緊寶溫平的手,湊向前,在他唇邊親了一下。
寶溫平剎那頓住,瞪大的眼滿是驚訝,又瞬間笑顏逐開,舞都不跳了,攏著我腰部的手驀地收緊,然後低頭狠狠吻住我。
我沒抗拒。
這個深吻少說有兩分鐘,攪得我舌頭都麻了。
寶溫平挪開,好看的臉因為缺氧而微微泛紅,看起來特別英俊可愛。他滿足地輕嘆口氣,凝視著我的雙眼,漆黑的瞳孔有著水光,像是晶亮的玻璃珠。
我正想說話,寶溫平忽然把我騰空抱起來,我嚇了跳,雙腿盤住他的腰,寶溫平仰著臉,滿臉笑意地閉上眼,要我吻他。
還沒親夠啊?我拿他沒辦法,捧住他的臉,深深地吻下去。
好吧,其實我自己也有點急,換氣時喘個不停,我們倆看對方焦急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寶溫平嗓音微啞地說:「我還是希望你愛的不是人類的我,而是保溫瓶的我。我是一個保溫瓶,一點也不喜歡變成人形,但我更想和你說話,更想碰你,進入你,所以我才成為人類。」
他捧住我的臉,鼻尖蹭鼻尖,低聲說:「其實我很想證明給你看,但這不容易,我變回去一次,得耗費一百天才能再化為人形。」
他說得認真,我心臟狂跳幾乎聽不見,只能傻傻地看著他的臉,彷彿這一切天大的笑話都是真的。
寶溫平看我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也許覺得現在不管說什麼我都會點頭,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其實,我要對你坦白,一直不想變給你看的最大原因,是怕你不能接受我是一個保溫瓶。現在,你能接受我的原形了嗎?」
我想,他猜對了,現在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會點頭。
我帶他回到我的租屋,三房一廳兩衛浴,他想在哪裡我都可以。
我難掩猥瑣地想,該不會保溫瓶其實是指大小什麼的吧……
寶溫平選擇了主臥室,是個純情的好選擇,相當適合我們的第一次。他說要進房間準備,還再三強調:「你絕對不能偷看。」
我一邊敷衍他,「好啦、好啦。」一邊神遊太虛地想:他是想準備啥?該不會是灌腸吧?我可是純零啊……
寶溫平深黑的眼眸盯著我說:「我一旦變了,沒一百天回不來,你不可以丟下我,要隨時帶著我!」像一隻擺著尾巴威嚇的小狗。
我還在想:是不是演完這齣就能上床了?一邊說:「我知道、我知道。」現在精蟲充腦,感覺自己特別像是敷衍女友的男朋友。
寶溫平紅了眼眶,「我是說真的,你以前就丟下我好久,我一直在等你。」
「……好。」
看我表情比較嚴肅了,寶溫平才關上門,好一會裡頭都沒有任何動靜。
寶溫平沒開門,我就站在門口傻等,連手機都不知道要滑,下半身蠢蠢欲動,看起來特別蠢。
等了半小時,我才回過神來。
所以我什麼時候能進去啊?剛才怎麼沒講!
我敲門,「寶溫平?溫平?我可以進去了嗎?」
敲了老半天,沒人回應。
我想說:這是玩什麼情趣啊?
推開門的那瞬間,我才明白這是他媽天大的惡作劇。
我床上躺的不是秀色可餐的裸男,而是一個藍色的保溫瓶。
看見這個保溫瓶,才讓我終於回想起來,我小時候的確都是帶它上學。
可是它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我迅速檢查房間,床底下、衣櫃、書桌底下,都沒看見寶溫平。
我愣了很久,一直不敢靠近床上的保溫瓶,哆嗦地從口袋拿出手機,撥號時還差點摔了手機。
電話通了。
我抖著說:「喂?媽、媽媽媽……妳今天有來我這裡嗎?你還記得我小時候那個哆、哆啦A夢保溫瓶嗎?」
電話那端傳來我媽訝異的聲音,以及一些英語交談的背景雜音,「小Gavin?你在說什麼?」
我應付兩句後,掛了電話,瞪著保溫瓶。
那個哆啦A夢笑得特別燦爛,好像他顯擺地對我說:我好看嗎?
