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民調抽樣,賴清德的兩個問題】
我其實蠻不喜歡寫賴清德的,主要的原因是我個人的寫作偏好。政治人物對我來說有四種:我喜歡的、我討厭的、我感覺複雜的、我沒感覺的。前兩種我寫得比較多,尤其是第二種。第三種我不知從何寫起,最後一種我懶得寫。
賴清德屬於第四種。簡單講,我覺得他是個無聊的人。就在幾天前,五四一百週年,他跑去胡適紀念館,讓我發現他這個人實在太無聊了,無聊到有點好笑的程度,所以我寫了一篇。後來談他和蔡英文在同一天的活動,算是五四那篇的衍生物。寫完「這個人真的很無聊」這件事以後,我又懶得寫他了。
偏偏我現在又要來寫他了。我很不想寫,到正在打字的當下還是不想寫,但是他幹了一件事,讓我覺得自己有一點點義務出來講兩句話。
◇◇◇
事情是這樣的。最近民進黨在吵初選民調,吵到了市話民調與手機民調的問題。支持手機民調的人主張,這年頭已經有很多人生活裡已經完全沒有市話了,用市話民調將會忽略這些人的意見。
賴清德跑出來反對他們,說還是市話好。為什麼市話民調比較好呢?他當然有他的陰謀論故事可以講,但是傳播陰謀論以前,他還算盡責地正面回應了手機民調支持者的訴求。簡單講,他認為市話民調忽略純手機用戶不是個問題。
這是我的重點。我覺得他的問題大了。
直接引用報導中的說法吧,刪節號為本人所加,本引文刪除了民調作弊等陰謀論,純粹討論賴清德關於「家戶民調不會忽略只用手機的年輕人」的說法。
『賴清德說,過去民調有辦法用1千多通電話代表母群體,一個行政區、一個縣、一個國家,是因為有嚴謹的科學依據。今天改成手機,有無辦法代表真正的民意恐怕要謹慎......至於年輕人接不到電話的問題,賴清德說,這個可以回推,用加權方式解決年輕人少接到電話問題......如果家戶民調,年輕人在人口比例是10%,電話民調只有5%年輕人接到,可以加權成 2倍;年紀大的人假設人口比例是15%,接到電話是30%,加權可以乘以0.5,回歸到母群體的分布。』
賴清德的這段話有兩個問題。
◇◇◇
第一,賴清德說「過去民調有辦法用一千多通電話代表母群體」,這是錯的。我不知道這樣講會不會很違反大家的常識,但是事情就是這樣。
首先,我們得稍微瞭解一下賴清德所謂的母群體是什麼。我個人比較習慣的叫法是「母體」,不是駭客任務的那個matrix,是population。所謂的母體指的是「我們做這個調查真正想要瞭解的那群人」,在選舉民調的情境下,一般指的就是「有投票權的國民」。這種人在台灣有一兩千萬,我們當然不可能去問每一個人他支持誰,所以我們得找到一群有代表性的人,並且用各種科學方法確保這群人的投票意向和母體越類似越好。這群人就叫做「樣本」。
這就是母體和樣本的關係,大概可以算是抽樣理論的基礎吧。當賴清德說「過去民調有辦法用1千多通電話代表母群體,是因為有嚴謹的科學依據」的時候,他的意思就是說「如果我們把抽樣設計得很嚴謹很科學,樣本就可以代表母體」。
然後請容我再說一次,這句話是錯的。
為什麼?
