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14 黃偉民易經講堂
香港的盛筵已過,很多人魚貫離場。
但總要有人留下來,打掃收拾的。
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
鄒幸彤留下來,告訴你,香港土生土長菁英的追求。
菁英的意義,不在於學歷,不在於收入,而在於他們的追求——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些年,很多人都被林鄭搞糊塗了。
她愛標榜自己小學中學階段年年考第一。
香港大學畢業後又考上AO政務官,做高等華人。
她終日乾乾,每日工作十六小時,一星期工作七天。
她斷六親,和丈夫都少溝通。
她刻意告訴你,她不懂用八達通坐地鐵:她不知道7-11沒有廁紙賣……
這些都是你們的日常生活,她全不懂。她做的事更重要,她是菁英!
到鄒幸彤的新聞出現,我們才見識到什麼才是香港菁英。
她因支聯會副主席的身份被捕。
新聞界才開始注意到她的學歷背境。
她有沒有像林鄭一樣中小學年年考第一?不知道,她從沒有提及。
記者從舊剪報中,得知她的A-level成績,是全優5A,拿獎學金,入讀劍橋大學。
2008年因為汶川地震的義工工作,她看到人間的需要,她轉攻法律,做一個人權大律師。
她沒有將這些掛在嘴邊。
她背起支聯會的工作。
1989年,北京天安門的大屠殺,他們要拉他們自己的總書記、國家主席下台。不惜動用軍隊,血洗在天安門靜坐示威的學生。
整個香港沸騰,所有香港人都投入了這個時代的洪流。
但鄒幸彤當年只有四歲,今日為什麼要背負起這個沉重的歷史包袱?
我曾當面問過她這個問題,她淡淡的輕聲說:
總要有人做。沒有人接力,她便攞來做囉!
她輕描淡寫,沒有化解我的不安。
青山個個伸頭看,看我庵中喫苦茶。
佛教的本義是蓮花。
蓮花出於泥濘之中,但卻可以一塵不染。
佛教行人的修行在骯髒的淤泥,但他們的目標是蓮花。
淤泥,只是成就他們心中蓮花的養料。
愈是骯髒不潔的泥濘,愈能開出燦爛一塵不染的蓮花。
不在乎際遇的苦難,因為這些都是滋養你心中的白蓮花開。
這也是《周易》乾卦的總結論: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九,是陽爻。
乾卦六爻都是陽爻,都是九。
人間六個階段,六種際遇。
初九:潛龍勿用。懷才不遇。
九二:見龍在田。虎落平陽。
九三:終日乾乾。埋頭苦幹。
九四:或躍在淵。知所進退。
九五:飛龍在天。大權在握。
上九:亢龍有悔。眾叛親離。
六支陽爻,支支都是九。用九,用那支九?
乾卦的結論苦口婆心,教我們用九,不要為九所用。
際遇可以變,但你不能變。
際遇,是成就你的養料,用它,不要因際遇影響你的追求。
因為際遇是動態的,群龍無首。
無首,即是無尾。
無首無尾,即是一個圓圈,周而復始。
任何的處境,都可以成就你的追求,任何的處境,都可以幫你開出你心中的白蓮花。
方法是用坤卦的精神。
坤卦六爻皆陰,陰就是六。
坤卦的結論是:
用六,永貞吉。
用六,不要為六所用。
乾是天理,坤是人生。
人生要因應時勢,無論是那支爻,那個處境,用它,不要被它左右。
精神基礎是:永貞吉。
這個貞,是坤卦的大原則,牝馬之貞。
母馬永遠要跟著雄馬走,不能因形勢而超越。
乾為天,為馬。
我們在人間,要因應形勢,但大原則,是跟著天理走,不能超越天理,這樣便永貞吉。
跟天理,盡人事,無論那支爻,那個六,都永遠吉祥。
乾坤兩卦,教我們用九用六,就是這個意思。
任何處境,都可以用,都可以成就我們的理想。
儒家教我們頂天立地,做中流砥柱。
《論語》中,子路說:
君子之仕也,
行其義也。
道之不行,
已知之矣。
子路認為,在亂世中,很多人,潔身自愛,做隱士,忘記時代,忘記自己,把自己身心人格搞得很清高。但這樣做,將社會的責任,人倫的角色,搞亂了。
只計算自己一塵不染,對時代,對社會沒有盡責。
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行其義也,見到要做的便做了。至於利害得失,理想能否實現,沒有計算,已知之矣,心裡有數的了。
與鄒幸彤有十幾次的碰面之緣。印象中,她都是低調沉默,坐在一旁不說話的。原來,此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是一個有絕藝傍身的俠女!