我死也不會跟一個保溫瓶說話的。
這個保溫瓶看起來就是個造型精緻的普通瓶子,不會動,也不會說話,不知我是該慶幸這個保溫瓶不會說話,還是該頭大。
媽的我男朋友去哪了?今天晚上我要自己擼了?
隔天上學,我還是帶上了保溫瓶,把它放在桌上,看它能變出什麼花樣。
我多希望晚點寶溫平就會出現,告訴我:「哈哈,你真的相信了?」,但一直到老師進門,寶溫平都沒來。
老師簡短地說:「寶溫平同學最近要請一百天長假,這段時間暫時不會和同學們一起上課,好,那現在翻開課本第八十九頁……」
我霎那間五雷轟頂,看向桌上的保溫瓶。
一百天。
這謊編得太真了吧?
雖然這樣想,但其實我心裡直打鼓,沒有理由能解釋為什麼寶溫平會在我房間消失,也沒有理由能解釋為什麼我小時候用過的保溫瓶會出現在那裡。
從這天起,我開始隨身帶著保溫瓶。
我才不相信什麼變身,我只是……有點懷念我的哆啦A夢保溫瓶而已……
「苟大少,你幾歲了啊?這保溫瓶也太幼稚了!」我的損友之一阿凱拿起我桌上的保溫瓶,開玩笑道。
「媽的,拿來!你手洗過沒?」我把保溫瓶搶回來,看了看瓶身確定有沒有刮痕。
「哎唷~這麼寶貝?你喜歡哆啦A夢喔?」阿凱沒當回事,跟老何擠眉弄眼。
趁上課沒人注意的時候,我從包裡拿出保護套,小心翼翼地把保溫瓶裝起來。
想不到他們對我這保溫瓶的關注度還真不是普通的高,一到放學我就被逮住了。
「靠!你還給他戴套喔!哈哈哈,超娘!」
我整張臉漲紅,覺得很丟臉,一個大男人拿著兒童保溫瓶還娘兮兮裝套子,真不能怪他們愛嗆。
但我還是鬼使神差地每天帶著保溫瓶上下學,從不離手。
阿凱和老何這幾天特別嗨,特別愛鬧我玩,大概是因為好不容易解禁。之前寶溫平老是吃醋,搞得他們不敢靠近,現在寶溫平請假,自然就沒人擋得住了。
阿凱驚訝道:「媽啊,苟大少,大熱天你在喝熱水?」
我裝淡定地說:「喝熱水健康,你不懂。」
老何深思:「我就說最近你怎麼一直帶著這個瓶子,該不會是你媽要你帶的吧?」
阿凱和老何互看一眼,異口同聲說:「媽寶啊?」
我憋著氣,假裝沒聽見。
老實說,我很好面子,也覺得隨身帶著這個兒童保溫瓶有夠丟臉……可是奇怪的是我從沒想過要把保溫瓶放在家裡。
還好阿凱和老何也只是鬧著玩,說幾句就會適可而止,很快轉移到其他話題。
「喂,你們聽說了嗎?六班的阿偉哥失蹤了,聽說他……」
沒想到,過幾天我就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阿偉哥。
阿偉哥雙頰凹陷,眼窩青黑,還笑得不懷好意,一臉就非善類。
他把我堵在巷口,四下無人,我嘖了聲。
要打趴這弱雞不是沒辦法,但他手裡拿著一根帶刺的鐵棍,我手裡只有一支保溫瓶,硬體設備不足啊!
