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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北」之社會語意學考察

劉維公

現今靠北語句的流行和靠北語意的進化，背後反映出當代集體深層的社會心理結構變遷。圖為警界基層常在上面反映不滿的「靠北警察」臉書專頁。圖／翻攝自臉書「靠北警察」

記得我小時候，只要不小心說出靠北這兩個字，一定會馬上被長輩大聲訓斥。有教養的人不該使用這麼不禮貌的語言，尤其是它觸犯與壽命（對父母）有關的民俗禁忌。但現在年過半百的我，在谷歌關鍵字搜尋輸入靠北後，立刻出現三億多相關的條目與網址。靠北這麼粗俗的詞彙，在台灣竟然已經成為一種常態的語言地景。

根據維基百科「台灣閩南語髒話」詞條的解釋，靠北（哭爸）字義指的是在父母喪禮中的哭喪行為，藉以比喻他人的叫苦或抱怨，用來表示糟糕、不滿、驚訝或遺憾，屬於閩南語中不禮貌的粗話。現今靠北語句的流行，光從這種傳統禮俗的解釋觀點是無法理解的。靠北語意的進化，背後反映出當代集體深層的社會心理結構變遷。

「人生不合理，抱怨不需要道理；隨時發洩負能量，別讓你的委屈傷害你。」這是出版社在推介一本名為《人生好難：厭世代靠北人生指南》書時所寫的一句話。它很傳神的說出靠北的時代語意學意涵。「我就是要靠北」經常是靠北粉絲專頁所標榜的氣勢。靠北的人理直氣壯，因為他們主張，別讓自己委屈，抱怨訴苦不需講道理。

尤其當今貧富差距惡化、階級流動鈍化等嚴重的社會發展問題，讓靠北擁有強大的正當性，而靠北的人得到更多同情的支持。靠北語句的數量，是社會負面情緒的指標、挫折感的溫度計。

靠北，其實是全球現象。在美國，它被稱之為「嗆聲文化」（callout culture）。路加諾夫（G. Lukianoff）與海德特（J. Haidt）的專書《為什麼我們製造出玻璃心世代？》（The Coddling of the American Mind. How Good Intentions and Bad Ideas Are Setting Up a Generation for Failure）指出，社群媒體黨同伐異的嗆聲文化正帶領美國步入反智、反民主的悲劇。

不論是哪一個字眼，靠北與嗆聲的共同特色就是：用語言製造共同的敵人。站出來說話的人，自詡為正義之士，代表一群「好人」說話，而那些被靠北、被嗆聲的對象，是其認定阻礙社會進步的「壞人」。「好人」vs.「壞人」的判定都是他們說了算。言語中，沒有妥協的餘地，也沒有寬容的空間。靠北的人無法包容其他意見與價值觀的人。不同想法的人，就是敵人、壞人。

靠北語言文化正在崩解社會的溝通系統，讓我們付出巨大的社會成本。它讓語言不是追求真相與真理的神聖工具，而是用來攻擊他人的低級武器。最可怕的是，全球民主專制政府的「靠北化」。從美國到台灣，掌握權力的人竟然將「靠北語言」當作是治理民主國家的一種方式。執政者發言目的不是為了理性說明公共政策，而是有意圖的製造分裂與仇恨，在法律上放縱支持者在留言板、討論區、政論節目等產製大量靠北語言，「出征」任何與執政者不同意見的人。

