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最勁爆😱
2015年那次馬習會中,馬前總統在全球媒體關注下、閉門會議前講出的「ㄧ個中國」(沒有講各自表述),竟是脫稿演出😱😱
之前一直有傳聞,但未獲證實,今天是由當時出席馬習會的淡江大學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趙春山老師親自揭密,「ㄧ個中國」竟是馬前總統「臨時加進去」的,真是令我太吃驚了。😱😱😱
#脫稿講一中卻不講各表是別有居心?
#但趙教授說馬沒有陰謀論
#意思是他是傻不是壞🤣
#所以我說寧可選壞的不能選傻的
#壞的還可能改邪歸正
#傻的好心也會壞事
#好友說有ㄧ種壞叫我沒有那個意思😅
#還好他已經是前總統了🤣🤣
https://youtu.be/g5ACm7WEv30
脫稿講一中卻不講各表是別有居心 在 兩岸回歸中華民國促進會 的推薦與評價
我幾年前就建議一中同表-是只在表示中共與臺獨- 都要回歸真正正統之中華民國-中國馬上 ... 台灣有「一中各表」、「兩岸關係」。吳伯雄和習近平見面時,又多了「一中架構 ... ... <看更多>
脫稿講一中卻不講各表是別有居心 在 大豫言家 的推薦與評價
到了晚年,曹丕正式稱帝,孫權向魏國低頭稱臣,並遣于禁回國,戰神虞翻再次參上,極力勸說孫權殺于禁,孫權翻了翻白眼沒有理他,終於,于禁再次踏上了魏國 ... ... <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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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代政治得失
目錄
序
總論
前言
第一講 漢代 【一、漢代政府組織】
第一講 漢代 【二、漢代選舉制度】
第一講 漢代 【三、漢代經濟制度】
第一講 漢代 【四、漢代兵役制度】
第一講 漢代 【五、漢代制度檢討】
第二講 唐代 【一、唐代政府組織】
第二講 唐代 【二、唐代考試制度】
第二講 唐代 【三、唐代經濟制度】
第二講 唐代 【四、唐代兵役制度】
第二講 唐代 【五、唐代制度綜述】
第三講 宋代 【一、宋代政府組織】
第三講 宋代 【二、宋代考試制度】
第三講 宋代 【三、宋代賦稅制度】
第三講 宋代 【四、宋代兵役制度與國防弱點】
第四講 明代 【一、明代的政府組織】
第四講 明代 【二、明代考試制度】
第五講 清代 【一、制度與法術】
第五講 清代 【二、清代的部族政權】
第五講 清代 【三、清代部族政權下的政府】
第五講 清代 【四、部族政權下之考試制度】
第五講 清代 【五、清代的統制政策】
第五講 清代 【六、民眾的反抗運動】
第五講 清代 【七、變法與革命】
錢穆年表
錢穆先生小傳
王昆吾﹕讀《中國歷代政治得失》
畢明邇﹕關於錢穆先生的《中國歷代政治得失》
序
我很早以前﹐就想寫一部中國政治制度史。一則我認為政治乃文化體系中一要目。尤其如中國﹐其文化精神偏重在人文界。更其是儒家的抱負﹐一向著重修齊治平。要研究中國傳統文化﹐絕不該忽略中國傳統政治。辛亥前後﹐由於革命宣傳﹐把秦以後政治傳統﹐用專制黑暗四字一筆抹殺。因於對傳統政治之忽視﹐而加深了對傳統文化之誤解。我們若要平心客觀地來檢討中國文化﹐自該檢討傳統政治﹐這是我想寫中國政治制度史之第一因。再則我認為政治制度﹐必然得自根自生。縱使有些可以從國外移來﹐也必然先與其本國傳統﹐有一番融合媾通﹐才能真實發生相當的作用。否則無生命的政治﹐無配合的制度﹐決然無法長成。換言之﹐制度必須與人事相配合。辛亥前後﹐人人言變法﹐人人言革命﹐太重視了制度﹐好像隻要建立制度﹐一切人事自會隨制度而轉變。因此隻想把外國現成制度﹐模仿抄襲。甚至不惜摧殘人事來遷就制度。在新文化運動時期﹐一面高唱民主﹐一面痛斥舊傳統﹐舊文化。我們試問是否民主政治可以全不與此一民族之文化傳統有關聯﹐而隻經幾個人的提倡﹐便可安裝得上呢﹖而且制度是死的﹐人事是活的﹐死的制度絕不能完全配合上活的人事。就歷史經驗論﹐任何一制度﹐絕不能有利而無弊。任何一制度﹐亦絕不能歷久而不變。歷史上一切以往制度俱如是﹐當前的現實制度﹐也何嘗不如是。我們若不著重本身人事﹐專求模仿別人制度﹐結果別人制度﹐勢必追隨他們的人事而變﹐我們也還得追隨而變﹐那是何等的愚蠢。其實中國歷史上以往一切制度傳統﹐隻要已經沿襲到一百兩百年的﹐也何嘗不與當時人事相配合。又何嘗是專出於一二人之私心﹐全耨揭怗妝W詘鄧淖擲茨ㄉ保空饈俏蟻胄匆徊恐泄□□沃貧仁分□詼□頡5□捎詮□掖缶種□□矗□餃鬆□鈧□話捕a□□約合胄吹模□械獎日庖徊渴楦□匾□囊不褂校□虼舜聳櫓沼諉揮行礎R瘓盼宥□耆□腦錄洌□瀉尉粗□壬□□醫慚□泄□□□□蔚檬□□□財謚揮形宕危□看沃幌蘗叫E保□治□猛敬頤Γ□約捌淥□跫□□2荒芏岳□飛洗□持貧認□賦率觶□□芊11櫻□輝窈禾撲蚊髑邐宕□躍俅蟾佟1糾聰朐倬徒慚菁鍬及言誚慚菔蔽醇疤岬降模□允略霾埂2恍醫慚萃瓿桑□壹案荷搜澂。□詿似詡洌□揮芯□Χ源私哺澹□偈賂慕闆V壞鎂馱□鍬幾逵杏朐□慘逯甲呤□ι隕孕U□□□淥□輝偃笫瘟恕=□慈舫□拊福□芐闖□徊拷舷甌傅鬧泄□□沃貧仁罰□蚴糝列遙□醜聳櫚靡鄖老瘸式逃詼琳咧□埃□囁繕宰孕牢濬□16詿酥灤緩蝸壬□□酪狻H粑蘚蝸壬□庖環□矯□□□誦E椋□膊換嵊脅執僂瓿芍□□摹4爍宄醭桑□諞瘓盼宥□臧嗽攣以諤ㄖ醒澂E薄K煤笥鐘醒□跡□胄匆槐盡把芯恐泄□□□□沃貧取鋇慕灘模□馗迤諳奚跗齲□司痛爍逕約有薷模□縑拼□牧剿爸疲□鞔□母乘爸貧鵲齲□□腥□尚倫柿喜谷耄□顯□逕暈3涫擔□豢稚卸嗍杪├□螅□信味琳咧□剛□?
一九五五年八月錢穆於香港
總論
上面講了五次﹐我想再對中國歷代政治﹐說一點簡單的看法﹕從秦到清兩千年﹐我們對以往的傳統政治﹐至少不能很簡單地說它是專制政治了。我們平心從歷史客觀方面講﹐這兩千年﹐在政治上﹐當然有很多很可寶貴的經驗﹐但也有很多的流弊。以前曾不斷地修改﹐以後自然仍非不斷地修改不可。從這兩千年的歷史中﹐我們可以對以往傳統政治﹐找出幾條大趨勢。在此我隻想專舉我們認為一些不好的趨勢﹐再一陳述。至於好的地方﹐我們且暫略不講了﹕
第一﹕中央政府有逐步集權的傾向。這從某一方面講是好的﹐一個國家該要有一個凝固的中央。政治進步﹐政權自然集中﹐任何國家都走這條路。開始是封建﹐四分五裂﹐慢慢地就統一集中。然而自漢迄唐﹐就已有過於集權之勢。到宋、明、清三朝﹐尤其是逐步集權﹐結果使地方政治一天天地衰落。直到今天﹐成為中國政治上極大一問題。這問題孫中山先生也提到﹐對於新的縣政﹐我們該如何建設﹐舊的省區制度﹐又該如何改進﹐實在值得我們再細來研究。當知中國政治上的中央集權﹐地方沒落﹐已經有它顯著的歷史趨勢﹐而且為期已不短。地方官一天天沒有地位﹐地方政治也一天天沒有起色﹐全部政治歸屬到中央﹐這不是一好現象。固然民國以來數十年的中央始終沒有能達成圓滿穩固的統一﹐國家統一是我們政治上應該絕對正取得。但如何使國家統一而不要太偏於中央集權﹐能多注意地方政治的改進﹐這是我們值得努力之第一事。
第二﹕可以說中國歷史上的傳統政治﹐已造成了社會各階層一天天地趨向於平等。中國傳統政治上節制資本的政策﹐從漢到清﹐都沿襲著。其他關於廢除一切特權的措施﹐除卻如元清兩代的部族政權是例外﹐也可說是始終一貫看重的。因此封建社會很早就推翻了。東漢以下的大門第﹐也在晚唐時期沒落了。中國社會自宋以下﹐就造成了一個平舖的社會。封建貴族公爵伯爵之類早就廢去﹐官吏不能世襲﹐政權普遍公開﹐考試合條件的﹐誰也可以入仕途。這種平舖的社會﹐也有其毛病。平舖了就不見有力量。這件事在近代中國﹐曾有兩個人講到過﹕一個是顧亭林。他是明末清初人﹐他想革命排滿﹐但他深感社會沒有力量﹐無可憑借。他曾跑到山西﹐看見一個配寸﹐全村都是姓裴的﹐他們祖先在唐代是大門第﹐做過好幾任宰相﹐直到明末﹐還是幾百幾千家聚族而居。他看見這樣的村莊﹐他認為社會要封建才得有力量。外面敵人來了﹐縱使中央政府垮台﹐社會還可以到處起來反抗。但他所講的封建﹐卻並不是要特權﹐隻是要分權。中央早把權分給與地方﹐中央垮了﹐地方還可有辦法。這是顧亭林的苦心。再一位是孫中山先生。他要革命﹐他跑到外國﹐隻結合一些知識分子﹐這是不夠力量的。他看見中國社會有許多幫會和秘密結社﹐他認為這是中國社會一力量﹐可以利用。這種幫會組織﹐自然不能說它是封建﹐也不是資本主義。當知隻要有組織﹐便可有力量。我們看西方﹐一個大工廠﹐幾千幾萬人﹐有的政黨便盡量挑撥利用﹐鬧起事來﹐一罷工就可發生大影響。因為是一個組織﹐所以是一個力量了。中國近代社會卻找不出這些力量來。人都是平舖的﹐散漫的﹐於是我們就隻能利用到學生罷課﹐上街遊行﹐隨便一集合﹐就是幾百幾千人﹐這也就算是力量了。西方由封建主義的社會進到資本主義的社會﹐不過是由大地主變成大廠家﹐對於群眾﹐還是能一把抓。在此一把抓之下﹐卻形成起力量來。中國傳統政治﹐向來就注意節制資本﹐封建勢力打倒了﹐沒有資本集中﹐於是社會成為一種平舖的社會。若要講平等﹐中國人最平等。若要講自由﹐中國人也最自由。孫中山先生看此情形再透徹沒有了。然而正因為太過平等自由了﹐就不能有力量。平等了裡面還有一個關鍵﹐就是該誰來管政治呢﹖政府終是高高在上的。社會平等﹐什麼人該爬上來當官掌權呢﹖中國傳統政治﹐規定隻許讀書人可以出來問政﹐讀書人經過考試合格就可坐觀。讀書人大都來自農村﹐他縱做了官﹐他的兒孫未必仍做官﹐於是別的家庭又起來了﹐窮苦發奮的人又出了頭﹐這辦法是好的。不過積久了﹐讀書人癒來癒多﹐做官人也癒來癒多﹐因為政權是開放的﹐社會上聰明才智之士都想去走做官這條路﹐工商業就被人看不起。西方社會就不通﹐起先根本不讓你做官﹐實際縱使封建貴族﹐也沒有所謂官。於是社會上聰明才智之人都去經營工商業﹐待他們自己有了力量﹐才結合著爭政權。這就形成了今天的西方社會。中國很早就獎勵讀書人﹐所謂學而優則仕﹐聰明人都讀書﹐讀了書就想做官去﹐所以使中國政治表現出一種臃腫的毛病。好像一個人身上無用的脂肪太多了﹐變肥胖了﹐這不是件好事。但這現象﹐直到今天﹐還是扭轉不過來。
第三﹕長治久安﹐是人人希望的﹐可是在這種情形下的知識分子﹐至多也隻能維持上三代。起先是一個勤耕苦讀的人出來問世﹐以至飛黃騰達﹐而他的下一代﹐很快就變成紈□子弟了。於是有另一個家庭裡勤耕苦讀的人物﹐又再昂起頭來。我們隻看宋明兩代的宰相﹐多數是貧寒出身﹐平地拔起的。然而天下太平﹐皇帝可以兩三百年世系著﹐做宰相的人﹐前十年還在窮鄉茅檐下讀書﹐但皇帝已是有著七八世九十世的傳統了。相形之下﹐皇帝的地位和尊嚴﹐自然一天天提高。皇室的權﹐總是逐步升﹐政府的權﹐總是逐步將。這也是中國傳統政治上的大毛病。雖說此後這一毛病可以沒有了﹐但讀歷史的仍該知道這回事﹐才能對中國以往政治有一種比較合理的認識。
