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控制情緒的孩子,會試圖控制別人。
小孩在成長過程中必須學著了解,即便自己的情感受到傷害,不代表別人有義務要為他改變。別人可以跟你意見不一或選擇不同。
他們必須知道,自己的情緒只能由自己負責,而且自己有能力承受不好的感覺。
取自《告別玻璃心的家長強心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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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早安:
「擁有各種情緒是很正常的。當有不好的事發生時,感到難過也沒關係。事實上,悲傷是療癒的一環。」
以上面這一段說法來看,大部分人面對難過、悲傷的行為剛好相反,常是試著壓抑、批判、逃避……。簡單來說,是不願去體驗,寧可忘卻。
在版面上常互動的朋友大概就能明白,難過、悲傷的背後,常能有愛、有疼惜。奮力麻痺難過與悲傷,幸福、快樂也常常同時被一起抹去。
這一段摘文超級長,重點超多,因為昨天幾位朋友都問到跟這篇摘文有關的問題。有空再慢慢看,慢慢體會、慢慢印證,文字傳達的概念才能入心。
看完之後,或許您能體會到:其實連大人的情緒教育,都需要重新學起!
祝願您,能接納他人的看法與我們不一樣,並且相信自己能承受不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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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艾美・莫林】
孩子要知道如何面對內心的情緒動盪
就像葛蕾絲這個案例一樣,如果孩子沒有學著為自己的情緒負責,他們很可能就會有情緒和行為問題。葛蕾絲的暴躁脾氣已經影響到她的交友關係,其他小孩在她哭泣或使喚人的時候,根本不想跟她玩。
因為爸媽總是在她生氣的時候迎合她,所以她從未有機會自行處理這些負面的感受。覺得失望、沮喪、生氣和傷心都是生活中的常態,但因為爸媽一直向她妥協,所以她才能逃避這些情緒。
每個家長都曾經試著轉換孩子的情緒,不過次數過多就會造成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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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缺情緒能力會遺害終身
你有沒有遇過因為芝麻蒜皮小事就大發雷霆的人?或者是,你有朋友每次遇到生活中的小小不順,就表現得好像發生了什麼重大悲劇一樣?這類人很可能就是從未學過如何有效管理情緒。
我們如果沒有學會這些技巧,就會有不當的行為,像是出現攻擊性或試圖控制他人,只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
賓州州立大學(Penn State)的研究人員針對年幼時就學習了利社會技巧和情緒能力的孩童,對照沒有習得這些技巧的孩童,研究兩組受試對象的同異之處。他們花了二十年的時間,追蹤這些孩子從幼稚園到二十五歲左右的變化,並發現幼稚園的社交技巧和成年前期的成功有所關聯。
在五歲就展現出如分享、好好與人相處等較多利社會技巧的孩童,完成大學學業的比例較高。而小朋友在幼稚園時的社會能力分數每高一分,他們獲得大學文憑的機率就增加一倍;此外,他們在二十五歲時擁有正職工作的比例也高出百分之四十六。但較無法合作、傾聽、化解衝突的孩童,完成高中和大學學業的比例則較低,通常也比較容易有法律問題和物質濫用問題。
孩童在幼稚園的社會能力分數每少一分,在成年前期遭到逮捕的機率就高出百分之六十七,在酗酒方面則高出百分之五十二,住在公共住宅(或列於等待名單中)的機率更高出百分之八十二。從這項研究的所有數據來看,我們投資這麼多時間和金錢在學業成績上,但卻對情緒和社交技巧漫不經心,是否值得深思?很顯然地,相較於我們從前認為與成功和幸福息息相關的其他能力,情緒能力可能更加重要。
如果你希望孩子成為優秀的籃球員,你不會把所有時間花在教他罰球,因為即便他是全世界最厲害的罰球手,只要他缺乏運球和防守等其他基本技巧,就不可能會成功。但我們卻用這種方式教育小孩,只重視他們的學業成績,不教他們其他重要技巧,然後期望他們在現實世界大放異彩。
如果家中的孩子是全世界最聰明的小孩,但無法忍受難過的感覺,他就不可能接受任何失敗或被拒絕的風險。或是他可能是天賦極高的運動員,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那只要他覺得別隊沒有公平競爭,就無法專心比賽。
…………
無法控制情緒的孩子會試圖控制別人
我在擔任大學兼任講師的第一個學期,只有一位學生被我當掉。他許多作業都沒交,學期報告也慘不忍睹,但只要他期末考考得不錯,是有機會不被當掉的。
可他還是被當掉了,因為期末考考太差,所以他該學期的最終成績連通過標準的邊都摸不到。
我把成績張貼至學校入口網站後,就收到他的電子郵件,要求我再檢查一次他的成績,因為他很確定他應該可以通過。我回信給他,向他保證他的學期報告成績、缺交的作業以及不太好的期末考成績,三者加在一起就是不及格。
四天後,我又收到他寫來的另一封電子郵件。這時聖誕假期已經開始了,他在信中說:「我真的沒辦法安心放寒假,想到這科被當掉心情就很糟,吃不好也睡不好,可以考慮給我一個會過的成績嗎?」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乞求成績」(grade grubbing)的現象,也就是學生要求教授更改成績,但實際上提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像我這個學生,居然希望我因為他心情很差就幫他改成績。
不用說,我當然沒幫他改成績,這麼做對其他學生來說並不公平,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好處。他這堂課被當了,所以他理應覺得難過,但願這種情緒能讓他下次表現得更好。
悲哀的是,這種「我無法面對不舒服的感受,所以你要為我做些什麼」的心態,最近在美國的大學校園中愈來愈常見。大學生受到冒犯時,他們試著說服別人不要再來冒犯他們。他們不知道感到傷心、受傷或憤怒不是什麼壞事,反而試圖控制別人的行為。只因為他們不喜歡自己聽聞的事,就脫口而出「不要在新聞上刊那種文章」或「不要輕易放過我的教授」。
因此,學校一直難以清楚界定言論自由和政治正確之間的界線。耶魯的萬聖節事件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二○一五年,耶魯校方的行政人員寄了一封電子郵件叮囑大家,請避免穿著較為敏感的萬聖節裝扮。耶魯的駐校講師艾瑞卡.克里斯塔基斯(Erika Christakis)針對這個通知寫了一封信,其中寫道:「所以現在的小朋友或年輕人要是展現出稍稍無禮、不恰當、挑釁或者,好吧,就算是有點冒犯,大家對這樣的行為都完全沒有容忍餘地了嗎?」
耶魯的學生因為她的話語勃然大怒,不僅展開了抗議行動,還有數百人簽署了給她的公開信,說她在否定他們的感受。其中一個學生甚至拍了一部影片質問她,說她讓校園成了不安全的環境。當克里斯塔基斯不予苟同時,該學生更用不堪入耳的話來反擊。
該事件發生幾個月後,克里斯塔基斯辭去了她的教職,而她的丈夫尼可拉斯.克里斯塔基斯(Nicholas Christakis)也因此從耶魯西利曼學院(Silliman College)院長的職位請辭。
諷刺的是,學校行政單位原本訴求包容多元的美意,反而引發了更多爭議。這些聰明絕頂的學生來自於頂尖的常春藤盟校,卻對這個以小朋友為主體的節日可以穿什麼服裝有如此激動的反應,仔細想想不覺得有些可怕嗎?
