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5號,還在開小貨車送貨的我大手筆買了至今最貴的寵物---印度星龜。
且因為牠的外型,給牠取了一個相襯的名字--菠蘿包。牠是一個幾乎完美的寵物,牠不會亂叫、不破壞家具、不會隨地大小便、不咬人、不掉毛、沒有攻擊性,甚至偶爾忘了餵牠也不會有危險。
牠也不會象龜這樣類型會長大非常巨大(一個單人沙發大)的體型;又或是個性凶狠的澤龜(例如巴西龜,或是可以一口咬掉手指頭的楓葉龜、鱷龜、珍珠鱉)那樣具危險性;壽命也不會動輒一兩百歲(人工飼養大約可以到二十幾)
對我來說是非常理想的寵物,而且牠非常漂亮又看起來充滿智慧(好吧,這是童書的刻板印象);但是這陪伴我七年多的小傢伙,在2021年7月28日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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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網查陸龜評價,會發現這是非常難飼養的一種陸龜,很多網站以1~5顆星來標示飼養難度,但唯獨給這種品種的烏龜(尤其是幼龜)給到6顆甚至7顆的星的難度。
原因不難理解。這種生長在熱帶沙礫環境的陸龜,需要高溫低濕度的環境來飼養,只要一個條件沒辦到,很輕易就會罹患肺炎而猝死(也是猝死率非常高的品種);所以飼養條件的嚴苛,讓牠在相對容易飼養的烏龜族群中,顯得相當棘手。
但我當初買的時候,只是覺得牠很漂亮,也買了相關設施,但回家以後才發現買到大魔王.............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照料下,也就這麼養了七年。(牠要是人,就該上小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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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牠,都會大口大口的吃飼料,然後在窩裏面走來走去繞圈;也會在肚子餓的時候,看見我的身影而激動的踱來踱去;但那是健康時候的牠。
直到前一陣子,我開始留意到牠有點不對勁。
牠的食量減少了,本來可以吃七八顆飼料的牠,慢慢的開始留下飼料,而且越留越多。
我試著給牠各種蔬菜、水果與野草,都不見效;我照樣讓牠泡溫水後提高體溫並排出尿酸,但牠也並不在回窩後放開來吃。
直到我某一次大清牠的窩之後,才知道事情嚴重-----牠也幾乎不大便了(這表示牠不吃東西,胃裡面沒有東西排),隨之而來的就是活動力下降、體重減輕。
而這種代謝率很低的動物,不容易長胖,養了三年才增加50公克,養起來很沒有成就感(就算叫阿嬤來養也一樣);而當牠不進食時,也不會馬上就餓死(只喝水不吃飯,狗可以撐五六天,老鼠只有兩天的命),我們也相對會有比較多的時間來找出原因。
但這段時間要是找不到原因,我就煎熬了..............於是,我煎熬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裡面,我試過很多方式,泡溫水、換蔬菜水果(火龍果、蘋果、番茄、西瓜、空心菜、A菜、小白菜、多肉植物、小雛菊葉......),給牠修剪嘴喙,牠就是不吃。
看著只喝水的牠,到後期我甚至用善存在盤底磨出一點粉,然後用一點砂糖加水,做成維生素糖類的水給牠吊命,但牠就是大口大口的喝完,然後繼續不吃飯。
於是,一個本來跑來跑去的小傢伙,瘦到皮包骨,每天趴著不動,看著牠這樣我也無計可施。
(看爬蟲類有名的醫院在台中,聽說看一次就是上千,如果開刀可能就是幾萬;先不說我有沒有錢、肯不肯付;從五月開始全台三級警戒,一封就是兩個月,時常在臉書上呼籲大家不要到處移動的我,真的要帶著牠殺到台中去嗎..........)