杜甫有一首七言古詩,記述一位武功絕世的女劍客。
《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羣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絳脣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與余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洞昏王室。
梨園弟子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蕭瑟。
玳筵急管曲復終,樂極哀來月東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
詩的開頭八句: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羣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從前有位女劍客,公孫大娘,她的劍法震驚天下。
睇過她出劍的,都神色驚訝;天地間都隨著她的劍氣而起伏低鳴。
跟著杜甫用神話來描述他當年所見的:
好似后羿射日,一招接一招,連綿不斷;又好似天神騎龍,在天際飛翔。
出劍時,勢如雷霆萬鈞,令人無法呼吸;收劍時,萬籟俱寂,像江海風平浪靜,水光清澈。
絳脣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與餘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
但自從公孫死後,江湖寂寞了,再沒有見到這樣的高手。幸好,原來她晚年收了弟子,傳承她的絕藝。
今次在白帝城,重現公孫劍法。和她一席傾談,始知她劍法淵源。但這樣一來,又引起詩人杜甫的無限回憶了。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洞昏王室。
梨園弟子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
由這位弟子李十二娘的劍法,勾起了杜甫初見公孫神劍的往事。當年仍是開元盛世,玄宗成立教坊和梨園,單是人數就有八千人,而公孫就是第一高手。
一場安史之乳,大唐由盛而衰,由開元轉天寶,也像詩人自己,由壯年已變衰弱,也像九七後的香港,繁華不再。
五十年如反掌便過,見過繁華,如今憑弔衰敗,多麼令人神傷。人才四散,往事如煙。
用師徒兩人舞劍,襯托人世盛衰,就像今日香港人憑弔往事,不勝滄桑。
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蕭瑟。
玳筵急管曲復終,樂極哀來月東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
全詩結尾,杜甫感慨的說,當年盛世時的皇帝,玄宗已經死了六年,在金粟山上的陵墓旁的樹,已雙手才能拱抱了。我這個玄宗時代的小吏,今日流落在蕭條的白帝城裡,唔知做乜!
今夕又一曲急管絃歌,但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自己盛年年已過,世情又衰敗,四顧茫茫,行不知所往,止不知所居。雙腳生滿雞眼,本來就寸步難行,心情沉重,反覺得自己是否腳步太急呢!
香港無論在行政、立法、司法,都在急速衰敗之中。百多年多賴以生存和信任的法庭,都成為香港良心的奪命之所。
你和我都是杜甫,借鄒幸彤的一劍而神傷之中。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9萬的網紅Smart Travel,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名古屋名花之里 #なばなの里 #nagoyanabananosato #nagoyanabana Hello大家好, 我是呀Tsar 今次我就為大家介紹喺2019年12月25號聖誕節當晚 嚟到名古屋係全日本最大嘅夜間燈飾展, 「名花之里」以日本最大規模的燈海而聞名。 佢有咩咁巴之閉呢?...
水 調 歌 頭 古詩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天真又世故,決絕中顯真情:讀帕麗夏《一小片安靜的壞天氣》 ◎莊丞志
初次見到詩人帕麗夏,是在2018年的「太平洋詩歌節」,她打扮中性,表情淡然,迅速簽完名就進入會場。沒有跟她交談,也沒機會聽到她的座談,但她身上就是散發著一種魅力,使我直覺這個人如果寫詩一定很有趣,當下就上網查了她的名字,找到這本《一小片安靜的壞天氣》。
讀帕麗夏的詩,會有一種誤入童話世界的感受,小動物、擬人化的玩具等物件時常出現在詩中,如「節日只差燈光了/樹枝腋下結出糖果/士兵暫時還只是玩具」(〈附近的聖誕節──紀念貓和爺爺〉)、「從海邊退走的男孩/誠心與每一塊石頭告別/他說:再見,獅子,再見,兔子/再見,小豬兒。」(〈男孩之死〉)。但這絕對不是純粹天真可愛的幼兒頻道,而是一個細緻複雜的成人世界,殘酷與童趣並存,這是一名詩人的隱密心靈。《一小片安靜的壞天氣》是帕麗夏第一本詩集,收錄55首詩,寫作時間介於2011年至2017年間。能夠辨識主題的,大致圍繞著親情與愛情以及情緒的抒發。在這些常見的題材中,帕麗夏的語言靈巧,意象清新,特殊的視角經常帶給人驚喜,有別於部分小清新(?)詩人的矯揉造作也無法開創出新意,帕麗夏顯得既認真又誠懇。
帕麗夏寫親情既輕盈又哀傷,情緒拿捏恰到好處,如她在〈附近的聖誕節──紀念貓和爺爺〉一詩塑造出哀而不傷的氛圍,更透顯出一種堅毅的質地:
節日只差燈光了
樹枝腋下結出果實
士兵暫時還是玩具
揭開湯鍋蓋子
歌聲也從教堂屋頂飄出來
可惜你園丁的天賦無人繼承
白愛我吞食蔬果的一派天真
每一扇遵命的窗戶
每一扇樸素的窗戶
嘴與耳朵一樣彼此傳遞
今晚人人頭頂分到一放煙花
和一噸火藥的吻
今天下午白雲劇烈
我在鐘聲中遊蕩,直到對它置若罔聞
直到教堂和藍天
以一種誠實垂直出現
首句塑造出將來未來,情緒布景皆完備但主角尚未降臨的氛圍,成為這首詩的背景音樂。的二段從揭開鍋蓋轉換到歌聲從教堂屋頂飄出,意象轉換迅速但以「飄出」做為接點卻不至讓人感到突兀。接連幾句情景的描寫早已為這首題為紀念的詩安排好適切的氛圍,「可惜你園丁的天賦無人繼承」一句輕巧的連結上主題,情感表露節制,卻又能在後半部渲染開來。結尾,以劇烈形容白雲,製造出風雲湧動的畫面感,連用兩次「直到」將壓抑的情緒一次釋放,最後兩句教堂與藍天、誠實與垂直更新了整首詩的畫風,給人一種嚴肅而帶有希望的感受。
第一首寫親情的詩就讓人印象深刻,但我認為帕麗夏寫愛情更讓人驚豔,〈保羅的春天〉一詩具有韻律感,在輕盈的音聲間,詩人慘忍打斷愛情美好的想像,將那逼人的現實推至讀者面前:
斧頭開花,石頭開花
炎熱的古老的白花在開
鞦韆是從不搬運的
樹下好多芳香的骨頭
舌頭開花
你吻過的眉心開花
「燙」,一個立刻在風中降溫的詞語
春天的眼睛在貓尾巴上
招搖著,是你的寵物
牠擅用你的步子,使地板的縫隙也開花
一個呼吸清晰的
「愛」,立刻在吻中老去
我聽見你聽覺裡的蝴蝶,全部飛起
整首詩連用多次開花,韻律與意象配合,塑造美好的愛情想像。但「鞦韆是從不搬運的」、「芳香的骨頭」隱隱透顯著危機,緊接著兩句「『燙』,一個立刻在風中降溫的詞語」、「『愛』,立刻在吻中老去」不僅打破花開的韻律感,更把讀者從美好的愛情想像中拉開,巧妙又殘忍地揭開愛情的常態。最後一句似乎又將愛情中兩人連結在一起,一面營造精緻的畫面感,但順著整首詩的脈絡看下來,這樣的愛情更像是無法收拾的殘局,早已貌合神離。
問世間情為何物?詩人探究這個巨大的命題時,往往無意間將真情表露無遺,詩人寫的是寫實殘忍的愛情,有時深陷其中,有時卻又決絕的將自己剝離開來,這種時候就體現出帕麗夏詩的另一個特點:
我看見一路下山時
手臂上的雨水長成緊湊的鱗
今晨我趴在窗口
像倒念著你的詩句──
逆著一片一片刮去(〈翌日〉)
或是:
我要在這裡建一座圖書館
這需要比食物更多的書
比書更多的食物
因為我需要活很久
老實說,我對死亡已經不抱太大希望了
對你的愛也必須活著
──必須活著,這是鐵鎚對釘子的命令(〈牆中信〉)
從上面摘錄的兩段可以見到詩人對身體感的營造,將雨水化成鱗片再一片一片刮去,或將愛情比喻為鐵鎚對釘子的命令,不論是愛或是不愛,詩人都以暴烈的方式處理。但似乎能夠看到,詩人一邊傷害自己,臉上卻是一片淡然的表情。上引的兩首詩都偏向主動的自我傷害,此處的身體感塑造便顯現出詩人的決絕與堅毅。
除了抒情之外,帕麗夏的敘事詩也相當可觀,且看這首〈爸爸要種世界上最好的橄欖〉:
爸爸重複講的故事有三個:
一個是三好學生沒評上,他去搔掉了班主任田裡的絲瓜
一個是同學請他吃一段一毛錢的甘蔗,他沒有要
一個是跟一姑娘處了半年要散,怎麼讓女方父母相信自己沒睡了她
自從出了鳥木村,就不再過問一座山的籍貫
他出差過許多地方,只給我傳過一次訊息:「我在黃土高原上」
他開過摩的,開過藥房、KTV,全都倒閉後
學習舞蹈、書法、聲樂和太極,全都放棄後。一個下午
坐在客廳的電視聲裡,自己單手在鋼琴彈了一支草原小夜曲Si Do Re Si Si
Si La La Si Do La Re Si,一些遺憾就不藥而癒了,也不再戒菸
開了一陣子新車,人然不厭倦這個毫無信譽的小城
今年夏天,他租了幾十畝地在郊區,心裡的計畫已經不再和我媽說
