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面預期
文：薯伯伯
帶著負面的預期，自然會有負面的結果。說起西藏的美食，有些是虛構出來的傳統，有些是外來引進卻又早已植根本土，但我覺得最能代表西藏的飲食，往往不是一道菜式，而是用料，出處，產源之類的特色。
我喜歡西藏的土豆（薯仔），西藏的雞蛋，西藏的奶酪，每當有人問我這些食材有何特別之處，我就會答，因為薯有薯味，蛋有蛋味，奶有奶味，而酥油、牛肉等，也有較為原汁的風味。當我答道「薯仔有薯仔味」時，聽起來好像開玩笑，但想深一層，現在不少在超市買回來的薯仔，感覺像是發了水的澱粉，賣得便宜，份量又多，但就總是欠缺了甚麼口感。相反我從西藏農家取回來的土豆，有的小得像波子那麼大，用水煮過之後，剝去表皮，咀嚼起來，卻又散出陣陣薯香。甚麼是薯香呢？真的有點像連鎖快餐廳的炸薯條氣味。不過快餐的人工添加劑就像濃妝艷抹，西藏薯仔的天然氣息，卻是淡淡散發而來，像空氣中的一絲清香，是任何食物添加劑也無可比擬。
西藏另一美食是酥油，酥油有個「酥」字，對不少香港的朋友來說，就覺得羶味極濃，還沒吃下就說「好酥」。更甚者，是不少在西藏的旅遊從業者，不論藏人或漢人，也喜歡把外地人對酥油的所謂不適情況作過多的預告，也就是所謂的「事前打針」。經常聽到他們對外地人說：「你們是外地人，喝不慣酥油茶。」又或是說：「你們一喝就會吐啊。」甚至乾脆說：「你們就不用試了，喝了後馬上拉肚子。」於是很多其實根本沒有試過酥油的外地人，早已經對西藏的酥油，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
不過酥油其實只是牛油（注：牛油指的是黃油，不是牛肉脂肪），在西藏的農村，農家取得新鮮牛奶後，先用全電動全鋼桶的牛奶分離機，把奶水及奶脂攪拌分離，再徒手伸進奶桶裡像耍太極那樣輕揉，就會摸出一團酥油。簡單來說，酥油其實就是用新鮮牛奶弄出來的上好牛油。有些人，一邊說受不了酥油，卻又早餐時用包裝好的牛油去塗麵包，好像覺得包裝好的食物才叫真味。
在《好好吃饭》（英文原版為《Mindless Eating》）一書中，專門研究消費者行為和營銷研究的作者莱恩·万辛克曾經訪問過二戰時期的海軍廚師比利。比利服務的對象，是近 900 名年齡介乎 18 至 30 歲的男兵。在一次漫長的徵程裡，比利不慎多訂了一倍的檸檬啫喱果凍，卻忘了訂櫻桃口味。兩個月過後，有些海軍成員為此大發雷霆，甚至認為比利要降級處理。比利為人機智，想出一個頗為搞笑的辦法，就是在檸檬啫喱裡加入了紅色的食用色素。你以為海軍會發現當中破綻嗎？非但沒有，還有人誇讚他總算找到櫻桃啫喱。
我總覺得，不少說「受不少」酥油味的人，或多或少，其實也是因為聽得太多負面的傳聞，也就生出負面預期。除了負面預期，還有所謂的期望同化以及確認偏誤。總之簡單一句，你認為不好吃，自然就不會覺得好吃，真實的體驗，永遠只會跟期望同化，而當你覺得負面時，這卻反過來確認了你的預期。這種負面的循環，除了對飲食，其實對人，抑或對事，抑或對物，又何嘗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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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在西藏山南地區浪卡子縣達隆鎮的阿聚爾寧瑪扎熱寺，前方不少犛牛。照片攝於 2016 年 11 月 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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