然而,這並非單一事件。各地的大學都面臨類似的問題,愈來愈多學生主張「我覺得受到傷害,因此你們必須所有改變」,讓校方行政人員疲於找出解決之道。如果學校沒有作為,可能被視為缺乏同理心;但如果他們為了不傷害某些學生的感受而改變做法,則可能會扼殺言論自由。
我確定這些年輕人在成長過程中,大都認為如果自己覺得不舒服,一定是因為別人侵犯了自己的權利。我們在受害者心態一章也討論了這個現象,這類的人相信他們有責任要確保其他人都不會說出他們不想聽的話。
小孩在成長過程中必須學著了解,即便自己的情感受到傷害,不代表別人有義務要為他改變。別人可以跟你意見不一或選擇不同。你要教孩子把心力花在控制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別人的行為;他們必須知道,自己的情緒只能由自己負責,而且自己有能力承受不好的感覺。
如果孩子沒有學會「自己的情緒自己處理」,她就會想要控制別人。雖然頤指氣使、粗魯無禮、蠻橫難搞在某些情況下可以讓她得償所願,但終究不會使她受人喜愛。而最後她可能會變成動不動就在指責別人沒同理心或政治不正確的人,只因為她自己無法面對不同的意見。
…………
孩子不了解自己的情緒
雀兒喜帶她十一歲的兒子麥克斯來我的治療室時,她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要來這裡,但他的醫生說,他們在麥克斯身上找不出任何問題,所以我們只好來看你。」麥克斯因為胃痛和頭痛缺了很多課。他的醫生為他從頭到腳做了許多檢查和檢驗,但找不出任何問題,所以表示可能是心理健康方面的問題。出乎媽媽的意料之外,醫生居然說對了。
我聽完他的症狀和遇到的問題後,麥克斯很明顯是壓力過大了。他一直處於焦慮又緊張的狀態,什麼事情都能讓他掛心,從他的成績到奶奶的健康都是。但他不夠了解自己的感受,所以沒辦法把它化成語言或文字表現出來。
我相信麥克斯身體上的疼痛都是真的,因為我們的心靈跟身體有強烈的連結。壓力會觸發身體的生理反應,進而引發胃痛和頭痛。小朋友如果不具備情緒控管技巧,就容易出現身體問題。范德比爾特大學(Vanderbilt University)二○○八年進行的一項研究發現,腹部反覆出現疼痛的孩童中,有百分之六十七的小朋友有焦慮症。患有憂鬱症的兒童和青少年也通常會有身體上的疾病。
雖然制酸劑和止痛藥可以暫時蓋過疼痛,但麥克斯如果不處理潛在的情緒問題,他就不會有所好轉。在我們著手解決他的情緒問題後,他的身體健康問題也減少了。如果他希望身體更健康,就必須學著如何溝通自己的感受,以及如何用健康的方式處理情緒。
教你的孩子認識情緒與管理自己的感受,讓他更能夠辨別自己是不是壓力過大或心情特別糟。及早發現可以避免日後產生更多問題,並能幫助孩子盡快接受治療。
…………
如何改變做法
當葛蕾絲的爸媽開始把自己視為教練後,他們在幫助她學習管控情緒方面發揮了極大作用。透過他們從旁指導,她更能有效應用在療程中學到的技巧。在她生氣的時候,爸爸媽媽會提供她迫切需要的提醒和提示,讓她知道如何撫平自己的情緒。
他們接下來慢慢減少從旁提供的協助,讓葛蕾絲可以對她自己和她的情緒負起全責。整個療程完成時,她已完全相信自己的心智足夠堅強,不論她的感受有多強烈或不悅,她都能好好控制它們。
學習控管情緒和忍受不悅感受是可以習得的技巧,但就像任何其他技能一樣,小孩需要不間斷地指導與練習。
■ 教孩子說明感受
如果孩子不能辨別自己的情緒,她就無法主宰這些感受。沒辦法直接說「我很生氣」的孩子,通常會用行為來傳達憤怒。發脾氣、尖叫、攻擊別人經常是源自於小孩無法說出自己的感受。
如果你跟一般人差不多,在日常對話中大概不太會聽到與感受有關的字眼。相較於「我很生氣」,大家通常傾向於說「他是個渾蛋」。而且,就算真的提及自己的感受,英文裡也會用「我的胃都糾結成一團了」或「我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這類的常見比喻帶過。也就是說,除非你特意教孩子使用與感受有關的話語,否則她不太可能擁有大量的情緒語彙。
教孩子使用感受詞彙,像是在她跺腳的時候說「看來你現在很生氣」,或是在她跑去拿鞋子的時候說「要去公園你真的很興奮對吧」。隨著孩子對情緒的認識漸長,你可以使用更加複雜的感受詞彙,例如「緊張」、「失望」、「慶幸」和「沮喪」等。
以下是教小朋友認識情緒的不同方式:
•在日常對話中分享自己的感受。在和孩子說話的時候,大量使用情緒詞彙,像是說「今天奶奶身體不舒服,我很難過」,或是「遊樂場那個小男孩把小女孩推下秋千的時候,我真的好生氣」。
•問問孩子:「你今天過得如何?」養成習慣,每天問孩子過得如何。你可以固定一個時間,像是吃晚飯或準備上床睡覺前,問他今天心情如何,然後看看孩子能不能說明為什麼今天的心情是這樣。
•在孩子說故事的時候,探索孩子的情緒。孩子跟你說今天發生的事時,你可以問他「你在球場上得分的時候感覺如何?」或「老師說你下課不准出去玩時,你的心情怎麼樣?」這類問題。如果孩子沒辦法講出某個特定感受,你不妨試著說:「如果發生在我身上,我想我會很生氣!」
■ 認可孩子的感受
急忙想要為孩子解決問題時,表示你把他的情緒視為己任。認可則是代表你明白他的感受,但還是由他自己決定要如何調適心情。重點在於,不要無視孩子的感受。「你因為我們不能去看電影而心情不好,真是可惜」這類的話缺乏同理心。
你應該提出更詳細的解釋,告訴孩子你全心接受他的情緒,像是說:「如果很想做某件事但不能做,一定很令人失望,所以我了解你為什麼因為我們不能去看電影而心情不好。」表達認可能夠讓孩子知道,心情不好也沒關係。
以下提供一些範例,告訴你如何對孩子的情緒表示認同:
•「我知道你因為我不准你去朋友家玩非常生氣。我也明白,你對於自己必須待在這裡感到非常沮喪。」
•「比賽輸了很痛苦,是我也會很傷心。」
•「我了解你實在太生氣了,才會想說些傷人的話。」
•「我想很多小朋友第一天上學都會緊張,嘗試新事物確實很可怕。」
即使你不了解孩子的情緒,或是他們的反應看似太誇張,你還是要接納他們的感受。孩子需要知道他們可以表達情緒,即使想法不同,你也會尊重他們的感受。
■ 糾正行為而非情緒
有時孩子並不清楚想法、感受和行為三者間的差異。以下是示範情境:
家長:你朋友說你不能和他們一起玩的時候,你感覺如何?
小孩:我覺得他不想當我朋友了。
家長:聽起來是你的想法,而不是你的感受。你以為他不想跟你做朋友了。那你感覺怎麼樣?
小孩:覺得難過。
家長:原來是覺得難過啊,這是當然的。那你怎麼反應?
小孩:我對他發脾氣。
家長:所以你還生氣了,這也是情緒的一種。是我也會很生氣。你生氣的時候做了什麼?
小孩:我一邊走掉一邊說,我要去找新朋友玩。
家長:生氣的時候離開現場是很好的選擇。
和孩子解釋,想法是他腦海中的字句和圖像,感受則是形容他的心情,像是開心或悲傷,而行為則是他身體採取的行動。
孩子了解這三者的不同之處後,就會更清楚自己的選擇。舉例來說,他會明白生氣沒關係,但打人就不行了。同理可證,難過也沒問題,但大聲尖叫與大發脾氣是不能接受的行為。
告訴孩子,他不會因為自己的感受或想法而惹上麻煩。但你要針對他的行為制定規範。
建立清楚明瞭的家規,明白表示可以用哪些方式來表達情緒。寫下應遵守的規矩並貼在家裡。如果你說「不許吼叫」,那你也要能夠遵守這個規定。如果你提高音量講話,那孩子也會隨之仿效,這項規定就會失去效力。
以下是幾個簡單的規範,可以幫助孩子開始掌控自己的感受:
•尊重他人的身體空間與所有物。不可以打人或傷害別人的身體,也不可以破壞他人的物品。
•好好和人說話。不可以罵人或侮辱人。
•使用室內說話的音量。不可以大吼大叫。
雖然甩門對某些家庭來說不是什麼大事,但有些父母絕不允許此事。因此,請列出家中所有人都能遵守的規範清單。記得,你可以視需要變更與修改這些規範,但務必確保孩子了解你的期望。
■ 放手讓孩子感受負面情緒
你的工作不是讓孩子笑口常開,而是要協助他學著自己面對不舒服的情緒。
以下是孩子必須體會的不適感受:
•憤怒:孩子必須學著在生氣的時候讓自己平靜下來。
•緊張:你一定要讓孩子知道,會感到緊張不代表他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愧疚:當孩子說他很抱歉或心裡難受時,不要急著說「沒關係」。讓他體驗一下愧疚感,他才會有動機改變自己的行為。
•悲傷:不要因為孩子難過就想逗他開心,他要練習安慰自己。
•失望:當事情的發展不如孩子預期時,不要不自覺地想要補償他,讓他偶爾體驗一下失望的感受。
•無聊:孩子抱怨無聊不代表你有義務要娛樂他。他在生命中會有很多時刻必須忍耐無聊。
•沮喪:當孩子想辦法要完成一項困難的任務時,難免會受挫,但這不表示你需要出手幫他或替他解決問題。
你要放手讓孩子經歷各式各樣的情緒,不要出手干預。你可以從旁提供建議,但不要幫他脫身,他會漸漸開始相信自己有能力成功排解自己的情緒。
…………
如何教孩子對自己的情緒負責
雖然有些孩子比較敏感,但葛蕾絲的爸媽卻把這個標籤當作藉口,任由她不去面對不適的感受。在他們開始教她對自己的情緒負責前,必須先相信她可以應付這些感受。如果你把小孩當成脆弱物品在保護,她就會認為自己無法面對任何困難,但如果你協助她看見自己有足夠的力量來面對不適感受,她就會覺得自己能夠克服萬難。
■ 幫孩子找出振作妙招
孩子必須知道,擁有各種情緒是很正常的。當有不好的事發生時,感到難過也沒關係。事實上,悲傷是療癒的一環。
但這不表示孩子要陷入糟糕的情緒中,他可以主導自己的感受。如果他有起床氣或今天在學校過得不好,他可以決定要如何提振自己的心情。
行為很容易被感受牽著鼻子走。如果心情不好,你可能會想一個人待在家裡,但這麼做只會讓自己深陷其中。採取與自己的感覺截然不同的行動,是轉換情緒的方法。也就是說,和朋友出門或許能讓你開心點,或是出去走走也可以讓你振作起來。
關鍵在於幫孩子找出處理情緒的健康方式。如果你沒這麼做,孩子可能會透過某些比較不健康的方式來讓自己好受點。心情不好的孩子可能會依賴食物來安慰自己,或是覺得孤單的青少年可能會尋求網路戀情來獲得關注。
你要主動教導孩子以健康的方式安慰自己,使心情平靜下來,鼓勵自己振作起來。切記,沒有什麼激勵辦法是一體適用的。在外頭玩幾分鐘可以讓這個孩子冷靜,但畫著色畫對另一個孩子來說可能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你可以運用以下的示範情境,與孩子一起找出最能幫他提振心情的工具:
家長:我們一起來列一張你在開心的時候喜歡做的事吧。告訴我,你心情很棒的時候,喜歡做什麼?
小孩:我喜歡去海灘玩,也喜歡去公園玩。
家長:哇,這些都是很好玩的事。那在家裡呢?假設你放學回家後心情很好,你可能會想做什麼?
小孩:我會和貓玩、和朋友聊天。
家長:這些事會讓你開心嗎?