當代民主社會的毀滅，不會是來自外部侵略者，而是掌權者執意打造一言堂的語言巴比倫塔。

（作者為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Duncan「台灣國語」事件之雜想】
　
本週，圖文作家Duncan畫了一篇以「台灣國語」為梗的圖文，引起不小的討論。在議題關注上幾乎無交集的不同圈子的網路使用者激烈的爭辯著「台語」和「歧視」的看法。
　
這裡先不討論「台語」和「台灣國語」相關的話題。
　
想先聊聊其他的：
　
大家可能會看到網路上很多留言和評論。讓人覺得很中二屁孩、很蠢很幼稚，甚至反智到令人惱怒，卻可能也是曾經的自己會講出的話。十幾、或幾十年前，誰沒有中二過呢？
　
好比同性戀議題上：
學生時代的男生，誰沒笑過陰柔的男同學：很娘、很GAY
今天，我們都知道這些話會傷到人。即使是反同團體也都會說出「我也尊重同性戀」這樣的起手式。
　
性侵社會新聞：
「穿著性感清涼」的「正妹」被偷拍裸照，或者遇上變態甚至被性侵，或與男友的性愛影片被流出，或前幾年盛行「撿屍」的用語時，去夜店喝醉被性侵時…
　
「誰叫她活該不自愛、自己愛玩」
「價錢談不攏才會被告」
新聞下方總是不時會出現這樣的消遣和預設立場
但是今天有點常識和良知的人都不會這樣檢討被害人
　
整形：
以前抓到誰誰誰整形
好像就犯了某種不可褻瀆的教義，被肉搜對比撻伐
但是現在，其實只要自然，普遍大眾都不會有意見
就算是結果很不自然，或刻意誇張特立獨行的風格，成熟的心智人也會互相尊重，畢竟誰也沒妨礙到誰。
　
還有很多以前我們會的去嘲笑甚至謾罵的人事物，現在早已不會去做了。即使早已成年，但在不知不覺中，我們都還是在學習成長，互相尊重。
　
回顧自己以前的作品，也不時有拿同性戀、整形、女性刻板印象來當笑點。好比大約十年前部落格時期。畫過一篇同性戀梗：
　
三個男的坐在一起
其中一個放了一個「ㄏ～」聲的屁
然後大家就知道他是GAY了
　
這在當時的讀者反應上，是完全沒有受到質疑的，大家就是哈哈哈的討論著。（今天在座的讀者可能當時也在其中）但是如果是今天發表呢？相信輿論就完全不同了，當年好笑的東西也變的不應該了。
　
以「撿屍」來說好了：好幾年前流行語「撿屍」正夯，圖文漫畫作者很多也畫過撿屍梗，那時候大家也很愛笑被撿屍的人。今天來看，撿屍與被撿屍，也不是什麼好笑的事
　
「台語國語」的梗，如果出現在10年前、不，5年前就好，當時的社會風氣來看，保證是一片幽默和諧沒有爭議的，當肯早年類似的作品也證實無誤。
　
很多人說：那我以後是不是什麼節目、什麼動漫電影內容都不能笑了？反正怎樣都會有人不舒服，說被歧視啊。
　
其實不會
　
國外的脫口秀和綜藝節目，多的是知性與幽默並存的。笑到心坎裡，深度的笑中帶淚。
　
中華民國的綜藝節目和罐頭笑料賀歲電影，到今天還是一堆拿別人表象和歧視文化來當笑柄的。然後告訴大家「懂得笑就不會恨了」
　
久而久之觀眾的價值觀就被培養出來了
重點還是在於教育和整個社會的人文認知
　
小時候我們都笑過「很娘」或在外貌上嘲笑過胖子和醜八怪，或看起來髒髒或很怪的同學，但是長大懂事之後就不會了，人文素養和常識是會累積的。
　
對不同文化，我們也會分辨有些東西不能隨便嘲笑：
好比對黑人說「尼哥、黑鬼」
為什麼是歧視？為什麼這種文化只有黑人之間可以互相消遣
為什麼白人不能隨便叫黑人黑鬼
　
一般人不會回說：
「黑人玻璃心啦」「黑人心中有歧視才會認為我在歧視黑人」
就算不知道為什麼不能拿黑鬼等用詞嘲笑黑人。至少「反正那就是一種社會風氣，一種默契」不懂的人也不會跟著笑（笑）
　
看的更多一點的人則會知道那是因為，非裔人種受到歧視的源頭可以追溯到世界各地的黑奴、奴隸制度問題。黑人曾經的地位就是那麼低。
　
還有白人以前常拿來嘲諷亞洲人、黃種人的「ching chang chong」，以及其他對黃種人的歧視和偏見，也都可以追塑到19世紀初，黃種人奴工階級的背景說起。
　
為什麼今日西方世界也把「ching chang chong」視成禁忌？
　
種族歧視遭罰再一例，2名LAS主播遭Riot開除（2016）
https://goo.gl/wB7aTF
　
電競選手汙辱台人 遭LOL公司禁賽（2014）
http://news.ltn.com.tw/news/world/breakingnews/1108771
　
這些案例不只是被罵翻，而是被罰款、禁賽
　
我們知道不能隨便拿「黑人」或其他有色人種的身份做嘲諷，不會對希特勒之類的極權屠夫做膜拜，這些都有其歷史悲劇的背景。或者一些文化禁忌：好比回教徒不吃豬肉、印度人不吃牛等等。我們也不會拿這些文化去嘲諷不同文化的人。因為我們有這方面的知識，當它變成大眾的常識時，這種共識就會讓你知道什麼可以是幽默，什麼不是。
　
今天在「台灣國語」的議題上還有這麼大的爭議，問題就在於我們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事，這些語言的價值和歷史對當今台灣人來說根本不是「常識」。

我們必須知曉的是「台灣國語」的由來和歷史背景。如果你知道了那些歷史脈絡，你就會知道「台灣國語」是時代悲劇下的產物。就跟長久以來的黑奴、黃種人奴工，希特勒等獨裁屠殺的事實一樣。有其文化背景，有歷史悲劇的成分在。