第四﹕是中國的政治制度﹐相沿日久﹐一天天地繁密化。一個制度出了毛病﹐再訂一個制度來防制它﹐於是有些卻變成了病上加病。制度癒繁密﹐人才癒束縛。這一趨勢﹐卻使中國政治有後不如前之感。由歷史事實平心客觀地看﹐中國政治﹐實在一向是偏重於法治的﹐即制度化的﹐而西方近代政治﹐則比較偏重在人治在事實化。何以呢﹖因為他們一切政制﹐均決定於選舉﹐選舉出來的多數黨﹐就可決定一切了。法制隨多數意見而決定﹐而變動﹐故說它重人、重事實。我們的傳統政治﹐往往一個制度經歷幾百年老不變﹐這當然隻說是法治﹐是制度化。法治之下﹐人才就受束縛了。所以明末的黃梨洲要慨然說﹕“有治人﹐無治法。”這因一向制度太繁密﹐故使他太不看重法﹐太看重人﹐而要提出此主張。但尚法並非即算是專制﹐而中國歷史上平地拔出的人癒後癒多﹐而自由展布之才﹐卻癒後癒少了。此後的我們﹐如果不能把這種傳統積習束縛人的繁文瑣法解放開﹐政治亦就很難有表現。剛才我們講﹐中國社會上想從政做官的人太多了﹐但又再加上這些法令制度的繁密﹐來重重束縛他﹐這就是中國政治沒有起色的根源。
今天我們的政治﹐已經走上一新路﹐似乎以前歷史上的往事﹐可以一切不問了。其實這觀念還是錯誤的。傳統政治的積弊﹐雖是歷史﹐同時也還是現實。外貌變了﹐實質仍未變﹐如何能不仔細研究呢﹖正如我們誤認了以往政治傳統一切該打倒﹐而且也真的一切被打倒了。同時我們對一切傳統和習慣﹐也失去了共尊共信新。幾千年的皇帝打倒了﹐政治變了新花樣﹐但無論如何﹐不得不先求國家之統一。要求統一﹐便要中央集權。但中央威信如何能建立﹐這就成為辛亥以來政治上一個大問題。我們若拿不出一個為全國人民共尊共信的東西來﹐這工作自會感覺到困難。而且建立中央﹐同時又須顧及地方﹐這不是更困難了嗎﹖
上面我們說過﹐中國社會早已是一個平等的社會﹐所以在這個社會裡的一切力量都平舖散漫﹐很難得運用。因其是平舖的﹐散漫的﹐因此也無組織﹐不凝固。然而我們面對著同一事實﹐卻往往講兩樣的話。一方面說我們是封建社會﹐一方面又說我們是一盤散沙。不知既是封建﹐就不會像散沙。既說是一盤散沙﹐就証明其非封建。但我們的將來﹐要是不走上西方資本主義的路﹐那麼我們又如何來運用我們將來的新政﹐使社會再有一個新的共尊共信之點而向此中心再度凝結呢﹖這又是今天政治上極重要的一件事。
現在皇室是推倒了﹐皇帝是沒有了﹐我們隻說政治的主權在民眾﹐現在是民權時代了。可是就實際言﹐中國四億五千萬人民﹐哪能立地真來操縱這政權呢﹖孫中山先生說﹕此四億五千萬人都是劉阿鬥﹐這話再正確沒有﹐因此他主張在政治上的權和能要分開。孫先生不是讀死書的人﹐他這幾句話﹐並不由任何西方抄襲來﹐他真是深識遠慮﹐確有他所見。政府是該屬於民眾的﹐但不是﹐也不能﹐定要全體民眾直接來掌握此政權。理論上﹐國家政權當然在民眾﹐該以民眾大家的意見為意見。但民眾意見﹐終是句空話。如何來表達出此民眾的意見呢﹖今天中國多數民眾﹐尚依賴政府來注意教和領導﹐他們哪有辦法來過問政治﹖然而一個國家總要有一個不可動搖的中心﹐即如目前的日本﹐他們把歷史上的傳統中心皇帝尊嚴搖動了﹐急切間社會也會發生搖動的﹐他們拿什麼東西來填補﹐來維系﹖這在他們也將成為一問題。中國也會碰到這問題的﹐而且早已碰到了。
我將最後申說著一點。中國之將來﹐如何把社會政治上種種制度來簡化﹐使人才能自由發展﹐這是最關緊要的。但這不是推倒一切便可以成功。重要的不在推倒﹐在建立﹐我們說﹐我們要建立法治﹐現在我們的文書制度﹐層次之多﹐承轉之繁﹐使人一跑進這圈套﹐就無法得轉身。再加上民主二字﹐好像什麼事都待集體商量過﹐於是文書遞轉以外再加上開會忙。照目前情形﹐隻要開會和遞轉文書﹐已夠使每一個人在政治上不能表現出才能。我們天天說我們的法不夠﹐其實不夠的不在法﹐而在才。這也不是我們之無才﹐乃是我們的才﹐不能在我們的法裡真有所表現。一個時代﹐總有一個時代的人才﹐也總有一個時代的法制。人才無可表現﹐於是有大亂。若專要法制來束縛人﹐使人人不獲盡其才﹐則必將會釀亂。我們現在將如何酌采西方的新潮流﹐如何拿自己以前的舊經驗﹐來替自己打開一出路﹐來創新發﹐運新才﹐這當然是我們這一代人的責任。政治確實是一件麻煩事﹐就近代歷史看﹐算隻有英國政治支撐了幾百年﹐此外都是幾十年一百年就垮台了。我們不能專看別人家﹐樣樣向人學。人家的法規制度﹐同樣不能有利而無弊。但人家各自在創制﹐在立法﹐他們覺悟到有了毛病﹐還可改。我們則一意模仿抄襲﹐就更沒有所謂覺悟了。英國的政治比較能持久﹐然而我們是大陸國﹐廣土眾民﹐他們是島國﹐國小民寡﹐我們又怎能全盤學他呢﹖美國由英國分出﹐已不全學英國。法國政治傳統也較久﹐但此刻已不行。此外像德國、意大利、日本﹐我們竟可說他們還沒有可靠的政治經驗。若我們更大膽說一句﹐也可說整個西方人在政治經驗上都比較還短淺。能講這句話的隻有中國人。中國政治比西方先進步﹐這是歷史事實﹐不是民族夸大。這句話也隻有孫中山先生曾說過。今天我們要反對中國自己傳統﹐想要抹殺我們自己兩千年歷史﹐但歷史已然成為歷史了﹐如何能一筆抹殺呢﹖別人家自有別人家的歷史﹐我們又如何能將自己橫插進別人家的歷史傳統呢﹖這又牽涉到整個文化問題了。縱論及此﹐便見是非常復雜了。我不敢在這裡空談理論﹐隻能講歷史。當前英國哲人羅素曾說過﹕講哲學﹐都可叫人不武斷。因事情太復雜﹐利弊得失﹐歷久始見﹐都擺開在歷史上。知道歷史﹐便可知道裡面有很多的問題。一切事不是痛痛快快一句話講得完。歷史終是客觀事實﹐歷史沒有不對的﹐不對的是在我們不注重歷史﹐不把歷史作參考。至少我們講人文科學方面的一切﹐是不該不懂歷史的。政治也是人文科學中一門﹐我們回頭把以前歷史經過﹐再看一道﹐總還不是要不得。
前言
此次呈貴會邀約講演﹐講題大體規定是講中國歷代的政治得失。但中國傳統政治﹐歷代間﹐也極多變遷﹐若籠統講﹐恐不著邊際。若歷代分別講﹐又為時間所限。茲僅舉要分為五次﹕一講漢代﹐二講唐代﹐以後繼續講宋、明、清。一次講一個朝代﹐這是中國歷史上最重要的五個朝代。隻講此五個朝代﹐大體上便可代表中國歷史之全進程。本來政治應該分為兩方面來講﹕一是講人事﹐一是講制度。人事比較變動﹐制度由人創立亦由人改訂﹐亦屬人事而比較穩定﹐也可以規定人事﹔限制人事。這一番講演﹐則隻想多講制度﹐少講人事。但要講制度甚不易。在史學裡﹐制度本屬一項專門學問。首先﹐要講一代的制度﹐必先精熟一代的人事。若離開人事單來看制度﹐則制度隻是一條條的條文﹐似乎幹燥乏味﹐無可講。而且亦是明日黃花﹐也不必講。第二﹐任何一項制度﹐決不是孤立存在的。各項制度間﹐必然是互相配合﹐形成一整套。否則那些制度各各分裂﹐決不會存在﹐也不能推行。第三﹐制度雖像勒定為成文﹐其實還是跟著人事隨時有變動。某一制度之創立﹐決不是憑空忽然地創立﹐它必有淵源﹐早在此項制度創立之先﹐已有此項制度之前身﹐漸漸地在創立。某一制度之消失﹐也決不是無端忽然地消失了﹐它必有流變﹐早在此項制度消失之前﹐已有此項制度的後影﹐漸漸地在變質。如此講制度﹐才能把握得各項制度之真相﹐否則仍隻是一條條的具文﹐決不是能在歷史上有真實影響的制度。第四﹐某一項制度之逐漸創始而臻於成熟﹐在當時必有種種人事需要﹐逐漸在醞釀﹐有必有種種用意﹐來創設此制度。這些﹐在當時也未必盡為人所知﹐一到後世﹐則更少人知道。但任何一制度之創立﹐必然有其外在的需要﹐必然有其內在的用意﹐則是斷無可疑的。縱然事過境遷﹐後代人都不了解了﹐即其在當時也不能盡人了解得﹐但到底這不是一秘密。在當時﹐乃至在不遠的後代﹐仍然有人知道得該項制度之外在需要與內在用意﹐有記載在歷史上﹐這是我們討論該項制度所必須注意的材料。否則時代已變﹐制度已不存在﹐單憑異代人主觀的意見和懸空的推論﹐決不能恰切符合該項制度在當時實際的需要和真確的用意。第五﹐任何一制度﹐決不會絕對有利而無弊﹐也不會絕對有弊而無利。所謂得失﹐即根據其實際利避而判定。而所謂利弊﹐則指其在當時所發生的實際影響而覺出。因此要講某一代的制度得失﹐必需知道在此制度實施時期之有關各方意見之反映。這些意見﹐才是評判該項制度之利弊得失的真憑據與真意見。此種意見﹐我將稱之曰歷史意見。歷史意見﹐指的是在那制度實施時代的人們所切身感受而發出的意見。這些意見﹐比較真實而客觀。待時代隔得久了﹐該項制度早已消失不存在﹐而後代人單憑後代人自己所處的環境和需要來批評歷史上已往的各項制度﹐那隻能說是一種時代意見。時代意見並非是全不合真理﹐但我們不該單憑時代意見來抹殺已往的歷史意見。即使我們此刻所處的時代﹐已是需要民主政治的時代﹐我們不能再要有一個皇帝﹐這是不必再說的。但我們也不該單憑我們當前的時代意見來一筆抹殺歷史﹐認為從有歷史以來﹐便不該有一個皇帝﹐皇帝總是要不得﹐一切歷史上的政治制度﹐隻要有了一個皇帝﹐便是壞政治。這正如一個壯年人﹐不要睡搖籃﹐便認為睡搖籃是要不得的事。但在嬰孩期﹐讓他睡搖籃﹐未必要不得。我上述的歷史意見﹐單就中國歷史論﹐如今所傳歷代名臣奏議之類﹐便是一項極該重視的材料。那些人﹐在歷史上﹐在他當時﹐所以得稱為名臣﹐而他們那些奏議﹐所以得流傳下﹐仍為此後較長時期所保留﹐所誦覽﹐正因為他們的話﹐在當時﹐便認為是可以代表他們當時的時代意見的。隻有在當時成為時代意見的﹐所以到後來﹐才能成為歷史意見。我們此刻重視這些歷史意見﹐其意正如我們之重視我們自己的時代意見般。這兩者間﹐該有精義相通﹐並不即是一種矛盾與沖突。第六﹐我們討論一項制度﹐固然應該重視其時代性﹐同時又該重視其地域性。推擴而言﹐我們該重視其國別性。在這一國家﹐這一地區﹐該項制度獲得成立而推行有利﹐但在另一國家與另一地區﹐則未必盡然。正因制度是一種隨時地而適應的﹐不能推之四海而皆準﹐正如其不能行之百世而無弊。我們講論中國歷史上的歷代制度﹐正該重視中國歷史之特殊性。若我們忽視了這一點﹐像我們當前學術界風尚﹐認為外國的一切都是好﹐中國的一切都要不得﹐那隻是意氣﹐還說不上意見﹐又哪能真切認識到自己以往歷代制度之真實意義與真實效用呢﹖第七﹐說到歷史的特殊性﹐則必牽連深入到全部文化史。政治隻是全部文化中一項目﹐我們若不深切認識到某一國家某一民族全部歷史之文化意義﹐我們很難孤立抽出其政治一項目來討論其意義與效用。
我們單就上舉七端﹐便見要講歷史上的政治制度﹐其事甚不易。我們再退一步﹐但就制度言﹐也該先定一范圍。我此刻首先想講政府的組織﹕換句話說﹐是講政府職權的分配。即就漢唐宋明清五個朝代來看中國歷史上政府職權分配之演變﹐我們便可借此認識中國傳統政治之大趨勢﹐及其內在之根本意向。第二范圍想講考試和選舉。照理應該先講此一項﹐讓我們先知道中國歷來政治上規定著哪種人才可參加政府﹐由是再講這個政府之怎樣組織﹐及其職權之怎樣分配﹐就更容易明了其內在之意義。因為一國的政權﹐究竟該交付與哪些人﹐這是第一義。至於政府內部各項職權之究應如何分配﹐這已屬第二義﹐中國歷史上考試與選舉兩項制度﹐其用意是在政府和社會間打通一條路﹐好讓社會在某種條件某種方式下來掌握政治﹐預聞政治﹐和運用政治﹐這才是中國政治制度最根本問題之所在。至於政府內部職權之怎樣分配﹐這是政府的組織法﹐卻並非產生政府的根本大法。因此照理言ㄐ撓晼憔q□□賾詰諞環段□5□蟻旅嫠□玻□蚯蠹蚪菀酌鰨□識□□肆礁魷金恐□群□棺□恕5諶□齜段□蚪艙□□母乘爸貧齲□饈欽□□賾誆普□□萌綰未□淼鬧貧取U庖環段□部煽吹盟□苤匾□V泄□鄖白n倉貧妊馗□牡諞徊渴椋□拼□龐擁摹鍛u洹罰□釹紉幻攀鞘郴□□詞巧鮮齙牡諶□段□4謂慚【□□瓷鮮齙詼□段□T俳倉骯□□閌巧鮮齙諞環段□O衷諼□獎憬彩銎鵂□□戎骯□□慰際裕□俅問郴酢6齣諶□段□種喚補賾諤鋦車囊幌睢5謁姆段□蟻虢補□烙氡□壑貧取Q□□蘇□□氖薔□茫□N來蘇□□氖俏淞ΑU庖環段□布□匾□F淥□繆□V貧冉逃□貧鵲齲□疽埠苤匾□□□蟻氳□喲慫母齜段□□粗賦呂□□□沃貧鵲難馗錚□看永□肥率瞪俠幢冉纖□暮沒擔□□蕕筆比說囊餳□此得魎□牡檬□T詿慫姆段□醞獾模□蛟薟簧婕傲恕?