真正嚴謹地討論抽樣的時候,我們不會說樣本(sample)可以代表母體(population)。在最好的情況下,樣本可以代表抽樣母體(sampled population)。
我們從作為母體的有投票權之國民開始講吧。我們不可能去問這一兩千萬人(母體)中的每一個人他們支持誰,所以我們要從這麼多人裡面抽出一些人(樣本)來問。問題是,我們要怎麼抽呢?首先我們得有個名單,從這個名單裡面抽選我們要去問的人。在我們業內,這個名單叫做「抽樣框」(sampling frame)。在我們現在的案例裡,就是兩個抽樣框在比誰比較好:一個是市話,一個是手機。
抽樣框和母體一般不會完全重疊,事實上,在很多情況下可能還蠻不重疊的。一方面,會有一些人在抽樣框裡,卻不是母體的一部份,例如會接到民調電話卻沒有投票權的人。這些人處理起來很簡單,就當這通電話沒打過,不用他們的數據就好;另一方面的問題比較複雜,就是明明在母體裡卻沒有被抽樣框包含到的人。例如你用市話當抽樣框,純手機用戶就是母體中被忽略的成員。
又在母體裡又在抽樣框裡的人之中,還有一些人,叫做拒答者。這些人也蠻難處理的,但一方面他們不是這次爭論的核心、二方面在選舉這種情境下拒答者恐怕也相對較少,所以我們先不管吧。到最後,一個抽樣框裡,扣掉不屬於母體的成員、扣掉拒答者,剩下來的那一塊,就叫做「抽樣母體」。
問卷調查的對象,那些一個一個真的填了問卷的人,也就是我們的樣本,是從這個抽樣母體裡隨機抽出來的,不是從母體裡隨機抽出來的。
樣本是從哪裡隨機抽出來的,樣本就代表誰。
賴清德那句話錯就錯在這裡。在一切都盡善盡美超科學超嚴謹的情況下,樣本可以代表抽樣母體,但不能代表母體。抽樣母體與母體間的距離包括兩種人,一種是拒答者,一種是一開始就被抽樣框忽略掉的母體成員。從抽樣母體中隨機抽選的樣本,不能代表這兩種人。
所以,這兩種人,原則上都是我們永遠無法研究、無法推估的,尤其是一開始就被抽樣框跳過不管的那些人。所以選擇抽樣框的基本原則,就是在其它條件(如成本)類似下,盡可能讓抽樣框和母體越重疊越好,以減少遺漏。
手機民調和市話民調,哪個抽樣框比較趨近母體,這應該很明顯吧?
◇◇◇
當賴清德說樣本可以代表母體的時候,他在描述的其實是一種理想狀態,一種「抽樣框和母體重疊」的狀態。
然後他現在的主張是要把抽樣框搞得越小越好、和母體差距越遠越好。
這就是他所謂的嚴謹的科學依據嗎?
◇◇◇
很不幸地,這只是他的第一個問題。
我說的不幸指的是我自己很不幸。為了一個我實在沒什麼興趣的人寫這麼長的文章,我好不幸。
賴清德的第二個問題是,他認為可以用加權的方式解決年輕人接不到電話的問題。
加權是在做問卷調查的時候常用的方法,作法也的確就如賴清德所說的,如果樣本裡年輕人佔的比重小於母體中年輕人佔的比重,就給年輕人加點權重,讓樣本的人口結構符合母體的人口結構。
更直觀點講,加權這件事是這樣的:我們發現我們抽樣回來的年輕人跟母體裡的年輕人比起來太少了,我們就以我們抽回來的這些年輕人為基礎,複製一些年輕人出來,直到年輕人在樣本裡的比重和在母體一致為止。
這樣做的主要目的是要讓樣本的人口結構趨近於母體的人口結構,而不是把被抽樣框排除掉的人找回來。要做到後者,必須先假設:樣本裡的這些年輕人,和被抽樣框排除掉的那些年輕人是類似的,所以你可以用前者的複製人代替後者。
反過來說,我們必須假設抽樣框一開始排除那些年輕人,是隨機排除的。
如果我們用市話做抽樣框,我們能做這樣的假設嗎?不行。因為這些被排除的年輕人不是隨機被排除的,他們是因為沒有市話所以被排除的。
沒有市話的年輕人,和有市話的年輕人,是同一種年輕人嗎?我認為不是。有許多人主張,年輕的租屋者是主要的「沒有市話」的族群;而在這群人身上,兩條形構當代台灣社會主要社會矛盾的線,剛好交會在一起:城鄉與階級。一般來說,年輕租屋者更有可能是離家來到都會區工作的城鄉流動者,而非父母就住在都會區、自己也在都會區長大的年輕人;另一方面,年輕租屋者與年輕購屋者之間,也無可避免地存在著一條階級界線。