這王八蛋似乎是有備而來,打定主意堵我,朝我搓了搓手指,「苟大少爺,聽說你家大業大,關照一下同學的生意,小意思吧?」
你知道你的動作很像太監嗎?我在心裡吐槽,但也不敢馬上拒絕,他手裡的武器實在看得我有點慌。
阿凱那天說,他現在正在被通緝,是貨真價實的罪犯,不只販毒,還殺人未遂,那根鐵棍的作用恐怕不只是嚇唬。
我避開視線,故作鎮定地說:「有事直說。」
阿偉哥見我沒有抵抗,堆滿了狡笑,立刻道:「來點白麵吧。」
我驚訝他如此直接,忍不住看向他的臉。他雖然在笑,但滿頭大汗,明顯很急。
仔細想想,他現在已經被通緝,大概很多生意都被斷了,所以才急著想從我這邊換點錢吧?也許是想再買毒,或者想逃到國外……
走投無路。
我心裡亮起這個詞,這是最麻煩的情況,這種人什麼都幹得出來,反正橫豎都是被關,多殺一個人又何妨?
我忍住緊張,背著手,故作沉思的樣子,阿偉哥見我有所動搖,催促道:「快、快快快!」
我稍微放大音量說:「我不吸白粉。」
阿偉哥更急了,壓低聲音說:「操你媽小聲點!少裝純,你們這些有錢人還吸得少?我這貨還是那個什麼集團公子哥叫的。」
我又陷入沉思,趁機垂眸想偷看身後,但又怕被發現。
我背著手打電話,看不見螢幕想撥號很困難,幸好有緊急服務鍵,我朝著那個方向隨便亂點好幾下,一邊放大聲音說:「有話好說,別堵著我,這貨多少錢?」
相信警局的人經驗老道,肯定能聽出異常。
但我怎麼也沒料到一件事——我不小心按上了擴音。
「您好,這裡是110勤務中心,請問有什麼狀況需要為您服務嗎?」
完了。
清晰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巷口,阿偉哥霎時臉色煞白,他是通緝犯,現在最怕就是遇上警察。
他瞬間飆罵:「我操你媽!你報警?!」接著幾道黑影落下,他舉起鐵棍拼命地往我頭上砸!
我大叫出聲,無助地抬起手擋,碎裂聲接連響起,我渾身發抖耳鳴。
阿偉哥害怕警察很快會來,砸完就跑。
我嚇得癱坐在地,一時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奇怪的是沒感覺到任何痛楚……
「鏗瑯!」
有東西掉了。
我低頭一看,是個被砸扁碎裂的藍色保溫瓶,翻滾到水溝邊,不動了。
我愣住。
是我嗎?
我拿來擋了嗎?
我有嗎?
隔天,照常上學,還是沒聽說保溫瓶要回來的消息。
我去問老師,老師笑著說:「還沒啊,不是說他要請假一百天嗎?現在才半個月。」
「老師,你知道寶溫平的電話嗎?」
老師愣了下,「奇怪……怎麼沒想過要問電話呢?連家長資料都沒有……」
我回到教室,回位子坐好,攤開今天的語文作業開始寫。
「苟大少,你的寶貝保溫瓶呢?」阿凱在我桌前晃來晃去。
我沒回話,專注地寫作業。
阿凱看我非常認真,調侃兩句:「哎唷,這麼認真喔?你昨天的數學考卷寫完了吧?借我抄!」說完就往我書包翻。
「咦?這什麼?」他拿起我書包裡的保護套,嚇一跳說:「哇!你的保溫瓶怎麼扁了?這不能用了吧?都爛成這樣了你還不丟啊!」
一字一句都重重砸在我心上。
我瞪著作業簿,握緊筆,忍不住吞口水。
中午,我看見學餐的便當就吐了。
阿凱他們以為我感冒,開玩笑說:「多喝熱水啊~」
我不作聲,老何發現我有點奇怪,問:「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保健室?」
阿凱說:「對啊,去保健室睡一下,下午的數學課還不用上!好爽!」
我一句話都不想說,覺得特別煩,明明都是平常的對話,卻讓我異常煩躁。
當晚,我把保溫瓶藏在房間櫃子裡,不再讓任何人看見他,不再看見他。
後來幾天我的「感冒」遲遲沒好,一直吃不下,還好不覺得餓,反而老是打嗝。
晚上也睡不好,到了三點還睜著眼,五點就作噩夢醒了,只記得睡得不安穩,不記得夢到什麼。
我迅速瘦了下來。
我隱約知道自己不對勁,查了一下症狀,說可能是憂鬱症。
太扯了,我這麼樂觀的人怎麼可能得憂鬱症?只是出了點事高興不起來而已,一點小事就隨便說別人有憂鬱症,我哪有那麼弱?
