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期 3 個月,慣例於溽暑陪伴影迷的 #台北電影節 今年移至秋季舉行,幾經波折後也總算在今天開賣,不曉得大家有沒有買到想看的電影?(《月老》真的超搶)
在售票之前先看過幾部片,心中喜歡的《引言》、《戰地微光》,前者完售、後者也僅剩下少量座位,原本想說推文催票,但看來好像也沒必要了。不過,台北電影節另一大單元「#XR全浸界」將於明(14)日中午啟動售票,藉此機會推一下其中的作品,尤其《#霧中》相當值得一看。
全文如下:
在 COVID-19(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新冠肺炎、武漢肺炎)疫情肆虐當下,實體被阻斷封閉,進而開啟各方雲端連線,更加速了「網路」的崛起,「實體」與「虛擬」間的關係就更加不斷被翻覆、挑戰。
也就是說,拜疫情所賜,從日常生活到藝術創作,數位應用變得更加被重視,而當藝術、影像的呈現方式,從實體轉入虛擬之後,就創造了觀眾不同的身體經驗與存在方式。換句話說,現在的人們的活動軌跡更是存於虛擬(網路)空間,藝術也就被數位化。然而,在這樣的浪潮中,身體感知的經驗轉換,恰恰正是虛擬實境所強調的。
虛擬實境在某程度上,帶來實體無法給予的特殊體驗,越來越多的影像創作者也試圖透過實體/虛擬的混合空間,創造人、事、物的嶄新經驗,未來虛擬實境能拓展至何種地方不得而知,但可以知曉的是,當技術、經驗、創意不斷交織,虛實整合已然是趨勢。至此,在虛擬實境技術逐漸成熟的當代,窺探全新的「說故事方式」是有趣且有意義的。
除了南台灣的高雄電影節持續耕耘虛擬實境領域之外,台北電影節也自 2018 年起,將注意力放置於 XR 作品的展示,北台灣就屬台北電影節有意識地持續策展 XR 單元,一南一北,成為台灣觀眾關注此領域藝術的重要渠道。
至於今年台北電影節「XR 全浸界」單元,帶來 10 部虛擬實境的影像作品,在此前先看過聚焦中國新疆的《#我在再教育營的日子》、描述蔡明亮童年往事的《#大師狂想曲:#蔡明亮》以及同志情慾話題作品《霧中》。這三部作品中又以《霧中》最有共鳴,本文就談這部 VR 作品。
【周東彥——《霧中》】
有「影像劇場詩人」之稱的周東彥,首部 VR 原創作品《霧中》去(2020)年在高雄電影節首映引起討論,作品聚焦於男同志的三溫暖蒸氣室,窺視男同志的情慾世界,並號稱台灣有史以來尺度最大的虛擬實境影片。
《霧中》也在今(2021)年順利入圍威尼斯影展 VR 特別選映單元(Venice VR Expanded),周東彥更入選文策院與法國新影像藝術節合作之「台法 XR 人才交流計畫」,在此領域上逐漸邁出步伐。
實際看完《霧中》,第一時間確實被片中實打實的「群交性愛」震懾,但安神定睛一看,《霧中》是非常有意思的作品,除了所謂的「大尺度性愛」之外,影像有更深層的編排處理。
約翰伯格(John Berger)在《觀看的方式》一書中,首先提到「觀看先於言語」,在約翰伯格的論述中,藉由觀看,我們確定自己置身於周遭世界當中。我們用言語解釋這個世界,但言語永遠無法還原這個事實——世界包圍著我們。
在上述簡短的陳詞論調中,可以視作約翰伯格某程度捨棄了言語的功能性,將「觀看」的動作置放於「言語」之前,或許這恰恰可以挪移理解《霧中》的核心內裡,甚至將 VR 技術的體驗做更近一步的詮釋。
《霧中》全片無對白,周東彥同樣抹除言語帶來的特性,從畫面一開始就將觀者釘在角落,強迫觀者貼合牆壁,透過主觀視角讓觀者浸身於三溫暖的場域,並凝視男同志觸發的性與慾,在此建構的,是觀者與被觀者主/客體之間的關係,在觀者不斷將視線游移,找尋自身的「位置」時,便已經在摸索人、事、物間的多重關係。
而在這樣的關係被建立之時,周東彥在觀者的凝視之外,更積極地透過角色「打破第四道牆」的處理方式,強勢破除觀者與被觀者的距離,重新定義兩者間關係,觀者是「看」的一方,同時也是「被看」的一方。