第一講 漢代 【一、漢代政府組織】
甲、皇室與政府
嚴格說來﹐要到秦漢才是中國歷史上正式有統一政府。秦以前的中國﹐隻可說是一種封建的統一。隻要到秦漢﹐中央方面才有一個更像樣的統一政府﹐而其所轄的各地方﹐也已經不是封建性的諸侯列國並存﹐而是緊密隸屬於中央的郡縣制度的行政區分了。因此講中國傳統政治﹐可以徑從秦漢講起﹐以前暫略不論。秦代隻是漢代之開始﹐漢代大體是秦代之延續。所以秦代暫亦不講﹐而隻講漢代。現在專說漢代政府究是怎樣組織的﹖我們要看政府的組織﹐最重要的是看政府的職權分配。在此方面﹐我亦隻想提出兩點來加以申說。第一是皇室與政府之職權劃分﹐第二是中央與地方的職權劃分。我們知道﹕秦以後﹐中國就開始有一個統一政府﹐在一個統一政府裡﹐便不能沒有一個領袖。中國歷史上這一個政治領袖﹐就是皇帝。這皇帝又是怎樣產生的呢﹖在中國傳統政治裡﹐皇位是世襲的──父親傳給兒子。若用現代政治眼光來衡量﹐大家會懷疑﹐皇帝為什麼要世襲呢﹖但我們要知道﹐中國的立國體制和西方歷史上的希臘、羅馬不同。他們國土小﹐人口寡。如希臘﹐在一個小小半島上﹐已包有一百幾十個國。他們所謂的國﹐僅是一個城市。每一個城市的人口﹐也不過幾萬。他們的領袖﹐自可由市民選舉。隻要城市居民集合到一曠場上﹐那裡便可表現所謂人民的公意。羅馬開始﹐也隻是一城市。後來向外征服﹐形成帝國。但其中央核心﹐還是希臘城邦型的。中國到秦、漢時代﹐國家疆土﹐早和現在差不多。戶口亦至少在幾千萬以上。而且中國的立國規模﹐並不是向外征服﹐而是向心凝結。漢代的國家體制﹐顯與羅馬帝國不同。何況中國又是一個農業國﹐幾千萬個農村﹐散布全國﹐我們要責望當時的中國人﹐早就來推行近代的所謂民選制度﹐這是不是可能呢﹖我們若非專憑自己時代判斷﹐來吞滅歷史判斷﹐我們應該承認皇位世襲﹐是中國已往政治條件上一種不得已或說是一種自然的辦法。況且世界各國﹐在歷史上有皇帝的﹐實在也不在少數。我們不能說﹐中國從前不用民主選舉制﹐而有一個世襲的皇帝﹐便夠証明中國傳統政治之黑暗與無理性。在封建時代﹐本來有很多家庭有他們世襲的特權﹐這些皆所謂貴族。但從秦漢以後﹐封建制度早已推翻。單隻皇室一家是世襲的﹐除卻皇帝可以把皇位傳給他兒子以外﹐政府裡便沒有第二個職位﹐第二個家庭﹐可以照樣承襲。郡太守不能把郡太守的職位傳給他兒子﹐縣令不能把縣令的職位傳給他兒子。這已是政治制度上一項絕大的進步。從前封建時代﹐政府和家庭﹐有分不開的關系﹐現在則不然了。組織政府的是一個一個人﹐不再是一個一個家。不過在那時﹐還留下一個很大的問題﹕便是皇室和政府的關系。皇室是不是即算政府﹖若把皇室和政府劃開﹐這兩邊的職權又怎樣分﹖這是秦漢時代首先遇到的一個大問題﹐也是此下中國政治史上一向要碰到的一個大問題。拿歷史大趨勢來看﹐可說中國人一向意見﹐皇室和政府是應該分開的﹐而且也確實在依照此原則而演進。皇帝是國家的唯一領袖﹐而實際政權則不在皇室而在政府。代表政府的是宰相。皇帝是國家的元首﹐象征此國家之統一﹔宰相是政府的領袖﹐負政治上一切實際的責任。皇權和相權之劃分﹐這常是中國政治史上的大題目。我們這幾十年來﹐一般人認為中國從秦漢以來﹐都是封建政治﹐或說是皇帝專制﹐那是和歷史事實不相符合的。
要講漢代皇權和相權之劃分﹐讓我先舉一實例﹕當時皇帝宰相﹐各有一個“秘書處”﹐而兩邊的組織﹐大小不同。漢代皇帝有六尚﹐尚是掌管意。六尚是尚衣、尚食、尚冠、尚席、尚浴與尚書。五尚都隻管皇帝私人的衣服飲食起居。隻有尚書是管文書的﹐這真是皇宮裡的“秘書”了。漢代開始的尚書﹐其職權地位本不高﹐後來才癒弄癒大。最先尚書隻是六尚之一﹐這是皇帝的秘書處。若說到宰相的秘書處呢﹖共有十三個部門﹐即是當時所謂的十三曹﹐一個曹等於現在一個司。我們且列舉此十三曹的名稱﹐便可看出當時宰相秘書處組織之龐大﹐與其職權之廣泛。一西曹﹐主府史署用。二東曹﹐主二千石長吏遷除﹐並包軍吏在內。二千石是當時最大的官﹐以年俸有兩千石谷得名。可見朝廷一切官吏任免升降﹐都要經宰相的秘書處。三戶曹﹐主祭祀農桑。四奏曹﹐管理政府一切章奏﹐略如唐代的樞密院﹐明代的通政司。五詞曹﹐主詞訟﹐此屬法律民事部分。六法曹﹐掌郵驛科程﹐這像現在的交通部﹐科程是指一切交通方面之時限及量限等。七尉曹﹐主卒曹轉運﹐是管運輸的﹐略如清代之有漕運總督。八賊曹﹐管盜賊。九決曹﹐主罪法。此兩曹所管屬於法律之刑事方面。十兵曹﹐管兵役。十一金曹﹐管貨幣鹽鐵。十二倉曹﹐管倉谷。十三黃閣﹐主簿錄眾事﹐這是宰相府秘書處的總務主任。這十三個機關﹐合成一個宰相直轄的辦公廳。我們隻根據這十三曹名稱﹐便可想見當時政務都要匯集到宰相﹐而並不歸屬於皇帝。因為皇帝隻有一個籠統的尚書處﹐隻有一個書房。最先的尚書也僅有四人﹐而宰相府下就有十三個機關。這相府十三曹﹐此諸皇室尚書的范圍大得多﹐而且此十三曹的權位也很重﹐也竟儼如後代之專部大臣。可見漢代一切實際事權﹐照法理﹐該在相府﹐不在皇室﹐宰相才是政府的真領袖。以上單據一例來講皇室和政府的區別。從中國傳統政治的大趨勢看﹐一般意見一向是看重這區別的。
乙、中央政府的組織
現在說到漢代中央政府的組織。當時有所謂三公、九卿﹐這是政府裡的最高官。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稱三公﹐丞相管行政﹐是文官首長﹔太尉管軍事﹐是武官首長﹔御史大夫管監察﹐輔助丞相來監察一切政治設施。它是副丞相。按照漢代習慣﹐用現代語說﹐這裡有一種不成文法的規定﹐須做了御史大夫﹐才得升任為丞相。太尉雖與丞相尊位相等﹐實際除卻軍事外﹐不預聞其他政事。因此當時最高行政長官實在是丞相。依照文字學原義﹐丞是副貳之意。所謂相﹐也是副。就如現俗稱嬪相﹐這是新郎新娘的副﹐新郎新娘不能做的事﹐由嬪相代理來做。所以丞是副﹐相也是副﹐正名定義﹐丞相就是一個副官。是什麼人的副官呢﹖他該就是皇帝的副官。皇帝實際上不能管理一切事﹐所以由宰相來代理﹐皇帝可以不負責任。為什麼又叫宰相呢﹖在封建時代﹐貴族家庭最重要事在祭祀。祭祀是最重要事在宰殺牲牛。象征這一意義﹐當時替天子諸侯乃及一切貴族公卿管家的都稱宰。到了秦、漢統一﹐由封建轉為郡縣﹐古人稱“化家為國”﹐一切貴族家庭都倒下了﹐隻有一個家卻變成了國家。於是他家裡的家宰﹐也就變成了國家的政治領袖。本來封建時代﹐在內管家稱宰﹐出外作副官稱相﹐所以照歷史傳統講﹐宰相本來隻是封建時代貴族私官之遺蛻。但正因如此﹐所以秦漢時代的宰相﹐他不但要管國家政務﹐還要管及皇帝的家務。這在周官書裡的天官塚宰的職權﹐便是如此的。但現在的宰相﹐他既要掌管國家政府的一切事情﹐他再沒有工夫管皇帝的家事﹐於是在御史大夫﹐即副丞相之下﹐設有一個御史中丞﹐他便是御史大夫的副﹐這個人就住在皇宮裡。那時凡具中字的官﹐都是指是住在皇宮的。皇室的一切事﹐照例都歸御史中丞管。御史中丞屬於御史大夫﹐御史大夫隸屬於宰相﹐如實則皇室一切事仍得由宰相管。從另一方面講﹐宰相的來歷﹐本隻是皇帝的私臣﹐是皇帝的管家﹐自該管皇宮裡的事。那是封建舊制遺蛻未盡。但從另一方面看﹐隻好說﹐皇帝也不過市政府下面的一部分。所以宮廷事﹐也歸宰相來統治。那時﹐皇帝有什麼事﹐交待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報告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再轉報宰相。宰相有什麼事﹐也照這個手續﹐由御史大夫轉中丞﹐再轉入內廷﹐這是當時皇帝與政府關系之大概。
再說漢代的九卿﹐那是﹕太常、光祿勛、衛尉、太僕、廷尉、大鴻臚、宗正、大司農、少府。他們的官位都是二千石﹐又稱中二千石。因他們都是中央政府裡的二千石﹐以示別於郡太守地方行政首長之亦是二千石而名。若講到這些九卿職名的來歷﹐卻很有趣味﹕太常在秦代叫泰常﹐這個常字﹐本當作嘗。他是管祭祀祖先鬼神的。依四時奉獻時物﹐讓祖先鬼神時時嘗新﹐故稱泰嘗。在古代﹐宗教意味猶在政治意味之上。古代的住宅﹐東偏是祠堂﹐即廟﹐西偏是家屋﹐即寢。生宅死宅﹐連在一起。後代民間此制雖廢﹐皇宮仍沿舊軌。直到清代﹐太廟不是緊貼在皇宮的東邊嗎﹖古代的家庭﹐最重要的﹐可說不是活人而是死人﹐祭祖自屬大事。宰就是掌管殺牛祭祖的。所以漢廷九卿的第一卿﹐也是管祭祀的。這個官﹐正名定義﹐該屬於皇家﹐管皇家的廟﹐管皇家祭祖的一個家務官。不好算是朝廷公職。其次是光祿勛。這個官名﹐直到清代還有﹐但這三字的原義﹐卻早就忘失了。依文義講﹐勛該就是閽﹐古音相同﹐這是皇家的門房。光是大義﹐光祿該即是大麓﹐祿麓音同相借。為什麼門房稱大麓呢﹖此因古時代的皇帝﹐多半靠山住家﹐好像宋江在樑山泊﹐朱貴在山腳下開設酒店﹐好通報消息。所以皇帝居山﹐房門就設在山麓。尚書上說舜管堯的大麓﹐那便是舜做了堯的宰相。換言之﹐乃是當了堯的門房。因此光祿與勛是古今語﹐都指門房言。衛尉是一個武職﹐掌門衛屯兵﹐這是皇宮的衛兵司令。當時凡屬軍事方面的官都稱尉。太僕猶之是皇帝的車夫﹐《論語》﹕“子適衛﹐冉有僕”﹐僕是趕車的。皇帝出去﹐太撲就替他趕車。那是皇帝的汽車司機。廷尉是掌法的﹐犯了皇帝的法﹐都歸他管。如此看來﹐太常管皇家太廟﹐光祿衛尉﹐一是門房頭兒﹐一是衛兵頭兒。這都是在裡面的。皇帝出門﹐隨帶的是太僕﹐在外面有人犯法﹐就是廷尉的事。大鴻臚﹐一直相沿到清代﹐就等於外交部。也如現在之禮賓司﹐是管交際的。臚是傳呼義。古禮主賓交接﹐由主傳到主身邊的相﹐再由主身邊的相傳到賓邊的相﹐由是而再傳達到賓之自身。鴻即大義。大臚是傳達官。宗正是管皇帝的家族﹐其同姓本家及異姓親戚的。以上七個卿﹐照名義﹐都官的皇家私事﹐不是政府的公務。由這七卿﹐我們可以看出漢代政治﹐還有很多是古代封建制度下遺留的陳跡﹐然而那時已是化家為國了﹐原來管皇帝家務的﹐現在也管到國家大事了。譬如太常就兼管教育﹐因為古代學術都是在宗廟的。西方也一樣﹐直到現在﹐在他們﹐教育和宗教還是分不開。光祿勛原是皇帝的總門房﹐現在皇宮裡一切侍衛都要他管。那時皇宮裡的侍從﹐還不完全是太監﹐而且太監很少﹐大部分還是普通人。當時一般要跑入政府做官的人﹐第一步就得現進入皇宮裡﹐充侍衛﹐奉侍皇帝﹐讓皇帝認識﹐然後得機會再派出去當官。這些在皇宮裡服務的﹐多半是年輕人﹐當時稱作郎官﹐都歸光祿勛管。孔子十二世孫孔安國﹐也就做過郎官。太僕呢﹖因管車馬﹐所以國家一切武裝﹐好像“坦克車、飛機”之類﹐他也連帶管了。廷尉就變成司法﹐大鴻臚就變成外交。這是歷史演變。我們推尋出這一演變﹐卻並不是說漢代的中央政府還是一個封建政府﹐而當時的九卿還是皇帝之私臣。因此等卿都隸屬於宰相﹐而所管亦全是國家公事。此外還有兩個卿﹐就是大司農和少府﹐都是管財政經濟的。大司農管的是政府經濟﹐少府管的是皇室經濟。大司農的收入支銷國家公費﹐少府收入充當皇室私用。皇室不能用大司農的錢。所以我們說當時皇室和政府在法理上是鮮明劃分的。當時全國田賦收入是大宗﹐由大司農管。工商業的稅收﹐譬如海邊的鹽﹐山裡的礦﹐原來收入很少﹐由少府管。這九卿﹐全都隸屬於宰相。我們上面講九卿﹐照名義來歷﹐都是皇帝的家務官﹐是宮職﹐而系統屬於宰相﹐豈不是宰相本是皇帝的總管家嗎﹖但換句話說﹐便是當時政府的首長﹐宰相﹐可以管到皇宮裡的一切。舉例來說﹐少府掌管皇室經費﹐而少府屬於宰相﹐宰相可以支配少府﹐即是皇室經濟也由宰相支配。這樣一講﹐豈不是皇室反而在政府之下了嗎﹖本來封建時代的宰相﹐就是皇帝的管家﹐但到了郡縣時代﹐化家為國﹐宰相管的﹐已經是國家了﹐不是私家了﹐所以他成了政府正式的首長。從前私家家庭中的各部門﹐也就變成公家政府的各部門。封建時代﹐以家為國﹐周天子是一個家﹐齊國也是一個家﹐魯國又是一個家﹐這樣的貴族家庭很多﹐天下為此許多家庭所分割。那時在大體上說﹐則隻有家務﹐沒有政務。現在中國已經隻剩了一家﹐就是當時的皇室。這一家為天下共同所戴﹐於是家務轉變成政務了。這個大家庭也轉變成了政府。原先宰相是這個家庭的管家﹐現在則是這個政府的領袖。
以上對漢代的三公九卿﹐已經講了一個大概。這是當時中央政府的組織情形。
丙、漢代地方政府
漢代的地方政府﹐共分兩級﹕即郡與縣。中國歷史上的地方政府以縣為單位﹐直到現在還沒有變。漢時縣的上面是郡﹐郡縣數當然也隨時有變動。大體說﹐漢代有一百多個郡﹐一個郡管轄十個到二十個縣。大概漢代縣數﹐總在一千一百到一千四百之間。中國歷史上講到地方行政﹐一向推崇漢朝﹐所謂兩漢吏治﹐永為後世稱美﹐這一點值得我們的注意。若以近代相比﹐今天的地方行政區域﹐最高為省。一省之大﹐等於一國﹐或者還大過一國。一省所轄縣﹐有六七十個以至一二百個﹐實在太多了。但就行政區域之劃分而論﹐漢制是值得稱道的。漢代郡長官叫太守﹐地位和九卿平等﹐也是二千石。不過九卿稱為中二千石﹐郡太守是地方上的二千石。郡太守調到中央可以做九卿﹐再進一級就可當三公﹐九卿放出來也做郡太守。漢代官級分得少﹐升轉極靈活﹐這又是漢制和後來極大的不同。九卿放出來當太守﹐並不是降級。地方二千石來做中二千石﹐也不是升級﹐名義上還是差不多。當時全國一百多個郡﹐太守的名位﹐都和九卿差不多﹐因此雖是中央政府大一統的局面﹐雖是地方行政區域劃分得比較小﹐卻不感覺得這個中央政府高高在上。
丁、中央與地方之關系
說到中央與地方的關系。每郡每年要向中央上計簿﹐計簿就是各項統計表冊﹐也就是地方的行政成績。一切財政、經濟、教育、刑事、民事、每年有一個簿子﹐分項分類﹐在九十月間呈報到中悇瀞撰誑僙儹灠遉靽禲澄L勺ㄔ鋇降胤嚼吹韃櫚慕寫淌貳H□□治□□□齙韃榍闢□懇磺□梢桓齟淌罰□驕□懇淮淌返牡韃榍□穎□換岢□□鷗隹□K□牡韃橄金懇燦邢拗疲□□□娑u□□□蹩疾歟□□躋醞猓□簿筒歡喙堋5胤絞導市姓□鶉危□怯商□馗涸鸕摹U□□紗淌防吹韃椋□還□幣桓齠□俊K□蘊□毓儋憾□□□□醜淌吩□賈皇琴焊□□偈□男」佟8□菡□□娑ㄏ金康韃椋□菔切」僖材艸迫巍6□椅├涔儺 K□願宜蹈醫玻□匏□薌傘U廡┐淌罰□鮮粲謨□墳□﹔使□□褂惺□甯鍪逃□罰□ㄊ論雷嘀醒□思盎使□□囊磺惺慮櫚摹2看淌泛褪逃□返囊餳□□急u嫻礁痹紫嚶□反蠓穎□痹紫□儔u嫻皆紫唷8痹紫嗨□ㄖ□紫嗟模□閌欽庖桓黽嗖斕腦鶉巍?