我能做的,就是變著花樣給牠吃,然後做著吊命的淡糖水,看能不能引起牠的食慾並讓牠多活一點時日,或許哪一天(可能是天氣不那麼熱了)牠就會食慾大振,然後復原。
(我甚至最後幾天都在想,如果牠死了,我該怎麼留下牠美麗的殼,好留下一個牠曾經降臨在我生命中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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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幾年的起床工作大多很規律。我每天起床後,會先把睡覺的烏龜提到保溫燈下面,讓升高的體溫增加牠的食慾與活動力,在用這個空檔一邊餵狗,一邊梳洗。
出門前,牠的體溫升高了,就會離開燈下,然後看到我就會肚子餓得走來走去,直到我給牠飼料後,才會懶洋洋的去曬太陽。
但在7月28號那天,情況有點不同。我將牠放到燈下後,給了黑狗飼料就逕自去梳洗,但回來後,我發現牠還在燈下沒移動半分,我驚叫一聲後衝了上去,但握在手中的不是已經冰涼的屍體(理論上牠整天都是冰涼的)而是燙手的龜身。
我連忙看牠的樣子,只見眼睛已經凹陷,顯然在昨晚就已經Pass了。
我握著牠的殼,坐在沙發上看了好久好久好久才把牠用幾層塑膠袋包好放入冷凍庫(不然這種天氣,晚上就臭到流湯了)........想著先去上班,再想想該處理牠的後事。
在上班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牠的事,我甚至記不起來牠到底是多久前來到我家,我又養了牠多久了............因為當你習慣身邊有一個人事物時,你並不會刻意去記得你跟牠相處了多久,就好像牠本來就該在那裡,永遠不會變一樣。
當天下午,我去黃昏市場買菜準備晚上的生意。在我等著老闆娘秤九層塔時,望著滿攤車上蔬菜的我,腦中下意識的想著 "該買個什麼菜回去給菠蘿包換口味吃?"
但當我眼睛巡迴兩週後,我才忽然警醒"對齁,菠蘿包在早上死了!!!"
想到牠再也不會好奇的聞聞我給的蔬菜,然後大口大口的啃咬時,我鼻也酸了、眼眶也濕了,我甚至沒聽到老闆娘報價錢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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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死後的這幾天,我在餵狗或只是單純走到窗邊時,都會習慣性的往飼養箱裡面看;而在第一眼沒看到牠的時候,我會盯睛再認真的搜尋牠是否又縮在哪個角落,以哪個奇怪姿勢睡著覺;但已經找不到了,那真的只是一個空箱,而不是牠縮在哪裡沒被我看到.............
昨天早上(8/4),我被十點的鬧鐘吵醒,接著又躺回去賴床。
我夢到飼養箱裡面有兩隻小澤龜正爭先恐後的吃著盆裡面的濕飼料,哪知道後面作為墊料的乾草忽然晃動了起來,菠蘿包的頭猛然伸出就低頭大啃盆裡的飼料。
我大驚後大喜"這小子肯吃東西了!!!!",怕牠吃不夠,我又添了一次飼料給牠,看著牠大嚼,心理面也放心了很多。
接下來,我就醒了。
看了一下日期,剛好是牠死了之後的第七天,作夢的時間也是我發現牠龜屍的那個時間..........我想,牠應該是要告訴我牠現在又可以大口吃飼料了吧? 也是來最後讓我再好好餵牠一次吧?
我從沒想過烏龜會有靈性,或是在頭七的時候回來看我(這件事本來就很不靠譜,何況那是一隻烏龜?),但我在這樣的時間點夢到牠,不啻是一個很重要的心理安慰。
到底是我自己在夢中幫自己開脫,好減輕自己沒好好照顧牠的愧疚? 還是牠真的在離開之前最後一次來看我,最後一次大吃一頓讓我寬心後才真的離開了?
我不知道,但一路紅著眼眶去上班的我,很高興能在這個時間點夢到牠大吃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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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花一個篇幅與這麼多字來記述一隻烏龜的死?
