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nard Cohen》陳心遙
刊登於2016年11月16日《信報》副刊《視線所及》專欄
加拿大詩人歌手李安納．柯恩（Leonard Cohen）病逝。稱他做「詩人歌手」，並非頌揚他如Bob Dylan、Paul Simon一樣，寫得一手詩意盎然的歌詞；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位詩人，後來才成為歌手的。柯恩原本是作家，出版詩集和小說，後來因為收入微薄，隻身闖進美國做民謠歌手，三十幾歲才灌錄第一張唱片，卻意外地歌手的成就比作家還要高。
一生佳作無數，最能代表他的歌一定是Hallelujah，有超過三百位歌手翻唱。但不說不知，歌曲在1984年出版，當時其實沒有多大迴響，直至九十年代，英年早逝的Jeff Buckley翻唱，才令歌曲廣為世人所認識。現存版本中，柯恩只唱了6段正歌（Verse），但根據他的訪問，他其實總共寫了80段，千錘百煉，可見他對醉心詩歌的程度。後來威爾斯歌手兼製作人John Cale要翻唱此歌。他有一天回到家中，柯恩給他的家傳了15版傳真紙，散落一地，柯恩堅持要把全部他寫過的正歌部分給Cale選擇。這就是詩人對文字執迷的佐證。
在華人地區，很多基督徒視這首歌為歌頌耶穌的聖詩，翻唱傳頌。但根據柯恩自述，歌曲冇特定稱頌單一宗教的神。他說：「我想借歌確認自己對生命的信念，不是憑宗教的方法，而是憑熱誠和感性。」「世上有宗教上的哈利路亞，也有其他性質的，當一個人審視世界和端正的人生，他也只會感嘆『哈利路亞』。」「大衛王的『哈利路亞』是宗教的，但我想指出『哈利路亞』也可以來自其他無關宗教的事。」不過我想這種不一定是宗教的世界觀才更符合「神愛世人」的真理吧。
他臨死前推出最後的唱片You Want It Darker，歌詞充滿和神、和黑暗、和逝去的親友所說的對白，是詩也像囈語，全是他頂着癌症的痛苦，在病榻下灌錄的。一如他以往的歌唱風格，有的是唱，有的更像是口白朗讀出來，充滿了對生命的理解和對死亡的體悟，不論銷量如何、流行榜成績如何，都一定是一張不朽的作品。
一如Dylan，沒有驚天動地的美聲，也沒有千迴百轉的唱腔，甚至其歌聲都曾被樂評人狠批劣評的歌手，憑藉創作一手好曲好詞和真誠的感情，就成就了搖滾樂壇上永恒的經典。因為在流行樂的世界，終歸講究的，都是音樂上革新，意念上的突破，對人類和社會的關懷，對生命和愛的觸覺；任你在K房裏馳騁幾多個Octave，表演幾多頻率的震音，突破幾多分貝的嘶叫，極其量是算有當藝人的條件，不足以成為屹立樂壇的歌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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