但他告訴我,這裡要種世界上最好的橄欖、最好的葡萄和最好的蓮霧
我問爸爸什麼是最重要的──
爸爸說,當然是橄欖
我曾以為所有人都會回答自由
前段的結構鬆散,漫無目的地說著些無關緊要的事,刻劃出父親的形象:樂天、一事無成。整首詩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句,賦予這首詩意義,父親以為最重要的是橄欖,敘事者以為是自由,但父親早已擁有自由,前述種種皆是父親自由的生活,整首詩的結構得到收束。
在這部詩集末尾,出現幾首題材、語言都有別於前的作品,詩人似乎開始拓展寫作的疆域。例如〈排隊〉,語言變得稀釋,意象不再接連而生,談論的主題也從親情、愛情轉換成對時間流逝的焦慮。或是〈星期五十七時有雨時作〉:
有些風景讓我唸出從沒背過的古詩
千里,暮雲,更上一層樓,有燕兒回來
雨巷子裡,有人在滴水的屋簷間,連著線跳回家
他頭上也是,千里暮雲平
有時,紅燈,停車,有撐傘的美人經過
此刻,給誰自由,我都不會心疼
好似,前方路口,看羅馬衰亡星下,麻雀跳格子
你去不去都好,千里暮,雲平平
詩人化用古典詩詞資源,重新組裝拼貼,敷衍一則在現代都市相遇離合的故事,頗有新意。王維的「千里暮雲平」不斷被拆解拼裝,結合「更上一層樓」、歸燕等古典意象,讓古典詩詞在現代語境中作畫,最後一句「你去不去都好,千里暮,雲平平」完全消解王維原詩的廣袤與氣勢,反而顯得俏皮可愛。
綜觀這本《一小片安靜的壞天氣》,已經十足展現詩人的才華,語言與意象皆讓人驚豔,但仍有些許不足之處。例如上引的敘事詩〈爸爸要種世界上最好的橄欖〉,雖然末句收束了整首詩的結構,對自由的辯證不足,可能招致內涵過於單薄的批評。或者是〈排隊〉這首詩略顯單調,沒有展現詩人的語言魅力。但這些並無損帕麗夏是一名優秀詩人的事實,不管是關於親情與愛情的描寫,或是後來新的語言風格的嘗試,我認為都非常成功,期待她繼續創作,也必須繼續創作,「這是鐵鎚對釘子的命令」。
參考書目與註解:
唐捐,〈銀河的一小片肌膚〉,收於帕麗夏,《一小片安靜的壞天氣》(臺北市:聯合文學,2017.12),頁14-25。
帕麗夏,〈附近的聖誕節──紀念貓和爺爺〉,頁28-29。
帕麗夏,〈翌日〉,頁30-31。
帕麗夏,〈保羅的春天〉,頁32-33。
帕麗夏,〈牆中信〉,頁44-47。
帕麗夏,〈爸爸要種世界上最好的橄欖〉頁54-55。
帕麗夏,〈男孩之死〉,頁136-137。
帕麗夏,〈星期五十七時有雨時作〉,頁144-145。
帕麗夏,〈排隊〉,頁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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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Sorrow沙若
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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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2/20210226.html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帕麗夏 #一小片安靜的壞天氣
水 調 歌 頭 古詩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我想起按下遙控器後八德路三段十二巷的鐵捲門緩緩升起的樣子,緊接著推開玻璃門,迎面而來的味道是被我們用過的風。我,又瑜,子華姊,有陣子抵達出版社是依這個順序,所以我先餵貓,旁觀貓於貓碗之寵幸,站在門邊遠遠地和貓飼料與有榮焉。然後開始裝箱訂單,整書,小乙老師設計的《最後一封情書》在倉庫裡是一袋一袋待在紙箱裡抱著的。偶爾,要從黑色針織書套和粉紅色針織書套裡隨機出貨,而好像嫌這些還不夠暖似地這本書竟還有附圍巾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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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說,我居然訪到林小乙的時候,在我面前分成知道我為什麼說居然的,以及不知道的。那些知道的也會同時知道,林小乙不受訪的,貓站在冬天的傍晚裡就是不走過來的那種不受訪,你還在心想站在那裡不會很冷嗎的時候其實你自己常常忘記你是為了看見祂才走出門,然後才發現了氣溫。而不知道林小乙的人啊,你這輩子可能就是因為不知道她所以才這麼寂寞的吶,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要跟不認識林小乙的人結婚,我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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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出版社後偶爾遇見那時認識的人,他們總遠遠的。秋天時安走來,說:你生氣啊?我說我沒有啊,我那麼愛,我只氣我自己,沒有能力消滅那些只會傷害別人,卻又美不勝收的人。然而,原來到頭來選擇逃避的我,在別人眼中就和他們一樣嗎?風、圍巾、鐵捲門,貓在八德路三段生老病死。因為感到冷而把自己包得緊緊的,現在的我知道那不是人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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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小乙老師的工作室,她開的第一個話題:你是那種會整理自己過去的人嗎?我說,我非常是;她笑,應該是因為覺得我真年輕的緣故吧。「可是,我做完一件事,下一件事就來了啊。」她說。我點頭,但我有時候覺得,下一件事是在前一件事來之前來的,最近尤其越來越頻繁。我想起第一天走進八德路三段,自顧自把出版社裡書架上的書全部卸下來、按照書系書號排好,一邊自以為是地做筆記:哪個設計師做出什麼風格的書,喜歡什麼顏色,整理到中途還自己和自己玩未看版權頁先猜設計師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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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不斷出現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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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以為,所有事情都可以從現在開始。但我錯了。所有事情都是從昨天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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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維諾,《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第一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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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識到自己嘗試以寫作來描寫現實真相,卻被現實的沉重、晦暗所沾染、凝滯時,卡爾維諾以數個例子說明小說如何以「深思熟慮的輕」來抵抗世界之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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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維德《變形記》裡,珀修斯腳踏飛天鞋,手持雅典娜贈與的盾牌前往討伐蛇髮女妖,藉由盾牌折射的影像確認梅杜莎的位置,避免因直視而被石化,成功砍下梅杜莎的頭顱。所謂創作,可以是「不直接觀視現實」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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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塔萊的詩作〈小誓言〉:「夜間,在我腦海中/那閃閃發光的/如蝸牛涎線發出的貝母般光澤/如拋光玻璃留下的碎屑,/不是教堂抑或工廠的燈光」。