我躺在床上,懶得去學校,請了幾天假,老師說再請下去他們可能要聯繫家長。
我又煩躁起來,想到爸媽可能會被叫來學校,搞不好還要特地飛回國,想起他們的臉,我抹了抹臉,只能爬起來去上課。
「苟大少,你沒事吧?」老何嚴肅地說。
我皺眉說:「怎樣?」
阿凱說:「兄弟,心情不好啊?欲求不滿吧?」說完猥瑣地往我身上戳幾下,我一把推開他。
阿凱踉蹌幾步,驚訝地說:「苟明輝?你怎麼了?」
什麼我怎麼了?幹嘛一直問?
老何轉頭對阿凱說:「你白癡啊,我早就跟你說了,大少不對勁。」
我怒極,「我哪裡不對勁了?你什麼意思?」
老何不敢再說,我也察覺自己口氣太差,但實在壓不下這口氣,控制不住自己。
阿凱趕緊出來打圓場,「哪有什麼大事,晚上一起打球啊!打幾場就忘了啦,什麼心情不好,多娘,是不是?」
對啊,多娘。
我晚上打完球,覺得累到躺下就能睡著,但沒想到,身體很累,卻怎麼樣都睡不著,一直到兩點多都還醒著,特別痛苦。
睡得不好,精神越不好,整個禮拜都這樣無限循環,我每天都在想,什麼時候是個頭。
我總是想,再撐一天,明天就好了。
如果明天沒有好,就再撐一天吧,也許後天就會好了。
我算了算日子,只要再七十五天,就是一百天。
一百天後,寶溫平就會回來了。
他才不是那個保溫瓶,那一定只是個無聊到爆的玩笑,我一點也不難過,等他回來發現我被騙得這麼慘多丟臉。
我撐過了第八十九天,第九十五天,第九十九天。
第一百天終於到了,這天,寶溫平沒有出現,老師什麼都沒說,同學們也沒有問,彷彿所有人都忘了他。
我問:「阿凱,你還記得寶溫平嗎?」
阿凱說:「你說誰?」
我沒說話。
第一百零三天,第一百零四天,第一百零五天。
我站在學校頂樓吹風。
天空蔚藍,操場的人叫著笑著,看起來特別開心。
世界這麼大,少了一個人也沒人在乎。
人為什麼要活著?繼續活下去又如何,未來有什麼好?每天都是一樣的,未來又會有什麼不一樣?每天都不開心,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我閉著眼,覺得特別難受,好久沒有睡好覺了,好想好好睡一場覺,最好一覺不醒。
我看著底下的柏油路,也許眼睛一閉,就是解脫。
忽然背後有人攬住我的腰,把我從圍牆上撈了下來!
我嚇一跳,轉頭時卻怔得更厲害。
寶溫平滿頭是汗,笑著說:「我回來了。」
我愣很久。
我已經很久沒想起他了。
也許是刻意不去想他。
現在看到寶溫平的臉,我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顧不得面子,掐著他的領子激動地說:「你、你你……我、我明明……你怎麼會……」我渾身顫抖,又驚又怕。
寶溫平抹了抹我臉上的淚,眼眶通紅,卻故作輕鬆地笑著。
我怕是假的,拼命摸他的臉,「我殺了你,我明明殺了你……」
「你真傻……」寶溫平搖頭失笑,「你真的相信了?」
我茫然。
「哈哈!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老師不是說我請假嗎?」
寶溫平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特別欠扁,聲音卻背叛他的表情,哽咽著說:「保溫瓶怎麼可能變成人類?」
我滿臉震驚,張著嘴又都是淚,特別蠢。
我哭得更兇,寶溫平拼命道歉,但他一定不知道我為何哭。
其實我早就相信,他真的是保溫瓶,只是不肯承認而已。
他這麼任性又固執,明明說不喜歡變成人類、明明一直堅持自己是保溫瓶、明明要我接受真正的他,現在卻為了我的愧疚,選擇永遠作個人類。
寶溫平抱緊我,有一瞬顫抖,最後仍穩穩地摟住我。他側頭吻了吻我的耳朵,與玩笑截然不同地珍重。
夏天的蟬鳴中,寶溫平聲音清澈,像是水珠落在鐵窗框,說道:「狗寶寶,我想好了,我會接受全部的你。傻的你,好騙的你,脆弱的你,我愛你。」
END.