因為對我來說,牠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陪伴著我的一個重要的家庭成員;牠曾經來過我的生命中,帶給我很多樂趣與陪伴,現在走了我不希望只是把牠像是一條死魚、死老鼠一樣丟到垃圾筒裡面,就像牠沒來過一樣。
或許我會再買過一隻陸龜來陪伴我,但牠永遠是佔有很重要地位的那一隻(不全然只是因為台灣不能再合法買賣印度星龜了,但牠確實在前幾年被國際列為禁止交易的物種了,但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確實會想辦法將牠美麗的龜殼保留下來)
但記述下來的另一個原因則是,牠陪我這些日子,就算只是一隻烏龜,牠也值得被我用不同方式紀念下來。
一路好走啊,菠蘿包。
謝謝你來過我的生命,也謝謝你回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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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的離開帶走了我一部分在頭份的回憶
#牠的託夢也修復了我的難過
#讓我覺得牠現在很好並繼續往下走
#印度星龜已經禁止買賣了
#大家還是可以去動物園觀賞
每週一、三、五的晚上10點半,一起看、一起想、有瞌睡蟲一起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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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運特輯:奧林匹克運動會會歌:《奧林匹克聖樂》(Ολυμπιακός Ύμνος / Olympic Hymn)
🎵https://youtu.be/fVT-WNbSZig
《奧林匹克聖樂》(Ολυμπιακός Ύμνος / Olympic Hymn)是一首合唱的清唱劇;奧林匹克聖樂於1958年的第54次國際奧委會全體會議上定為奧林匹克會歌。奧林匹克會歌由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的第一任主席澤麥特里烏斯·維凱拉斯親自選擇的;由希臘歌劇作曲家斯皮羅·薩馬拉斯作曲、希臘作家兼詩人科斯蒂斯·帕拉馬斯作詞。
《奧林匹克聖樂》於1896年的雅典第一屆奧運會上首次被奏起;該歌曲由希臘歌劇作曲家斯皮羅·薩馬拉斯作曲、希臘作家兼詩人科斯蒂斯·帕拉馬斯作詞,但當時仍未被確定為奧林匹克會歌;及後至1956年的奧運會,奧運會的主辦國均委託當地的作曲家為奧林匹克聖樂作詞。
1954年,國際奧委會為奧林匹克會歌進行全球徵集;國際奧委會在是次徵集中收到來自40個不同國家合共392份參賽作品。波蘭作曲家米哈爾·什皮沙克(Michał Spisak)的作品除了被第50次國際奧委會全體會議上挑選出來外,也獲得身兼國際奧委會委員的摩納哥皮埃爾親王為奧林匹克會歌徵集而設的1000美元獎金;獲挑選的作品原被安排於1956年舉辦的墨爾本奧運會奏起,惟該作曲家徵求大量版權費而被棄用。
1958年,國際奧委會採納了身兼國際奧委會委員的丹麥亞斯里王子把希臘作曲家斯皮羅·薩馬拉斯作曲的《奧林匹克聖樂》作為奧林匹克會歌的建議;並於當年在日本東京舉行的第54次國際奧委會全體會議上批准了這個建議方案。奧林匹克聖樂分別在1960年2月及8月舉行的斯闊谷冬季奧運及羅馬奧運會正式以奧林匹克會歌奏起;而奧林匹克聖樂更是首次在冬季奧運會上奏起。現在,奧林匹克聖樂除希臘語外已使用過日語、西班牙語、韓語、俄語、英語、法語、義大利語、挪威語等語言演唱並翻譯成日語、西班牙語、韓語、俄語、漢語等多達12種不同語言。其樂譜也被存放位於瑞士洛桑的國際奧委會總部。
