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人生:擺脫自殘的魔咒 - 李怡
法國印象派大師高更(Paul Gauguin)在1897年一幅以人的出生、長大、死亡為題材的畫作中,用三句問話作題:「我們從哪裏來?我們是甚麼人?我們往何處去?」
這三個人生的大哉問,對於香港人來說,歷經70年,有了根本的變化。
從哪裏來?絕大部份人從中華大地而來。這是沒有疑問的。1945年戰後的香港人口只有50萬,1949年中共建政後湧進香港的人口就大量增加。香港現有人口當然無異議地多是來自中國的人。這些來港的人,不管有怎樣的意識形態,說到底最根本就是為了逃避暴政。但是由於英國從沒有向香港人灌輸國族意識,因此過去絕大部份香港人會本能地認為自己是中國人。
我們往何處去?過去香港人多認為自己是在「借來的時間,借來的地方」生活,在龐然大物的中國專制政權的邊緣、托借英國的保護傘在此謀生,是沒有前景或前景不可靠的,因此許多香港人都有「過客」心態,即把香港當作前往其他更安全的國土之跳板。
中共建政70年,無論香港在97前或後,都籠罩在中國專制政權的魔障下,使香港人現在回答高更畫作的三個問題有了變化:從哪裏來?香港年輕人的回答就是,我在香港出生,在香港長大。你是甚麼人?我是香港人,極少有人說是中國人。你往哪裏去?香港是我的地方,香港沒有未來,我也沒有未來。多數香港人尤其年輕人都以香港為家,過客心態已經漸漸遠去。
為甚麼70年有這種變化?記得1984年《中英聯合聲明》發表後,翟志成教授就說,如果過去30多年,中國搞得比香港好,香港不會有人反對中國收回香港;如果現在香港有人反對收回香港,反對的人不應該有民族主義罪咎,中共領導人應該有民族主義罪咎。香港主權轉移22年,這個說法也適用於現在。在主權轉移開頭幾年,香港大多數人對10.1國慶儘管沒有甚麼感覺,但也沒有反感,就當作多一天假期。22年來,如果中國嚴格遵守《中英聯合聲明》,真正實行港人治港、高度自治,那麼香港仍然會如同97開頭幾年那樣;但現在,10.1前香港掀起一波一波反中共強權的抗爭,顯示香港人對這「一國」主權的否定,對中國人身份認同的否定,香港與中國,名義上屬於一國,現實上已經分裂成兩種國族認同,而且在意識上再也走不到一起了。是香港人的錯嗎?還是中國共產黨的錯?
中國每年國慶,都會列出過去的成就,即使在眾所周知的大饑荒年代,或文革混鬥時期,國慶列出的都是驕人成就,但當然都是國家的榮耀,沒有個人的成就或人民的災難。另方面中共就不斷宣傳外國勢力「亡我之心不死」,來凝聚民眾的盲目向心力。但現實所呈現的,並沒有外國要亡中國,反而是中共統治70年沒有間斷過的自殘,幾乎每一項施政、每一次動員、每一個號令,帶來的都是對社會對人民的傷筋動骨;而每一段經濟成長和每一段復元,都是因為中共控制的鬆綁。歷史經驗已經證明,只要中共不管,百姓就能夠各顯神通,但共產黨的劣根性就是有權用盡,永遠忍不住手要管,也就是永遠擺脫不了自殘的魔咒。暴發的中國70大慶,就是這樣遭受全球的鄙視。
香港人反送中的抗爭,深層意識就是要擺脫中共國的自殘怪圈。這是10.1由香港帶動全球50大城市示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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