小孩:對啊,做這些事的時候我都笑得很開心,覺得很好玩。
家長:太棒了。那我們再來想想你開心的時候還會做其他什麼事。
小孩:我喜歡出去散散步,或是打電話給爺爺,跟他說我在笑話集上讀到的笑話。
家長:沒錯!你真的很喜歡做這兩件事。
把小孩說他在心情好時喜歡做的事情全部寫下來,然後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請他從清單中挑選想做的事。跟他說,在難過或孤單的時候,做這些事可以讓他心情變好。
你也可以打造一個快樂工具箱。拿一個小箱子,在裡面裝滿一些小東西,提醒小孩他在開心的時候會想做的事,像是他的笑話本和美術用品。你也可以放一些會讓他發笑的東西,像是爺爺的好笑照片。透過不斷地練習,他會知道哪些活動對他最有幫助,並會開始自發地去做這些事。
■ 幫孩子找出安撫活動
就跟孩子需要知道如何在心情低落的時候鼓舞自己一樣,他也要學著在生氣的時候安撫自己。不管孩子是因為一道數學題而感到受挫,或是因為玩桌遊輸了而生氣,他必須知道如何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繼續朝目標邁進。控制憤怒和沮喪的關鍵要素是自覺。
教導孩子辨別自己即將生氣的警訊。聊聊當他的情緒要爆發時,身體會出現哪些警告訊息?他的心跳可能會變快,或是臉會燙燙的。如果他學會辨識這些警訊,就可以在「爆發」前讓自己冷靜下來。
問問孩子:「你心情平靜的時候喜歡做什麼事?」著色、玩黏土或聽聽平靜的音樂都可以是幫助身體和大腦冷靜下來的活動。
就像快樂工具箱一樣,你也可以準備一個「平靜工具箱」,放一些能讓心情平靜的小東西在裡面。當孩子緊張不安、過度興奮或脾氣不好的時候,你可以跟他說:「讓我們來看看你的平靜工具箱。」然後他就能自己選擇要用哪個工具來控制情緒。
■ 提升孩子的情緒控管技巧
用健康的方式處理不適的情緒,是你能教給孩子最重要的技巧,但光是告訴孩子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緒效用不大,他還需要反覆練習,需要你從旁引導。即使年紀漸長,開始面對新的挑戰、更加艱困的處境,他仍然會需要你的指引與支持。
你要像個好教練,給予大量的正向讚美與強化。明確指出孩子的努力和付出,像是說:「你今天很棒,在生氣的時候就跑回房間冷靜一下。」
貫徹執行你定下的規範與後果,讓孩子知道你決意幫他從錯誤中記取教訓。此外,你可以定期與孩子聊聊之後要怎麼做得更好,像是問他:「除了打妹妹之外,下次你可以採取什麼不一樣的做法?」幫孩子找出新的策略,以後他如果又經歷同樣的強烈情緒,就能做出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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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經心相反詞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雪國之旅](葉佩雯)
妳對生活有一點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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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三十二歲的女人,做著一份穩定、偶爾加班、沒什麼長進,只能等待主管退休和同事比氣長的內務性質工作,待在一個扛不起公司財源命脈、但也感覺那些外勤開發人員都是自負的媽寶的部門。平靜地度過、或者也可以說是豪奢地浪費著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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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平凡、空虛又渺小的時候,妳會打開IG,看看追蹤的網美的動態,其中有幾個是空姐,妳好羨慕她們光是工作就可以去到那麼多妳想去的漂亮的地方。而妳的工作在這裡,四四方方一格灰色天地,最遠不過是茶水間或公司門口收快遞。雖然也有空姐朋友向妳反駁調整時差的痛苦,但誰有辦法去深究同理別人工作的辛勞。人能想到的,永遠只有自己,妳只願看照片的美好而不願計較背後的心酸。反正大家都是這樣,生活是用來比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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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握著手機,隨著手指翻飛觸碰,好像妳也進入了螢幕裡的繽紛多彩,乘著熱氣球和說著陌生語言深目高鼻的異族人交朋友、喝一杯沒感覺酒精卻能即刻把妳撂倒在夢裡的甜酸調酒、在能眺望山海的飯店陽台做日光浴(但妳其實非常討厭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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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個媽寶外勤丟了一疊文件在妳桌上,妳抬頭就從別人的世界裡回來了,適才的陶醉竟反常地讓妳有些自我厭惡起來。妳知道那名之為「分享」的其實不是分享,真正的分享該是溫暖的、友善的、希望我所擁有的你也可以有;可裡頭的人盡是把誇飾的喧囂暴虐地傾倒在他人的寂寞身上。其實妳不要看就好了,可是竟也戒不掉,還是任由寂寥坦露著胸口去接收那不屬於自己的快樂。妳在無所適從的生活空隙裡,像吃食塑化劑一般消化著別人的故事,暫且死不了,長期下來終究有害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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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晚上要去嗎?」工作視窗跳出同事佳育的訊息,妳知道她說的是業務部的迎新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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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部門的人資流動率小,裡頭的人也大多是像妳一樣,保守沒有開創特質,能長久地堅持在同一循環裡的人;業務部和妳的部門相反,流動率高,職員也多有種厚臉皮的性格,說好聽是不拘小節,其實就是沒有節操,酒量大都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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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務部三五個月就有迎新餐會,妳的部門兩年都不見得會有一場,而妳的部門和業務部又有很密切地業務往來,所以他們總會邀妳的部門一起出席。更精確地說,是邀妳、佳育,還有幾個稍具姿色的女同事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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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妳沒反應,視窗又跳出:「聽說這次新來的小鮮肉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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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已經訂婚了,和五專時代就交往的十年男友。或許是因為在一起太久,素日裡兩人幾乎沒什麼聯絡互動,互道晚安就算是交流了。出國旅遊或假日踏青,佳育時常都是約妳一起,甚至在妳有男友的時候,也願意做個電燈泡而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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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個性就是,我一次只能跟一邊的人好,國中的時候就是國中同學、五專的時候就是五專同學,現在就是跟你們。我知道我結婚以後可能就只會待在家帶小孩,也不太會出來了,所以現在當然要好好享受屬於我自己的人生啊!」佳育曾經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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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的眼光特殊,她說帥的絕對不用期待。妳知道這只是她想拐個彎令妳陪她參加餐會的說法而已。妳跟她雖好,中午一起吃便當、晚上一起開電腦追劇、放假一起出去、買網拍用同一個帳號累積購物回饋金,可是她有一種不喜歡表達自己真實渴望的倔強性格,都說沒關係我尊重妳,卻又要別人能夠自己看出她的真正目的,還不可以戳破她,要說是自己也想要才可以,不然就擺個臉色悶悶說我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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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太了解她了,所以打諢回道:「是喔,那這次好像很值得去。不過小鮮肉可以接受大五歲以上的姐姐嗎?(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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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現在流行姐弟戀啦!」佳育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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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妳們照例搭業務部小陳的車一起進出餐會。每次有局都是這樣,小陳是和妳同梯進公司的業務部同仁,也是唯一一個從那時留到現在還沒有陣亡的業務。比起其他業務,妳跟他總是多了一分革命情誼般的熟稔,更別說他還暗戀過妳。雖然他目前也有個穩交中的公司工讀生小女友,但妳總能感覺得出來,他對妳還是若有似無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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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算是沾著妳的光也漸漸和小陳熟識,知道他對妳一層沒說破的感情,也時常佔個便宜利用起來,請有車的小陳幫忙東幫忙西,當然前提都是要有妳一起,才不顯得尷尬。因著如此,有一陣子,你們三人也算是發展出了一段堅實友誼,直到小陳交女友了這鐵三角狀態才默默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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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一個新來的弟弟以前是憲兵。我今天看,漢操真的滿好,就是黑了一點。」小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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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以前什麼兵?」後座的佳育探出頭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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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直性脊椎炎啦,免役。」小陳邊說邊轉頭覷了佳育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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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那你怎麼站得起來!」佳育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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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不要我給你我女友line妳問她我站不站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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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右座看著他倆打鬧,感到一種暫時的安心,一種這個世界不是只有妳一個人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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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雖然也有令妳不喜的地方,但她實在是一個很好約的人,完全不像妳其他交了男友、組了家庭就神隱的朋友,總能適時填滿妳這幾年單身生活的縫隙;小陳雖然交了女友,可是他的存在還像一名捕手,可以牢牢接住在感情生活中似是無依無靠的自己,妳能從他身上獲得一種超越友情的假性男女之情,那能讓妳還有一點身為女性的被疼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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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妳在網路上看了很多談兩性的、談女性自覺的勵志文章,都說女人要愛自己,可是妳總疑惑,為何男人就沒有這種命題?是男人天生就會愛自己,還是男人天生就是要愛女人?或許是妳比較保守,妳還是只能陷在「女人是需要被愛」的迴圈裡,默默祈禱在妳找到歸宿之前,這兩個人不要比妳早結婚,從此帶著人的祝福及妳的孤獨消失在妳的生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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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在你們的喧鬧中很快就到了,長安東路上的熱炒店。小陳放妳們先在店門前下,自己去停車。妳們最早到,和店員確認訂位拿了位子,很自然地開始替眾人佈置餐桌,拿碗筷、點菜,唯獨將點酒的工作留給業務部的男士們,他們總要藉著點酒之便虧一虧穿得緊短的酒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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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逐漸聚攏到齊後,由業務部經理主導開場,眾人先乾一杯,再介紹新來的三個業務,兩男一女,菜鳥們又分別自我介紹再向大家敬酒。妳一眼就看出哪個是當過憲兵漢操好的,但實在看不出哪個是佳育口中帥的那個,只能輕易分別兩人一個斯文秀氣、一個精實黝黑。業務妹妹及肩短髮、空氣瀏海、眉毛畫得平粗、臥蟬打得太亮,還看得出是五官沒舒展開的小女孩模樣。這一行業務部門陽盛陰衰,妳推測她要不是很快就被某個業務哥哥吃掉,因為男女關係羞憤辭職,就是熬不過工作前期抓不到客戶應對技巧,業績掛蛋沒錢不幹。畢竟年輕愛打扮的女孩子總招人喜愛,以為業務就是靠臉蛋行騙天下。初入職場除非頗有毅力,不然總想著領到薪水要如何花用玩樂,不會多去考慮所謂人生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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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務部門不成文規定,最小的菜鳥腳邊要放著一罐酒,誰的酒杯空了菜鳥要有警惕隨時滿上,若被發現有酒杯空超過三秒,男的自罰三杯、女的自罰一杯。這種情況往往到最後就是前輩們瘋狂乾杯然後藏酒杯,菜鳥腳邊的酒已不是為了斟酒,而是為了愉悅眾人自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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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那個很快就不行了,領帶被搞笑綁在頭上,趴在桌上半邊臉被畫滿了圖樣;業務妹妹畢竟是女生,眾人手下留情所以只是嗲著聲咯咯笑;憲兵那個眼明手快,看著木訥卻實在很會敬酒、陪酒,來到中場還難得地保持一絲走路不跌倒的意志,妳還記得八年前小陳在迎新餐會上是被拖著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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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勤來的都只是插花,沒有多少人會真的喝醉,何況妳也不喜歡喝酒,內勤又不像業務上班不用打卡,所以若是隔天不是假日內勤通常會先離席退場。走前妳去廁所,偌大的餐廳只有兩間可以用,還不分男女。