🎵 《奧林匹克聖樂》中文歌詞:
古代不朽之神,
美麗、偉大而正直的聖潔之父。
祈求降臨塵世以彰顯自己,
讓受人矚目的英雄在這大地蒼穹之中,
作為你榮耀的見證。
請照亮跑步、角力與投擲項目,
這些全力以赴的崇高競賽。
把用橄欖枝編成的花冠頒贈給優勝者,
塑造出鋼鐵般的軀幹。
溪谷、山嶽、海洋與你相映生輝,
猶如以色彩斑斕的岩石建成的神殿。
這巨大的神殿,
世界各地的人們都來膜拜,
啊!永遠不朽的古代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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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惑仔》及《黑社會》系列說起 | 盧斯達 on Patreon】
(2018年10月舊帖復刻)
在政治現場應該展現甚麼倫理,聽來太過學究,但新舊板塊彼此磨擦,似乎沒有因為本民前和青年新政被政權擊沉而變得沉寂。更外圍的「素人」繼續前仆後繼,有關的大趨勢並沒有因此逆轉。
世代衝突、各路人馬躁動不安,是90年代以來黑社會電影的傳統。任何政治和社會關係由和緩變得緊張,都有其內在邏輯,實在可以與外層的政治意識形態無關。不管你支持的是本土人優先還是自命世界公民,小團體的運作、權力的鬥爭,最後還是依循一套相似邏輯。
古惑仔要面對的黑社會建制
以劉偉強的《古惑仔系列》做例子,表面上是青春電影、遭衛道之士批評為「美化黑社會」,但其實「古惑仔宇宙」不只是關於黑社會,還關於90年代的香港,那個已脫離粗放發展期的末期香港,才是籠罩著幾部電影的大氣壓。
在這個氣壓之中怎麼上位,上位者如何防止被打倒,那就不只是黑社會,而是一個更廣義的題目。
與幾大探長、跛豪的戰後大時代不一樣,「古惑仔」的世界,秩序早就已經建立,而且固化已久。即使偶有因為地盤或恩怨而動刀劈友,也不是社團初期開山劈石的時代。
陳浩南那些人一開局,要面對一班叔父和黑社會建制。古惑仔第一集(人在江湖)的危機,來自叔父輩大佬B和靚坤的鬥爭,陳浩南是「靚仔南」,論資排輩,只能是叔父們在大檯討論大事時,坐在旁邊不能隨意出聲的大齡街童。他是給叔父輩拖進去的,不管是給靚坤陷害,還是要幫自己的長輩大佬B復仇。
靚坤的囂張跋扈,內裡就是上位的躁動,他認為自己能力出眾、功勞最大,要「蔣生」交出龍頭位置。整部電影,鄭伊健固然不是演技派,而是吳鎮宇將一股恨不得馬上就要上位大展身手的躁動由頭帶到尾。
這個關於上位躁動的主題,在第三集(隻手遮天)上升到高峰。
犯上和衰老的命題
一開始出場的是敵對社團東星社的紅棍打手烏鴉,他在關羽像面前執行家法,教訓一個不肯執行任務的小弟。關羽像在打鬥中被波及,掉到地上粉碎。烏鴉問:關老二,拜你有甚麼用?現在的人出來行,不是講義氣的,你那一套落伍了。
於是揭示了整部電影的主題,既有的潛規則雖然仍在,但挑戰者已經出現。烏鴉和笑面虎瞞著大佬,在江湖搞風搞雨,最後在醫院殺掉勸阻他們的大佬駱駝,就只是靚坤在洪興下剋上的事跡,在東星再來一次罷了。
(《隻手遮天》有一段很有趣味。講陳小春、謝天華等人離開自己地頭,到了一個公共屋邨的球場,遇到一班當地的古惑仔。兩班人自然又是一輪口角和韃朵。謝天華很大口氣,說自己是洪興的人,但對面那個自稱叫肥屍的初生之犢,根本不當「洪興」是一回事。之後他們又說自己大佬是陳浩南,然後肥屍又不當一回事,「陳浩南可以係度打交打到出銅鑼灣做渣fit人,我肥屍一樣得﹗」然後打爆玻玻瓶,一大班手下就應聲而至。之後陳小春等人只有敗走,心裡害怕到不得了。
這裡一方面表現出下位者要揚名立萬的噪動,一方面又透視出上位者面對挑戰者的焦慮。在市區有一點勢力的黑社會,在挑戰者面前瞬間就老了,他們的中年危機不在系列完結之前,而是早在第三集已經出現,陳浩南之後在《戰無不勝》做代課老師的那場戲,只是這一場戲的延伸罷。)
