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好文分享
民國77年春天我從比利時回國,八月即在東吳哲學系任教。當時康寧祥先生正籌辦《首都早報》,文化版主編卓榮德先生邀我當編輯委員,委員中還有李敏勇兄、薛化元兄和黃美英小姐等人。除了開編輯會議,每星期我們還得在「新航道」專欄輪流寫稿,記得當時我排在星期五,用「海若」做筆名,足足寫了一年多,大部分的文字後來都收在我的第一本書巜久久酒一次》當中(1991,張老師文化公司出版)。那段期間報禁剛剛解除,大家都在尋找思想上新的活路。次年(民國78年)五月,文化版特別企劃了母親節專題,嘗試探索「母親」這個概念的本土意涵。我應邀從原住民的角度,回應「母親」這個主題,因而寫了〈母親的歷史,歷史的母親〉這篇文章。這是我第一次對原住民在台灣史定位的宣示,Tivitiv Paelavang,我親愛的母親,是整個宣示的存有論根基。隔不到一個月,北京爆發「六四天安門事件」,兩岸進入更混亂的文化歷史認同之漩渦中,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出路。
30年過去了,老媽媽從77歲陪我們走到107歲,去年12月28日終於走完了她自己的人生旅程。我回溯和她老人家30年前共同出發的原點,不免有更深的蒼涼感。文史燦爛的華夏民族,為台灣、為中國、為亞洲、為全人類,可以貢獻出怎麼一個更像樣的未來呢?老媽媽,您是看不到了。而做為原住民的我們,除了繼續努力,還能做什麼呢?面對不確定的未來,我們多麼需要那來自您的根源性力量⋯;或許我們應該重新建立另外一種形式的陪伴,依然可以㩦手邁向更符合理想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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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歷史,歷史的母親 文/孫大川
彷彿活在歷史之外
母親今年已經七十五歲了,論她所處的時代,她這一生該當波瀾壯闊,多彩多姿。兩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日本的殖民統治,整個中國以及台灣社會的激烈變動,科技的長足發展……,這些遼闊、複雜多變的人類場景,正是母親一生所面對的世界。然而,按我對母親的了解,她和一般身處邊緣的原住民老人一樣,安詳、寧靜,對這忙碌、瞬息萬變的世界視若無睹,彷彿活在歷史之外……。
從少年時代我便喜歡追問母親的生平往事,因為不知從何時起,我就無法忍受卑南族沒有歷史的那種感覺。如果說,我曾對原住民或卑南族有過更深的情感與了解,而不只是在名稱標籤上打轉,毫無疑問地,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母親。是她對自己生命的講述,以及她活出來的生活態度,使我能多多少少拼湊出那破碎、模糊的部落記憶,並從中捕捉自己族類的智慧與哲學。從某個角度說,對我而言,母親的歷史,即是卑南族的歷史,她讓我具體地意識到自己的歷史縱深!