妳在尿氣沖天的洗手台前排隊等候,前頭沒人,只需等某一間有人出來就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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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進去,又有人來,排在妳後頭,妳稍轉身看,是憲兵那個。妳記得他叫阿暉,日部的暉,因為他爸爸說男生就要有太陽的樣子。前面吃了一頓晚餐的時間看著他都覺得沒什麼,突如其來站在妳身後,前領鬆開,袖口挽起,兩頰在黑黑的臉上透著紅紅的樣子,單眼皮,眉尾有一點凌亂,掛著電子錶的左腕向後撥著頭髮,妳發覺他身上透著一種好看的男子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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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廁所門開,裡頭的醉漢搖晃出來,還直勾勾睨了妳一眼,也不保持生物距離地就箭步跨至妳身旁的洗手台,妳本能倒退,踉蹌撞到阿暉身上,他一手扶住妳、一手護在妳身前隔開妳與醉漢,你們就以這個姿勢看著醉漢用力吐了一口痰,待醉漢走後才醒覺過來。他拍拍妳的上臂說快進去吧,妳才低頭道謝側身彎進廁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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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下內褲,保持半蹲姿勢不敢觸碰馬桶內蓋,妳蹲了幾秒發覺尿不出來,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麼的,尿只滴了一點點。擦拭下身穿回褲子,妳順手還是壓了沖水鍵。妳用非慣用的左手碰了碰臉頰,好燙,分不清是因為酒還是剛才的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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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開門出去,他也正好出來,你們對彼此點了下頭然後上前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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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才進公司沒多久吧?」他突然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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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故意瞋目回說:「不要鬧了調戲學姐再罰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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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我今年二六那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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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假裝低頭失落,肅穆道:「那是我六年前的年紀。」關上水龍頭,妳先他一步走出廁所,他亦步跟上,低頭在妳耳側道:「沒關係啊,看起來不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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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斜眼乜視,他淺淺微笑,頰邊掛著淡淡的小梨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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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桌邊,業務經理起鬨鬧說你們兩個怎麼去那麼久,他馬上誇大說了剛剛醉漢的故事,說他如何施展武功保護學姐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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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突然拿著一支手機指著他,有些不悅道:「你剛剛手機一直響耶,女朋友喔?」他兩手合十慎重接過,嘴上邊說學長不好意思,卻直接忽略關於女友的提問,而妳注意到了,發覺或許整場只有妳會在意他有沒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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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突然一秒都不想多待了,忽地拎起包包,拎起還坐在位子上跟著笑的佳育,就向眾人宣布道:「我們先走囉。」接著走向路邊臨停著的一輛計程車。他竟又不知從哪竄出,飛快用手機拍下車牌號碼,然後替妳們開了車門,待妳們上車後向妳煞有其事地說:「到家打給我。」才吩咐司機開車小心,關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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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兵很上道耶。」佳育拉著妳的小臂激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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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點頭輕允,卻是不敢再想著那個如太陽一樣的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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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整個業務部只有他一人準時八點半進公司,雖是不用打卡,也沒有學長帶著做事,只是靜靜坐在座位上研讀業務手冊一類的物件。妳會知道是因為妳拿保溫瓶裝水時特意繞到他們那裡看了一下,不為什麼,就是想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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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如常,新人沒什麼業務,基本上不會到妳這裡來。除了很偶爾地在茶水間相遇,禮貌打招呼,妳在冷氣永遠太強的辦公室裡若想接觸一點陽光,還是只能打開手機,想像沙漠裡的駱駝、地中海的波浪、阿拉斯加的極光,愛著網美,又恨著網美,然後可惜著自己的容顏飛快地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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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公司在新興的工業區,開車離城市很近,不開車很遠,整個偌大待填滿的區域只有三間早餐店。小陳偶爾會載妳上班,沒有什麼固定的規律,就是他想到可以載妳就會傳訊息問妳,通常是算準在妳剛起床的時候傳,令妳接到訊息後還可以倒回去多睡半個鐘頭。這是你們之間的小秘密,你們因為共有一個秘密而得以維持曖昧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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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公司的人置喙起疑(因為你們兩家實在不順路),他送妳上班的早晨會將妳放在離公司第二近的早餐店,第一間太近,第三間太遠。妳會替他買一份蘿蔔糕加蛋作為回報,也會替自己點一份烤奶酥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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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妳點完餐準備結帳,後頭突然響起一陣話語:「看不出來妳食量這麼大。」妳驚慌從錢包中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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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憲兵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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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完全可以承認有一半是點給小陳吃的,因為你們的友好在公司是人盡皆知的事,然而妳的杏仁核卻不知經過怎樣的算計,判斷出了應該說謊的反應,妳快速眨了兩次眼,然後道:「是幫佳育,就是上次跟我一起走的那個女生買的。」小陳對不起了。妳在心裡默默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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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妳那麼瘦,多吃一點也沒關係。」阿暉道。妳發覺他對妳說話完全沒有一點對「長輩」該有的敬意。雖說是只大六歲、雖說你們在外表上看起來應該沒有差距,可是妳的公司是日商的台灣分公司,大主管還都是從日本空運來台的,在企業文化上對先來後到、上下從屬關係很是重視,這樣平輩般的說話態度,有些化石腦的人會非常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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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不在意。妳非但不在意還有點高興,妳甚至有點渴望,自己在他身下可以再小一點,能令妳對他自然吐露更撒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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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了一份鐵板炒麵和火腿蛋餅,飲料和妳一樣都是大冰奶。你們一起走回公司的路上他問了妳的興趣,妳籠統答了看書和看電影,沒有多想,他卻說了看電影他也會但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看書,對妳表達了一點敬意。妳不知道該回什麼,沒想到這年頭會看幾本小說就是一種能被稱讚的技能了。然後妳又問他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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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滑雪。」他用一種堅定而禮貌性不願承認的口氣回道,大概就是有點害羞的感覺。滑雪是一種在副熱帶與熱帶之間的島國難以形成的興趣,國內的生態環境不支持這種活動,能持續而成為興趣定是擁有某種得天獨厚的環境或是財力,島國人會基於謙虛收斂闡述原因,只會淡淡地帶過,妳理解所以沒敢追問下去(而白目的人就會問了),只是點點頭暗示了然於胸地說:「真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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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很好玩喔,只要學會了就一定會上癮。」阿暉又接著道,突然展露了一點單純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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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台灣不會下雪要怎麼上癮呢。」妳問,但話才出口妳就發現以你們的交情而言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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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很習慣這樣的提問,只是露出淺淺的小梨窩:「以後再告訴妳。」停頓了一會兒,又說:「妳為什麼都沒回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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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訊息?」妳有些遲滯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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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workchat啊,熱炒店那天晚上我不是說到家跟我說嗎,妳都沒回,我以為妳是不是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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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些疑惑,然後才猛然想起了他說的是公司內部的訊息網路,雖然通訊錄裡會自然新增所有公司同仁的聯絡帳戶,但初次聯絡的帳號,仍需要雙方都主動向對方開啟聯繫,才有辦法聯絡。「我以為,你只是講給司機聽的。」妳訥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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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給司機聽的沒錯,但也真的是怕妳們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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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將蘿蔔糕加蛋放到佳育座位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工作網路上去開啟對阿暉的通訊允許。果然,就在那裡看見了熱炒店那晚的訊息:「到家了嗎?」時間是當天晚上十一點,約莫在妳走後一個小時。妳心頭的某個角落如熱巧克力般融化了一點點。「到座位了。」妳鍵入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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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他秒回,非常平輩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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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關心學姐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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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妳不是學姐也會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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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感覺到他話中的奇異了,妳不敢深究,只是玩鬧道:「學姐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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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就跟我差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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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長得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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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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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對話很無趣,卻也有點無止無盡地巡迴下去。