第一講 漢代 【二、漢代選舉制度】
上面講了漢代中央和地方的許多官﹐但這許多官從哪裡來的呢﹖什麼人才可以做宰相御史大夫乃至這個部門的長官呢﹖這是講中國政治制度上一個最主要的大題目。在古代封建世襲﹐天子之子為天子﹐公之子為公﹐卿之子為卿﹐大夫之子為大府﹐做官人有一定的血統﹐自然不會發生有此問題。但到秦漢時期便不同了。封建世襲制度已推翻﹐誰該從政﹐誰不該從政呢﹖除卻貴族世襲外﹐首先令人想到軍人政治﹐誰握有兵權﹐誰九掌握政權﹐支配仕途﹐但漢代又並不然。其次令人想到富人政治﹐誰有財富﹐誰便易於入仕﹐易於握權﹐但漢代也不然。我們講漢代關於此一方面的制度﹐要到漢武帝以後﹐才漸趨於定型。那時已有了太學﹐好入現在的國立大學。當時國立大學﹐隻有一個﹐這裡面的學生﹐考試畢業分兩等﹐當時稱科。甲科出身的為郎﹔乙科出身的為吏。郎官是屬於光祿勛下面的皇宮裡的侍衛﹐依舊例﹐凡做二千石官的﹐(漢朝這樣的管很多﹐中央雖隻有三公九卿十多個﹐地方上的太守就有一百多個。)他們的子侄後輩﹐都得照例請求﹐送進皇宮當侍衛。待他在皇帝面前服務幾年﹐遇政府需要人﹐就在這裡面挑選分發。這已制度﹐雖非貴族世襲﹐但貴族集團﹐同時便是官僚集團﹐仕途仍為貴族團體所壟斷。這在西方﹐直到近代還見此制。中國則自漢武帝以後便變了。當時定制﹐太學畢業考試甲等的就得為郎﹐如是則朗官裡面﹐便羼進了許多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卻不就是貴族子弟。至考乙等的﹐回到其本鄉地方政府充當吏職。吏是地方長官的掾屬。漢代官吏任用﹐有一限制﹐地方長官定要由中央派﹐太守如是﹐縣令也如是。但郡縣掾屬﹐必得本地人充當。譬如台北市的人﹐不能當台北市的市長﹔但台北市政府從市長以下的一切官﹐在漢代稱為掾屬的﹐那就絕對要用台北市的本地人。不過辟用掾屬的權﹐則在長官手裡﹐這叫做辟屬。三公、九卿、郡太守、縣令﹐這些是由皇帝由中央政府任命的。宰相下面的十三曹﹐就由再想自己辟用。此外各衛門首長以下﹐全是吏﹐全由各衙門首長自己任用。現在這個太學生考了乙等﹐譬如他是會稽郡人﹐他便回到會稽﹐指定由郡縣政府試用﹐這所謂補吏。補郎與補吏﹐是太學生畢業後應有的待遇。
再說到漢代的選舉制度﹐歷史上稱之謂鄉舉裡選。當時各地方時時可以選舉人才到中央。他們的選舉﹐大體可分為兩種﹐也可說是三種﹕一種是無定期的﹐譬如老皇帝死了﹐新皇帝即位﹐往往就下一道詔書﹐希望全國各地選舉人才到朝廷﹔或是碰著大荒年﹐大水災﹐或是大瘟疫﹐這表示政府行政失職﹐遭受天遣﹐也常下詔希望地方推舉賢人﹐來向政府說話﹐或替國家做事。這些選舉是無定期的。這樣選舉來的人﹐多半稱為賢良。賢良選到了政府以後﹐照例由政府提出幾個政治上重大的問題﹐向他們請教。這叫做策問。策即是一種竹片。問題寫在竹簡上﹐故稱策問。一道道的策問﹐ル~滔土濟譴蠹曳1硪餳□□飩卸圓摺U□□戳慫□塹囊餳□□俜直□粞∪斡茫□饈且桓齜絞健U庖恢盅【□□炔歡ㄆ塚□參摶歡u難【倩□亍5胤矯褚庖部刪□□□□徘洌□□□罅牛□部刪佟K□僭虺莆□土跡□土際侵贛刑爻霾拍艿娜恕5詼□質翹厥獾難【□□┤繒□□衲暌□扇順鍪剮倥□□鍪刮饔穎□枰□ㄍ夤□錚□艸鑰啵□苡Ρ洌□□匠鍪咕□虻娜耍□□□3O綸□髑螅□灰□暈首約河寫瞬鷗桑□梢宰約罕ㄑ S秩緹□永鏌□鎂□氯瞬牛□蛉緇坪泳隹塚□枰□□爸嗡□娜耍□蠹抑□烙姓庵秩瞬牛□蠹銥梢躍□□約壕醯糜邪鹽眨□約閡部芍苯永從ρ U饈且恢痔厥獾難【佟﹕罄從鐘幸恢鐘卸ㄆ詰難【□□薔褪茄【儺17□﹕捍□幌蠐洶□畹胤講煬儺19恿□艫摹5□胤秸□□惺輩2蛔14庹餳□攏□ρ∪艘膊揮輝盡﹕何淶□保□□鋁艘淮烏□椋□笠饉擔耗忝琴即笠桓隹□□羲稻姑揮幸桓魴19右桓雋□艨梢圓煬俚匠□Ⅲ□鞘翹□擋還□□氖隆6□業胤匠□俚鬧霸穡□喚鱸詮芾□姓□□垢錳婀□椅鍔□瞬牛蝗粢荒曛□塚□□桓魴19右桓雋□舳佳〔懷觶□杉□敲揮芯〉匠□俚腦鶉巍S朧焙何淶劬拖鋁□寫蠹夜□椋□瘓儺19恿□艫牡胤匠□儆θ綰未Ψ﹗U庖煥矗□臀□沃行緯閃艘恢鐘卸ㄆ詰難【佟N蘼□綰危□靠□磕甓家□儷□桓雋礁魴19恿□衾慈□稹﹕捍□話俁喔隹□□遼倜磕暌□帕及俁嘈17□偕銑□ⅠU廡┤說攪順□Ⅲ□2荒芟襝土及閿薪蝦媒峽斕某鏨恚□□譴□□故前膊逶諢使□鎰□桓隼曬佟H縭竊蛞桓鎏□□□□彼□址5降胤秸□□淶崩羰糝□螅□□曰褂邢M□徊煬俚交使□鎰□桓隼傘4□□誒墑鴟□竇改輳□俜址3鋈□W源遊淶□院螅□捍□鸞□緯閃艘恢忠荒暌瘓俚目□□17□□遼倜磕旮□□□陸□槳俁喔魴17□肜墑穡□□改昃鴕□辛角□觥4憂盎使□□睦曬偈濤辣疽倉揮卸□□笥搖W源酥貧刃緯桑□□□□旰螅□使□□睦曬□□腿□急涑煽□□17□□□切╝□□17□□侄喟朧怯商□□弦瞪□估舫鏨淼摹H縭竊蚧實鄣氖濤蘭□牛□□沃幸脖渲柿恕H□涑紗笱□弦檔那嗄曛□鬥腫恿恕S謔譴遊淶□院螅□捍□淖齬偃私□□涑啥際嵌潦槌鏨□恕﹕罄蠢墑鴣涑猓□□□址4斡玫娜瞬啪《啵□謔薔桶鹽薅ㄆ諮【□□厥庋【俁嘉□胃橄攏□送局揮行17□煬俚囊惶趼罰□饈塹蕉□菏貝□氖鋁恕U庖恢貧齲□鐘煞智澂煬□□萁齣槳湊棧□謔□壤□峙洌□莆□u睢D鞘筆強□□□□□蚧□牡貌煬僖恍17□□墑切17□懷晌□桓霾握□矢竦拿□疲□言□蔥19恿□艫腦□宥際□□恕W詈笥鐘煽□□煬僦□螅□醒朐偌由弦環□際浴U庖恢貧齲□謔腔岷嫌薪逃□12姓□迪啊13【儆□際災□南釷中佽□即鎘諭瓿傘?
我們從此看出﹕這一制度在當時政治上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青年跑進太學求學﹐畢業後﹐派到地方服務。待服務地方行政有了成績﹐再經長官察選到中央﹐又須經過中央一番規定的考試﹐然後才始正式入仕。那是當時入仕從政的唯一正途。政府一切官吏﹐幾乎全由此項途徑出身。這樣的政府﹐我們再也不能叫它做貴族政府。郎官之中雖然也盡有貴族子弟﹐但究竟是少數。我們也不能稱之謂軍人政府﹐因郎官並不是由軍人出身的。我們也不能稱之為資本主義的政府﹐因這些郎官﹐都不是商人資本家的子弟。這樣的政府﹐我們隻能叫它做讀書人的政府﹐或稱士人政府。漢代從昭宣以下的歷任宰相﹐幾乎全是讀書人﹐他們的出身﹐也都是經由地方選舉而來。並不是由其血統上和皇帝以及前任大官有什麼關系﹐或者是大軍人大富人﹐才爬上政治舞台。完全是因其是一讀書知識分子而獲入仕途。這一情形﹐直從漢代起。我們可說中國歷史上此下的政府﹐既非貴族政府﹐也非軍人政府﹐又非商人政府﹐而是一個“崇尚文治的政府”﹐即士人政府。隻許這些人跑上政治舞台﹐政府即由他們組織﹐一切政權也都分配在他們手裡。
第一講 漢代 【三、漢代經濟制度】
上面講的是政府之形成﹐及其職權分配之內容。下面要講到支持政府的主要經濟問題﹐即賦稅制度。漢代對於輕徭薄賦這一理想算是做到了。戰國時孟子講過﹕“什一而稅﹐王者之政”﹐可見戰國稅額﹐是不止什一的﹐在孟子以為什一之稅已是很好了。可是漢代﹐稅額規定就隻有“十五稅一”。而且﹐實際上隻要納一半﹐三十稅一。一百石谷子﹐隻要納三十多一點的稅。甚至當時人還說有百一之稅的(見旬悅《前漢紀》)﹐並在文帝時﹐曾全部免收田租﹐前後歷十一年之久。這是中國歷史上僅有的一次。這因中國疆土廣﹐賦稅盡輕﹐供養一個政府﹐還是用不完。然而漢代稅制﹐有一個大毛病﹐當時對於土地政策﹐比較是采用自由主義的。封建時代的井田制早已廢棄﹐耕者有其田﹐土地的所有權屬於農民私有﹐他可自由使用﹐也可自由出賣。遇到經濟困乏﹐田地可以買賣﹐就形成了兼並。若我們進一步問﹐為什麼政府稅額輕了﹐農民還要賣去自己的田地呢﹖這當然還有其他原因。這須講到當時的人口稅兵役稅﹐乃及社會經濟之全體貌。此刻無瑕涉及。但耕戶賣去了他的土地所有權以後﹐他就變成一佃農﹐田主對佃農的租額是很高的。有的高到百分之五十(即十分之五)。結果政府的租稅癒輕﹐地主癒便宜﹐農民賣了地﹐要納十分之五的租給地主﹐地主向政府隻要納三十分之一的稅。政府減輕田租﹐隻便宜了地主﹐農民沒有受到分毫的好處。這是講的田租。
但這裡已牽涉到土地所有權問題。封建時代﹐四封之內﹐莫非王土﹐食土之毛﹐莫非王臣﹐土地為封建貴族所專有。耕田者依時還受﹐這是井田制度一項主要的條件。現在封建破壞﹐土地歸民間私有。既屬私有﹐自可自由買賣。政府隻管按田收稅﹐不管田地誰屬。賣田的和買田的﹐雙方共同成立一種契約。這純是民間經濟貿易關系。所以在自由買賣下的大地主﹐並不即是封建貴族。封建是政治性的﹐而此刻的地主﹐擇優經濟條件而形成。他可以自由買進﹐也可以自由賣出。正因為土地私有﹐耕者有其田﹐才有了自由買賣﹐才開始有兼並﹐才使貧者無立錐之地。以後中國歷史上的土地政策﹐一面常欣羨古代井田制度之土地平均佔有﹐但一面又主張耕者有其田﹐承認耕地應歸屬民間之私產。在這兩觀念之沖突下﹐終使土地租稅問題的不到一個妥適的解決。
再說全國土地﹐也並非全屬耕地。則試問非耕地的主權﹐又是誰的呢﹖一座山﹐一帶樹林﹐一個大的湖﹐在封建時代﹐自然是四封之內﹐莫非王土﹐耕地非耕地﹐同樣該屬於貴族。耕地開放了﹐散給農民﹐平均分配﹐成為井田﹐而非耕地則成為不公開的禁地。山林池澤﹐貴族另派管理員如虞人之類去看守。後來情勢變了﹐耕地所有權﹐逐漸轉移到農夫手裡﹐而非耕地的禁區呢﹖也漸漸被民間私下闖入﹐燒炭伐木﹐捕魚獵獸﹐這是一種違法的牟利。這一些時時闖入禁區的﹐在當時被目為盜賊﹐而他們這種耕地以外的生產﹐則稱之為姦利。政府設官防止﹐有權征討。待後防不勝防﹐討不勝討﹐索性把禁地即山林池澤也逐漸開放了。隻在出入關隘﹐設一征收員﹐遇在禁區捕魚伐木的﹐隻就其所獲﹐征收其所獲幾分之幾的實物﹐這就在田租之外﹐另成一種賦稅。這是關稅商稅之緣起。所以稱之曰征者﹐原先是征伐禁止的﹐後來隻以分享獲得為妥協條件﹐而仍以征字目之。這一種轉變﹐春秋末年﹐已在大大開始。土地狹或是人口密的國家﹐如鄭、如晉、如齊﹐都有此現象﹐都有此措施。然直到秦漢統一政府出現﹐關於土地所有權的觀念卻依然承襲舊貴。他們認耕地為農民私有﹐而非耕地﹐即封建時插撲蛂慼慼慾a□蛉暈□□宜□小﹔謊災□□闖晌□跏宜□小4艘蚍飩u笞宥家嚴□□□皇﹔實□患遙□邢□衫吹姆飩u□常□□腥□□納攪殖卦螅□盞筆比斯勰睿□閎□榛適搖T俅誘庖凰□腥u墓勰鈑跋斕礁乘爸貧齲□□緣筆狽才╢鎰餿牘櫓畬笏九□□淶閉□□□選6□膠3卦籩□霸蚴羯俑□□u╚實鬯接謾U庖環直穡□舴譴臃飩ㄊ貝□□□鎦貧紉約捌淥□戀廝□腥ㄖ□直□□淥道矗□悴灰酌髁恕?