大環境的紛紛擾擾,固然是一種歷史的真實;小場面的邊緣世界又何嘗不是真實的呢?「小場面」對「大環境」的回應,雖微弱不足道,但由於它也是真實的,未嘗不能發潛德之幽光,使我們對歷史的理解更寬廣、深厚。這是我最近默想母親的一生時,常常興起的念頭。
無悔的承諾
狄菲底弗(tivitiv)是母親的卑南族名,乃「糧食豐盈,不虞匱乏」之意。外婆懷她六個月時,外祖父便過世了。十二歲那年,外婆因病故世,母親便帶著四位同母異父的弟妹投靠掌家的姨婆。一直到她四十歲姨婆過世,接管家業,這期間她的生活是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情況下度過的。
每次提到姨婆、姨公公,母親的眼中便含著淚光。做為一個孤兒,她對兩位老人家既是敬畏又是感激。她清楚地記得他們許多生活的細節與言行;有時說著說著,便唱起兩位老人家喜愛的卑南族老歌,歌聲和淚水,讓我看到生命的共融與卑南族幾千年來歷史傳遞的奧秘。
許多跡象顯示,家族產業之交由母親繼承,是姨婆晚年的決定,這個過程就像一般大家族的情況,有它波折、複雜的一面。母親說,姨婆的決定是她用堅忍的意志、孝心以及奮不顧身的辛勤工作換取的,這形成母親的性格中最突出的部分。
記憶中,母親總是忙碌的,直到現在她還常常頂著大太陽,在院子裡鋤草、修剪籬笆、編織山地服。她常說,勤勞是一種意志的鍛練,學習怎樣勉強自己,這也許是她孤兒的經驗所使然。
為順從姨婆的要求,十三歲時母親從日本人設立的「番人公小學」中途輟學,立刻投入田裡的工作。這種遺憾,變成她後來堅持要我們六個兄弟姊妹完成學業的動力。十七歲,在姨婆、姨公公的安排下和父親結婚。她對自己的順從,從來沒有後悔過,相反地她堅持到底,絕不朝三暮四。
有一件事,最令我印深刻。民國四十年代末期,天主教傳入村子裡。身為領袖的姨公公權衡現實情況,決定讓全村親族皈依天主教。母親最初是相當反對的,覺得這會破壞傳統習慣。而姨公公的觀點,是希望藉此加速部落與現代社會的銜接;並指出天主教會將相當尊重族人的風俗習慣。母親因而順從了,姨公公對她說:「既有承諾,便不可以有二心。」我們全家受洗後第二年,姨公公因心臟病突然過世,成了村子裡第一個以天主教儀式行葬禮的人。當時我已記事,那天在新落成的教堂裡,看到母親站在穿著傳統卑南族服裝的姨公公之棺木旁,顯得特別沈靜、虔誠,那種神情常在她後來的宗教生活中浮現。如今,社會改變了、天主教會在村子裡也沒落了,許多人熱心不再,甚至改宗或反信仰;然而母親卻始終如一,每天仍保持餐前、睡前祈禱的習慣,多年來不曾間斷地早上四、五點起床讀聖經、唸玫瑰經。我不知道她對天主教教義有多深的了解,我知道一個人信守承諾、一往無悔,本身即已接近宗教的神聖世界。當我不在她身邊時,清楚地知道每天有她為我祈禱,那種臨在的感覺是母親給我的最深感受。
歷史傳遞的奧秘
十三歲輟學之後,母親開始參與村子裡「鋤草團」(misahur)。根據卑南族的傳統,部落男子十二、三歲起,即按年齡分階加入「會所」(palakuwn),完成社會化的各種準備。至於女子之社會化,則並沒有一制度性的設計。「鋤草團」的活動,正彌補了這個需要。按部落之習俗,每至夏季農忙時,婦女便彼此邀約組成若干「鋤草團」,以集體耕作之方式,互助合作。團隊通常由較年長且具領導能力之婦女當召集人,一大清早,便由她召喚、整隊出發。工作當中,召集人除了負責決定作息,且要隨時鼓舞士氣,藉古老山歌之唱和來對抗身心之疲憊與炎炎驕陽。直到傍晚,「整隊」回家,又得忙碌家事。就在這種集體勞動中,婦女們培養友誼,學習如何與別人交往,傳遞歷史經驗與生活常識,陶成人格,成就德性……。換句話說,「鋤草團」並不只是一個勞動之隊伍,它透過集體勞動的方式,來塑造卑南族婦女的典型。