他說回家小心妳說回家小心,他說早安妳說早安,他說要不要幫妳買什麼,妳不需要什麼也會請他買什麼,他說我喜歡妳今天的打扮,妳接下來會特意留心維持相似的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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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從此再也沒讓小陳載妳,但妳同樣會去第二間早餐店,在那裡和他自然地巧遇,像有默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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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這樣嗎?在你們越來越好的同時妳也不禁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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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們不間斷地聯絡超過一個禮拜、每日都會尋個小小的由頭在公司內或公司外的某處相見至少一分鐘以後,那種,「我無法不去想著這個人」的感覺又甜甜地襲來,就是妳想起他的時候會自然地微笑,不論是在和同事聊天、在和爸媽拌嘴⋯⋯,總之,不只是只有自己的時候會想起他,在人前他的影像也能突然浮現到妳眼前,然後妳就想笑,像妳實際看著他的那短短一分鐘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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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仔細分辨,你們其實也從沒做過任何超越同事之情的事,唯一的不同的證據,是那頻繁而親切的語調和聯絡次數。可攤在陽光下,或許除了妳之外,誰也看不出來;搞不好,連他都看不出來,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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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熬不過心中逐漸被他佔有的感覺,終於打開了妳一直不敢打開的潘朵拉盒子:妳搜尋了他的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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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快就順著光纖流到妳面前:他的確是有女友的。一個比他年紀更小(也就是比妳更小更小)、能把任何零碎的瑣事當作主題、能放一張自拍配上一段風馬牛不相干的言論、能比很多個YA在任何場景也不突兀的,一個小羊般青嫩嫩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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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打開的那日早晨,妳原來的陽光也變得昏暗,妳一瞬更厭倦了自己,比和他相遇以前更厭倦。妳理智知道是自己情緒的問題,卻想懲罰他似地不理會他傳來的訊息,令他的擔憂來平分妳情感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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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班妳刻意請小陳跑完業務後回公司來載妳,妳說妳經痛不舒服,但月經其實上禮拜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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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還是體貼,在來接妳的路上還買了一杯熱可可放在車內杯架上,妳開車門一看見心就不爭氣地舒緩了一點,真是卑劣,靠他人的關懷來撫平自己的失落。反正妳知道他總是放不下妳的,這也算是一種互相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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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妳推託說是不舒服而不太講話,最後謊稱要買衛生棉請他放妳在家附近的藥妝店下。其實妳根本沒有想買什麼在藥妝店裡,只是想藉由一些商業的五光十色,從喪禮回家前要先去廟裡繞一繞一般,令自己沐浴在各種疑難雜症可解的漂亮廣告文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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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面部保養區受到一行文字吸引:眼霜級撫紋精華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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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起深紫色的盒裝細讀上頭介紹,看了一陣,便決定了它就是妳今後的艾草了。妳的長相本來就是比較可愛的樣子,圓圓的杏眼和微微上翹的嘴角,總有人說妳長得像貓一樣,不過妳越長大越在意起臉部的各種紋路,尤其是眼下慢慢變得明顯了的細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的煩惱,好像還益發擴散到唇周、額頭了。歲月是智慧的累積,但妳想起他和她小小的年紀,就突地沒辦法接受智慧長在自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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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妳洗過澡,擠出妳的救贖,照著包裝上的指示按摩畫圓在臉上: 1點眼周、2提唇周、3推額頭,特別在意的地方還加重了力道,多來回拉提了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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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在workchat上說了早安,妳也回了早安,但他約妳去公司樓下便利商店買飲料的時候,妳卻說今天工作量比較多不方便出去了,他又追著問那要不要幫妳買什麼,妳還是回答不用而且沒有找理由。妳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前對感情黏黏碎碎的自己可以突然變得果斷,可能年紀也大了無疾而終的事情真的不用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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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幾日,大約都是一樣的景況和對話,他的問候妳會複製貼上般簡單回覆,更多的妳就說不用了。當妳確實發現他只能做到這裡,你們也只能走到這裡,妳就知道更多也只是徒勞。況且還有那小羊般的女孩子,你們之間有的那點沒什麼,她不需要知道更不應該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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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妳又拒絕他什麼的時候,他下一刻竟親自走到妳的座位,也不避忌,就放了一罐妳愛喝的無糖綠茶和一包進口的很貴但很好吃的日本軟糖到妳的桌面上。妳先看著兩樣東西在妳面前落下,再抬眼看見他有些急促但是裝沒事的表情,妳不知道在這辦公室眾口悠悠下能怎麼辦所以只是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他接收到妳的慌亂然後點個頭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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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後不久,佳育登時就湊上來問:「他為什麼要買東西給妳?」還順手就打開了那包很貴的進口的日本軟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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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請他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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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叫小陳?」佳育嚼著軟糖裝作問得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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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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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憲兵很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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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發覺了佳育對公司八卦嗜血般的不死心,加重了語氣回道:「真的只是請他順便幫忙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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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問而已妳生氣幹嘛?」佳育竟反過頭來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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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才不只是問問。妳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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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前很喜歡她這樣能輕易探聽他人隱私的長處,那令容易不好意思八卦的妳充分滿足了獵奇的慾望,可以說妳們的友情有一部分也是建立在這塊基礎上。但當她的矛頭也指向了妳,妳又過度聯想到,佳育或許因為有了穩固的十年男友所以可以對任何事件無地放矢,而妳還總要小心翼翼維持個人評價,因為妳是個無依無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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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也不願得罪佳育,妳擁有的太少,少到連她也不能失去,所以只是改口:「我早上在走廊遇見他請他幫忙買的。」語氣和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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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憲兵那個逐漸往後消失在妳通聯紀錄的前幾列,直退到一個很遠妳也不會往下拉的境界。偶爾在公司遇見,還是能不著痕跡寒暄兩句,然而曾經存在你們之間的沒什麼,也像是未解的古文明之謎一般,潛藏在磨損的時光中令自己都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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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進入冬季,每年這個時候是妳的公司舉辦員工旅遊的時候。公司體制龐大,一次員旅需要分成三個梯次分別進行,但去的地點玩的行程都是一樣的。為促進不同部門之間的交流聯誼,員旅時會盡量安排每一梯次都同時有各部門的人參與,不過可以自己找人換梯次,所以妳進公司以來每次員旅都一定有佳育小陳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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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旅的文宣下來,是去日本東京近郊的幾個城市,其中兩天會到一個號稱「雪國」的地方,是大文豪川端康成筆下曾經描寫過的。其下的備註欄寫道:「雪國之旅安排住宿當地特色日式溫泉旅館,晚間享受露天溫泉與懷石料理,白天可以自由選擇參加團體滑雪體驗課程,或是穿著特殊雪鞋在雪中樹林的健走活動,想自行滑雪的人公司提供雪場雪票一日券,請先行勾選欲參加行程,每人限選一項,逾期未選擇者直接提供雪場雪票一日券,行程內容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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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幾行文字,妳心底悠悠升起了一道憧憬的簾幕,妳常常這樣,想像著某個電影般的場景而自己是畫面中的女主角。可是自有記憶以來,實現的不多,妳不知道為什麼妳總是走得離心目中的自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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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像的場景是這樣的,在白茫茫一片雪地裡,妳順暢下行刮出幾道痕跡,其後有一個人追著妳,然後你們不小心撞在一起,翻滾在雪上,可是鏡頭拉近,你們倆都是歡笑著的。拉開雪鏡,妳看見自己的臉因為剛才的運動而紅通通的,而妳眼前的人也拉開了他的雪鏡,他是一個很會滑雪的、結實的的男人,可以一手將妳從鬆軟的雪地上拉起,在妳速度不足的時候,他永遠會等妳、在妳跌倒的時候,他永遠會趕到妳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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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入神地迷失在自己的幻想、雪國的場景,然後被電腦的訊息聲吵醒:「我們要換到哪一梯?」是妳和佳育小陳的群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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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點開佳育傳送的圖片,是今年的員旅梯次分組名單,妳和佳育小陳恰好被分在了三個不同的梯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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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你們三個人的名字之後,妳又忍不住去找了名字象徵太陽的那個人的名字。