當文學藉由細緻的象徵,轉化感官所見的現實,人便不再受限於知覺所構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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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輕,在另一首詩裡:「塵埃微粒在暗室裡一束陽光柱中漂移旋轉/薄細的貝殼/全都相似卻又各自不同」。當事物被以最微觀的尺度來審視,原先堅實而不可拆解的世界就能分解、消融為新的認識——這是盧克萊修的《物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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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三個段落,便是林小乙著手設計 2019 金點設計獎年鑑時,主要的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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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台灣設計研究院執行的金點設計獎,去年以聯合國 17 項全球永續發展目標(SDGs)為關注主軸,最後收錄逾六百件設計作品,邀請林小乙設計製作年度專刊。由於內容龐大,亦有規格上的需求,林小乙認為與其從物質層面來詮釋,不如從精神概念來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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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所有的創作都是現實的折射。透過一個作品鏡射出來的世界,可以讓你面對不可直視的現實。透過折射、變形、轉換、甚至於思維的跳躍,能夠離開沉重的處境。我想或許所有關於現實的沉重,無論生理或心理上,都可以透過創作轉化成美麗的事物。」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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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修斯砍下梅杜莎的頭顱後以此作為武器、歷經數道險阻,最終將頭顱埋葬在阿爾貢的市集。他從水中撈起枝葉,鋪在土地上,把梅杜莎的頭顱朝下掩埋,而那些枝葉一碰觸蛇髮女妖的目光,全都變成了珊瑚與水仙——枝葉、珊瑚、水仙、貝母般光澤的形象,貫串 2019 金點獎年鑑的封面與內頁,成為林小乙以創作轉化現實之重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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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對「輕」的追求,不只體現於這本年鑑上,也展示於林小乙大部份的設計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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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曾親手接觸過林小乙的作品,必然會對它們的精緻細密印象深刻。無論是近年由木馬文化發行的川端康成系列作品,其中《雪國》、《古都》、《千羽鶴》以不同顏色的布料書封、佐以刺繡勾勒書名與隨筆畫線條;抑或在中文版勒卡雷系列,以三種不同色度的黑、白紙材來呈現間諜世界,運用同色系不同質地的油墨、燙工堆疊出「影子」、在白色紙材上構成蜉蝣的薄翅。林小乙的作品,常常需要以一種近乎檢查的觀看才能見得全部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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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的盧克萊修,最讓我感動的是,一位遠古詩人藉由他的詩,告訴你這個世界是由最微小的實體支撐⋯⋯他凸顯那些空虛的、微弱的、幽微的東西,讓你感知即便看不見,ㄧ樣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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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的設計工作室「atom no color」,其名便出自《物性論》:「Tis thine to know the atoms need not colour」。回歸到最小的、不可見的、甚至沒有重量的,原子組成的世界,是林小乙所有設計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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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設計師,林小乙認為畫面記憶的擁有與表達非常重要。她引用導演安東尼奧尼《一個導演的故事》:「當一行詩變成一個感觸時,就不難把它放進電影裡。」這本導演的創作隨筆在剛成為設計師的幾年常伴林小乙左右,是她內心想法具象化時常常回溯的文本。她同意:當一行詩變成一個感觸時,就不難放進設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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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部的作品,都是仰賴我閱讀過的文字構成的。」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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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克萊修詩中的塵埃微粒,對林小乙而言不只是文字,也是童年記憶。她幼時居住的台南老家曾是一棟日本時代的老房子,室內日光被繁複構造層層篩過,時常昏暗。林小乙喜愛藝術與科學的哥哥曾在那樣的幽暗中,指著光柱中的塵埃,告訴小時候的她:「那就是原子。」即便長大之後明白那僅僅就是塵埃,那個夏日清晨的畫面卻成為了林小乙的永恆記憶,直到哥哥辭世後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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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自己在小學時,一下課就會爬到樹上去。倒不是怕人,而是不想花費太多力氣和人說話。哥哥帶著這樣的她,到圖書館、到書店,指著一整道書櫃,說:「妳把這些書看完,看完妳就會變得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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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之後,她發現自己一直用這個方式做每件事。她說,無論爬樹或閱讀,都如同珀修斯的飛鞋,是逃逸現實的形式。聽哥哥的話,林小乙坐在書店裡,輾壓式地大量吸收,「那時候沒有網路,你會覺得今天存在的東西、第二天就死掉了,沒有了。我不管拿到什麼,就是拚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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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香港蘇富比〈La déesse du sommeil〉藏家專冊時,林小乙以純蠟為材質,雕刻日本畫家藤田嗣治為當時的創作繆思小雪而作的畫像。藉由蠟,林小乙呈現出人體肌膚的有機質感,來表達畫家筆下女子肌膚的觸感。