換句話說,我們看看台灣社會的年輕人的一般樣貌,會發現不同類型的年輕人身處在市話這個抽樣框的內外。在市話抽樣框的外面,是離鄉背井到大城市工作,買不起房子的年輕人;在抽樣框的內部,是要嘛在大城市長大現今與父母同住、或者乾脆就自己買了房子的年輕人。
然後今天賴清德說我們抽不到那些離鄉背井買不起房子的年輕人,沒關係,我們就複製幾個從小在都會區長大,或者自己買了房子的年輕人,用這些複製人來代替那些被排除的年輕人好了。
賴清德敢講這種話,我不敢。
摸著研究法講義也不敢,摸著良心也不敢。
◇◇◇
我猜這是我開站以來寫過最長的文章了吧。不過我沒算字數,是用疲倦與沮喪的程度來估計的。
我一開始就說過我蠻不喜歡寫賴清德的,但是這件事我不得不寫。寫這麼長這麼囉嗦,大概也不會有人看,但是我覺得這件事很重要,不能不寫。
我這輩子跟民進黨沒什麼瓜葛,所以也沒特別關注他們的初選。然而我跟研究法瓜葛倒是不少,身為一個學術宅,我希望大家不要再扯陰謀論或是歷年初選的陳規了。做民調,就是要知道人民在想什麼。抽樣框越貼近母體越好,這不是挺簡單的道理嗎?
◇◇◇
學術宅的話說完了。身為一個打油詩人,我卻還有幾句話。
我一直覺得抽樣理論對「隨機」的定義很有某種政治詩學的意味。它是這麼說的:
「母體裡的任一個體,有相同的機率被選進樣本裡。」
這難道不是某種對「民主」或是「平等」的隱喻嗎?
而關於手機民調,大家講了那麼久,說到底不就是這麼簡單的願望嗎?
我們只是希望,我們也有相同的機率,被選進樣本裡。
我們只是希望,我們也能說出我們要什麼。
這,有,很,難,理,解,嗎?
母體樣本定義 在 台灣物聯網實驗室 IOT Labs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區塊鏈衝擊傳統事務所,KPMG將數位轉型探索全新的審計模式
iThome 2017/02/14 14:10
「如果區塊鏈真的發展起來,以後審計人員不懂區塊鏈的話,是沒有辦法做審計的。」安侯建業審計部營運長陳振乾這麼說道。區塊鏈所帶來的分散式帳本,具有透明、不可竄改並且不需要中介者的特性,正好衝擊了傳統審計與確信服務的人員的工作內容。面對區塊鏈、Fintech及大數據等技術出現,安侯建業積極備戰。陳振乾表示,他們正延攬非典型的審計人才,要將傳統Auditor的角色與組織,轉型成數位架構(Digital Architecture),更要發展大數據平臺Clara。他透露,區塊鏈固然會對審計造成十足的破壞力,但審計的工作並不會消失,新的審計模式將出現,安侯建業正積極布局,尋找數位浪潮的下一步。
「對審計部門來說,2017大概可以定義為數位轉型的一年,邁向審計4.0。」陳振乾回顧了過去審計的技術演進,審計1.0是使用算盤、2.0是計算機、3.0則是電腦,現在的4.0則是運用平臺跟大數據分析,來完成服務。今年的安侯建業全球數位轉型的第一步,就是優先發展Clara智慧互動平臺,導入數位運算與分析的引擎,試圖優化跟客戶之間的互動模式。
打造大數據平臺「Clara」,發展客戶即時互動的新服務模式
「Clara系統的目標就是要建一個平臺,跟客戶做即時性的互動。」過去,安侯建業與客戶經常有頻繁的資料往來,而這些資料的溝通需要透過E-mail或是USB裝置進行傳輸。跟各個企業間的資料交換光要達到便利性,又要兼顧安全隱私,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發展Clara平臺的目的就在於可以即時、便利又安全地傳遞資料。除了增進跟客戶之間的資料傳輸的品質之外,Clara還會有資料運算、智慧分析的引擎,「透過Clara系統,可以將跟客戶的互動萃取下來。」目前安侯建業正跟IBM Watson合作,發展Clara平臺的人工智慧的分析能力。
