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來自北京的嚴刑峻法,還是疫情因素,隨着立法會選舉取消,香港已成破局。堪憂的是,執政陣營附帶推銷的,似乎是要將立法會的認受性廢掉,延誤長達一年,便有了時間新登記選民,使撲滅反對民意變成可能;放寬大灣區港人境外投票,灣區人從此凌駕香港人。民主派能夠發揮的空間很可能被快速壓縮:國際線在國安法下已經違法,政權敢於把全公民黨取消參選資格,遑論大開全球通緝之風;說街頭抗爭,請勿忘記2020年的警察,基本上不會容許群眾集會發生,疫情後這個結能否解,尚未可知,但肯定的是組織者很容易被律政司惡意檢控,參加和平遊行也有相當風險遭受警方濫暴濫告。議會、國際、街頭同遭輾壓,民主派未來還可以擔當甚麼角色?
放在眼前的難題,首先是延期一年的僭建議會應否參加。有人認為後國安法的香港,不再有可能抵擋惡法,乾脆全面抵制。的確,林鄭政權是不跟法度、違背民意的施政體,就算有報道曾言看守議會只處理緊急議案,可沒有人知道甚麼才是他們定義的「緊急」。以建制派極權主導的行事作風,修改議事規則之類滅絕議會的動作,又蠢蠢欲動。但問題仍離不開,究竟是為了崇高理念而集體杯葛,還是仍有與對方纏鬥的意義?觀乎當下議會殘存功能,不外乎獲取資源支持民主運動;阻擋惡法已經越來越難,但鑽研文件,揭露政府流弊,以及作有限度異議,仍是立法會議員尚且擁有的職能。主張離開議會者至少應該表明,極權政治下離開議會可以有何作為,這是機會成本的問題,未有明確路向,則阻擋通過惡法撥款,民主派仍有責任,職能仍然殘存,我們很難因為事情未發生,便斷言議會已死。
等待時機 尋找反勝機會
必須強調,筆者的判斷並沒有否定杯葛功能。過往讀過Emily Beaulieu的博士論文,回顧90年代選舉威權政體下的反對派杯葛選舉的效果(題目是Protesting the Contest:Election Boycotts around the World, 1990-2002),如果選舉制度本身很少競爭空間,反對派難以發揮,則全面退出一屆,呼籲改革政制,反而有效刺激選舉改革以及爭取輿論關注選舉。不過她亦同意,長期離開議會,只會讓親政府人士佔據主要議席,減低反對派競爭程度,更難爭取民主。過去民主化的經驗所見,政權與反對派本身已是不對等對弈,雙方交手有張有弛,沒可能一味覺得抗爭到底,是唯一結論,反而等待時機,尋找反勝機會往往是走更遠路的關鍵。
有人會拿97年臨立會的經驗比較,實在局面不同。當年正值回歸,退出議會還有樂觀的參政預期,不會處處憂慮建制派的極權勢力又推惡法,也有不滿北京推倒民主進程,將議會搬到深圳召開等因素,現在是煉獄歲月,展望未來一年政局,香港可以保存的民主自由空間,已經命懸一線。其實延遲選舉本身就是政權利用時間的策略,民主陣營沒可能不以同等高度考量時機,第一、立法會還有多大監察施政的空間?二、怎樣行動才對爭取民主策略最有益處?同樣問題,一樣適用於來年甚至往後的選舉。
孫子說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侍敵之可勝,就是說「時勢」的重要:創造有利形勢,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2021年除了立法會選舉,還有特首選委會選舉,局勢如何,尚未可知,但就算香港已經破局,不代表民主派此刻沒有保住香港制度的責任。大政治一時難變,不代表小政治無事可為,就算立法會廢弛,380多名民主派區議員,仍然守住群眾陣地。有群眾基礎,政權終歸都不能迴避多數人在我們這邊的事實,毛澤東的群眾運動宗旨是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民主陣營從這意義上,比起一些獻媚政客更符合毛澤東的群眾路線。
議會可被踐踏、抗爭可被打壓,一年多的政治運動,政權怎也奪不走的,是香港的民心。凡事從群眾的利益出發,「維護香港人的權利」,是民主派未來一年不可迴避的課題。當今香港政壇最嚴峻的問題,是一群奉行極權管治的政客不斷殘害人民,教室要安裝閉路電視、公務員要被清洗和審查、大學要被親政府外人踐踏、抗爭者蒙冤下獄流放海外,沒有人會覺得這樣的香港可以走下去,他們每一個,都值得民主陣營捍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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