但蠟媒材駕馭不易,包含灌蠟模具的雕刻、降溫凝固的速度、灌蠟方式、蠟的配方等等,都會造成質地甚至顏色的差異。光是測試,團隊就製作了六十幾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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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是一張 163 公分的畫,小雪的皮膚在畫上非常晶瑩剔透。思考如何製作時,我想到白居易〈長恨歌〉裡的詩句『溫泉水滑洗凝脂』,就請助理幫我調查包括沙子和塑膠的質地⋯⋯但後來,塑膠材質的觸感太現代了。」不只思考質地,也要考慮書冊放入蠟盒後是否會變形、保存時的軟硬程度如何影響它留下碰觸的痕跡。因為配合拍賣,蘇富比專冊通常從設計到製作至多 25 天或一個半月時間,那一年除夕夜,林小乙和工廠老闆談到晚上七點多,吃完年夜飯還要繼續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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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在做一件作品時會思考的事。從文本本身切入,能不能更深層地去理解它想表達的事情?我想知道創作者有沒有想說的話,即便是一張畫都有過程的累積。我不希望是自溺的,所以需要參考很多的作品、包括創作過程的影片和訪問資料,消化之後找到一個觀點,才有辦法下手做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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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最細,再以最細的手法傳達。林小乙作品所呈現的精緻,是以紀錄片式的反芻雕琢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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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成她大量閱讀習慣的年代適逢第二代《影響》刊行,引介大量西方藝術電影,也以豐富的專題撐起雜誌骨幹。林小乙讀《影響》,從封面開始讀到讀者回函,連廣告頁也不放過。從閱讀,林小乙愛上電影,一天要看兩到三部。書店的人都記得她,一看到她來就自動提醒:「這個月《影響》下午才會到⋯⋯這一期明天才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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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出頭的她,有ㄧ天中午去出版社買電影書,引起了出版社總編注意。對話間,林小乙忍不住詢問對方有沒有招工讀生。「我很喜歡電影,又喜歡音樂,覺得書是最能夠乘載所有我喜歡的事物的形式,但是我那時候還不知道編輯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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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就這樣進了出版社。總編請她做資料性整理的工作,在電影劇本、文本資料間往復。這份多數人覺得枯燥的差事,林小乙卻戴著耳機,一邊做一邊心想:我得到一份非常棒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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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她真的成為了《影響》雜誌的專題編輯。每個月,她負責撰寫封面專題和組織兩個專題提案,每個專題她都如當年在書店一樣,廣泛閱讀文本:該導演拍的廣告、短片、電影,出版的著作、演講⋯⋯她常常工作到早上八點半,回家睡幾個小時,中午又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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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影響》的工作環境自由,只要任務完成,沒有多餘規範,讓林小乙可以採用這樣彈性的工作模式。1998 年,《影響》停刊,往後幾年林小乙繼續至其他出版社做編輯,她意識到自己並不適合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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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制有它的優點,但在那段時間,我對它是排斥的。」那時,林小乙即將三十歲,轉換職業對他人或對她自己,都是很難相信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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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出版社兩年,我接了幾本書籍的視覺統籌工作,可能因為那時候和聶永真合作的關係,讓我有一個誤會,覺得做設計好像還不錯⋯⋯因為他做什麼事情看起來都游刃有餘,事實上大部份的人都做不到他能做的事。」為了想要「安安靜靜地自己做設計」,林小乙請聶永真鍛鍊自己的設計技術,懷抱著「誤解」,開始自己的設計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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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決定從編輯轉設計,是因為自己喜歡太多東西。「美麗的事物、憤怒的事物,各式各樣的感知,只能一直把它們裝進自己身體,但我想要有個能釋放心裡沉默負荷的地方。」到頭來她仍選擇了書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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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的首件完整設計製作作品是 2009 年的《RIVER KUO》,確實讓人感受到一種釋放的渴望:3 種白色、19 種紙材,外加布料等其他媒材,極其繁複。非科班出身的她,為了掌握加工技術,常騎著腳踏車拜訪中和的工廠、與老闆聊天,問有沒有可以參考的加工樣;研讀設計裝禎相關書籍,她會遮蓋住工法的說明,看著書中提到的作品自行寫下可能採用的印刷加工,再一一對照,直到自己全對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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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想做一本美麗的書,但逐漸意識到所有影響我的美,都能夠在一個人心裡成為很深刻的事,不能只因為有一個糢糊的興趣。專業的世界是很嚴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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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是,正是在那段日子裡,她在誠品翻到了日本編輯菅付雅信《編集天国》,深深震動。菅付雅信身為編輯,也跨領域經手唱片、廣告、時尚工作,曾為音樂家坂本龍一製作網站、公演企劃,並且經營出版社,為他自己熱愛的藝術家、攝影師等創作者出版書籍,無論那些人身在世界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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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製作的這些書,都是許久之前曾經啟蒙我、讓我想做設計的原因。他就像一位策展人或製作人,看到了那些創作者將來的代表作。