陳振乾表示,傳統審計是信任客戶會把系統做好,然後由審計人員去驗證他們的系統,透過抽樣資料去查核,並推論到母體。
但是大數據分析則是全然不同的概念。「假若一萬筆資料,哪些是Outliers(異常樣本),這些Outliers代表什麼意義,你對資料的特性要完全了解。」這顛覆了過去稽核的工作模式,因此他們正在延攬懂資料的分析師來協助,一起解讀資料,並用視覺化呈現趨勢,然後點出每一個Outlier所代表的意義,用這種方式來完成審計。
「客戶的資料進來,就可以經過大數據分析的過程,得到一些洞見跟觀察,跟客戶分享。」陳振乾解釋道,過去的客戶服務往往見樹不見林。如今,透過Clara平臺,可以將確信服務這件事提升到另一個層次,它將在審計證據、資料應用、客戶應用上,協助安侯建業的服務。
將體質轉換成數位架構,尋找會計與資訊背景的通才
除了建構大數據平臺外,安侯建業也開始尋求第二步的數位轉型計畫,就是人才招募,要重構整體體質,逐步轉成數位架構。
陳振乾坦言,現在的審計服務,若單靠傳統人才是無法應付的。隨著科技元素的增加,需要在傳統會計能力之外,再跨資訊、資工、數理或資料分析背景的跨界人才。他表示,兩年前,安侯建業就開始進行人才招募的計畫,目前已經招攬了近30位有會計背景,又有資訊背景的通才。安侯建業要透過這些人才,進行事務所內部的數位轉型,倚賴他們對資料萃取方式、資料分析的訓練,再結合傳統的稽核服務,創造出審計的新價值。
他形容,未來的稽核人員都要像建築師一樣,能夠善用資源、運籌帷幄,「稽核人員就會像建築師的角色,去找懂土木、懂燈光的人來幫忙蓋房,這就是我們稽核業務的轉型。」他說。
區塊鏈讓資料無法造假,但交易可以!
許多人都預言,區塊鏈將會取代許多中介角色(如:稽核人員),它更被稱為「信任機器(Trust Machine)」,面臨這股來勢洶洶的區塊鏈大浪,陳振乾坦言確實對審計會有很大的衝擊,尤其確信服務的關鍵就是信任,一旦信任可被取代,代表著審計必須尋找到新的服務方向。他表示,技術或許不是最大的難題,最困難的是產業的轉型、人的心態以及新的信任機制。
當資料真實性已經不再需要驗證時,稽核人員確實省了不少時間。因為目前的中介成本有很大部分都是在確認文件的真偽。「區塊鏈確實可以把99%的文書驗證的工作去除,但我們要去處理的部份,就是交易是不是真的,變成需要一個獨立的角色去看這件事。」他表示,金融業未來也許很多交易都選擇用區塊鏈完成,而安侯建業扮演的角色就是去保證此交易為真。
「交易是不是真的,就會變成我們關注的議題。」他表示,詐騙還是會存在,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存在。未來的詐騙集團,打一通電話,是不可能騙到錢的,而是要有一個交易來呈現這筆詐騙交易。
除了稽核業務的轉型之外,整體產業也都在改變。他以國稅局為例,國稅局過去是不知道個人稅務資料如何,所以去查核,但現在有區塊鏈作為一個透明化的分散式帳本,再也不需要傳統查稅人員去查稅,只消把資料撈出來,頂多做一些異常解讀罷了。
「如果客戶以後資料都在區塊鏈上,造假的風險就會降低很多,當然一定也會有新的詐騙方式出來。」他強調,資料本身因為區塊鏈而成為無法竄改的紀錄,但不代表交易無法造假。因此,稽核人員仍然有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一旦區塊鏈普及,各種底層協定紛紛出籠後,稽核人員不能只懂區塊鏈的基本原理,而是要去懂每一種區塊鏈協定的差異、模式。客戶的交易,可能分別在A、B兩種不同區塊鏈內完成,因此稽核人員必須理解跨區塊鏈間的運作模式。「審計人員要去了解一個公司裡面,可能有五種不同區塊鏈應對的模式,每一種他所產生的資料模式會如何。」這是稽核人需具備的能力。