現在再說﹐此一公私分稅的制度﹐在開始時也頗合理。因耕地多﹐田賦是大宗﹐而山林池澤的商稅隻佔少數。把大宗歸國家﹐小數劃歸皇室﹐這也並非皇帝私心自肥。但戰國以下﹐鹽鐵之利逐漸龐大起來﹐社會經濟情形變了﹐山海池澤之稅逐步超過了全國的田租。這一轉變﹐是開始定制時所不曾預料的。正如清代末年﹐並不知商埠對外通商關稅之逐年增添﹐卻把此事讓給外國人去管﹐後來遂吃了大虧。清代如此﹐漢代亦復如是。商稅漸漸地超過了田租﹐於是少府收入﹐反而勝過了大司農。漢武帝是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討匈奴﹐通西域﹐軍費浩繁﹐大司農的錢用完了﹐連他父親(景帝)﹐祖父(文帝)幾輩子積蓄下來的財富都花光了。政府支出龐大﹐陷入窘地﹐這又怎樣辦呢﹖農民的田租﹐三十分之一的定額﹐制度定了﹐又不便輕易再變更﹐再增加。漢武帝就隻有自己慷慨﹐把少府的經濟拿出來﹐這等於是把皇室私款來捐獻給政府。所以武帝同時也命令地方上有錢的人﹐最主要的是如鹽鐵商人等﹐也能如他般大家自由樂捐。結果社會響應不佳﹐擁有大資產的﹐不理會政府之號召。漢武帝不禁要想﹕你們的錢究竟有哪裡來的呢﹖豈不是都由我把山海池澤讓給你們經營﹐你們才能冶鐵﹐發財賺錢。現在我把少府收入都捐獻給國家﹐而你們不響應﹐那麼我隻有把全國的山海池澤一切非耕地收還﹐由我讓給政府來經營吧﹗這便是漢武帝時代有名的所謂鹽鐵政策。鹽鐵商是當時最大最易發財的兩種商業。鹽沒有一認不吃的﹐鐵也沒有一家不用﹐而煮海成鹽﹐開山出鐵﹐這山與海的主權﹐卻在皇帝手裡。現在漢武帝再不讓商人們擅自經營了﹐把其所有權收回﹐讓政府派管理去自己燒鹽﹐自己冶鐵﹐其利息收入則全部歸給政府﹐於是鹽鐵就變成國營與官賣。這個制度﹐很像近代西方德國人之所首先創始的所謂國家社會主義的政策。可是我們遠在漢代已經發明了這樣的制度﹐直到清代﹐小節上的變化雖然有﹐而大體上宗還遵循這一政策﹐總還不離於近代之所謂國家社會主義的路線。這一制度﹐也不專限於鹽鐵兩項。又如酒﹐這是消耗著人生日用必需的米麥來做成的一種奢侈享樂品﹐因此也歸入官賣﹐不許民間自由釀造。這些制度的後面﹐自然必有其理論的根據。我們要講中國的經濟思想史﹐必須注意到歷史上種種實際制度之措施。而講中國經濟制度﹐卻又該注意此項制度之所由演變完成的一種歷史真相。所以我講漢武帝時代的鹽鐵政策﹐卻遠遠從古代井田制度與山澤禁地在法理上所有權之區分﹐制講到少府與大司農的稅收之分配於政府與皇室之由來﹐而由此再引伸出鹽鐵官賣來。這並不專是一個思想與理論的問題﹐而實際上則有極佔重要的歷史傳統之現實情況來決定。為了這一問題﹐在當時也爭辯得很久﹐到漢昭帝時還有一番熱烈的討論﹐全國各地民眾代表和政府的財政主管大臣在特別召集的會議席上往返辯論﹐互相詰難。有當時一位民眾代表事後留下一份記錄﹐就是有名的鹽鐵論。當然民間主張開放﹐政府主張國營。而當時實際上的利弊得失﹐則非熟究當時人的意見﹐是無法懸揣的。我們此刻要討論歷史制度﹐全該注意當時的歷史傳統與當時人的歷史意見﹐作為主要之參考。不該把我們的時代意見來抹殺當時的歷史意見﹐這才是正辦呀﹗
我們概括上述漢代的經濟政策﹐對工商業是近於主張如近人所謂的節制資本的一面﹐而在對農民田租方面﹐則也已做到了輕徭薄賦﹐但並未能平均地權。在漢武帝時﹐董仲舒曾主張限田政策﹐縱不能將全國田畝平均分派﹐也須有一最高限度﹐使每一地主不能超過若幹畝之限制﹐惜乎連這個政策也並未能推行。於是王莽起來﹐就激起了一項大改革﹐把一切 畝盡歸國有﹐稱為皇田﹐重行分配。當時的意想﹐實在要恢復封建之井田制﹐而結果則引生一次大變亂。王莽失敗了﹐從此中國歷史上的土地制度也不再有徹底的改革了。
第一講 漢代 【四、漢代兵役制度】
漢代兵制是全國皆兵的。在西方﹐直到近代普魯士王國在俾斯麥為相時歷經了不得已的壓迫才發明這樣的制度的﹐而我們在漢代也就早已實行了。一個壯丁﹐到二十三歲才開始服兵役﹐這一規定也有其內在的意義。因為二十才始成丁﹐照理可以獨立耕種。就農業經濟言﹐無法多產﹐隻有節用﹐所謂“三年耕﹐有一年之蓄”﹐照一般情形論﹐年年豐收﹐是絕對不會的。平均三年中總會有一個荒年﹐來一個荒年﹐儲蓄就完了。倘使三年不荒的話﹐六年就該有二年之蓄﹐九年就該有三年之蓄。而農業社會﹐也絕對不會連熟到九年以上﹐也不會連荒到三年以上。一個壯丁﹐二十受田﹐可以獨立謀生﹐但要他為國家服兵役﹐則應該顧及他的家庭負擔。所以當時規定﹐從二十三歲起﹐照理他可以有一年儲蓄來抽身為公家服役了。這一制度﹐不僅是一種經濟的考慮﹐實在是一種道德的決定。我們讓歷史上一切制度﹐都該注意到每一制度之背後的當時人的觀念和理論。政治是文化中重要一機構﹐絕不會隨隨便便無端產生出某一制度的。在漢初﹐政府中人﹐本來大部由農村出身﹐他們知道民間疾苦﹐所以能訂出這一法規。近代的中飽憮A□□□鍤幼約閡醞□惱□未□常□炙抵泄□揮諧商椎惱□衛礪郟□揮寫□惱□嗡枷爰搖5比輝謚泄□醞□□骼錚□萇儆兇n艙□衛礪鄣氖椋□埠萇僮□普□嗡枷□沖擅□娜宋鎩U獠2皇侵泄□碩哉□撾蘩礪郟□匏枷搿V灰蛑泄□潦槿碩喟胱雋斯□□□嵌哉□紊系睦礪酆退枷耄□緲稍謔導收□沃斜硐至恕S貌蛔牌究罩□椋□牙胂質擔□賜瓿傷□楸舊系囊惶卓綻礪邸S謔侵泄□惱□衛礪郟□綰拖質嫡□穩諢□弦渙恕7裨蛭□裁椿實酆馱紫嘍ㄒ□秩□兀課□裁詞送頸鼐□煬俸塗際閱兀課□裁刺鎰飧昧η蠹跚崮兀課□裁瓷桃底時疽□詠謚頗兀課□裁垂□癖□□□蕉□□□瓴趴□寄兀克□暈頤且□芯恐泄□醞□惱□嗡枷耄□愀米14庖醞□惱□沃貧取V泄□霾皇且桓鑫拗貧鵲墓□遙□□懇恢貧戎□竺媯□脖賾舋淥□勻壞睦礪酆退枷耄□目徘崆嵊米ㄖ坪詘檔茸置姘牙匆槐誓ㄉ蹦兀?
漢代的國民兵役﹐又分幾種。一種是到中央作“衛”兵﹐一種是到邊郡作“戍”卒。一種是在原地方服兵“役”。每一國民都該輪到這三種﹐隻有第三種﹐從二十歲便開始了。
漢代中央軍隊有兩支﹕一稱南軍﹐一稱北軍。南軍是皇宮的衛隊﹐北軍是首都的衛戍部隊。當時南北軍全部軍隊合共不到七萬人。各地方壯丁輪流到中央作衛兵一年﹐當衛兵是極優待的﹐來回旅費由中央供給﹐初到和期滿退役﹐皇帝備酒席款宴﹐平時穿的吃的﹐也不要衛兵們自己花錢。
當戍兵就不同了。一切費用﹐都要自己擔負。論到戍兵的期限﹐卻隻有三天。這又是沿襲封建時代的舊習慣。封建時代國家規模小﹐方百裡便算大國了。如是則由中央到邊疆﹐最遠也不過五十裡。要到邊疆戍守﹐隻要半天路程。若在邊三天﹐前後共不過五天就回來了。這在封建時代﹐戍邊不是件苦事﹐隨身帶著五天幹糧便夠。秦始皇帝統一天下以後﹐似乎沒注意到這問題﹐還叫老百姓戍邊三天。由會稽(江蘇)﹐到漁陽(熱河)﹐在政府說來﹐還隻要你服役三天﹐這是從來的舊傳統。可是路途往返﹐就得半年以上﹐衣裝糧食要自己帶﹐多麻煩呢﹖天下一統了﹐國家體制變了﹐而秦始皇帝的戍邊制度卻沒有改﹐或許政府事情忙﹐而且兵力統一了六國﹐得意忘形﹐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節上﹐然而因此就引起社會大騷動。陳勝吳廣的革命﹐便由此而起。近代中國人都好說中國二千年政治沒有變﹐試問古今中外﹐哪有如此理﹖亦哪有如此事﹖就論戍邊制度﹐一到漢代就變了。漢代戍邊還隻是三天﹐可是你可以不去﹐隻要一天出一百個錢﹐三天三百錢﹐交給政府﹐便可免戍。有一百個人不去﹐應該是三百天的免戍費﹐由政府把來另雇一人肯去的﹐一去便要他服三百天的戍役。他也得了這一筆錢﹐不僅足夠在邊用度﹐並且還可留一點安家﹐這是一種變通辦法。照理論﹐則人人該戍邊三天﹐縱使宰相的兒子也不能免。漢代曾有一個宰相﹐真叫他兒子親到邊疆去﹐真當三天戍卒﹐這便成為歷史上的佳話了。
漢郡長官有太守﹐有都尉﹐猶如中央有丞相又有太尉一般。太守是地方行政長官﹐都尉氏地方軍事首領。地方部隊即由都尉管。凡屬壯丁﹐每年秋天都要集合操演一次﹐這是一個大檢閱﹐名為都試﹐為期一月。期滿回鄉。國家有事﹐臨時召集﹐這是一種國民兵。各地方並就地理形勢﹐分別訓練各兵種﹐如車騎(騎兵和車兵)樓船(水師與海軍)材官(步兵)之類。
國家除了服兵役之外﹐還要服力役﹐這是春秋戰國直至秦漢以下歷代一向有的一個大問題﹐現在我們則變成歷史事件來講述了。力役是每個壯丁替國家做義務的勞工。好像現在要修飛機場﹐造公路﹐就召集民工一般。隻古代是純義務的。全國壯丁按冊籍編定﹐每人每年一個月﹐替國家義務做工﹐這在漢代喚做更卒﹐更是更替輪番的意思。如是則一個農民﹐既要到中央當衛兵﹐又要到邊疆當戍卒﹐還要在地方上服國民兵役﹐都試譬如我們開一個秋季運動大會﹐這還比較輕鬆﹐而眠年一月的更役﹐卻比較國民兵役吃力些。但若不去踐更(上番)﹐按當時規定﹐出兩百個錢給政府﹐也可以代替。
除了上述三種兵役和一種力役外﹐每個國民還須納人口稅﹐連小孩子都有。說到這裡﹐卻有一嚴重的問題。當時政府並沒有為民眾安排一個生活的基礎﹐全國土地並不是平均分配的﹐也沒有設法使國民人人就業﹐而卻要國民人人向國家盡職責。遇有不克盡此政府所規定的職責的﹐那便就是犯法了。犯法就得抓去﹐有的便因此充當官奴﹐強迫在各政府衙門裡做苦工。於是有的人便寧願出賣自己﹐做私人家的奴隸。當時規定﹐奴隸也須繳人口稅﹐而且須加倍繳。但這是由養奴隸的主人家負擔的﹐不幹奴隸自身事。因此漢代的奴隸特別多。要是在後代﹐無業謀生﹐還可以做乞丐、做流氓﹐政府不會來管。但在漢代是不許可的。你要當義務兵﹐你要去修飛機場、公路﹐你要納人口稅﹐你的名字住址﹐都在政府冊子上﹐不去就要出錢﹐出不起錢便是犯法。你做乞丐了﹐戶口冊上還是有你的名字﹐你還該向國家負責。於是隻有把自己出賣給人家做奴隸。當時做奴隸﹐並不是出賣自由﹐隻是出賣他對國家法規上一份應盡的職責。政府要禁止此風﹐便規定奴婢的人口稅加倍征收。但有錢的養著大批奴隸﹐反可發大財。譬如入山燒炭、開礦之類﹐全需大批人工。出賣為奴﹐便如參加此發財集團。因此奴隸生活﹐反而勝過普通民戶。這在《史記‧貨殖傳》裡講得很詳細。這是漢代的奴隸制度。和西方羅馬帝國的農奴完全不同。羅馬的農奴多半是戰爭得來的俘虜﹐漢代的奴隸是農民自己遊離耕土﹐來參加大規模的工商新生產集合。如何可相提並論呢﹖
漢代除卻規定的義務兵役外﹐民間還有義勇隊﹐志願從軍的。國家有事﹐可以自由報名。這叫做良家子從軍。那些都是比較富有的家庭﹐尤其是居家近邊境的﹐平常在家練習騎馬射箭﹐盼望國家有事﹐報名從軍﹐打仗立功﹐可以做官封侯﹐這風氣在邊郡特別盛。像隴西李廣一家便是一著例。
第一講 漢代 【五、漢代制度檢討】