「寶溫平,你有沒有想過人為什麼要活著?」
「我想過,為什麼要擁有生命,常常過得不順利,又毫無意義。」
「後來呢?」
「後來我遇見了你,我懂了。我想未來就是等著遇上喜歡的人,碰上喜歡的事,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天天開心。」
【後續】
「寶溫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個『保溫瓶』……那你平常給我喝的水,是什麼水?」
「………………反正我不是,我不知道。」
「你他媽……唔、唔!」
有男朋友卻對別人動心 在 許常德的地下手記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10/12
晚上十點直播回信
以下是要回的6封信
1
老師,您好!
我有一個問題困難我好久。
我愛上了為我看診一年多的醫師,雖然看診時,他總是戴著口罩,而我也沒看過他的真面目,但就是被他的書卷氣深深吸引。
每次回診總是很緊張,之後,我深怕他知道了我秘密,我就沒再回診了,但我總是很想看看他。我總是會躲在他會經過的地方隔了一條馬路騎樓下的柱子後,偷偷的看著他走過去。
看到他走過去,一直到他走遠,我才會很開心的離開。好幾次,他發現我在對街之後,幾次他還會往我躲著的地方望。我快嚇壞了,像做了壞事被發現了,有罪惡感。
朋友都說我這樣很奇怪,其實,我也很不喜歡這樣的我,我都覺得我是不是犯了糾纏行為防制法的法條了。
老師,我這樣偷偷看著喜歡的人,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很奇怪呢?是不是造成了別人的困擾而不自知?
謝謝老師花時間,看了我的問題。
2
老師您好:請問一直對我很好的男友,說要跟我分手,並且說要他搬出去(原來我們同居),還說希望可以繼續做朋友?
我還愛他請問如何面對?該答應他嗎?為什麼呢?謝謝老師
3
老師您好,我恨了兩個我不認識的人,這讓我近幾年來性情大變,看什麼人看什麼事都很不順眼,做什麼事都綁手綁腳;這個世界上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好奇怪,而且我常常聽不到心裡的聲音,也失去心動心態的感覺,極度感性的我變得極度的理性,我戴上了一層連我自己都會害怕的面具,怎麼辦?
4
老師我和在一起6年的男友分手了,我們是和平分手,而且分手後感情一樣很好。結束了一段長久的戀情,真的覺得一對一的關係很累壓力很大,束縛也好多。而且真的沒有人是完美的。所以就不想要再繼續這樣的感情方式。現在的我可以說沒有男朋友,也可以說有好幾個"男朋友",有談心事的男朋友、有做愛的男朋友、也有看電影的男朋友...這些男生都是我喜歡的,但我沒有喜歡他們的全部,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心態很好,不會一定要獨佔我。當然我也是經濟獨立,我雖然沒有很專一,可是在和他們單獨相處時,我都很認真和對方互動。現在的生活我覺得很自在,很適合自己,唯一的困擾是怕來自外界的眼光。
5
老師您好,
第一次寫信給老師,希望可以等到老師回覆,謝謝您。
我與先生交往近八年,在第二年的時候結婚了,兩人生活過得很開心,曾經先生說做什麼只要有我陪著他就夠了,我們一起出國旅行、環島、去國外打工遊學體驗國外生活、常常國內旅遊、嚐美食,那一年從國外回來決定要生個孩子,很順利的回國之後馬上也懷上孩子了,懷孕期間兩人也是每天開開心心。