在各界大力擁護區塊鏈作為落實透明化交易的手段時,另一個新興的議題是「隱私」,這也是陳振乾特別關注的。他認為,當區塊鏈發展到一定程度時,或許會出現如網路被遺忘權的類似結果。「我覺得技術的發展也會是個擺盪的過程,區塊鏈也許20年發展後,就會倒回來:我有被刪除權。」他說,交易的軌跡是否要一直保留?保留的期限有多長?這都涉及了人性的挑戰,而非技術層面的障礙。
如同近期,日本的一名罪犯向日本最高法院要求行使「被遺忘權」,希望可以將他過去曾犯過的罪行報導在網路上刪除一樣。區塊鏈是否也會成為另一種個人隱私的累贅,在探討區塊鏈的優點時,更應該思考技術最終可能會帶來的反噬。
附圖:
安侯建業審計部營運長陳振乾表示,今年有兩大數位轉型策略,要建大數據平臺Clara,更要找通會計也通資訊的跨界人才,共同開發審計的新模式。
資料來源:http://times.hinet.net/news/20017650
母體樣本定義 在 尤美女立委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3月26日,中國時報刊出一篇社論「與學生對話 總統須展現誠意」,說明服貿協議絕無黑箱作業,其中提及:「當然,我們非常清楚,反對《服貿協議》人士訴求的『反對黑箱作業』並非事實。回溯相關資料可以發現,在談判前及談判期間,政府相關部門曾與國內金融、遊戲、會展、海運、印刷、美容、餐飲、旅遊、廣告、物流等產業代表,總共舉行110次小型座談會。依據立法院議事資料,在《兩岸服貿協議》談判過程中,立法院內政委員會曾於102年4月20日、5月2日及5月30日舉行3場會議,政府官員詳細報告了談判進程,其中第二場會議為祕密會議,實質說明了我方準備與對岸簽訂的內容。」
姑且不論去年4月20日是星期六,立法院根本沒有開會,即便開了三次與服貿相關的會議,社論便認為「這麼多朝野立委都聽過《服貿協議》簡報,不能說是不尊重國會,更不應該是黑箱作業,何況《服貿協議》在進入立法院後,從102年7月到今年的3月10日,立法院已舉行過20場公聽會,依《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五條,原本只需立法院備查,在國民黨立委同意下,已決定要進行逐條逐項審查及表決,這種公開聽證、公開審查的做法,又怎能說《服貿協議》是黑箱作業呢?」
雖然中國時報認為在立法院開過與服貿相關的會議,代表服貿沒有「黑箱」,但若詳閱5月30日當天的議事錄,才發現其中根本記載了黑箱的鐵證,以下節錄立法院公報第102卷第44期委員會記錄,供各位參考。
1. 「黑箱」鐵證之一:來立法院報告時,談判已經接近尾聲,且立院會期也即將結束。
李委員俊俋:你們準備何時簽訂協議?
林董事長中森:5 月 17日。因為雙方必須共同商定一個時間與地點;所以,我們……
李委員俊俋:其實談得差不多了,對不對?你現在預期什麼時候要談?
林董事長中森:我們已經跟陸方傳達我們希望愈快愈好的這個訊息。
李委員俊俋:根據媒體報導,可能會在 6 月底以前就談。是這樣嗎?
林董事長中森:這個可能性非常高。
李委員俊俋:在台灣談,還是在中國大陸談?
林董事長中森:在大陸談。因為這次輪到他們,所以在大陸談。
李委員俊俋:所以,6 月底有可能會簽訂協議?可能性非常高?
林董事長中森:是。
李委員俊俋:你知不知道明天過完以後,立法院就要開始休會了?
林董事長中森:我理解。
李委員俊俋:所以,這個時候叫你們來說明清楚,很有道理嘛。對不對?把這個事情講清楚啊!要不然,休會你們就過了,協議簽訂後,立法院也管不到了。是不是這樣?