讓我們簡要指出一些漢代制度之缺點。首先在經濟方面﹐土地問題沒有解決﹐形成兼並﹐富者田連阡陌﹐窮者無立錐之地﹐使政府的減輕租稅政策﹐全失功效。至王莽把土地收歸國有﹐此事又激起社會多數人的反對﹐結果失敗了。但王莽的廢止奴隸政策﹐卻繼續為東漢政府所承襲。東漢時代也屢有廢奴的詔令﹐但隻要社會經濟情形不便﹐此項詔令是不會有實效的。其次說到軍隊制度﹐中國地大人眾﹐雖說分區訓練各別的兵種﹐但每年一個月的操練是不夠的。中央南北衛﹐像是常備軍﹐實際上﹐時期也隻一年﹐數額也僅有七八萬人。結果全國皆兵﹐並不夠用。遇到打仗﹐各地調遣﹐如會稽吳楚﹐遠赴漁陽上谷﹐也不方便。所以全國皆兵制﹐﹐在中國論﹐一則軍隊數量太多﹐二則訓練太簡略﹐調動不方便﹐結果全國皆兵﹐弄得有名無實﹐一旦起了問題﹐還是解決不了。再次講到政府組織﹐上面說過﹐皇權相權是分開的﹐皇室和政府也是分開的﹐這話固不錯。但中國一向似乎看重的不成文法﹐往往遇到最大關節﹐反而沒有嚴格明白的規定。這也可以說是長處﹐因為可以隨宜應變﹐有伸縮余地。但也有壞處﹐碰著一個能幹有雄心的皇帝﹐矜才使氣﹐好大喜功﹐常常要侵奪宰相的相權。並不像現代的西方國家﹐皇帝私人﹐無論怎樣好﹐憲法上規定它不能過問首相的事。漢武帝雄才大略﹐宰相便退處無權。外朝九卿﹐直接向內廷聽受指令。這樣一來﹐皇帝的私人秘書尚書的權就大了。漢武帝臨死時﹐芊憧丑憧k嚴人潰□□□鴉飾淮□□《□誘訓郟□□聰勸顏訓鄣哪蓋狀λ饋K□□佬』實勰曖祝□負笤諛詮蓯虜緩茫□□適易芑剮枰□斯芾懟R鄖盎適乙駁糜稍紫喙埽□□何淶哿□紫嗟氖露加傷□芰耍□紫嗄睦錟茉□諾焦□謔隆S謔俏淶哿偎潰□梢桓齷艄庾齟笏韭澩蠼□□ㄕ□U饈腔使□□拇□砣耍□艄饈腔始儀灼藎□兇矢窶創□□始搖5□綻恚□紫□緹褪腔使□□拇□砣耍□□鎂褪歉被實郟□衷諢實鄄話言紫嘧齷適掖□砣耍□□諢使□□砩枰桓齟笏韭澩蠼□□醋o□實鄣拿Γ□縭薔捅涑賞餉嬗性紫啵□諉嬗寫笏韭澩蠼□□□使□統□14鴕追5□逋弧5筆幣懷僕饌Ⅲ□懷頗誄□4笏痙u蠼□□艄飧ㄕ□□□悄誄□煨洌□饌16蛉雜性紫嗤持巍﹕罄湊訓鬯潰□2□贗踝齷實郟□揮屑柑歟□職閹□狹耍□□10盒□邸5狽狹6保□艄獯□□適遙□偌□徘淇□帷S腥慫擔焊們朐紫嗖渭印﹔艄饉擔□饈腔實奐沂攏□貌蛔咆╣嗾□□煨洳渭櫻□頤侵灰槎ㄇ朧凈侍□缶屯炅恕﹔艄獾囊環□埃□蹩春孟褚燦興□睦磧傘K□鴉飾患壇械弊骰適宜絞攏□適沂虜槐匾□□□煨淅叢□擰K□恢□闌適抑□嬖塚□捎謨謝實郟□□實壑□嬖塚□捎謨姓□□K□曰飾患壇惺欽□□攏□7腔適沂隆U獠2皇俏頤怯孟執□勰罾辭克道□罰□詰筆崩□非槭翟綾救縭恰K□栽詬吆笏哪輳□□幸悔□椋□禱實奐簿貌灰眩□豢墑秈煜攏□□撼脊□樘媧□男祿實邸B籃缶Sㄈe崴粒□19揮興道□實鄄灰□食□Ⅰ﹔艄庖院螅□□皆□輳□訓郾潰□糙□撼家樗□Ⅰ﹖杉□實□老□□欽□□g砉娑aH粲齷實畚匏茫□捌淥□浠□□願冒湊照□□餳□□榫齠a5□庖彩且恢植懷晌姆a□□曰艄獾靡隕舷縷涫幀6□一艄庾菟嫡□□煨洳槐卦□嘔實□攏□□□砸□偌□淥□□□罅爬垂□樗□Ⅲ□杉□艄庖彩喬橛興□櫻□2桓胰□□車筆畢骯摺T倬土硪壞闥擔□□壬惺櫓皇腔實鄣哪諭19厥椋□□諭18鈧埃□至□粲謨□分胸□□衷諢適矣至磧幸桓齟□砣耍□艄庖源笏韭澩蠼□□ㄕ□□謇湊屏旎實鄣拿厥櫬Γ□□蝗猛餉嬖紫嘀□闌適沂攏□□創□□適依垂□收□□攏□縭竊蚧適頁□皆謖□□□希□瞧癲皇且□齟竺□。克□院罄春盒□巰氚鴉羰先u□骷□□慊指淳芍疲□雜杏□分胸├垂芰焐惺椋□縭潛閿捎□分胸┤腹□□反蠓穎□醜□皆紫啵□諭15臚獬□□□滯a□笏韭澩蠼□□忝揮腥ㄖ亓恕﹔艏乙簿塗逄□恕>痛艘喚塚□杉□捍□貧齲□諢實塾朐紫啵□適矣胝□□□洌□肥怯幸環□遄玫摹K涿揮杏殘怨娑a實劬佽圓恍碓□耪□蔚囊瘓浠埃□庖膊2皇譴笫□懟6□胰粢□實劬霾輝□耪□□攏□竊紫嗟娜蚊□慍晌侍狻>偷筆搶□非槭擔□炔荒苡忻裱』實郟□脖鬩皇輩荒苡寫□礱褚獾墓□嶗醇嘍秸□□U饈搶□誹跫□□蓿□7且渙礁齷實鬯揭庖□□說摹S謔腔適矣胝□□□實塾朐紫嘀□洌□觳幻夥5□磯嗟奈19罟叵怠﹕何淶圩約菏切鄄糯舐裕□□約豪咳a□脅簧躋□簦□□懶耍□□□嫠□蟠□』實圩畔耄□謔搶匆晃淮笏韭澩蠼□□ㄕ□□慍隼次侍飭恕﹕盒□□韻攏□羰纖滸埽□□□故譴笏韭澩蠼□□餛莞ㄕ□□故悄諭4ㄖ兀□獬□ㄇ幔□謔怯型趺□□憾□恕M趺□閌怯紗笏韭澩蠼□□□莆沾筧u摹5蕉□汗□淶郟□陀誶笆□□蚺麓筧ㄅ月洌□鄖資□瘢□謔巧惺櫚匚蝗戰□又亍6□獬□腦紫啵□捶殖扇□霾棵擰1糾慈□□竊紫唷8□盡15□反蠓穎□□導試紫嗍僑□□□琢□﹕罄匆蠐寫笏韭澩蠼□□岵褰□矗□□雜職汛巳□□涑紗笏就健4笏韭懟4笏究杖□胺直穡□桓齬□芰烊□鑾洹T諼骱菏保□鞠氚汛爍母錮吹骱痛笏韭磧朐紫嘀□逋壞模□歡□庋□煥矗□笏究脹耆□涑賞獬□□□笏韭砣匆廊淮□□適搖4憂壩□反蠓蜆艿玫焦□Ⅲ□衷詿笏究展懿壞焦□Ⅰ2喚鮐╣喔拇笏就絞鞘□埃□□反蠓蚋拇笏究找彩鞘□埃□ㄖ匾廊輝詿笏韭硎擲鎩U食故腔始液駝□□ㄏ□□植磺逯□省V泄□訟掄□□□乃□接□誹a□閌茄□飼魘疲□苫使□□□嘶氐秸□□摹6□撼蹌輳□□淶鄣乃揭猓□蛩饜園顏□ㄈ□僭謐約菏擲錚□□□皇敲□懷綹叨□眩□等ㄔ蛟諫惺欏﹔謊災□□蚴怯苫實劾醋芷涑傘K□院蟠□泄□伺□攔□淶塾惺攣拚□□饈且醞□睦□芬餳□﹕汗□渥隕硎且緩沒實郟□韉郟□碌鄱己茫□歡□皇僑聳潞茫□揮辛11潞彌貧取R虼嘶實酆茫□慮橐滄齙煤謾﹔實芻盜耍□□□紊喜2輝□泄蓯□實鄣鬧貧齲□饈嵌□赫□沃貧壬系囊桓齟笪侍狻R彩牆□粗泄□□沃貧仁飛弦桓齟笪侍狻?
選舉在漢代﹐也發生了問題。照漢代原來的制度﹐在漢武帝時﹐隻叫地方長官每年要選舉些孝子廉吏﹐這已經講過了。但後來孝廉充斥仕途﹐別的進仕之路都為阻塞了﹐於是大家都爭要當孝廉。本來所謂孝廉﹐一種是孝子﹐另一種是廉吏﹐後來規定每郡滿二十萬戶口的隻能舉一個﹐如是則孝廉不分﹐進城一個參政入仕的資格而已。後來又因請托舞弊﹐逼得朝廷於察舉孝廉後再加上一番考試﹐如是則全失卻原來察舉孝廉之用意。但中國政權﹐卻因此開放給全國各地了。從此以後﹐無論選舉或考試﹐都是分區定額的。經濟文化落後的地區和經濟文化進步的地區﹐都一樣照人口比例來考選。因此中央政府裡﹐永遠有全國各地域人民之參加﹐不致偏榮偏枯。因此中國政府﹐始終是代表著全國性的﹐全國人民都有跑進政府的希望。而且實際上﹐也是全國各地永遠都有人跑進中央政府的。又漢制郡縣長官﹐例須避用本郡本縣人﹐如是則中央政府既是絕對的代表全國性的﹐而地方政府卻又竭力避免其陷於地方性。這樣才開始大一統的局面﹐永遠維持。而全國各地方聲教相通﹐風氣相移﹐卻可使各地文化經濟水準﹐永遠走向融和﹐走向平均﹐不致隔絕﹐不致分離。這一制度﹐自漢代起直至清代始終沿用。這是中國傳統政治制度裡一最應著眼之點。惟今所欲討論者﹐則為漢代之選舉制﹐是否合於近代所謂之民權思想。第一﹐漢代察舉﹐其權在地方長官﹐不在地方民眾。長官賢良的固須采訪民間輿情﹐選拔真才。但長官營私舞弊的﹐卻可不顧地方民意﹐推選私人。二則選舉了送到中央﹐如何分發﹐則悉聽中央命令。後來並於選來的人﹐又加以一番考試。這樣則豈不是漢代的選舉權實際便完全操之在上不在下嗎﹖而且漢代選舉﹐就大體言﹐最先必進學校讀書﹐才獲補吏。補吏以後﹐才獲察舉。這由教育而行政實習﹐由行政實習而選舉﹐再由選舉而考試﹐由考試而任用之幾個階段﹐驟看極合情理﹐切實施行﹐像不會出大毛病。然而依然有毛病存在。因古代社會﹐讀書機會就不易得。第一是書本不易得﹐古代書籍都用竹帛書寫﹐很少紙張﹐更無印刷。印刷術對人類文化傳播與演進之大貢獻﹐應該遠勝於近代新發明之原子彈。這是世界人類以最偉大的發明﹐這項發明雖始於中國﹐但也要到唐宋才開始有印刷。古代書本必得傳抄﹐一片竹簡隻能寫二十來字。抄一本書﹐費就大了。帛是絲織品﹐其貴更可知。而且要抄一本書﹐必得不遠千裡尋師訪求。因此讀書求學﹐便有著絕大限制。但若你生來便在一個讀書家庭中﹐那一切困難﹐便都易解決了。因此當時雖非封建社會﹐爵位不世襲﹐而書本卻可世襲。雖不是世代簪纓﹐卻是世代經學。世代經學﹐便可世代跑進政治圈子﹐便無異一封建傳襲的貴族了。那時的政治制度﹐雖不許社會大貧大富﹐讓工商業走上資本主義化。但學問與書本﹐卻變成了一種變相的資本。所以說黃金滿贏﹐不如遺子一經。這便是一本書的資本價值﹐勝過了一籮黃金的資本價值了。因此當時一個讀書家庭﹐很容易變成一個做官家庭﹐而同時便是有錢有勢的家庭。當時有所謂家世二千石的。隻要家庭裡有一個做到二千石的官﹐他當一郡太守﹐便可有權察舉。他若連做了幾郡的太守﹐他便是足跡遍天下﹐各地方經他察舉的﹐便是他的門生故吏﹐將來在政治上得意﹐至少對他原來的舉主﹐要報些私恩﹐若有人來到他的郡裡做太守﹐必然也會察舉他的後人。因此察舉過人的子孫﹐便有易於被人察舉之可能了。上面說過﹐漢代選舉﹐是分郡限額的﹐每郡隻有幾個額﹐於是卻永遠落在幾個家庭裡。如是則每一郡必有幾個像樣的家庭﹐這便造成了將來之所謂世族門第﹐也便是世族門第必然帶有郡望之來歷了。當時的大門第﹐依然平均分配在全國各地﹐大概是每郡都有幾家有聲望的﹐我無以名之﹐名之曰門第的社會。這並非封建社會﹐也並非資本主義的社會﹐但一樣有不平等。雖非封建貴族﹐而有書生貴族。雖非工商業資本﹐而有書籍資本。國家的政治制度﹐雖沒有對那些家庭許下世襲特權﹐但他們因有家庭憑借﹐無異於有世襲的特權了。中國魏晉以下門第社會之起因﹐最主要的自然要追溯到漢代之察舉制度。但就漢代察舉制度之原始用意言﹐實在不好算是一種壞制度。但日子久了﹐那制度就變壞了。這不隻是漢代選舉制度如是﹐我們可以說﹐古今中外一切制度﹐都必如是。否則一項好制度﹐若能永遠好下去﹐便將使政治窒息﹐再不需後代人來努力政治了。惟其一切制度都不會永久好下去﹐才使我們在政治上要繼續努力﹐永久改進。制度也隻是歷史事項中之一目﹐人類整部歷史便沒有百年不變的﹐哪能有一項制度經過一兩百年還算得是好制度呢﹖
讓我們在來看漢代的制度﹐他們將政府和皇室劃分﹐將宰相和皇帝並列﹐這不好說全出帝王私心﹐也不能怪他們安排得未盡妥帖。當知任何一制度﹐也決不會盡善盡美﹐更無罅隙的。當至少他們懂得皇權之外有相權﹐至少已懂得皇室之外有政府了。再說到恁i僦貧齲□遼偎□且訊□謎□□萌爍糜幸豢凸郾曜跡□荒莧□駒諫險咧□叫暮枚瘛V遼偎□且訊□脢孟畋曜跡□桓檬茄□車那資瑁□桓檬鞘屏Φ拇笮 G椎墓□那康母壞模□疾還淮訟畋曜跡□澂扇∫幌鉅越逃□脛□隊胄姓□迪爸□杉a□炊ㄈ∩嶠□酥□曜跡□□侄□悶驕□峙淶餃□□韉厙闢□庖膊荒懿凰凳竊詰筆幣閹愫俠□□□閹憧□饔虢澂降牧恕V劣誥□謎□擼□幻嬤髡徘崢砑倨矯瘢□幻嬤髡挪靡指緩瘢□賈縷降齲□庖膊凰愕煤詘擔□凰愕夢蘩懟V劣詿撕□難荼洌□蘼墼謖□□櫓□希□蘼墼諮【僦貧壬希□蘼墼誥□謎□呱希□莢獃5□嗣□ ﹔適矣胝□□墓叵擔□站糠5□順逋唬謊【僦貧齲□降自斐擅歐□鹿笞澹瘓□彌貧取1□壑貧榷濟揮信□茫□汲雒□×恕5□頤遣荒芤虼艘槐誓ㄉ保□島捍□拗貧齲□蛩狄磺兄貧戎皇親ㄖ樸牒詘擔□饈俏頤潛馗迷偃□晁檔摹4訟攣航□媳背□□賈彰揮邢裱□惱□□□虼艘裁揮邢裱□鬧貧炔□□□幣□教拼□5□拼□巡皇嗆捍□睦涎□櫻□現貧齲□□隻渙蘇感碌囊惶住V□□□拼□男輪貧扔殖雋嗣□。□未□衷倩灰惶住4訟旅鞔□□宕□踩□恕V灰蛭頤譴絲灘豢粗乩□罰□謊芯坷□罰□□運抵泄□鄖匾韻鋁角□暾□味際且謊□□賈皇親ㄖ屏階忠芽砂□n×耍□涫凳遣蝗壞摹?