雖然在張耀揚的落力演出之下,烏鴉成為一個經典奸角,但那只是商業電影有忠所以有奸的臉譜化處理。黑社會就是一個權力的動態,當中也就只有形勢不同,而沒有道德高低。大而化之,陳浩南和烏鴉沒有誰比誰更高尚的。除了上位,還是上位。
關羽代表形而上的道德規則,也就是每個人都是為了上位的現實之上,加諸一道避免分贓不勻的規則,但說到底還是為了分贓。
到了杜琪峰更加精緻和現實的兩集《黑社會》,就說得更沒有包袱。一班叔父輩商討如何選擇新一屆辦事人,是大D還是樂少,有一個叔父說:
「阿樂就真心為阿公,佢話會踩落老尖—」
那個支持大D的,反唇相譏:
「個個都口口聲聲為阿公做野架啦,唔通話為自己呀?」
輩份最高的鄧伯(也許是暗喻了一國兩制名義上的設計者鄧小平)制止了他們的對話——雖然大家都知道,入黑社會是為了上位,但說破了就沒有方圓。
爭議不斷:因為分贓機制開始失靈
「黑社會」權力宇宙的穩定,在第一集勉強維持了大半。鄧伯為首的叔父輩屬意表面上沒那麼強勢的樂少,用他來平衡自恃對社團有功的大D,以求整個社團不會分裂,「相忍為國」。
然而雙雄講數完畢,蜜月一陣之後,大D提出要分享權力,馬上被隱忍了大半齣戲的樂少用石頭擊殺於水塘,輩父輩所設計的和諧機制,至此走向崩壞。即使沒有第二部《以和為貴》,此皆為定論。
一國兩制好、黑社會好,以往人人滿意的分贓機制,終於敲響了警號,平衡最終被打破。
水塘一戰的平行時空﹐也許是2014年的佔領運動。這件事有發生過好,還是沒發生過好?對不同利益立場的人,答案都不一樣。
佔領令歷史齒輪及政治時間加快前進,但其實搞亂了包括「民主派」在內的既有權力秩序,它對親北京派的影響反而是最少。佔領的倡議者最終傾覆了自身苦心營策的局面。
如果記憶力還在,都會記得「佔中」的醞釀階段,「官方機構」如何費煞思量,設下大量紅線和監控機制。包括各種參與者的「誓約書」,就是支取民眾的力量,卻不願意民眾「不受控制」的「大局思維」。
最後民眾還是不受控制,最重要是在那些萬人空巷的現場,各種人馬顯形了,他們平時被壓抑和小心翼翼控制著的矛盾,也就有了爆發的空間。這些對於香港未來、運動如何操作、End Game是甚麼的分歧,也就得到了釋放的空間。就算是金鐘內部,也分開學生不想退場、還有中老年要退場的分歧。更不說要旺角和金鐘的分別。
所以佔領究竟是好還是不好,真的要講究你在社會甚麼階梯去發問。社會運動可以令民眾充權﹐也會令一些人受到威脅。而這股遭受威脅的感覺,不會因為有著理論上共同的敵人而消失。畢竟大D已經被打死了,整個社團的大局也就只能走向「不斷加速」。以前叔父們設計的遊戲,已經越來越少人信服。
論資排輩是安全的,但到了某個階段就會加速進入血腥仇殺,這是動態和物理之必然。辯證地說,也就是要進入論資排輩的安全地帶,大伙還要渡過必經的血污海。
所以DQ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黑社會的收尾作《以和為貴》,也就是所有人和大局齊齊走向失控的寫照。樂少為了爭取連任,希望破壞規矩。代表最高權威的鄧伯拒絕,最後遭樂少推落樓梯慘死。
鄧伯肥厚的身軀倒在螺旋型樓梯下,死了,動態的平衡瓦解,之後便是社團內部一番腥風血雨。
後來Jimmy仔成功取得話事人身份,一直代表監察眼睛的公安頭子就馬上出手。Jimmy仔本來只想做生意,龍頭的位置拿到手,只為做生意方便,但公安卻要他永久控制「和聯勝」,等於DQ(disqualified)了Jimmy仔退出黑社會的路。這一DQ,連他未出生的後代也一齊DQ。
其實從龍頭棍爭奪戰伊始,公安就在監察,中國在和聯勝後面,是一雙全視之眼。社團的規範瓦解,自然有更多嶄露頭角的新人,但對大一統和講究控制的中央帝國,競爭不代表進步,競爭只代表災難和不穩定。
所以千頭萬緒,中國勢力最後出手「重建秩序」,要Jimmy仔永遠做龍頭,不要再選舉,也就是不想黑社會再爭得那麼激烈。連換屆都沒有,就沒那麼多機會爭。