直到去年孩子誕生了,成為新手爸媽的日子變得混亂(我們夫妻都有工作沒有經濟上的壓力),每天忙工作忙小孩忙工作忙小孩,在孩子不滿一歲的時候,我們感情出現了問題,溝通後又繼續生活著,但畢竟孩子是不受控的,先生覺得工作累想好好放鬆卻無法,出國旅行卻更累等等等,在最近,先生開始疑惑,感覺我們的關係有慢慢好轉,但是又覺得這是他想要的生活嗎,覺得對我的感覺變了,不是不愛,只是怎麼跟以前不一樣,這個感覺困擾著他,他每天覺得累甚至說到想死的字眼(說完又說沒事他只是說說),然後說想離婚(沒有第三者),看他這樣我心裡也難受也答應了,期間我帶著孩子去外面住個幾天讓他靜靜,回來後他卻說他知道我帶著孩子出去,他在家痛哭覺得怎麼會弄成這樣,看著我們以前的照片懷念從前。
在又一次次溝通後,先生說要努力找回以前的感覺,他說這是他人生中遇到最大的難關,還說他人生過太順,兩個人的生活明明很開心,為什麼要生個小孩變這樣,他知道就是一個心態上的改變,但是就是覺得好難,現在每天睡前我們會聊一下天也會擁抱彼此,但是他還是執著在對我的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以前明明很愛親我,現在親了,怎麼感覺不一樣…然後還是每天無精打采唉聲嘆氣,看著以前只要我陪著就開心,去哪都會牽著我的另一伴,現在常常聽著他說這些話,我心裡覺得好可悲、無力感很重,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做了。
不好意思,我補充一點,小孩目前還沒滿2歲。
我剛剛看了我打的,發現沒說到小孩未滿一歲時感情出現問題是發現先生出軌了,跟別的女生在一起,溝通後先生也放掉外面女生,願意再回來家庭,然後才有現在後續的情況
6
老師您好,我有一個煩惱困擾了我半年多的時間了,我一直思考不出個頭緒,想請您幫幫忙,為了這樣我還跑去算命,但還是沒辦法下決定。
我有兩個小孩,一個三歲,一個兩歲,跟老公在一起到現在快12年了,我跟他已經冷戰了四個月,也不能說是冷戰啦,這四個月老公跟我說話我都很冷漠,我也不太想讓他碰我,我上次也提過離婚但他不願意離,他說想讓小孩有一個完整的家,他說他會改進那些不好的,在結婚前還是男女朋友,我們已經分手過三次了,後來是因為有了老大才結婚,當初分手的原因大部分是他家人的關係,因為那時候他就很重視家人,婆婆當初其實也很強勢,但我就不知道哪根筋撞到,一心只想討好她,學煮飯、幫他家打掃,讓她喜歡我,後來婆婆的確有對我改觀,但婚後婆婆又開始得寸進尺,把我當瑪麗亞使喚,但她女兒可以什麼事都不做睡到中午,我睡到中午就被罵,小孩滿月我一個禮拜才回我娘家一次而且是五點前就回來她也說我又帶小孩出門,懷孕煮飯煮到快生了還是要煮,後期骨盆不舒服想休息,兩天沒煮而已就被唸了,叫老公去跟她說,她也沈默不回答,婚後半年婆婆因為癌症離世,不過後來換小姑開始管我們的電費,說我們冷氣吹太久電費貴怎樣的,兩個月電費兩千多,因為我上班前都開車載兩個小孩去娘家放,小姑要跟我老公借車借不到,就說車子是家裡的我們當我們自己的,簡短來說老公很重視他家人的程度會讓你覺得老婆根本是外人,他沒有外遇,也沒有暴力,只是我長期累積下來的難過與難受,讓我對他的愛已經消失了,看到他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想對他撒嬌(以前我都會對他撒嬌但是他愛理不理),以前婆婆還在他也從來不會幫我說話,上次說離婚他一直說他會改,可是我覺得對他的愛已經沒有了,即使我試著想找回以前那個愛他的自己,好像真的也沒辦法,他是一個生活白癡,因為他和他妹從小都是爸媽寶,什麼都幫他們做好好的,所以現在遇到很多事情也不懂的處理,就拿某天來說,小孩要回診,回診單上寫上午診,他打來公司問我單子上寫上午診欸,我說你可以查下午還有沒有一樣可以帶去啊!很多時候感覺他不會變通,以前懷老大我說我胃很痛他還是跟他約好的朋友出門去,有一次我懷老二骨盆壓迫忽然站不起來。那時候手裡抱著老大要回娘家。