第二講 唐代 【一、唐代政府組織】
甲、漢唐相權之比較
漢和唐﹐是歷史上最能代表中國的兩個朝代﹐上次講了漢代制度﹐現在繼續講唐代。先講唐代的政府﹕政府與皇室的劃分﹐自漢以來即然。惟就王室論﹐皇位世襲法﹐永遠無何大變動﹐隻是朝代的更換﹐劉家換了李家﹐此等是並不重要。但就政府來說﹐其間變化則很大。政府中最重要者為“相權”﹐因於相權的變動﹐一切制度也自隨之變動。唐代政府和漢代之不同﹐若以現在話來說﹐漢宰相是采用領迡飺W模□□拼□紫□蠆捎夢□敝啤﹔謊災□□捍□稍紫嘁蝗蘇莆杖□□姓□筧a□□拼□虯嚴噯u直鴆僬樸詡父霾棵牛□尚磯噯死垂餐□涸穡□彩戮□韃棵胖□嵋槎□齠a﹕撼□揮幸桓鱸紫啵□□穌□□寫笳□攏□喑S寫蠡嵋椋□饈腔實墼紫□推淥□3嫉幕嵋欏L拼□虯嚴噯a□殖杉父齷□兀□餳父齷□乇閾氤4a嵋椋□淳齠ㄕ□□磺兇罡噠□睢﹕捍□紫□掠懈痹紫啵□□反蠓穎□頤且部傷擔□紫嗾莆盞氖切姓□a□□反蠓蛘莆盞氖羌嗖烊aL拼□紫喙燦腥□鱍妹牛□筆背莆□□。閡恢惺槭。□□畔率。□□惺槭 4巳□≒叭a岷希□諾扔諞桓齪撼□腦紫啵□□嗖烊a共2輝諛淞﹗ ?
中書省首長為中書令﹐門下省主管長官為侍中﹐尚書省長官為尚書令。唐分官階為九品﹐第一二品官﹐均以處元老﹐不負實際行政責任。三品以下﹐始為實際責任官吏。中書令門下侍中及尚書令皆為三品官。若論此三省之來歷﹐尚書本是皇宮內廷秘書﹐已在講漢代制度時講過。中書依官名論﹐也即是在內廷管理文件之意。侍中則是在宮中侍奉皇帝。故就官職名義言﹐這三個官﹐原先本都是內廷關。而到唐代﹐則全由內廷官一變而為政府外朝的執政長官﹐和以前性質完全不同。其實宰和相﹐在春秋時代﹐也僅系封建貴族的家臣﹐但到秦漢則化私為公﹐變成了正式政府的執政官。此後宰相失職﹐卻又有另一批皇帝內廷私臣變成了正式執政官的﹐便如唐代之三省。何謂失職﹖因宰相職權﹐本該領導政府﹐統治全國的﹐後來此項職權﹐被皇帝奪去了﹐皇帝把他們的私屬像中書門下尚書之類來代行政府宰相的職權﹐這是東漢以後魏晉南北朝時代的事。現在到唐代﹐才有把以前宰相職權正式分配給三省。換言之﹐亦即是吧以前皇室濫用之權重交還政府。
乙、唐代中央政府三省職權之分配
現在再說中書門下尚書龰慼雈zㄖ□峙洌褐惺櫓鞣17睢U□□磺兇罡咼□睿□雜芍惺槭》3觥4酥腫罡咼□睿□□逕鮮腔實鄣內□椋□諤拼□兇觥半貳薄7彩糝匾□□輪□罡咼□睿□歡ㄒ□實巰碼沸兄□5□導噬匣實圩約喝床2荒狻半貳保□□抵惺槭︿舛a□慫□健岸ㄖ汲雒□薄T謚惺槭≒諧□惺榱釵□□□僂猓□櫨懈背□佟爸惺槭湯傘薄V惺槭湯芍□攏□鐘小爸惺檣崛恕保□倍鈑舋□巳酥□唷V惺檣崛斯儻徊2桓擼□□□僑從心庾□□分□aS鮒惺櫸2濟□睿□嚶傷□悄庾□V泄□□紊系拇□徹勰睿□砸灰餳□□遊□裨瘢□□□2蝗【□詼嗍□□縹鞣剿□街□裰□□瘛6□泄□舜□常□虺G筧【□諳腿恕4呵鍤奔從小跋途□又淞敝□擔塩□蹲蟠□罰□D囊蝗訟停□筒贍贍囊蝗說囊餳□□偃羲□驕□停□蛟□慈【□詼嗍□O褪糝剩□謔裊濬□泄□□持□什恢亓俊V泄□巳銜□灰□淙聳竅駝擼□湍芄淮□磯嗍□2幌投□銎臼□濬□俏拮闈嶂氐摹U庖還勰睿□從吃諍捍□難【僦貧壬希□慵□饗浴K□怨□業難【偃a□2煌懈隊諫緇嵋話忝裰塚□□隊傻胤匠□儺惺怪□U綻恚□胤匠□儆Ω迷襝投□巍K□仁且晃幌統□□□閱懿╓捎□椋□□□已“握娌擰U饈搶礪邸V劣謔率抵□荒莧□嫌誒礪郟□蚴裊硪晃侍狻<慈縑浦疲□惺檣崛四飧澹□嚶芍釕崛爍髯閱庾□□俏健拔寤ㄅ惺隆薄H緩笤儆芍惺榱罨蛑惺槭湯刪痛誦磯喑醺逯醒《ㄒ桓澹□蚣硬鉤湫奕螅□晌□□節□椋□緩笤儷仕突實芻□渾紛幀>□□泛螅□闖晌□實鄣拿□睿□緩笮寫錈畔率 K□蘊拼□□□ㄖ汲雒□□a□遣儆謚惺槭 ﹔實壑煌□食□范□埂4□畔率≒□艸□偈討屑案背□偈湯山踴翊訟鈺□楹螅□醇佑韙春耍□饈嵌源訟蠲□鈧□偕蟛欏T諉畔率E討惺湯芍□攏□櫨腥□傻諶□豆□□街□案□輪小薄8□輪泄儻徊2桓擼□□曰實圳□橐嗟貌渭右餳□H裘畔率》炊源訟鈺□椋□唇□□□榕□7突梗□莆□巴抗欏薄R餳唇□□□櫫扛暮笏突怪惺槭≒嗇庵□狻M抗橐喑啤胺獠怠薄胺食埂薄安禱埂鋇齲□湟庖迓韻嗤□4訟鍆抗櫸獠抵□ㄔ蚴糝蠲畔率 H粢越袢展哂鎪抵□□畔率::□剖且恢指筆鶉aC懇幻□睿□匭朊畔率「筆穡□嫉梅5□□叫□堋H緱畔率〔煌□飧筆穡□惺槊□畋悴壞眯邢隆Z□紛災惺槎ㄖ濟畔賂瓷笫中□瓿珊螅□此蛻惺槭≒蔥小I惺槭≡蚪□兄蔥忻□鈧□a□□誥齠□□鈐蛭奕u□省?
丙、中央最高機構政事堂
政事堂此種制度﹐亦有相當麻煩處。如中書省擬好命令送達門下省﹐如遇門下省反對﹐即予塗歸封還﹐如是則此道命令等於白費﹐即皇帝之“畫敕”亦等於無效。故唐制遇下詔敕﹐便先由門下省和中書省舉行聯席會議﹐會議場所稱為“政事堂”。原先常在門下省舉行﹐後來又改在中書省召開。會議時﹐中書門下兩省長官及侍郎皆出席。若尚書省長官不出席政事堂會議﹐即事先不獲預聞命令決奪。故唐人目光中﹐須中書門下始稱真宰相。唐太宗在未登極前﹐曾做過尚書令﹐即太宗即位﹐朝臣無敢再當尚書令之職﹐因此尚書省長官尚書令常虛懸其缺。僅有兩個副長官﹐即尚書左僕射及右僕射。尚書左右僕射若得兼銜﹐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及“參知機務”等名﹐即得出席政事堂會議﹐獲得真宰相之身份。最先尚書僕射都附此職銜﹐所以三省全是真宰相。但到開元以後﹐即尚書僕射不再附有出席政事堂之職銜了。如是則他們隻有執行命令之權﹐而無發布命令及參與決定命令之權。他們職掌的﹐並非政府的最高職權﹐因此也不得認為真宰相。但唐制除三省長官外﹐也有其他較低級官員而得附參知機務或同三品平章事等職銜的﹐如是則此人亦得參與政事堂會議。此如現今內閣中之不管部大臣﹐行政院中之不管部的政務委員﹐雖非某一部的主管長官﹐而得出席捸撞濱椵吽慼撮煄摹厥牷熬跼c4說熱吮厥槍儻凰淶投□綹菏蓖□模□嫉眉喲酥跋巍5筆鋇納惺槭。□蚵緣扔諳衷詰男姓□骸R蛩□還芐姓□□還艸雒□U□□淖罡□□梗□蛟謖□綠謾7彩艋實勖□睿□陔紛種□攏□爰癰恰爸惺槊畔輪□ 保□蔥胝□綠沒嵋檎□酵u□□緩笤偎蛻惺槭≒蔥小H粑醇癰恰爸惺槊畔輪□ 保□□苫實壑苯臃3齙拿□睿□詰筆筆僑銜□□u模□荒□□旅娓骷痘□廝□腥稀9仕怠安瘓□「箴教a□蔚夢□貳保ㄖ惺槭∥湓蛺旄某品鋦螅□畔率∥湓蛺旄某起教a□□餿允撬狄磺謝實圳□□□鼐□惺槊畔鋁絞 F涫翟蚧實鄣內□罰□□居芍惺檳庾□?
但中國傳統政治﹐仍有一大漏洞。在唐代﹐也並無皇帝決不該不經中書門下而徑自頒下詔書之規定。這是中國傳統政治制度下一中通融性。往往每一制度﹐都留有活動變通之余地﹐不肯死殺規定﹐斬絕斷制。因此中國皇帝不致如英國皇帝般被逼上斷頭台﹐或限定他不得為種種活動。事實上唐代也確有不經中書門下而皇帝隨便下命令的。不經 閣鸞台何為敕﹐此是留□之批評武則天的話﹐而劉□之因此遭了殺身之禍。武則天以下的唐中宗﹐也便不經兩省而徑自封拜官職。但中宗究竟心怯﹐自己覺得難為情﹐故他裝置詔敕的封袋﹐不敢照常式封發﹐而改用斜封。所書“敕”字﹐也不敢用朱筆﹐而改用墨筆。當時稱為“斜封墨敕”。此即表示此項命令未經中書門下兩省﹐而要請下行機關馬虎承認之意。在當時便認為這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之事﹐因此在歷史上傳下。當時唐中宗私下所封之官﹐時人稱之為“斜封官”﹐因其未經正式敕封手續而為一般人所看不起。據此一例﹐便知中國傳統政治﹐本不全由皇帝專制﹐也不能說中國人絕無法制觀念。但中國政治史上所規定的一切法制﹐有時往往有不嚴格遵守的﹐此亦是事實。但嚴格說來﹐則此等事總屬胡鬧﹐不可峞憤憓鉿ホ平」玨a螅□實鬯較輪環餳父魴」僦埃□膊恢掠寫笥跋□V鋇剿緯□□□嬲鑰鎵房□□□□保□u露□輳□》耆□鱸紫□嗉倘□埃□□嬗□燒雲瘴□紫啵□□實圳□芬歡ㄒ□□紫喔筆穡□絲嘆稍紫嗉紉訝□迦□埃□皇閉也壞礁筆鶉耍□孟鈹分跡□次薹ㄐ邢隆K翁□婺蘇偌□撼薊嶸貪旆a□筆庇腥訟滓樗擔骸疤拼□實墼□幸淮蝸碼肺淳□紫喔筆穡□嗽詬事妒鹵涫保□筆鼻霸紫嘁閹潰□實哿偈狽餘稍紫啵□從繕惺櫧蛻洳沃□□掄吒怯。□窨煞麓朔絞槳燉懟保□□奔從腥朔炊裕□健疤拼□事妒鹵洌□湓□麼朔絞劍□□□沂北渫ㄈㄒ稅旆a=翊笏紊□劍□揮Σ紗朔絞健﹗比縭竊偎納燙鄭□薔齠ㄓ傻筆笨□飧□□筆鷥怯︵邢隆5筆彼味伎□猓□□飧□□吹扔詮□裾□□u寄暇┤敝□暇┤諧□□Π傻筆笨□飧□□欽鑰鏌澹□上菜翁□嫻牡漲裝□埽□罄醇次□翁□塚徽獠潘閫甌噶蘇庖悔□返姆uㄊ中闆8□菡庖壞憧矗□泄□□□惱□危□荒芩禱嗜ㄏ噯n澂環直穡□磺腥□苫實圩ㄖ啤N頤親菀□鄧□親ㄖ疲□膊荒懿蝗銜□故且恢直冉蝦俠淼目□韉淖ㄖ啤K□滄雜兄貧齲□雜蟹□桑□2蝗□苫實□蝗說囊庵糾淳齠ㄒ磺械摹N頤竅衷謨Ω米14庠謁□囊磺薪舷昝艿鬧貧壬希□床槐刈ㄔ謐ㄖ樸朊裰韉淖盅凵險□礎?