台灣許多歷史為什麼像是禁忌一樣不能被提起？
是誰的禁忌？
為什麼我們會不知道台灣的各種母語是怎麼消失的？
　
又為什麼我們都知道不能崇拜希特勒
猶太人和德國人也不會說：希特勒也是有過有功啊！
這就是「轉型正義」帶給社會的正面價值和文化意義
轉型正義所代表的不只是「搞這個為什麼不先拼經濟」
但是說到轉型正義又是另一個主題了
再拉回來
　
我們不會因為黑人、亞洲人抗議歧視，或猶太人抗議出現納粹圖騰，就去反諷黑人、亞洲人、猶太人是玻璃心。也不會去擔憂說：天哪那以後不是什麼都不能笑了！這個世界是要多嚴肅！
　
因為瞭解了歷史事實，你就會用人文素養和人性去判斷。
　
我們對「台語歧視」的現象一點感覺都沒有，就是因為我們對台灣的歷史，一點記憶，一點認知都沒有，所以無感。
　
如果我們知道了，一切就會像喝水一樣自然，在創作取材上，就會像有文化素養的人，不會去嘲笑黑人、亞洲人、猶太人、女性、同性戀、或任何一種弱勢，會自然的避開那些人類歷史的錯誤造成的傷痛，一樣可以創作出好的作品，深刻動人的作品。
　
而不是再次諷刺這些倡議者是玻璃心，把問題指向空泛不知所云的「民粹」「意識型態」「搞台灣本土文化是當前的政治正確」。
　
這些態度，就像：
看見女性被撿屍性侵，就說他們活該愛穿著暴露不自愛
看見同性戀，就說他們很噁心很髒都有愛滋
把成見偏見當成解答，不加以思考的自大態度，是一樣的
　
你問我當肯那篇圖文到底是否有歧視
我引用中國國民黨黨主席洪秀柱對中華民國的評論來說好了

「我不會說當肯有歧視，但我也不能說歧視不存在」
　
當然，今天當肯畫的這張圖，我不會去說他什麼
要解決問題，本來就該面對事情的本質和源頭
從制度和源頭去思考
而不是去找每一個個案去戰
不然我們不就跟爆O公社裡面的眾多留言者一樣
只是謾罵，和一窩風的獵巫，網軍公審
只針對個案而不去檢討事情的源頭的網路風向
實在令人厭倦
　
我相信提出批判的溫朗東也不是要針對當肯，只是因為當肯的曝光度真的太高了，這讓母語議題反而受到某種程度的反撲，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吧。同時卻也是一個機會，讓更多人看到這個問題，並有不同程度的探討。

當肯和我們一樣，在人生的過程中不是什麼都知道，只要大家都是抱持著良知，互相尊重持續的成長學習，也沒什麼好罵的。

除非是有些惡意的統戰份子，並不是真心要來討論母語保存，語言與歧視的問題。只是想拿更弱勢的客語和原住民語言，來內鬥一樣在糞坑裡的另一種語言。那我會建議大家遠離這些惡毒的媒體評論。
　
中國在台報社就專門在做這種事：
　
張小博：把焦點聚焦在「爭取代表台語的語言」上面，而非聚焦在「哪些語言迫切需要拯救」。
https://goo.gl/jSXmnf
　
請看這位網友解析
https://www.facebook.com/hktai/posts/10211310432730294
　
這些就是撕裂台灣的中國報紙。
　
今天當肯的圖文引發的探討不只是「台語和歧視」
而是全面的母語議題
更是台灣歷史脈絡的問題
問題不是表象的爭辯「這到底是歧視還是幽默」
　
下面幾個問題大家可以反覆思考，去尋找答案
　
什麼是「國語」？
什麼叫「台灣國語」？
台灣有「國語」嗎？
台灣是「國」嗎？
這個「國語」是哪一國的國語？
它們（國語和國）是怎麼來的？
什麼時候來的？
誰制訂的？
怎麼訂的？
　
這些問題指向的，才是最根本的答案。
　
不知道要去那邊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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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回憶探險團
　
我們的母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
從1947年的歷史上的今天（3月8日）開始：
　
「臺灣是自家人呢？或是殖民地呢？」
事發半年前省議員林日高質詢中提出的疑問，
他們用子彈給了答案。
http://www.twmemory.org/?p=9125
　
接下來的幾十年
台灣整個世代被政治壓迫
有計畫的實行「國語政策」
用國家的力量來消滅整個台灣島上華語以外的語言
在學校教育體制內、在社會上、執場、公家機關、演藝圈到電視節目
無所不在的打壓和羞辱，這是我們整個父母世代都經歷過的。
　
很多小時候在家裡都習慣講母語的孩子，上學之後，都變的習慣用「國語」。
　
維基百科條目「瀕危語言」：
　
有些語言，儘管使用的人數上萬，也仍然被鑑定為瀕危語言，因爲該語言只有越來越少的青少年和兒童把它作爲「第一語言」學習使用。例如漢語的個別弱勢「方言」。
相比之下，處在文明邊緣的一些語言，即使使用人數不足百人，只要該語言的所有使用者（包括青少年和兒童）仍然把該語言作爲主要的（或唯一的）交流語言，那麼這門語言的前景就被認爲是樂觀的。
　
台灣的各種母語是不是弱勢語言呢？
即便看似還有很多人會講的台語
算不算弱勢語言呢？
不用爭辯了，
聯合國組織給了答案（請見連結圖表）
https://goo.gl/Oyd0nD
　
補一下脈絡
　
3/2當肯原圖
https://goo.gl/nCKQDH
　
3/4反方（溫朗東）意見
https://goo.gl/i5Xm4M
　
3/4當肯道歉+回應
https://goo.gl/5cl5KM
　
反方回應
https://goo.gl/U8lEI3
　
反方道歉
https://goo.gl/3Qgvd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