他和妳分在了同一梯,但妳不知道他之後會不會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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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突然有一種靈感,覺得他一定會為了妳不換走,妳覺得他應該隱隱約約會知道(雖然妳從沒說過),妳在意的、妳不願意的是什麼。其實妳很清楚很多上了年紀的人、有家庭、有小孩的人,不顧一切地也在玩燎火的愛情遊戲,好像這才是人的日常一樣。有一個禿頭的台籍主管沈迷於色情理容院按摩,聽說還包養了一個離婚帶著小孩的小姐;日本經理的老婆小孩都在日本,和國立大學日文系畢業、從不正眼看人的秘書過從甚密,而他們兩人差了二十歲;公司集團的大老闆更不用說,是八卦週刊的常客,結婚離婚好多次,撞爛的跑車也好多部;就連公司前台的妹妹都曾經和妳抱怨過,自己只是為了錢和現在的男友在一起,更喜歡的是另一個人,多希望這兩個人可以合而為一變成一個人,自己就不用那麼辛苦地劈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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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忽然想起了大學的時候,妳也曾經當過一位社團學長的小三,不過整起事件很安靜,從沒被人發現,你們就漸行漸遠結束了關係(學長畢業後去當兵,妳也交了別的公開的男朋友)。然後幾年前學長和當時的正宮學姐結婚了,幾乎整個社團的人都被邀請去參加婚禮,妳卻被避嫌似地排除在外,妳很想說其實妳也很喜歡學姐,親切可人的一個女生,妳早就不在意你們之間曾有過的什麼,上過床的兩個人隔日也能相敬如賓。總之妳後來看去參加婚禮的人分享影片,學長感性地對學姐說:「謝謝妳在我當兵的時候,不論工作多忙,每一次會客都來看我。」妳居然有點反省似地想,或許當時若妳也好好等學長當兵回來,學長最後結婚的就是妳也說不定,畢竟學長之後不是沒有找過妳,只是妳又更喜歡後來那個男朋友,才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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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堅持獨立而永恆的關係,在妳有限的人生經驗裡是一場神話,妳卻不知道為什麼想要對憲兵那個保持一種純潔而置身事外的情感,以前的妳一定是奮不顧身就進去了,反正這次妳想令自己有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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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用其他梯次的時間剛好家裡有事必須留在台灣為由,說服佳育小陳換到妳這梯,然後懷著一種開獎的心情,再也不去看換梯次截止日期後的最終梯次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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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小陳換過來以後,又討論了雪國那兩天要參加的行程。他們兩個人都對滑雪沒有興趣,也不想學,雪地健走看起來也很累,查了雪國和東京的交通後發覺兩地搭新幹線只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因此說好三個人都不要勾選參加任何活動,得到雪場雪票一日券後,先到雪場購票亭去便宜兜售給欲購買雪票的散客,再用這筆錢補貼搭新幹線來回的交通費,三個人自己去東京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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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是這麼說好,但妳心裡默默有了別的計畫。妳想要自己能有點不一樣,不論是生活的形式,還是其中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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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上網查了有沒有任何方式能先在台灣學習滑雪。可喜的是,沒想到真的有;可悲的是,台灣礙於氣候場地,這些學習方式都存在一點令人無法完全掌握技巧的瑕疵,只能讓人至少認識這項運動。但妳也無計可施了,所以還是報名了最貴的單板滑雪基礎個人班。妳想要在最短時間內學會,因此最好獨佔一個教練,況且妳的運動神經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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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一個禮拜上課兩到三次,摔得全身痠痛。上完一個學程發覺還學不好,馬上再刷卡報名了一個學程。教練說不曾看過台灣女生自己一個人來學滑雪,還學得這麼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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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旅出發那日,眾人在公司門口集合。妳在遊覽車前和同事談笑的時候,不斷提高警覺注意著那人有沒有出現,沒想到,直到上了遊覽車,都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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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遊覽車門關,引擎發動即將啟程的一刻,車子突然急剎車停了下來,車門又開,他進來了。幾個業務部的人喧嘩拍打走經過道的他,他走至同事替他留好的空位落座,妳的心也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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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的參觀訪問行程,妳都跟佳育小陳一起,因此沒什麼機會和他說話交流。只有一晚,你們在飯店走廊遇見,妳輕輕揮手和迎面而來的他說嗨,他卻在走經妳時拍了妳的頭一下,你轉頭假裝怒瞪他,他卻說妳連生氣都這麼可愛啊,然後妳就笑了,他也笑了,接著趁邁開腳步走前再拍了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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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國那日早上,眾人在雪場大廳由領隊分配行程及雪票、協助租借用具。他如妳所料,連板子鞋子都不租,自己都帶好了,領了雪票就自己先搭上了纜車開始滑雪,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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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小陳拉著妳迴避到一處僻靜角落,準備等待眾人租完用具解散後再出來兜售雪票,畢竟是公司發的東西,被公司的人看見也不好。待到公司人潮逐漸散去,你們看準了第一個目標準備上前搭話,妳就假裝肚子痛,躲進了廁所。妳在廁所待了十分鐘,佳育小陳就陸續將他們的票賣出去。佳育後來來廁所敲門,說小陳說要先跟妳拿票幫妳賣掉,妳有點緊張突然要扯這麼大的謊,但還是照著自己設想的劇本演出:「我好像有點食物中毒了,肚子還是好痛、大出來是綠色的,我想我今天只能待在飯店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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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小陳不死心,又在外頭等了妳二十分鐘,甚至說要先陪妳回飯店再看情況。妳躲在裡頭不停地說雪場離飯店很近,但離車站很遠,叫他們趕快出發,不要為了妳浪費時間,甚至小陳都趁女廁沒人時進來說服妳(突然好討厭他對妳的過度關懷),妳只好先出來讓他們攙著妳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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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裡躺了一陣,假寐了大約一個小時,佳育終於受不了無聊,鬧著要小陳先帶她出去,妳的計畫才終於完成了第一步,把他們通通趕去遙遠的東京,開啟屬於妳的雪國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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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奔至雪場租借用具的地方,將雪衣雪褲鞋子板子租好,只自己在一旁的小店買了雪鏡、圍脖和專用的手套,上了纜車,第一次進入真正的雪場。台灣的滑雪教室無法實際學習穿著板子上下纜車的技巧,所以只能照著教練曾經指引的方式自己硬著頭皮試試,但下纜車時還是先摔了個狗吃屎,不過這陣子以來妳也算是摔不怕了,只是沒料想到真實的雪地和滑雪教室的差別比妳的想像中更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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纜車上妳就看見公司報名團體基礎滑雪課程的人在緩坡上的一塊地方試著滑行,他們學的是雙板滑雪,聽說這種滑雪方式的起頭較單板滑雪容易。妳其實一開始也想學這種,但妳知道他滑的是單板,因此還是決定跟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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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旋即戴上雪鏡圍上圍脖,將自己的臉包得密實,不願讓公司的人認出妳。下纜車後,先試著在最簡單的雪道滑行。滑了幾次也摔了幾次,終於有一次沒有摔倒從頭滑到尾,妳決定去挑戰更難一點的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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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計畫是,先自己把滑雪學好,就有機會在雪地裡和他一起滑行,實現妳曾經的幻想。但真正來到這裡,才發覺以自己的技巧而言還無法享受和人在雪地追逐的樂趣,頂多只能自己在一旁練習。奇怪的是,雖然是自己重複在同一條雪道上下纜車滑行,妳卻不感到無聊與失望,還逐漸產生一種決心想要學得更好。這種感覺在妳的人生經驗幾乎沒有,上一次可能是還在用諾基亞3310的時候,妳拼命想把貪食蛇玩到整個畫面只剩蛇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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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了不知多久,妳漸漸掌握了在真正的雪地上的技巧(比在滑雪教室好太多了)。看看時間,發覺已經要下午三點,而妳想起在看員旅文宣介紹時,曾有一個段落介紹這個雪場有一座大纜車只開到下午三點,能通到更高、風景更好、雪道更長的地方。妳忽然心頭一熱想去看看,反正也都來了,妳沒想到以往什麼都需要人陪的自己,居然也能產生自主行動的意志,而且還是在這麼陌生的地方。妳脱下雪板,走至雪場地圖處看,看見那更大的纜車的終點站,也有一條適合菜鳥的綠色雪道,妳忙不迭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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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纜車上,妳恰好遇見了公司那群報名雙板滑雪課程的人,但不是全部,聽他們對話好像是幾個學習能力較強的,在教練的帶領下一起挑戰更長的滑道。妳包在雪鏡圍脖下,有種做壞事的興奮感不停隨著心跳迸出,一名公司同仁在纜車震動時不小心腳步不穩撞到妳,還把妳當作日本人和妳說了一句日文的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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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妳總以為快樂是需要分享的,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就什麼都開心不起來,而此時妳卻在只有一個人的世界裡,確實地感到無比的開懷。沒有打卡拍照,也無法給人留言按讚的,只屬於自己的無以名狀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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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纜車,妳很想和公司的人分開,但大家目標相同,都是那條綠色滑道,妳只好默默跟在人群後頭,想之後找到機會再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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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滑行後,遇到較陡的坡,妳都自然會壓緊腳跟,採取煞車較多的滑行狀態,而妳沒想到的是,居然會有一條滑道中段是完全的水平、幾乎沒有斜度,妳滑到一半沒有之前陡坡的衝勁,就漸漸停在路中央了。妳來回看看,發覺那些雙板滑雪的人,手上還有雪杖,在平路上還能靠手一路撐過去,妳沒有辦法,只好拆開後腳與板子的連結,單腳慢慢滑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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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妳滿頭大汗怨恨自己為何要上來以後,突然有人接近妳,用英文問:「Need he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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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抬頭,拉下雪鏡,和來人對眼,然後同時爆出一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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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請妳把後腳放在板上,但不要穿回板子,接著也拆下自己後腳與板子的連結,站至妳身後,兩手輕拉住妳腰部的外層雪衣,告訴妳:「我等下會拉著妳滑,妳就穩穩站在妳的板子上不要動就好,很快就到有坡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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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真的可以嗎?」妳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畢竟妳只承著自己的重量就滑走地這麼辛苦了,而他還要承擔兩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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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拍了妳的頭一下,就拉著妳開始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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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拉著妳一起的滑的速度,比妳一個人在斜坡上還快。妳的心跳又加快了起來,分不清是因為速度還是因為站在妳身後的太陽。妳逐漸抓到了站在板上的穩定度後,也能放下一些心思欣賞沿途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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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樹銀花。