連真心、絕對、從來沒有支持港獨的劉小麗也再次失去立法會參選資格。可見的事實,是因佔領而冒出頭來的新人,不分派別,至此幾乎都已經被清剿。
老生常談,就是不必講究誰真心或假意支持港獨,客觀而言,任何令香港的觀念、政治生態圈加速前進的人和事,即使只是個新一點的口號,都是整治的目標。如果說香港的社會事務是一部iPhone,則中國並不想它升級換代得那麼快。
王岐山知道拖延時間的道理
同樣的道理固然也放在中國本土。據聞王岐山在幾年前曾經向其他高層黨員推介法國史家托克維爾的作品《舊制度與大革命》(L'Ancien Régime et la Révolution)。
這本書的教訓,在中國人看來是這樣的:當年歐洲幾乎所有國家都是專制的君主國,而法國是其中比較開明的。法皇路易十六其實有推行改革,例如法國開始有不少自由農民,而旁邊的普魯士還主要是農奴,俄國更加在半個世紀之後才開始著手廢除農奴;社會氣氛也比較鬆動,法國民間有深具影響力的異見份子等等。
但就是在願意改革的時候,法國爆發了大革命,推翻了相對開明的法國皇室,然後革命一鬧,之後感染了全歐洲。這段歷史對王岐山來說,就是希望「告戒」中國共產黨,你專制下去,倒還能拖著時間;你一想要改革,順從「自由派」,你的政權就會加速滅亡,一如1789年之前的法國。
這已經是2013年的事情了,但之後的中國局勢真照著王岐山「經典選讀」的思路去走。中國政權全面走向改革的相反方向,也許就是依據這種不怕專制,只怕自己先開始了自由化,最後反而將自己傾覆。
現在的中國趨勢不只是將來不會改革,而且是過去改了的革也不能容,生怕以前改的革,掉了今天的政權。
時間是客觀的造物,但「政治時間」卻是人為的造物。只要沒有大人物或革命性的事情出世,人類社會可以維持幾百年的表面靜止。
春秋戰國或前現代日本強調的封建社會,就是一個大體上希望將政治時間調慢的世界。只要人安於自己的階級,不要上位,也禁止上位,世界就自然會和平。這是古人的理想國,事實上難度跟建設民主中國或者香港獨立一樣。
世界總是會變,年輕或後來者的噪動,或者守成者為了守成而大開殺戒,皆造化之理,人類食色爭鬥之本能。說得通白一點,中國不想自己亂,也不想香港亂,所以用DQ金手指幫核心泛民「掃除雜質」,不想質變最後化作量變,防止核心泛民也本土自決化。這不是與《以和為貴》的結尾很像嗎?
趨勢加速才是重點
泛民在DQ屠刀之下,自然是有一天活,當賺了一天,對最高層的控制者來說,國家也同樣是不變一天,當賺了一天。他們那些叔父苦心經營的分贓機制,靠這些努力苟延殘喘。政治建築師,也就是想對抗無邊無際的時間洪流罷了。他們想必然改變的東西,永遠維持不變。大的是不想改朝換代,小的要保護一個社運小現場的講台。但要維持塵世事物永恆不變,可以做到嗎?
也許你心儀的議員被DQ了,但若果對「歷史」有信心的話,那個議席,或特定的人,從來不是全部,甚至是微枝末節。重要的是,人類如何通過言語、行動、組織等等,將「政治時間」推快,將升級換代的時間差縮減。
統治者可以殺死反對者,they can kill you all,但時間的齒輪被推前了,統治者奈何不得,他也要適應和變陣。有些人得到了議席﹐但其主要作用是維持齒輪不向前,但有些人永遠都拿不到議席,卻可以意外將齒輪推前。甚至說DQ也是加速的一部份,那並不是最高層樂意看見的,但他們卻欲罷不能。
烏鴉是奸角,只是敘事的角度。社團要以和為貴,也許這是沉默大多數所樂見,但只要不是全部人,就會有人希望改變分贓機制(即是體制、比較好聽的「核心價值」之類)。這是生物本能。
改變只能推遲,不能取消。不論喜不喜歡,齒輪始終會推動,不妨以平常心看待張耀陽。這已經是一種促進時間向前的迂迴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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