母親顯然完整接受了上述的陶成訓練,她勤勞的習慣,對卑南族神話、傳說以及掌故的豐富知識,古老山歌的吟唱等等,可以說是「鋤草團」留給母親最豐富的遺產。她常說,由於她很早便參與「鋤草團」,後來並長期扮演召集人的角色,因此她的少女時代大都與成年婦女或老人相處,這讓她活得相當典型,成為不折不扣的卑南族婦女。
異鄉人
民國四十年代中期以後,村子裡的部落性格迅速解體,不但男子的「會所制度」褪色了,「鋤草團」同樣再也組織不起來,卑南族男女的社會化,不再以原社會為對象,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社會符號;而他們所熟悉的世界,正快速地從各個角落退隱、消失。幾年前,在母親的領導下,村子裡的婦女們模擬了「鋤草團」完工後的傳統慶祝儀式(卑南族語稱之為:muhamud),原是歡樂的慶典,如今竟充滿憑弔的氣氛,吟唱老歌時,大家都哭了,哭得好深好深……。
部落社會的崩解,就像現代工商社會對傳統社會之衝擊一樣,有它必然的命運,原是不值得大驚小怪的。但,對卑南族老人而言,由於「語言」的同時喪失,使他們成了真正的異鄉人。他們一方面不再能和子孫對談(因為子孫們只說漢語),另一方面也無法和他們將去認同的「新社會」交談。他們只好「自閉」在他們曾活過的時空,與周遭世界「互不存在」。
母親能說日語,這在早期的台灣社會是有用的溝通工具,因為大部分的「台灣人」都受過一點日文教育。然而,隨著「推行國語運動」的徹底發展,以及相當一段時期對日本的政策性抵制,母親可以交談的對象相對地縮小了。我永遠忘不了家裡有電視機以後,她常常坐在電視機正前方的搖椅上,凝視電視畫面的情形,那種眼神是複雜的,充滿好奇、猜測、迷惘與困惑,她多麼想了解這個世界啊……。我們兄弟姊妹若遇有空,有時會在旁加以解說;若恰巧心情不好,就不免和她老人家發生一些小衝突了。通常,小衝突之後,她會悶悶地盯著電視畫面,不知不覺睡著了。也許,她夢裡的世界,才是更真切的。父親過世以後,母親寂寞的身影更令人鼻酸……。
前年夏天小姊姊病重,母親陪她到台北某大醫院就醫。小姊姊說,有一回她想吃麵線,母親為讓她高興,便頂著大太陽四處找麵攤子,她想向路人詢問,卻不知要如何表達,急出一身汗水。幸虧遇到一位好心的老太太,半猜半推終於意會了過來,陪她買到了麵線。回到醫院,小姊姊胃口不開,但知道母親為了這碗麵線幾乎心力交瘁,別過頭去勉強吃了幾口,淚水滴進麵湯裡。
負笈歐洲期間,母親擔心我看不懂她的日文信,特別和神父學了羅馬拼音法,七十幾歲的人了,這要下多大的決心和毅力啊……。每次收到她密密麻麻、歪歪扭扭、錯誤百出的家書(當然是羅馬拼音的),便心如刀割;她在電視機前睡著的樣子,又鮮活地浮現在腦海,覺得自己虧欠她好多好多……。
誰是土地的主人
沒有文字、歷史的民族是容易遺忘的。記憶中,母親對歷來活躍在台灣歷史舞台的「主角們」,很少仇視或批評。她總覺得自己的民族是落後的,是應該向進步的社會開放的。我想,這是姨公公給她的影響。
民國五十二年,大學畢業不久的大姊嫁給外省籍的姊夫,雖曾引起家庭革命,場面卻毫不壯烈。這之後,除了哥哥和小姊姊,我們家裡婚姻的組合可說是大雜燴。有河南人、江西人,也有浙江人;而我自己也娶了一位閩南太太。母親常說,也許這就是台灣的未來。
對台灣七十年代以後政治、社會變化與衝突之複雜背景,母親當然不甚了了。有一回我問她對外省人、閩南人、日本人做何評價,她的回答讓我思索良久。她說:
「日本人是可敬畏的,守法且有榮譽感,常能裡外一致。我雖厭惡他們的嚴苛,卻肯定他們對部落所做出的貢獻。感覺上閩南人是較自私的、現實的,我們常吃他們的虧。至於外省人,似乎較具善意,四十年來台灣不是進步許多嗎?我不大明白他們吵什麼,他們不都是中國人嗎?」