就在「看」與「被看」同時存在之際,此刻,觀者在這種目光交會中,真正在實質意義上,毫無疑問地完全體認到正處於三溫暖的世界當中,是煙霧彌漫、潮濕春光的三溫暖中的一部份。闖入異域的觀者透過觀看試圖探詢、架構不一樣的世界,而這樣的視覺交流就無需對白交談,甚至更是人類初始的體驗——「觀看先於言語」,先會觀看和辨識,才會說話。
至於,在 VR 的技術應用之下,進一步讓觀者的身體「消失」,當觀者透過裝置,所謂的物質性(實體)被非物質性(虛擬)拋進一個全新的感官體驗時,《霧中》三溫暖的情色場域就並非是滿足某種獵奇式的偷窺癖好,歸結上述而論,創作者是以一種「感同身受」的切身性去述說、包覆著同志經驗,並希冀觀者也置身其中。這樣「實體」與「虛擬」展延而出的對話,反倒給予觀眾不同的思考方式以及身體經驗,這正是 VR 技術帶來的突破性感知。
然而,也值得一提的是,周東彥除了運用「打破第四道牆」讓觀者身歷其境之外,更透過「西裝筆挺」的異者闖入「裸體肉身」的場域之中,這名西裝筆挺的異者,在我看來有某種對比觀者的意味(觀者等同於西裝),同時象徵制序文明的介入,但這種衣裝文明顯然是一種「不合時宜」的偽善,立刻被周東彥削去了文明性,終成身體慾望的霧中份子之一。此作法也能暗示觀者與三溫暖中的男同志們緩緩趨於同化。
因此,短短 14 分鐘的《霧中》,周東彥除了拍攝性愛、口交等赤骨畫面之外,我認為最重要的作者筆觸是一步步說服/催眠觀眾置身其中,這不僅是 VR 的表面技術,更多是來自於周東彥深層的影像鋪陳與核心概念。
不過,周東彥的《霧中》也挑戰了 VR 的 360 度環景的「自主性」。VR 說故事的特性是開放性而非限制性,更多的參與、體驗,讓觀者自由找到視角,能有效將 VR 的 360 度環景優勢發揮,當中的「自主性」儼然極為重要。
但周東彥顯然限制了觀者的自主性,因背後永遠是牆壁死角,便缺少真正的 360 度視野。然而,我認為這樣的限制性是有必要的,周東彥利用「牆壁」的特色,提醒了觀者「三溫暖場域」的封閉性,在此,周東彥則利用演員的位置與鏡位變換,在場面調度之下或放大、或深入、或遠離其感受,給予觀眾不同的覺知刺激。
而「牆壁」帶來的限制與封閉在《霧中》是重要的,影像到了最後,隨著鏡頭緩緩上升,四面牆壁逐步倒塌,三溫暖也不復存在,這樣的瓦解直接宣告男同志宣洩性慾的秘密場域隨之消散,當褪去了集體性,最終留下個人與其影子,都再再揭示了三溫暖此符號存在的特質與集體性。反向來看,流露出的是男同志「禁錮」在「牆壁」之中的寂寞以及「被保護力」,與外界阻斷、難以言喻的同志心情也就不辯自明了。
總結而言,《霧中》以「裸露性愛」為號召,試圖帶領觀眾步入同志情慾集合體的三溫暖中,而周東彥在 VR 影像獨有的敘事技法以及傳統調度之中,進一步創造出衝擊性的視覺體驗,令人歎為觀止,印象深刻。
圖片來源:【台北電影節 Taipei Film Festiva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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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即興(一)」
一齣戲如果在這個週末要上演了,經常在星期一開始裝台,星期二演員上台適應,星期三把舞台、燈光、音樂等等技術點整合順走,星期四彩排,星期五觀眾進場進行首演。這就是劇場界俗稱的劇場週。演員們會從星期二開始,一直到星期天演完,都在俗稱「黑盒子」的劇院裡工作,暗無天日,經常一轉眼已經晚上卻渾然不知,以為外面的世界也是一片絢爛,如同台上的聚光燈餵養我們的慾望,想像就這麼可重複地,永恆放射劇組這群心靈的集體精神。有時候我們會在休息時間走出室內,因為在黑盒子的時光,不是現實的時空。一推開門,戶外的陽光和非空調的自然風湧入鼻息之際,我們演員就在這個時間,想想我們剛剛進行的戲碼情節,多麼濃粹,多麽震撼,多麼精緻,或是多麼奇怪,哪裡還不夠好,什麼是誇大,美學了嗎,徒勞無功的恐懼,自我感覺良好的蓄勢待發…..此時吹有自然風被市井氣味包裹的我們,仍把戲服認成是自己的真正膚色。戶外相對於劇院遮風避雨的室內,只是次要的背景,短暫的放鬆,重點還是台上,斤斤計較的時空技法。街頭即興表演就成了很特殊的經驗。