這是第一個溜進妳腦海的詞句,白色的樹林不顯蕭條,反而特顯一種單一純淨的美麗。妳在想自己不豐富的人生是不是也能像這樣,孜孜矻矻在一件事情上綻放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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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至斜坡處,他問:「妳怎麼會來?」神色看得出來剛剛著實用力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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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滑雪啊。」妳坐在雪地上邊穿回板子邊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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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滑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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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就在滑了嗎?」妳有些氣結,沒想到上了那麼久課、摔了那麼多次還被這樣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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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會我就不用救妳了。要不是我剛好出現,照妳的速度雪場關門妳都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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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會!我只是不會滑很平的地方。」妳的聲音漸小,有些沒自信地想這種很平的路是不是專門給雙板滑雪的人滑行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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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滑,我看看。」他一邊彎腰穿板(他居然可以站著穿),一邊指使妳先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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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雙手往後撐地想站起,無奈先前已花了太多力氣,此時居然有點雙腳疲軟,使不上勁。他伸出手到妳眼前,妳想也不想拉著他就站起來了,男女授受不親在生死存亡之際根本不成理由,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妳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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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路妳滑得極爛,雖然這同樣是被標示為適合初心者的綠色滑道,卻比剛剛妳練習的地方要複雜許多。他在稍微下坡處看著發覺妳不行,待妳跌跌撞撞滑至他身邊後,要妳拉著他的手用腳尖處背對坡道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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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turn 不行就是妳的toe side不夠穩定,我拉著妳不用怕,我們一起把這段坡滑完。」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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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你們雖然終究因為一點命運的使然碰在了一起,卻完全沒有實現任何一片妳想像中的畫面(因為妳根本和人追逐不起來)。但此刻他拉著你的手,慢慢和妳像跳雙人舞一樣滑下去,好像感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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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手拉手的時候因為是在學習,也因為距離好像有點太近,反而完全不說話了。妳甚至只能低頭看著雪地(雖然他總是請妳看左看右),總之目無法直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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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這麼厲害?」在只有你們的雙人纜車上,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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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說了一個有點悲傷的故事,沒想到竟是這樣盤桓在他生命中的成長因素,造就了他學會這項技能。妳突然有些奢侈地發現,自己平凡渺小、一事無成的歷程,是否才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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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因為他就是那種,兩個人衝動之下電光火石生的孩子。孩子生完了,情分也磨盡了,年紀尚輕的父母很快就再度墜入與別人的熱烈,而他還在地上爬。他只能被丟給爺爺奶奶,成為和祖父母更像親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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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另一個女人組成了新的家庭,媽媽改嫁去了澳洲。他的寒假被分給了爸爸、暑假被分給了媽媽,而他明明像個太陽,卻在爸媽的分配下一直活在冬天。澳洲爸爸喜歡雙板滑雪,整個冬季總是泡在雪場。他常常在雪地裡很無聊,也心裡自然有一點排斥不想和澳洲爸爸一樣滑雙板。他的媽媽有一年也厭倦了一直看著在雪白世界裡的孩子,和沈浸在自己世界幾乎消失不見的丈夫,拉起他到了雪場的滑雪學校,替他報名了單板滑雪課程,就自己回飯店去休息了。他才上了兩個小時的課,就著魔似的繼續練習了一整個下午。雖然之後沒有再上過任何課程,他卻靠著自己摸索出了技巧,終至熟稔而熱愛這項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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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憲兵第一次公開表演那次,是我爸媽在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同時出現來看我。那一次表演完看他們很自然地跟別人說這是我兒子,突然很感動,好像可以原諒他們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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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些替他熱切的心酸哽在胸口,不知所措。他有些像是要替妳解套似的促狹問妳:「那妳到底今天為什麼來滑雪?妳不是要跟小陳他們去東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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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妳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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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車上討論得那麼大聲,不聽見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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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我們三個人做什麼都一起啊,可是我想學滑雪,我怕他們不想,所以一個人來⋯⋯。」妳的聲音嚅弱,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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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不跟公司的人一起學雙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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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也不想學雙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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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笨蛋嗎,雙板一開始比較簡單啊,妳看妳摔成這樣還學不會單板,妳以後會討厭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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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會,我也有恆心跟毅力好嗎。」事實上妳的恆心跟毅力只用在這一份妳其實也不怎麼喜歡的工作上,很奇怪。出社會以後一時興起要學的任何東西,韓文、料理、吉他、花藝,通通無聲無息消失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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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陪妳一起練習到了最後。公司上雙板滑雪課的人在跑完那條大纜車下的綠線後就陸續先回飯店休息、泡溫泉,準備參加晚上的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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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有沒有一件事是會痛、會累、會花很多時間、會有很挫折的心理,卻還是讓人想要繼續的事呢?妳看著他暢快滑行的背影,心想,或許就是這樣和他一起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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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跟妳說一件事。」在飯店內走廊的分岔處,他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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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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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我第一個教滑雪的人耶。」他突然變得有點靦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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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是女朋友嗎?妳有些吃醋想問,卻也不敢問出口,怕破壞了這一刻和諧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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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好歹也是你某個第一了。」最後妳這麼說,不去計較自己在他心裡真實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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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後迅速洗好澡換好衣服,妳又偕著佳育小陳一起來到公司餐會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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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業務部門千篇一律的酒醉玩鬧下才知道,原來員工旅行結束後他就要離職了,沒說以後要做什麼、沒說究竟是為什麼。妳的鼻頭一直有點酸酸的,妳忍到了最後回房卸妝時才敢讓眼淚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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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筆下的《雪國》也是個悲傷的故事。隔天清晨又下了一場雪,因為運動過度造成肌肉興奮整晚睡不著的妳,在第一顆雪落下來時就發現了。那證明你們曾經一起滑行的軌跡,很快又被覆蓋,宛如從沒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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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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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育結婚了,妳當了她的伴娘。而她也真的如她所言,生下孩子便離職,逐漸淡出在妳的生活,沒有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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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結婚生子後妳曾想怎麼會有人的人生可以如此順遂,照著一套擬訂好的劇本演出似的,不曾出現一絲分岔或意外,標準到像在研讀教科書一樣。連懷孕的時機都和他們夫妻倆預估地相去不遠。這時候妳突然有些反常地釋懷了關於佳育熱愛追問八卦的習性,或許是因為她自己的人生沒什麼好煩惱的,才要追著別人的煩惱讓自己感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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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和工讀生小女友分手後,突然熱烈追求了妳一陣,不再是之前那樣有些遮遮掩掩的樣子,就是公開做到人盡皆知。那段期間上班令妳十分困擾,因為總是有人在問為什麼妳不跟小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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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其實是個整體條件不錯的男人,至少在妳小小的圈子裡,他做到業務部第一把交椅,長相端正,身高也不矮,家世清白,房子車子也都替他準備好了。