即使後來有些出版社倒了、雜誌停刊了,他所做的一切卻影響著他不認識的、身在另一個國家的我。我想起我過去非常排斥的、不願意再去碰觸的編輯的部份。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必須要把製作人這個概念,放到我的作品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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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迴避編輯的體制勞務而走入設計,卻又在實踐設計的過程中意識到編輯意志的力量。林小乙試圖在作品中融會這兩種脈絡,形塑出她的工作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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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La déesse du sommeil〉,林小乙也設計了香港蘇富比數件限量藏品專冊。「我從 2014 年和香港蘇富比前二十世紀現代部門主管 Vinci 合作,在紙本逐漸消亡的年代,我很幸運,客戶非常信任和支持我,這些專冊都是從她和我說了一張畫作的故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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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Lalan〉時,林小乙從謝景蘭同時身為舞蹈家的這一點切入,希望將現代舞者的肢體關節感融入設計,另一方面也藉由刺繡技法、蠶絲布的運用來涵納東方元素。製作時,為了呈現關節的轉折,林小乙要求整本書裡不同尺寸的頁面燙金,彼此都要對位重疊。裝訂複雜的內頁卻不上膠,只能用結點固定。封面的山水圖,則要求刺繡師必須以單針刺繡的技法,在沒有可以回勾節點的前提下讓針針相連,同時不可留下任何可見的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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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限於機器,林小乙必須要將每一個節點在圖面上的 XY 軸座標都算出來。最後,每個節點裸露的線段,還需刺繡老闆手工一針針把它們穿進布面後藏起。成品上,金色蠶絲布上透著紫色繡線,書中也以極細的燙銀線條、縫紉銀線交織表現抽象繪畫、現代音樂與即興舞蹈。「我希望它是一本在暗中仍透著微光的書,藏家透過近距離地觀看與觸摸,如同捧在手上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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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生前的最後一場個展,在他晚年摯友、法國勒維家族被庭園植物纏繞的玻璃屋中舉辦,畫作〈睡美人〉(Nu endormi)便收藏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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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戶讓我和〈睡美人〉獨處,告訴我它在屋裡安靜地躺了 60 年,藏家把這幅畫拿出來,已經不是因為畫的價錢。她轉述,能不能為藏家和她的朋友(常玉)做一本書?因為這對她來說是很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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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頁中,林小乙選用纖維較長的手感紙,將網印銀色墨壓在綠色墨上印刷,讓銀色顏料薄薄地凝在紙面的纖維上;透著光線,可以看見葉子上鋪著一層銀光,如同晨霧停在葉子的表面。書中穿插了數台以 75gm 竹尾アリンダ(類似 PVC 片)加工的插頁,翻頁時,光線互透呈現了繁枝茂葉投在牆上的植物光影。此外,林小乙在庭院中摘取被蟲蛀蝕的真實植物,以金工實體方式鑄造出 100 株皆不相同的枝葉,為的是將藏家友人與常玉的回憶凝結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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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納書冊的外罩,原先製作成化石的形象,但林小乙無法說服自己這樣了事。「我想要做的是『時間的凝結』,首先想做玻璃屋,卻因爲過年期間窯廠公休,沒有人願意承接。即便後來用水泥和樹脂灌出了一個類似化石的東西,仍覺得不對。不管怎麼試、做出什麼,我都不滿意,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我做不出來。那時只剩兩個星期就要交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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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中,那是像一個泡泡一樣的東西,這個泡泡是很多時間淤積出來的,裡面有風、有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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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三,她和工作人員打電話給所有認識的工廠老闆,拜託他們製作符合需求的玻璃。然而,這麼大的吹製玻璃、加上林小乙要求以清透的高白玻璃從中製造出淤積與細小的氣泡,來呈現回憶的「雜質」,想當然又吃了不少閉門羹。好不容易找到新竹窯廠,ㄧ位老師傅願意接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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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溝通的時候,如果對方說做不到,我會想知道是不容易?還是不可能?如果只是不容易,那麼我們就來討論怎麼處理或調整這個不容易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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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林小乙而言,她面對的早已不只是強度很高的設計工作,而是強度很高的製作統籌與溝通協調。如今,能安安靜靜做設計,反而是她感到最開心的時刻,因為在近期的工作裡,設計需要用最精簡時間完成,大部份精神投注在如何讓整個團隊的人在統一的想法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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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一寫完設計工單,我就可以整份背下來,不是因為我多厲害,而是因為在思考的過程中,我很清楚地知道每一個細節的連動,包含所有預算、流程,以及過程中可能會有的誤差。工單寫好,就已經可以想像作品完成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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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吸收消化,加上繁複嚴格的工序,自然需要大量的時間。林小乙說,反正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睡覺。