母親的評斷當然是樸素的、感性的,她無法分辨這中間有關權力、利益分配之複雜因素。她之對閩南人頗有微詞,是因為原住民四十年以前,就已經飽受閩南人的威脅,這段歷史遠遠超過後來的四十年,在日據時代,閩南人以「中國人」的身分,地位高於原住民一等; 而後來的四十年閩南人搖身一變,竟以「台灣人」的身份,要求權力的本土化,這大概是母親批評閩南人自私、現實的心理情結。後來,我驚訝的發現到這種情結竟普遍地潛伏在許多原住民朋友的心靈深處……。我深深相信,以省籍或地域觀念為基礎的台灣本土化運動,從原住民的觀點說,是不可理解的;以歷史仇恨的清算為出發點的權力重組,只有加深這塊土地上的罪惡。
歷史的母親
母親的歷史,是我把握卑南族歷史的主要憑藉;她生命中的憂傷,其實也是卑南族的憂傷。每次看到她老人家寧靜、安詳的臉龐,便彷彿看到卑南族最後一道晚霞。而她生命中對大環境的那些小小回應,常常幫助我看清時代的迷幻。我真的相信,除非我們像原住民一樣勇於遺忘,否則我們永遠無法交會,無法在這塊土地上創造屬於自己的歷史。相信嗎?原住民有一天會是台灣歷史的母親!(原刊載於78年5月14日首都早報)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燦爛 的 遺產 解說 在 野放上班族-野羊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日本 名古屋 白川鄉 (五箇山)] | 用崇敬的心看待工作,驕傲的擁有它,然後擁有最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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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名古屋白川鄉自駕旅行時,我和老友阿歡幸運的入住了一間看似樸實無華,卻能讓人彷彿回到鄉下老家般卸下一切偽裝煩憂、徹底放鬆的神奇民宿,就好像剛巧住進了隨便一齣日劇裡平凡主人翁日常而親切的家。民宿的主人,是一對硬朗得讓人猜不出年紀的日本阿公阿嬤。原本是想到日本鄉間去野一下的XD,沒想到卻在這對神奇民宿阿公阿嬤的身上收穫最多。
我們抵達民宿時天色已晚。登記入住時,不經意瞥見一位一臉招待貴客般慎重的忙進忙出的主廚阿公,而等著我們的,是滿桌熱騰騰的鄉村菜色。往後在民宿的每一天,這對驚人的阿公阿嬤,都發狂怕我們會餓死似的,用滿到溢出餐桌的食物餵食我們。早餐是炒蛋、沙拉、水果、培根、白飯、醬油清蒸豆腐時蔬、自製多色醃菜和味噌湯,晚餐是壽喜燒/石盤烤肉與時蔬、炸物拼盤(炸大蝦、炸野菜、炸天婦羅...)、3色生魚片、自釣鹽烤小溪魚、自製多色醃菜還有一小鍋熱騰騰的石鍋雜菜拌飯。不用懷疑,這全都是一人獨食的份量啊!!XDDD ~ 有時都不禁在想,阿公阿嬤是不是盤算著要先養胖我們,然後再宰來吃。哈哈哈哈就像糖果屋童話裡的巫婆那樣!!><
民宿阿嬤是ㄧ位氣質優雅的傳統日本女人,話不多,臉上看不出太激動的情緒起伏,但上菜時總是用質樸典雅的餐具有條不紊的細心擺盤,含蓄地微笑著關心我們吃的習慣否、有沒有吃飽。民宿阿公則是一位開朗健談的老人,總是在吃飯空檔和我們比手畫腳的,用日文和破碎的簡單英文單詞拼湊著閒話家常。看不出來,阿公阿嬤都是戶外運動健將,兩人從年輕到現在,都是一起滑雪、一起玩獨木舟的好夥伴。我們去時已是春末,聽說白川鄉的冬季美麗更甚,整座村落、山河都會被白茫茫的大雪覆蓋,那時後造訪滑雪正好!