林董事長中森:不,我們願意接受國會監督。
2. 「黑箱」鐵證之二:即使行政單位前來立院說明,仍未提供關鍵資訊。
(1) 行政單位提出的「兩岸服務貿易自由化對就業市場影響之因應對策」,內容抄襲三年前的報告。
姚委員文智:接觸什麼資訊?我告訴你,你們都答不出來啦!我剛剛好奇,查了一下。結果,一查就查到。你居然敢跟我說 5 月 2 日開過會以後,你們回去就做評估報告。你們提出的報告第 18、19 頁,提到因應對策、勞工就業的相關服務、就業安定協助及轉業再就業協助。真是騙鬼了!這一份是什麼?是因應貿易自由化產業調整支援方案,報告的時間是民國 99 年 11 月,也就是2010 年,已是 3 年前了。你看它的第 6、8、9 頁!原來我們開了 2 次會,大家念茲在茲,希望在開放兩岸服務貿易的同時,能夠看到你們針對台灣產業、台灣勞工就業市場以及白領人才外流受到的衝擊與影響,提出評估報告。結果你們竟然拿民國 99 年,3 年前的報告來搪塞。要不要我再對給你們?
郝副主任委員鳳鳴:報告委員。這部分的資料就是我們現在已經有建立的一個機制,然後,這個機制可以運用的情形,是向委員來報告。
姚委員文智:報告什麼?我們要的是你們針對這部分所作的評估!數字沒有、百分比沒有、人員統計數等等都沒有,質化的分析也拿 3 年前的報告給我們。3 年前的報告拿來給我們幹什麼?真是笑死人了!
(2) 就業影響評估過於簡略。
陳委員怡潔:第一頁第一句寫的是:「依據中華經濟研究院 2009 年兩岸經濟合作架構的協議影響評估」,現在已經是 2013 年了,你們做的報告依據的卻是 2009 年經濟部委託中經院的評估,這幾年,台灣經濟成長改變這麼大,對岸也改變這麼多,你們交出的這 25 頁報告內容會不會太少,裡面好像一點數據都沒有。
王主任委員郁琦:委員提到的這一段是經濟部提供的,我相信經濟部之所以會這麼寫,應該是認為中經院這份 2009 年的研究在這次的事件上依然有應用上的意義。
陳委員怡潔:你們有做新的 data 或是新的評估研究嗎?
王主任委員郁琦:這部分應該是經濟部委託中經院……
陳委員怡潔:經濟部好像也沒有比較詳細的資料,是沒有還是不敢寫出來?2013 年的報告引用2009 年的資料,在主計總處的經濟預測一改再改的現在,你覺得用 2009 年當作 foundation 合理嗎?
主席:請經濟部卓次長答復。
卓次長士昭:主席、各位委員。這是我們委託中經院做的評估,是假設在全部的項目包括貨品貿易、服務貿易完全自由開放後所得到的經濟效益,但是我們現在的情況和當時的假設並不是完全一致,因為我們現在並不是全部開放,所以……
陳委員怡潔:本席的意思是你們引用的報告是 2009 年的評估,這四年來,整個台灣經濟影響改變這麼多,你怎麼還會再引用 2009 年的報告來做這份評估報告?
卓次長士昭:因為中經院告訴我們,如果只是個別部分開放的話,有……
陳委員怡潔:應該要有新的 data,不然怎麼做評估報告?你的 foundation 都不對,評估怎麼會對?
卓次長士昭:這部分我們會跟中經院……
陳委員怡潔:而且你的報告只有 25 頁,裡面沒有任何一個樣本數、母體數,你們交給我們的應該是數據很完整的報告,這樣一份完全沒有數據的報告就好像在寫作文,我們如何知道真正的評估點、影響在哪裡?連最基礎的、引用的報告都是距今四年以前的資料,我們要怎麼相信?
卓次長士昭:服務貿易不像貨品貿易有實質的交易發生,可以計算……
陳委員怡潔:但是主計總處的經濟預測一直在改變,所以你的資料應該 update,怎麼會一直引用2009 年資料,還回答這麼多根本 foundation 不對的問題?
卓次長士昭:謝謝委員的指教。
陳委員怡潔:請問王主委,你們在報告第 6 頁有關兩岸簽署服務貿易協議對台灣影響方面,提到不至於對整體就業市場造成影響,要不然就是應無影響、對產業不會有影響、相關產業並無影響或是對就業之影響亦小,請問你們怎麼定義影響的大或小?