結果我出了門蹲在門口按門鈴。我老公開門只是淡淡問了一句你蹲著幹嘛?我說我站不起來,他也沒有多餘的關心,我現在很猶豫到底要不要離婚,老大最近去上幼稚園了,前幾天我休假載老大上下課感覺好幸福,總覺得現在執著在這個家只是為了小孩,上次說離婚沒有想要牽扯到金錢條件,就是一人一個,可是我現在又有點放心不下把老大讓他們照顧,我也害怕離婚後我會後悔離開小孩⋯我該為了小孩留下來嗎?因為我又想到離婚後要見小孩又要跟公公聯絡什麼的搞的很麻煩,但是我覺得現在的我過的不快樂,也不會想跟老公有什麼交集⋯⋯甚至前陣子我聽行車記錄器,老公跟他朋友說他上次打砲的那個女生月收入一二十萬,我當下聽到這段沒有難過只有覺得可笑,後來我問老公他卻說那是他跟朋友唬爛的,是他朋友上次打砲的女生月入一二十萬,之後又聽到他跟朋友說他在櫃子裡放了十幾萬要給我買小孩的奶粉用品等等,後來我問他,他說他是跟朋友說他在櫃子放了幾萬要給我買小孩東西,我說你哪來幾萬?後來說錢在櫃子(但那明明是小孩的紅包錢)後來我去看櫃子剩多少,結果才剩兩千,我跟老公說你說幾萬現在只剩兩千?他說他拿去用了,不過他有記他拿了多少,他給我看他總共拿了4700,我說那剩下的咧?他就略過這個話題直接回別的話題,上次一個阿婆給了我兩個小孩一人一千的紅包,老公睡要放在櫃子,結果那天我問他,他說他拿去用了,每個月老公薪水都是在公公那裡,公公一個月給他一萬生活費,另外五千是要買小孩的東西,但是那五千老公總是放在舊家,要我需要的時候在回去拿,我說你不能放在新家嗎?我需要用到不就可以直接拿不用再跑回去舊家嗎?老公只回我說我公公要買小孩的東西比較方便,叫我回去拿一下不行嗎?(我公公根本沒在買小孩的東西)從小孩出生到現在,奶粉尿布營養品我花了十幾萬,老公花的屈指可數,他上次還跟他朋友說我買奶粉用信用卡貸款六萬,我明明是用信用卡分期、因為我奶粉營養品那些都是一次買大量比較省,那次我本來想要叫他拿錢出來付,他說要跟他爸說(因為錢都在他爸那)後來他回撥電話給我,卻是用斥責的口氣說,妳以為我一個月賺十幾萬嗎?我說現在是怎麼樣?他說他爸說我老公是一個月賺十幾萬嗎?小孩生病看醫生不行嗎?吃那些營養品幹嘛?之後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去用信用卡分期。老公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重視他家的人,重視沒有錯,但是卻完全不挺老婆,不管對錯,我跟他抱怨他媽媽或他妹妹,他就會覺得我計較,但是他怎麼不想想他們家人是怎麼對待我的?網路上有兩派說法,一派是說一輩子很長,不需要為了孩子讓自己活一段不快樂的婚姻裡,一派是再怎麼苦也要陪孩子長大,但我對老公已經沒感情了,還留在這個家也只是為了孩子而已⋯⋯我該怎麼做呢?希望老師能為我解答,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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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前提是,還很愛另一半
不是已經貌合神離的那種情侶
自己是一次只能愛一個人的人
很愛對方的時候,就算出現條件再好的人,也完全不會心動
好想知道,在明明還愛另一半的情況下
怎麼會愛上另外一個人呢?
大家曾經有過這種不小心心動的情況嗎?
那後來怎麼處理呢?
希望大家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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