知道我們有心找支小船一覽附近鮮有人至的湖泊風光,阿公就很罩的一通電話,馬上幫我們和他的當地老友預約了一艘隔天下午的獨木舟!白川鄉碧綠湖泊的小舟遊湖旅程,儘管讓人划到手快殘廢,卻完全沒有令我們失望,湖面上一個人也沒有,卻美得彷彿世外桃源。阿公還興奮的加碼推薦了一處堪稱完美的私房泡湯賞湖地點,水氣氤氳的溫泉池就緊鄰著澄澈的天然湖泊,泡著令人讚嘆的舒服裸湯,放眼望去便是寶石般的湖光山色,吸吐著冰涼透心的空氣,身體卻是暖呼呼的。隔天一早,我們更驚喜地從民宿阿公的手上接下一張他為我們悉心繪製的手繪地圖,上頭詳載著所有我和阿歡昨晚提過的當地景點位置,還貼心地為我們標註了時間,什麼地方要早上去,什麼地方傍晚正好,然後一再堅持地讓我們六點半一定回家吃熱騰騰的晚餐。捧聖旨般受寵若驚的握著那張無比詳盡的手工地圖,不知怎麼的心頭暖暖的一陣激動。
待在那兒的幾天,好像是開始工作以來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了。早上早早起床,乘著清晨的薄霧,在附近的田裡晃悠,坐在田野之間的土丘上看遠方的大山,聽放肆的蟲鳴鳥叫,偶爾還能在路旁巧遇翠綠色的可愛青蛙。然後好好吃頓豐盛營養的早餐。民宿阿公阿嬤送小孫子上學後,便開始快活的忙碌了起來,而我和阿歡則悠悠哉哉的出發,快意的探索大片自然原野、造訪廣闊文化聚落。晚上早早歸來,和可愛的人們聚在一起,專心吃飯、真誠交流。突然驚覺,這似乎才是生活本該擁有的樣貌。我們...究竟有多久沒有正正常常的「過生活」了?
這對民宿老夫婦和兒子、媳婦與孫子同住。其實一開始我們是有點納悶甚至雞婆得有些惱火的,不解為何總是只見兩位老人家忙進忙出,卻只是偶爾見到他們的兒子、媳婦出來幫忙。後來經過閒聊才總算明白過來,原來阿公阿嬤的兒子、媳婦都是另有工作的,兒子還是白川鄉當地著名世界文化遺產”合掌村“裡珍貴傳統老房子”合掌屋“的屋頂修葺專家。而這間民宿則是阿公阿嬤自己,從年輕時便引以為傲的經營到現在的「事業」,做得可開心、自豪了,自然不勞旁人代勞。我和阿歡聽完都不禁失笑,原來我們全想錯了!哈哈哈差點成了自以為正義的雞婆愚民。
阿公的爸爸是鄉里裡受人敬重的老師,而阿公當年創業時,民宿旅館的名字便是以自己當時老邁父親的名字為名。聽到這裡我又不禁內心一陣澎湃的小激動,一時小劇場大爆發 XDDD,究竟是多麼深厚的情感與敬愛,才能讓一個孩子把自己一手建築起來的事業,滿心歡喜的以自己父親的名字為名啊?!!爸!我對不起你~~要是開民宿的話我肯定會叫自己的名字的!哈哈哈哈哈 (奇怪,我明明也很愛我爸呀!難道是什們奇妙的日本民族文化使然?這可就不得而知了。~)
民宿裡有一架老鋼琴,知道阿歡會彈鋼琴後,有天晚上民宿阿公便在晚餐後兩眼發光、滿臉期待的牽著蹦蹦跳跳的小孫女前來,敬邀阿歡彈奏一曲。我和阿公阿嬤與他們一男一女的一對可愛小孫子全都歡欣鼓舞的圍在阿歡身旁。阿歡真不愧是我的音樂才女朋友!!她就這麼憑著記憶中的旋律,開始一曲彈過一曲,想不出曲子了就纏著阿公阿嬤要歌,阿公阿嬤靦腆的笑著,哼了幾首好聽的日本小曲子,而阿歡一下子便抓到旋律,悠揚的即興彈奏了起來。(到底為何我會有這種天才朋友!!!XDDD) 然後阿公突然神秘兮兮的轉入內室,神奇的搬出了全套的傳統伴奏樂器,大夥兒就這麼圍在一起,拉著樂器相和,又唱又跳。~ 天啊!!這實在是太過溫馨,我邊跳邊看著眼前這美麗的一幕,有些失神。我們何其有幸,可以成為這可愛一家人今晚的一份子啊 !