王主任委員郁琦:陸委會在這一份報告中擔負的是彙整各目的事業主管機關評估的角色,所以委員剛才提到的……
陳委員怡潔:本席問的是在產業評估報告的 data 不對、引用的資料也不對的狀況下,你們怎麼界定對每個產業的影響是沒有影響、一點點影響、根本就完全沒有影響?
王主任委員郁琦:這應該是目的事業主管機關基於他們專業的判斷所做出來的。
陳委員怡潔:那專業判斷的數據呢?界定的範圍呢?
王主任委員郁琦:基本上我們就是相信主管機關的專業判斷,因為陸委會……
陳委員怡潔:請問「應無影響」中「應」的定義是什麼?
王主任委員郁琦:就是中文裡一般大家對它的認知。
陳委員怡潔:所以基本上寫出來的這些都是一樣的,應無影響、可能沒有影響、並無影響這些詞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王主任委員郁琦:它的意思是應該就是沒有什麼影響。
陳委員怡潔:你的報告寫的是「應無影響」,評估、引用的報告都不對,報告撰寫內容和文字也沒有用數據去表述界定範圍,那如果今天發生巨大狀況變成有很大的影響了,是你王主委要負責嗎?
(3) 為了落實國會監督提出的臨時提案遭藍委全數封殺。
主席:現在處理臨時提案計 2 案。
一、陸委會、海基會稱兩岸服務貿易協定將於今年 6 月完成簽署,然自兩岸於 2011 年 3 月展開服務貿易協定談判,迄今相關單位竟未做過完整的就業衝擊影響評估,經立法院多次要求,仍未提出具體報告,鑒於兩岸服務貿易協定牽涉的層面廣泛,且依台灣 2011 年工商普查資料,台灣從事服務業人口近 450 萬人,一旦政府貿然簽署服務貿易協定,並開放中國資金及人員來台,勢將對相關產業造成莫大衝擊。基於政府應負起保障民眾就業權益及福祉之責,理應先做出完整的影響評估報告,茲作為兩岸談判之基礎,爰提案要求陸委會、海基會於完成整體就業影響評估送交本會並經同意後,始得進行兩岸服務貿易協定之洽簽。
提案人:姚文智 黃文玲 李俊俋 陳其邁
二、針對陸委會、勞委會等於四月廿五日回覆立法院內政委員會之因應就業市場評估報告,不僅未具體回應五月二日本委員會之質詢,逕自抄襲 2010 年底「因應貿易自由化產業調整支援方案」(頁 6、頁 8),不僅藐視立院監督,對服務貿易市場開放之就業與勞動市場漠不關心,毫無對策。爰應譴責陸委會、經濟部、勞委會等參與協議之各部會,並要求未落實就業評估並向立院報告前,不得簽署兩岸服務貿易協議。
提案人:姚文智 黃文玲 陳怡潔 李俊俋 陳其邁
協商沒有結果,最後交付表決。
主席:在場委員包含主席在內共 13人,已足表決人數。
現在進行表決。贊成臨時提案第一案者請舉手。5 人。
反對臨時提案第一案者請舉手。7 人。
第一案不通過。
現在處理第二案。
現在進行表決。贊成臨時提案第二案者請舉手。5 人。
反對臨時提案第二案者請舉手。7 人。
第二案不通過。
兩項臨時提案均未通過。
報告委員會,今日的會議到此結束,現在散會。
綜上所述,馬總統與江院長一再強調服貿沒有黑箱,不但已到立法院說明,也有開公聽會,現在更同意逐條審查。
但是,上述所有作為,都是在服貿已經談完了之後,才進行的,而且包括公聽會及逐條審查在內,都是因為是政府受迫於在野黨以及民團、學者形塑的社會壓力,才同意做出讓步。即使如此,政府卻又設下諸多前提,包括服貿一個字都不能改,也不能退回重談,而且一定要在六月之前通過。由此可知,服貿不但是在黑箱的情況下完成談判在尚未釐清產業衝擊便草草簽署,時至今日,服貿的黑箱本質仍持續存在,未曾改變,只是馬總統、江院長拒絕承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