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酒喝太多有點肚子,不過他後來報名了健身房教練課,有亟欲將自己打造成體格型男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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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和小陳在一起?妳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對他少了一份心動的感覺。妳感覺他也有些像是佳育一樣,積極照著一份劇本演出的人(不過沒有佳育那麼順遂),或許因為妳的人生最不缺的就是規律與循環,所以才這麼不願意進入這麼一個可以預見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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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初的菜鳥業務三人組,他是最早離職的,斯文那個次之,業務妹妹居然做得不錯,顛覆妳想像,持續留到了現在,有成為新人王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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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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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國之後妳沒再滑過雪、也沒再見過那個第一次教給了妳的男人。雖然總是會時不時想念起滑雪的感覺,可是總還是邁不開腳步,無法自己一個人到一個地方只為了滑雪,好像妳的勇氣在陽光背後就如花草一般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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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妳倒是戒除了無聊就滑手機看別人在幹嘛的習慣,那時引以為救贖的眼霜級撫紋精華霜也一直用到了現在,因為很方便,眼周和全臉都可以一起用,一條才30ml攜帶也方便。可能因為不太滑手機也積極保養,所以妳感覺自己長得好像還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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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契機是小陳也後來離職了,被別的公司挖角了去。妳忽然羞赧地發現自己才是最依賴著生活的重複的人,一個人在公司午餐、一個人去便利商店、一個人參加員旅,妳其實並不真的是一個人,還有其他同事也在,可是妳的心裡就是不一樣了,明明原地踏步卻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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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妳久違地開啟社交軟體,不小心滑進一個日本打工度假的頁面。其中有一個選項居然是雪季時在日本的滑雪場工作,包吃住,薪水也不十分低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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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偏著頭想了一下就寫信過去問了,然後妳照著對方的要求提了一些資料。十一月底,妳就來到了日本,開啟全然不同的生活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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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在滑雪場工作,不過妳主要的工作內容是在大廳協助旅客租借雪具,因此真正能滑到雪的時候,只有輪班前或輪班後。有時雪場的滑雪教室教練會好心指導妳的滑行技巧,妳進步非常多了,但也說不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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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妳輪班前和同樣時段打工的同事約好一起去其他雪場滑雪。有一個雪場規模較小,但較不觀光比較偏向是當地人會去的所以不那麼擁擠,而且雪道相當大及和緩,非常適合新手磨練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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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滑的時候妳總會以熱身為由暢快滑行個幾次,完全不在乎動作標不標準、也不會刻意等待同伴,就是只有自己的時刻。滑到一半,妳轉頭稍微尋找同伴時,發覺後頭有個雪客的速度極快,好像要衝撞上來一樣,妳心生敬佩之餘,也默默偏離了他的預估方向遠一點,以不打擾到彼此的極大值為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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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在妳以為自己已經離任何人都夠遠了的時候,手卻被拉了一下,然後妳就跌倒了,幸虧此處的雪質鬆軟,妳並未感到痛楚。而拉住妳的人雖然穩住了身軀,不過還是稍微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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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匍匐起身,抬頭,拉下雪鏡,和來人對眼,想看清楚是誰這麼沒禮貌,然後卻爆出一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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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國之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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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與巴黎萊雅L'Oreal Paris合作所創作之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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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中女主角所使用產品為巴黎萊雅玻尿酸眼霜級撫紋精華霜。專為撫平全臉細紋設計,高濃度玻尿酸X有效抗老成分 普拉斯鏈,撫平細紋,四週見效!不只眼周細紋,更能有效淡化擊退眉間、額頭、唇周細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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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添加香料、色素、酒精的溫和配方
*質地滑順好推不黏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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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我想得到巴黎萊雅 #紫熨斗」,並按讚分享此文者,有機會獲得紫熨斗旅行組7.5ml,共五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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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經心相反詞 在 消防員戰術肌力與體能訓練週記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文長,但非常受用。
【再論什麼是肌力訓練】
在訓練的路上,我的角色一直轉變,從運動員,研究生,研究者,大學教授,到全職體能教練,從各種不同的角度體驗過訓練這件事,思想觀念百轉千折數十年,但是有件事情不會變,就是肌力訓練始終在各個階段對我發揮重要的影響力。因此,在我自己的教學領域裡,什麼是肌力訓練,幾乎是一個不需要再討論的問題,大部份的時間我們專注在訓練、實作、驗證和探索新知。
但是,整個大社會似乎缺乏相同的經驗或體驗,即使國家砸下重金培植運動選手,即使健身業是百業蕭條的環境裡少數逆勢成長的產業,在這一片榮景之中,卻出現了一大堆不算是肌力訓練的東西被當作肌力訓練,真正的肌力訓練被視為無聊、偏頗、不必要、不健康,甚至是危險的活動方式。這裡面有許多令人哭笑不得的誤解,令專業人員心情徘徊在抓狂和厭世之間,原來,『什麼是肌力訓練?』這個問題,可能對社會大眾來說仍是不解之謎。出現這種情況,我認為媒體、學術界和實務圈各有各的貢獻。
媒體需要的是關注,而關注的背後就是網路上的點閱率,一篇文章或一段影片只要點閱率高,無論點閱者是漫不經心的點閱,是抱著錯誤期待而點閱,還是因為無知而點閱,還是真的經過深思熟慮才點閱,其實對媒體來說是沒有差別的,因此,任何稍微需要解釋,需要思考的東西,都在這個瘋狂點閱大戰的首輪戰役就被淘汰掉。「如何一分鐘甩掉肥肉」的點閱率,絕對高過「不同強度區的肌力訓練對於人類神經肌肉系統及身體組成影響效果之探討」的點閱率,而什麼是真的肌力訓練,在這資訊洪流裡也就逐漸被淡忘了。
學術界給人的印象總是正面的,「科學研究指出」、「學者專家指出」、「一篇歐洲的研究發現」等等字樣,總是讓人有在茫茫大海中看見燈塔的信賴感。只可惜,研究,不是這樣看的。硬底子的碩士博士等級的科學教育,有一大部份的時間花在學習如何解讀資訊,這其中包括學會理解研究限制,學會評估實驗設計的優劣,學會看懂統計結果,因為學者是探索世界尖端科技的專家,必須要能夠分辨資訊的品質。但是,四平八穩的研究到了一般大眾或媒體手裡,很容易被渲染或是過度解讀,舉例來說,伸展運動是一種神經抑制型的訓練方式,與激發型的訓練(如肌力訓練)作用幾乎是相反的,但是,如果有一篇研究比較了「坐式生活者」跟「開始接受每週三次辦公桌伸展運動的人」的肌力,用一個簡單的混合設計二因子變異數分析,用不太大的樣本,就可以很容易就會得出「從事辦公桌伸展運動者肌力優於坐式生活者」的結論,這樣的結論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一個人從不運動到開始運動,『因為生活型態的改變,身體狀況一定會變好一些,而變好的方面通常包括了最低階的肌力表現』,換言之,只要尋找一群從來不運動的人當受試者,無論讓他們甩手、扭屁股、一個月不坐電梯,還是每天倒退走路十分鐘,相較於「完全不運動者」,幾乎保證肌力是一定會提高(一點點)的。這樣的研究本身是無辜的,因為它符合了科學研究的各種基本假設和精神,但是,這種研究的解釋力是非常有限的,因為研究裡面並未比較「輕負荷重量訓練」與「伸展」對肌力的影響,更沒有比較「大重量訓練」和「伸展」對肌力的影響,充其量只比較了「短時間內」「參與辦公桌伸展運動者」相較於「完全不運動的人」的肌力表現而已。但是,這種解釋力有限的研究結果,就會被媒體大肆渲染,無限上綱,直接推論成「不用上健身房,只要在辦公桌前伸伸手臂,就可以提高肌力了!」「舉那麼重幹嘛,坐在椅子上舉手就有效囉!」「只要做這個動作,勝過跑步一小時的效果!」。這樣的訊息每天灌滿我們的媒體,紛紛主張自己有研究證據,只可惜大眾通常缺乏判讀研究數據的能力,只能被媒體帶著走。
理論上來說,目前蓬勃發展的健身產業,應該要扮演這股洪流裡面的清流,應該要勇敢站出來提供正確的資訊,溫和但有力的提供真正有效的論述,告訴大家什麼才是肌力訓練,但是實際上,市場發展得太快,專業人員卻嚴重缺乏,以至於業界充滿了自己也還在摸索階段的業餘教練,以及想發機會財的投機客,把健身產業當成服務業甚至心靈產業來操作,如果客戶怕重量訓練,那就推出不需要壓重量的重量訓練,塑身美體美胸美臀的包套課程不一而足,就是不肯好好的提供真正有效的課程給客戶,有人健身三五年,不曾用正確的動作壓過夠重的重量,有人上完上百堂私人教練課,連一個像樣的深蹲都不曾嘗試過,外行業者招募外行教練賺取外行客戶的錢,居然可以在「沒有真正成效」的情況下堆起繁榮的產業。而專業人員即使意識到自己缺乏真正的訓練背景,但是店都開了,學生都收了,很多人怎樣也拉不下臉重頭學習,只好言詞閃避重量訓練的真正意義,刻意去強調「練控制力」、「練健康」、「練生活品質」、「練世界和平」,這其中說起來,有很多其實只是教練逃避面對專業能力考驗的遁詞而已。更有甚者,試圖將整個戰場逆轉,開始尋求不用增進肌力的肌力訓練,甚至反客為主,羅列出一大堆肌力訓練的壞處,試圖以悲壯的先知角色掩蓋自己只是初學者的事實,來勸戒世人千萬不要嚐試肌力訓練。
所以,說了這麼多,到底什麼是肌力訓練?
我今天試圖從一個不同的角度來探討,我先不談肌力訓練包含了什麼動作,使用怎樣的器材,壓多大的重量,我們先來探討一個終極的問題,就是:「為什麼要做肌力訓練?」讓我們先理解這個問題,再來討論什麼才算是肌力訓練。
運動科學家在過去幾十年發現一件驚人的事情,就是人體的最佳狀態並不是沒傷沒病而已,人體有許多重要的機能,居然有「後天提高」的潛力,換句話說,透過一些手段,我們可以將一個人的某些生理機能大幅度的提高,提高的程度,遠超過人在成長期自然生長可以達到的程度,而這些可以後天提高的項目,包含了「肌肉」、「骨質」和「神經系統」。
我們可以提高肌肉的總量,可以提高肌肉的橫截面積,可以提高肌肉收縮的力量,而如果你的腦袋沒有被網路上的肌肉無用論污染過的話,你應該會知道,肌肉是代謝旺盛的組織,二十一世紀的各種代謝性疾病,過去被認為與肥胖有關,而現在我們知道許多都跟「肌肉量太少」有關。而肌肉的收縮力量與生活品質直接相關,尤其是在少子化高齡化的社會裡更是如此,高齡並不可怕,因為行動自如的高齡者通常可以維持很好的生活品質,甚至可以維持很好的就業能力,所以可怕的並不是長壽,而是失能,失能可以讓人失去照顧自己的能力,導致家庭和社會需要付出巨大的成本來照顧,許多國家為了因應大量長壽而失能的老人,建置了各種不同的長照系統,但是長照系統的功用充其量就是接住一個一個倒下來的老人,在資源有限的國家裡,長照的「容量」遲早會飽和,接下來出現的可能就是醫療系統和經濟制度的崩潰。但是,許多失能是可以避免的,提高肌肉量,提升肌力,可以大幅降低隨著老化而來的失能。而肌力,正是我們所一再強調,可以透過後天訓練而大幅提升的身體能力。
骨質的提升是一個隱藏版的效益,因為大多數的人並不知道自己的骨質是否正在流失,骨質流失到達一個程度以上,可能會達到骨質疏鬆的程度,骨質疏鬆就好像房屋的樑柱開始鏽蝕一般,隨便出個意外就會骨折,而房樑一旦崩塌,通常沒有輕鬆愜意或便宜的結果。隨著人類生活越來越安逸,骨質疏鬆的年齡也不斷下修,如今骨質疏鬆不再是老人的專利,也不再是女生的專利。不過別擔心,骨質也可以鍛鍊。
神經系統是主管肌肉活動、動作控制和對外界做出反應的身體系統,小至簡單的拿筆拿筷子,大至優秀運動員精彩的即興演出,都是神經系統的傑作。更簡單講,神經系統就是徵召肌肉去做出動作的通訊渠道,而神經系統的功能性,居然也可以鍛鍊。
要能夠刺激「肌肉」、「骨質」和「神經系統」,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大重量訓練」,沒錯,不但是重量訓練,而且是「大」重量訓練,一定要依循著「人體自然動作」,做「漸進式超負荷」的訓練,而且要長期持續的一路做到可以舉起大重量。舉起重量本身不是目的,真正重要的是,舉起大重量的過程,身體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因為先前提到的「肌肉」、「骨質」和「神經系統」都有一個特性,就是『只對超過一般水準的刺激起反應』,也就是說,一個刺激如果不夠大,「肌肉」、「骨質」和「神經系統」就一如往常地過日子,不想要改變,也不想要進步,隨著年紀高高興興的退化。唯有超過正常負荷的刺激開始輸入,身體才會驚覺自己處在一個有挑戰性的環境,也才會開啟「向上適應」的過程。問題是,如果刺激不夠大,很片段,或是一成不變,則身體一旦發現自己又可以輕鬆應對,就又會回到舒適圈。這樣的現象讓我們知道,如果我們只用又輕又柔的方式運動,或是我們用一些動作詭異但是實際上強度並不高的刺激,則我們的「肌肉」、「骨質」和「神經系統」不會有什麼改變,就算在短期內有了明顯的變化,如果刺激沒有持續增強,身體的狀態大概就只會比沒運動的人好一點點,這樣的狀態是無法抵擋退化的。
刺激要達一定的程度才開始有效,這在運動科學上稱為「閾值」(閾讀音為“玉”,不要再亂念了),「閾值」其實就是門檻的意思,「肌肉」、「骨質」和「神經系統」各有各的刺激閾值,必須要高過這樣的閾值才會開始有效,而且隨著身體不斷進步,閾值也不斷提高,因此唯有持續提高刺激才會持續進步,而大重量訓練的進程,三到五年有小成,十年以上方有大成,但是效果可以依賴一輩子,因為在這個長期漸進的高強度刺激之下,身體在「肌肉」、「骨質」和「神經系統」方面出現了脫胎換骨的改變。
所以,寫了這麼大一篇,閱讀過程中不知已經流失多少讀者,真正的答案放在這裡,但是如果你有耐心看到這裡,答案其實很簡單,一個東西是否算是肌力訓練,要看這個東西是否能夠對「肌肉」、「骨質」和「神經系統」提供「夠強的刺激」,沒有長期增加刺激的潛力的,都不能算是肌力訓練。所以,伸展不算是肌力訓練,有氧舞蹈不算是肌力訓練,做奇怪的動作不算肌力訓練,各種運動專項運動都不算肌力訓練(或頂多算是短期的肌力訓練),甩手不算肌力訓練,練嘴砲發酸文講幹話都不算肌力訓練。
用大肌群多關節的人體自然動作,進行「多年」的漸進式超負荷訓練,才是真正有效的大重量肌力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