離去前的那晚,阿公慎重的請問了我與阿歡的芳名XD,於是我也禮尚往來的回問了阿公的名字。他笑而不語,歡喜地從最上層的櫃子裡搬出了整套的文房四寶,開始文人雅士般地捲捲衣袖磨起墨來。先是自己的名字,然後老婆的,兒子的、媳婦的、孫子們的名字,全都工工整整、一字不差的寫在好看的宣紙上。阿公的毛筆字好看得不得了,還貼心的在每個日文字旁以英文字母一一拼出讀音。我們互相分享、解說彼此名字的來由、原意。我好像忽然重新認識了人與人之間單純真摯的連結,心裡一陣震動的溫暖。只是..阿公!!你都不怕我們是詐騙集團嗎?!!!XDDD
記得離去那天,民宿阿公將兩個傳統摺疊小紙扇交到我和阿歡的手中,被歲月精心刻下層層美麗皺摺的眼睛,彎成月牙兒的形狀,滿是笑意。展開一看,上頭全是阿公行雲流水的毛筆字!原來是阿公昨夜特地執筆寫的,分別是我們那天晚上一起彈唱的兩首日本民謠。阿公阿嬤說:「別忘了五箇山喲!」,兩人九十度鞠躬又笑咪咪地連連揮手。十八相送的從屋裡送到門外,當我們繞到屋後準備發車離去時,更搞笑驚喜的發現阿公阿嬤竟然已經矯健的從內室穿越到後門來了,帶著一貫含蓄的笑容,用最大的熱情,用力歡送我們。
往後的日子裡,我都不禁會想,快樂的工作和生活真的有那麼遙不可及嗎?當時日本民宿阿公阿嬤忙碌的身影時常出奇不意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他們只是發自內心地為自己的工作感到驕傲,享受於每一個細心擺盤、用心烹調的過程,享受於每一項鋪床疊被、貼心照看的細節,享受於人與人之間真誠的互動與想為彼此留下美好記憶的單純心意。工作中的快樂好像其實不難,如果你願意努力嘗試尋找、創造一份能讓自己真正熱血沸騰的工作;如果你把工作看做「事業」而非為了賺錢不得已而為之的枷鎖的話。就好像日本民宿阿公阿嬤一樣,帶著真誠,一起笑,用心聽,用最極致的服務,教會我們如何在享受工作的同時,珍惜人生燦爛光陰。用崇敬的心看待自己的工作,驕傲的擁有它,然後擁有最完整的自己。
就連許久之後的現在,我都還清晰記得當時造訪的感動。事情總是過了越久越能看得透徹,其中的道理好像再明白不過:你必須尊重工作,認真無比的看待自己所做的每件事情,然後才能真真正正的贏得別人的尊重。原來工作中追求極致的熱忱,是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色彩與生活的狀態,甚至是感染周圍的人們的。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敬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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