二十幾年來,我所學所做的是西方舞台劇為主,但大一時期竟然也參加過新竹玉米田劇團的《與東門神的對話》,在新竹市的做法是大小偶人溜冰鑼鼓遊街後,在東門城直接封街表演,而去湖口老街、南寮漁港、北埔義民廟、內灣國小操場這類場地時,是像工人一樣坐在卡車後面,迎著強大竹風,架起佈景,遊街么喝,聚眾開始演給鄉親看,關於新竹地區文化歷史與科技如何在新竹消長著。那是我這一生中,第一個環境劇場的演出;後來,大三參加汪其楣老師做的學製《海山傳說・環》,我們附帶去了些台北的高中和松江詩園等公共戶外場,甚至延伸到美國奧樂岡大學演出(當晚中場休息我與這群亞熱帶台灣學生還一起看到人生中第一場雪),身穿各族原住民服裝,講述神話和禁忌、傳說,跳起不同的舞蹈,節奏裡我也深信我就是原住民;在陳水扁做台北市長的任期內,捷運開通,當時我所就讀的北藝大和捷運公司合作,在中山站到北投站之間甚至台北車站內,進行街頭演出,有雜耍、踢踏舞、希臘悲劇服飾秀、布偶短劇,我則是小丑裝扮的默劇,體會了演員製造孤獨的風景與取悅人群的本質;921震災去日月潭附近的國小,一間間教室進行五分鐘的丑偶表演,我們認為至少給小朋友們一些安慰;踢踏舞可以接演選舉造勢場和商演,戶外演出給了戲劇學子一些零用錢和震撼教育;堯樂茶酒館、畢業後在松山機場、台南舊糖廠、早期華山烏梅酒廠,都做過戲劇、行為藝術或工作坊,了解了看與被看的學問,事件在景觀裡重建……,還記得一次颱風天在台中某個西餐廳裡,只有一兩位客人在吃飯,我們呈現一個身體聲音實驗劇,當時年紀小覺得荒謬至極還跟導演吵架……直到幾個月前《在棉花田的孤寂》於台北戲劇院與桃園展演中心戶外廣場,讓我重新反省與擁抱,其實所有的戶外街頭演出,訓練了表演者應該隨時決定,何時融入環境與觀眾互動,何時如同戴上耳機般隔絕人世:在這些不同傳統的黑盒子劇場中,因為來來去去的觀眾無從預期,多變的天候和空間歷史的重疊性,使得表演成為一種既放鬆又更需要表演內在精神力的實驗所。街上和劇場密閉黑盒子,對演員,似乎應該只是關門開門之間的事。
苗栗市三十多年來一直維持在元宵節舞龍火旁龍的傳統,我親眼目睹2019二月十六日,一個小鄉鎮的十字路口,為了迎接中正路的一場嘉年華,開了小卡車車上放了十幾張塑膠板凳、婦人從巷口鑽出搬了諾大的A梯,一家四口用摩托車卡位,輪流去買麥當勞然後在路邊一根根薯條吃完,拖鞋家族攏進婚紗店二樓,沾沾自喜享用大櫥窗最佳視角而眾人仰頭稱羨,火消車上火警人員也駕好他的手機準備拍攝,一群孩子爬到環保車腳踩特瓶為了看熱鬧,人群縫後看不見表演的鄉下人忍不住一起呼喊『表演!表演!』,然後表演者對不起自己的藝術良心(或虛榮心)只好再表演一輪。除了抗議、攤販、酬神、謝民或聚眾而生的兒童劇、歌仔戲、布袋戲,媽祖遶境和苗栗火旁龍、宜蘭利澤偶戲節的遊街……,這些傳統宗教風俗外,還有哪個時刻、誰的需要,人們得以創作更多「當代生活」的嘉年華?而演員,又如何擁抱回饋庶民文化的放鬆下的活力? (原載於《文訊》4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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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全片幾乎都在女主角家中,訪客的到來、窗子不同角度看出去的風景、電話或敲門帶來的外界動靜、電視日夜播放的經典黑色電影…為這個密閉空間不斷增加新的元素,既是另一種型態的驚悚,也是把主角的恐曠症轉化為觀眾的幽閉恐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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