有時為了等早上的光線看紙樣,她索性工作到太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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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愛睡覺?她說,她只有在兩種情況會感覺像死。其中一種就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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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善於自處,世界給我太多太多精緻豐富的東西了,我一個人也可以很開心地做任何事,不會覺得無聊。可是睡著的時候,你跟世界的所有連結是停止的。只有當睡意覆蓋了我,才瞬間會覺得有一點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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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讓她感覺死亡的,是時間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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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莉蓮羅賓遜提到,『回憶就是失落感』。我沒有想過失落不失落這件事,但對我來說,過去的記憶會殘留在生命裡,好像你身上沾著一個氣味,盤旋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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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住院昏迷的那天,林小乙正在做遠流版《流浪者之歌》的裝幀,她在醫院裡十分冷靜地與編輯通電話,對完所有的印樣。「對完的瞬間,我意識到一件事情:我哥其實是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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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始終盤桓在林小乙心中的疑問。「時間走掉了,就連我想著『時間走掉了』這件事的時候,時間也在走掉。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把它設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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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赫士身患遺傳性失明,晚年於《沙之書》寫給年輕的自己:「等你到了我的年紀,你也會幾乎完全失明,你只能看見黃色和明暗。你不必擔心,逐漸失明並不是可怕的事情,那像是緩慢漸暗的夏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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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赫士的文字影響了我的設計,我想像他眼前的緩慢漸暗,像是在ㄧ片霧靄般灰濛地發著光的霧裡,充滿雜訊,更重要的是,我幾乎看得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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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侯孝賢談《童年往事》,提到爬上樹偷吃芒果的記憶,風灌在耳裡的聲響清晰可見。年輕時林小乙看侯孝賢的作品,並不明白其中的感覺,多年之後回望,才意識到電影凝結情感記憶與時間的深刻。「我透過了很多文學可以『看到』時間,例如瑪莉蓮羅賓遜在《管家》中寫融雪,你看得到冰雪在消融,看得到人的憂傷隨著融雪而漫長,還有餘燼火光快要熄滅的部份⋯⋯我用繁複的裝幀形式表現,是希望能夠藉由紙本的翻閱,呈現ㄧ段時間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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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複述著她深愛的導演們:安東尼奧尼、侯孝賢、布列松。這些導演的作品,將演員放在一個自然的環境中,不去「演繹」,而是很遠很遠地注視。林小乙也以相同的方式看待自己的作品,「所有我喜歡的事物,事實上最後是全部連結在一起的。有一天你會去回想你看見某個畫面的時光。為什麼會用盧克萊修的詩作為我的名字,就是因為我所有的作品,其實都是關於小時候那一道黑暗中白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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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點獎專刊中的珊瑚與水仙。內頁中,林小乙以局部亮油印刷這些形象,油光透明隱形,必須在光線下以特定角度檢視,才能看見。枝葉之中,藏著林小乙對各種文本的理解,既可見又不可見的狀態,也恰如同空氣中似乎無形的塵埃,並非不存在,而是僅在日光打進時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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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客戶看不到,也許讀者看不到,對我來說這只是自己的功課:我想做到我看到的細節。即便大部份時候它不被視為重要的事情。」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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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承受之輕,專訪林小乙:即便看不見,一樣是存在的
https://bit.ly/3mnkU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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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稿_ 蕭詒徽
封面照片攝影_slow light
內文圖片提供_ 林小乙、台灣設計研究院 TDRI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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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調 歌 頭 古詩 在 Smart Travel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名古屋名花之里 #なばなの里 #nagoyanabananosato #nagoyanabana
Hello大家好, 我是呀Tsar
今次我就為大家介紹喺2019年12月25號聖誕節當晚
嚟到名古屋係全日本最大嘅夜間燈飾展,
「名花之里」以日本最大規模的燈海而聞名。
佢有咩咁巴之閉呢? 連續3年獲得全國燈飾排名第一位嘅 名花之里 (なばなの里)
呢個表演, 係由今年嘅 2019/10/19(六) – 2020/5/6(三)結束
每年舉辦一次, 今年已經係第21屆, 大人與及小童,入場費同價 2,300yen
所以如果你睇到影片, 亦都想嚟浪漫一下嘅, 日期係去到下年嘅五月六號
如果你由而家開始, Plan定下年情人節嘅節目
呢個當然係一個好好嘅選擇囉, 因為真係好適合情侶嚟呢度打卡
長夜多浪漫, 愛侶到這裏真棧, 喜歡打卡兼玩, 認真嘆,長夜多浪漫
即使你唔會嚟, 根據我阿Tsar一向影片嘅目的
就係想分享畀大家, 睇咗當去咗,
今夜你會不會來, 你的讚是很重要, 假使不會到, 誰會在乎
Watching is still enjoy! 片尾會講交通點樣呢, Are u ready?
呢度有6個唔同嘅光之世界主題區域, 4個花與燈光嘅表演
呢個名為”光之隧道”,打卡必到, 全長200公尺,
整個都是黃色燈泡組成!連呢位咁可愛嘅聖誕老人都喺度打卡
肯定好睇過幻彩fing啷啷 , 咁靚嘅相, 梗係想同人哋分享啦
(內含不文笑話...)
心 為你不能眠, 為你不會變 輾轉反側半天
夢 若有天能圓 終可再見, 徹底的愛送贈是你
徹底的愛有明天, 你是你是我的一切(求可變真)
你是你是我的安慰 (情深去等)
求一世牽你手 求一世跟我走
陪伴我過暖夏深秋
綠色嘅部分, 係表達夏天 (山間美景)
色彩斑斕嘅夏天, 會影住瀑布令人煥然一新
山間嘅溪流喺清新嘅日本風景中出現。
藍色嘅燈光, 係寓意月亮(月光森林)
安靜的滿月夏夜,昆蟲在月光下的森林中靜靜地歌唱。
神秘的“銀河系”風景和天空的星星在您面前散佈。
橙色寓意秋天嘅銀杏和楓樹,五顏六色的秋葉喺度飄動,
紫色就係寓意冬天嘅雪山, 冷艷中帶點神秘
粉紅色寓意 盛開的櫻花和紫藤花在森林村中閃耀
呢度係“光之大河”, 長達120米
是日本最大規模的水上LED燈光裝置,
用咗640億種色彩,現場配以優美的背景音樂。
水由橋上嘅教堂互相輝映, 表達溪流之美。
進入“油菜花花園” 嘅隧道, 綠油油嘅隧道入面
感覺到溫暖嘅色彩,
象徵著春天即將來臨的油菜花, 照明將治愈遊客的心靈。
園內亦有楓葉,點燈之後跟水面形成反射,美感再提升
額外付費去坐高達45公尺, 外觀好似UFO
緩緩昇起的眺望台,
遠眺整個名花之里的景觀, 居高臨下
費用:成人¥500,小童¥300,
但係要有心理準備會有唔少人排隊。
花園裡還有個天然嘅溫泉的足湯
畀你浸腳, 最好自備毛巾啦
行咗成日, 喺度浸一浸, 倦氣全消
雖然場內有好多高級餐廳
但係我仍然係建議睇完成整個旅程之後
一嘗呢度嘅街頭美食, 呢個就係我嘅聖誕大餐呀
當然滿足唔到我啦, 所以出到市區我又再食串燒
門面好似好豪華, 但係裏面好貼地
睇下我叫咗啲乜嘢啦, 雞皮係我嘅至愛
但係而家已經係夜晚十點幾喇, 減肥都係食嘢要適可而止
乘坐直達巴士由名古屋站出發,車程約30分鐘,
如果由於中部國際機場出發則需70~80分鐘,
究竟呢條影片會唔會係我2019年最後一個段落呢
當然唔會啦, 問題係我去完嗰個地方有冇時間再剪片啫
記得睇完影片留個表情符號以示支持,
sayounara o, sonyunara o,
以為何心中總有情義在
你在我心頭像永遠沒變改
是我的我的寶貝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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みなさんこんにちは、私はツァーです
今回は2019年12月25日のクリスマスイブニングをご紹介します
日本最大の夜間照明ショーである名古屋では、
「はななり」は日本最大の光の海で有名です。
バス停はありますか?全国の照明業界で3年連続で1位を獲得しています。
このショーは今年の2019年10月19日(土)– 5/6/2020(水)に終了します
年に一度開催され、今年は21回目のセッション、大人と子供、入場料は同じ2,300円です
動画が表示されない場合は、ロマンチックになりたいと思います。日付は来年の5月6日です。
自宅から始める場合は、来年のバレンタインデーのショーを計画してください
もちろん、これは良い選択です。カップルに本当に適しているからです。
長い夜はもっとロマンチックで、恋人たちはここに来て、チェックインして遊ぶのを好む、真剣にため息をつく、長い夜はもっとロマンチック
知らなくても、私の皇帝の目的に従って
みんなと共有したい、咗咗当去咗
あなたは今夜来ますか、あなたの賞賛は非常に重要です。
視聴はまだ楽しみです!講演の最後に、トラフィックについてお話します、準備はいいです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