再說回來﹐唐代中書門下省參加政事堂會議的﹐多時有至十幾人﹐最少則隻有兩人﹐即中書令及門下侍中。開會時有一主席﹐稱為“執筆”。討論結果﹐由他綜合記錄﹐等於現在之書記長。此項主席輪流充任。有時一人輪十天﹐有時一人輪一天。大家的意見﹐不僅由他綜合記錄﹐而且最後文字決定之權亦在他。這是唐代宰相一職﹐在采用委員制中的首席來代替領袖制的一種運用與安排。
丁、尚書省與六部
國家一切最高政令﹐一經政事堂會議決定後﹐便送尚書省執行﹐尚書省是政府裡最高最大的行政機構。尚書省共分六部﹐即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此六部制度﹐自唐代以至清代末年﹐推行了一千多年﹐不過六部次序有時略有改動。唐開始時是吏禮兵民(戶部)刑工﹐唐太宗是改為吏禮民(戶)兵刑工﹐至宋朝初年次序是吏兵刑民(戶)工禮﹐宋神宗時王安石變法﹐其次序為吏戶禮兵刑工﹐這次序遂為以後所沿襲。吏部主管人事及任用之權﹐官吏必先經過考試﹐再由吏部分發任用。五品以上官﹐由宰相決定﹐但吏部可以提名。五品以下官﹐宰相不過問﹐全由吏部依法任用。戶部掌管民政戶口等事﹐吏部主管宗教教育事宜﹐兵部掌軍事﹐刑部掌司法﹐工部主管建設﹐各有職掌。若以之比擬漢代之九卿﹐這不能不說是一大進步。漢代九卿如光祿勛﹐就官名本義論﹐等於是皇帝的門房﹐不脫宮廷私職的氣味。唐代正名為吏部﹐掌管人事﹐名稱恰當。又如漢代掌軍事的為“衛尉”﹐衛仍對宮廷言﹐唐代稱為兵部﹐職名始正。太常卿就名義言﹐也偏在皇家私的祭祀﹐唐代改為禮部﹐便確定為政務官了。我們隻論漢唐兩代官名之改革﹐便見中國政治史上政治意識之絕大進步。漢代九卿﹐就名義論﹐隻是辦理皇室內廷事的家務官﹐唐代始正式有六部尚書﹐顯然成為管理國家政務的機構﹐不像漢代隻似皇帝的侍從。此為中國政治史上一大進步﹐無論從體制講﹐從觀念講﹐都大大進步了。
尚書省乃唐代中央政府組織最龐大的機構﹐其建築亦相當龐大。總辦公廳名為“都堂”﹐兩旁為左右兩廂﹐吏戶禮三部在左﹐兵刑工三部在右。由左右僕射分領。每部分四司﹐六部共二十四司。每部之第一司即為本司﹐如吏部之第一司為吏部司是。其余各司各有名稱。尚書省各部主管﹐上午在都堂集體辦公﹐遇事易於洽商﹐下午各歸本部分別辦公。如有“參知機務”或“同平章事”銜者﹐可去政事堂出席最高政妐S嵋欏N藪說認握擼□蜃ㄔ詒臼“旃□L拼□忻□拗闆短屏□洹芬皇椋□匆蚣竊卮鬆惺槭≒辛□恐□櫓□□萌耍□拔穹峙淶榷□□4聳槎緣筆閉□□韃棵鷗髯櫓□□饗鈁□塩叭聳路峙洌□□邢□腹娑a4聳樗斐晌□泄□□飛閒姓□u嬤□薜洌□撕笏蚊髑甯鞔□□□厥喲吮□蠓u洌□釵□璽□G□嗄昀矗□□彝菩姓□瘢□筇逡源聳槲□浞叮□薅啾涓□4撕籩醒胝□□□潿□□輝謚惺槊畔路19□畹牟糠鄭□劣謚蔥忻□畹納惺槭×□恐貧齲□虼遊從寫蟊涓□4恕短屏□洹芬皇椋□堤菩□謔保□筇逡撈拼□中蟹u娑□爰□□傷凳塹筆鋇木嚀迨率滌胂中兄貧齲□氡局□硐牒拖M□哺煌□V泄□□飛瞎賾謖□沃貧確矯嬗辛醬竺□闢□轡□噸芾瘛罰□患礎短屏□洹貳G笆槲□泄□惹厥貝□酥□諭邪睿□肯狄恢擲硐胝□□淖櫓□□櫳礎R囁晌絞且徊坷硐氳南芊aF渥羈爸厥誘擼□宋□□衛硐脛□□恐貧然□□□揮興亢晾礪鄣暮奐#□患□□薔嚀宥□廈艿目凸奐竊亍N頤嵌鏈聳椋□憧上爰□泄□糯□酥□□翁觳牛□繞湓誆宦漵誑仗感□耄□□馨巖磺欣礪芻□刪嚀迨率刀□帕鋅□粗□徊恪K□浴噸芾瘛匪洳皇且徊坷□肥椋□荒蘢魑□惹厥貝□鬧貧仁反筇逕峽矗□□凳且徊坷礪鬯枷氳氖椋□ξ□彩魷惹卣□嗡枷脛□匾□牧稀V劣淞短屏□洹罰□蛉芬嚥翹拼□導實男姓□u媯□□拼□□□□媸底裱□K涓煥硐□□殉墑率怠V揮傘噸芾瘛范□萁齣健短屏□洹罰□庖徊街瑁□部扇銜□侵泄□□衛□飛弦患□□慕澂健5□頤翹浮短屏□洹返模□圓揮□齙彼□且徊坷□肥椋□□竊靨拼□質抵貧鵲氖椋□□ν□鋇彼□且徊坷礪酆退枷氳氖榭礎R蛺拼□碩哉□紊系鬧種擲礪酆退枷耄□家言詿聳櫓寫蟛烤嚀寤□貧然□恕V貧鵲謀澈螅□加τ欣礪酆退枷搿R磺兄貧齲□霾換崞究瘴薅說夭□□H粑頤嗆雎粵酥泄□醞□質檔惱□沃貧齲□□純仗鋼泄□艘醞□惱□嗡枷耄□簿鑫奘譴Α?
戊、唐代地方政府
以上講的唐代中央政府﹐現在續講地方政府。唐代中央政府的組織似較漢代進步了﹐但以地方政府論﹐則唐似不如漢。唐代已漸漸進到中央集權的地步﹐逐漸內重而外輕。中央大臣﹐比較漢朝要更像樣些﹐但地方長官則較漢為差。中國歷史上的地方行政﹐最像樣的還該推漢代。唐代地方行政最低一級為縣﹐和漢代一樣。唐玄宗時﹐全國有一千五百七十三個縣﹐比漢代多出兩百多縣。縣級以上為“州”﹐唐之“州”與漢“郡”是平等的。州設刺史﹐在漢最先本為監察官﹐唐刺史則為地方高級行政首長。唐代有三百五十八州﹐較漢代郡數多兩倍余。唐“縣”分上中下三等﹐六千戶以上為上縣﹐六千戶以下三千戶以上為中縣﹐三千戶以下為下縣。漢縣僅分兩級﹐萬戶以上為大縣﹐其長官稱令。萬戶以下為二級縣﹐其長官稱長。可見唐代的縣比漢縣為小。唐代的州也分上中下三級﹐十萬戶以上為上州﹐二萬戶以上為中州﹐二萬戶以下為下州。這較諸漢郡﹐相差更遠。漢郡戶口在百萬以上的並不少﹐即此可見唐代地方長官﹐其職權比重﹐較之漢代差遜甚遠。
其次是地方長官之掾屬。在漢代由郡太守縣令長自行辟屬任用﹐唐代則任用之權集中於中央之吏部。州縣長官無權任用部屬﹐全由中央分發。任地方官者﹐因其本身地位低﹐不得不希望升遷﹐各懷五日京兆之心。政府亦隻得以升遷來獎勵地方官﹐於是把州縣多分級次﹐由下到中﹐由中到上﹐升了幾級﹐還如沒有升。不像漢代官階上下相隔不甚遠﹐升轉亦靈活。由縣令升郡太守﹐便是二千石﹐和中央就請地位相埒。漢制三年考績一次﹐三考始定黜陟﹐因階級少﹐升遷機會優越﹐故能各安於位﹐人事變動不大﹐而行政效率也因之提高。唐代則遷調雖速﹐下級的永遠沉淪在下級﹐輕易不會升遷到上級去。於是在官品中漸分清濁﹐影響行政實際效力極大。
己、觀察使與節度使
說到地方行政﹐便須附帶述及監察制度。漢代丞相為政府最高首領﹐副丞相即御史大夫﹐主管監察。御史大夫職權﹐不僅監察中央及地方政府﹐同時並監察及皇宮之內﹐這已在漢制中說到。唐代設御史台﹐所謂三省六部一台﹐御史台成為一獨立之機構﹐不屬於三省。換言之﹐監察權是脫離相權而獨立了。此即是唐代監察制度與漢代相異之點。唐中宗後﹐御史台分左右御史﹐左御史監察朝廷中央政府﹐右御史監察州縣地方政府﹐此即所謂“分巡”“分察”。監察中央的謂之“分察”﹐監察地方的謂之“分巡”。中央方面最要者為監察尚書省內之六部﹐中書門下兩省不在監察之列。唐德宗時﹐尚書六部﹐吏禮兵工戶刑每兩部各設御史監察一人﹐謂之分察。分巡則分全國為十道﹐派去監察之御史﹐稱為監察使﹐後改巡察按察諸稱﹐最後稱為觀察使﹐意即觀察地方行政。在漢制﹐此事規定六條視察﹐大體范圍﹐不得越出於六條之外。在唐代﹐名義上仍是巡察使﹐觀察使﹐明明是中央官﹐派到各地區活動巡視觀察﹐實際上則常川停駐地方﹐稱為地方更高一級之長官。地方行政權掌握在手﹐其地位自較原置地方官為高。姑設一淺譬﹐如今制﹐教育部派督學到某幾大學去視察﹐此督學之地位﹐自不比大學校長。彼之職務﹐僅在大學范圍內﹐就指定項目加以視察而止。但唐代則不然。猶如教育部分派督學在外﹐停駐下來﹐而所有該地區之各大學校長﹐卻都是受其指揮﹐他可以直接指揮各大學之內部行政﹐而各大學校長俯首聽命。這一制度﹐無異是降低了各大學校長之地位。故唐代監察使﹐論其本源﹐是一御史官﹐而屬於監察之職者。但逐漸演變成了地方長官之最高一級。把府縣地方官壓抑在下面。如是則地方行政﹐本來隻有二級﹐而後來卻變成三級。然其最高一級則名不正﹐言不順﹐遂形成一種中央集權﹐對地方行政﹐極有流弊。假使此項監察使巡視邊疆﹐在邊防重地停駐下來﹐中央要他對地方事務隨宜應付﹐臨時得以全權支配﹐這即成為節度使。節是當時一種全權印信﹐受有此全權印信者﹐便可全權調度﹐故稱節度使。節度使在其地域﹐可以指揮軍事﹐管理財政﹐甚至該地區用人大權﹐亦在節度使之掌握﹐於是便形成為“藩鎮”。而且唐代邊疆節度使逐漸擢用武人﹐於是形成一種軍人割據。本意在中央集權﹐而演變所極﹐卻成為尾大不掉。東漢末年之州牧﹐即已如此﹐而唐代有蹈其覆轍。安史之亂﹐即由此產生。而安史之亂後﹐此種割據局面﹐更形強大﹐牢固不拔。其先是想中央集權﹐由中央派大吏到外面去﹐剝奪地方官職權。而結果反而有中央派去的全權大吏在剝奪地方職權之後﹐回頭來反抗中央﹐最後終至把唐朝消滅了。這與後來清代的情形也相仿佛。清代地方最高長官本為布政使﹐就如現在的省主席。清代的總督巡撫﹐就名義論﹐應該如欽差大臣般﹐臨時掌管軍事的。但結果常川駐紮地方﹐其權力壓在布政使上面﹐訓致中央集權﹐地方無權。而到後此輩巡撫總督﹐卻不受中央節制﹐中央也便解體了。這是中國政治史上內外政權分合一大條例。總之中國是一個廣土眾民的大國家﹐必需得統一﹐而實不宜於過分的中央集權。這在中國的政治課題上﹐是一道值得謹慎應付的大題目。現在專說唐代﹐似乎其中央行政比漢進步﹐而地方行政則不如漢。中央的監察官變成了地方行政官﹐這是一大缺點。而由軍隊首領來充地方行政首長﹐則更是大毛病。唐室之崩潰﹐也可說即崩潰在此一制度上。
第二講 唐代 【二、唐代考試制度】
甲、魏晉南北朝時代之九品中正制
上會我們曾講過漢代的選舉制﹐到唐代﹐此項制度﹐實際上已完全由考試制度來代替。說到考試兩字之原始意義﹐考是指的考績﹐試是指的試用。遠在戰國晚年﹐已有一大批中國古代的烏托邦主義者﹐在提倡選賢與能﹐在提倡考課與銓敘﹐其用意在規定一項政府用人之客觀標準。漢代選舉制度即由此提倡而來。唐代的選舉﹐其實還是由漢代的選舉制演變﹐而我們此刻則稱之為考試制。
漢代是鄉舉裡選之後﹐而再由中央加以一番考試的。其先是對策﹐對策隻是征詢意見而已。直要到東漢晚期﹐左雄為尚書﹐才始正式有考試。其時則考試隻為選舉制度中之一節目。迨至東漢末年﹐天下大亂﹐漢獻帝逃亡﹐中央地方失卻聯系﹐一切制度全歸紊亂﹐鄉舉裡選的制度﹐自亦無從推行。於是朝廷用人沒有了標準﹐尤其是武人在行伍中濫用人員﹐不依制度。曹操以陳群為尚書﹐掌吏部用人事﹐陳群始創設九品中正制。此制大體﹐就當時在中央任職﹐德名俱高者﹐由各州郡分別公推大中正一人。由大中正下再產生小中正。然後由中央分發一種人才調查表﹐此項表格中﹐把人才分成九品﹐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讓各地大小中正﹐各就所知﹐把各地流亡在中央的人士﹐分別記入。不論其人已經做官或從未入仕﹐皆可入登記表。表內詳載其年籍各項﹐分別品第﹐並加評語。所以主持這項工作的便稱九品中正。這些表格﹐由小中正襄助大中正核定後呈送吏部﹐吏不便根據此種表冊之等第和評語來斟酌任用﹐分別黜陟。這樣一來﹐官吏之任命與升降﹐比較有一客觀標準。而此項標準﹐則依然是依據各地方之群眾輿論與公共意見﹐依然仍保留有漢代鄉舉裡選之遺意。所由與近代西方民主選舉制度不同者﹐仍然是一叢眾﹐一從賢。中國傳統觀念﹐總謂賢人可以代表群眾輿論與公共意見。此是一理論。至於賢人而實不賢﹐中中而並不中正﹐則螻漸B皇率怠V遼僭誆□撼跣寫酥剖保□鼙紉鄖奧□薇曜幾髯栽□盟餃撕玫枚唷R皇敝貧冉□Ⅲ□糝緯吻澹□薌業牡錳煜攏□庵貧紉燦泄叵檔摹?
但究竟此制僅為一時的救弊措施。如同某藥治某病﹐病癒即不宜再服。否則藥以治病﹐亦以起病。迨及晉代統一天下﹐以迄於南北朝﹐對於陳群此制﹐都繼續采用﹐不能加以更新﹐這樣毛病就出了。首先是人人想獲大中正品題提拔﹐便紛紛集中到大中正所在地的中央。全國人才集中到中央﹐這不是件好事。首先是地方無才﹐不僅地方行政要減低效率﹐而地方風俗文化﹐也不易上進。地方垮台了﹐中央哪能單獨存在。所以中央集權不是件好事﹐而中央集才也不是件好事。這是第一點。再則中正評語﹐連做官人未做官人通體要評﹐而吏部憑此升黜﹐如是則官吏升降﹐其權操之中正﹐而不操於此本官之上司。這是把考課銓敘與選舉混淆了。於是做官的也各務奔競﹐襲取社會名譽﹐卻不管自己本官職務與實際工作﹐而其上司也無法奈何他。在陳群時﹐為什麼要大中正定由中央大官兼職呢﹖此因當時地方與中央已失卻聯系﹐故隻就中央官來兼任大中正﹐好由他推選他的本鄉人士之流亡在中央者備供中央之任用。但又為何中正簿上定要連做官人一並登記品評呢﹖因為如此做法﹐便可把當時已經濫用不稱職的一批人澄清除去。這些都是陳群創設此制時之苦心。因此九品中正制就其為一時救弊起見﹐也不算是壞制度。但到後來﹐因施行的時間空間關系都不同了﹐而還是照樣沿用﹐遂終於出了大毛病。
從此可知﹐政治制度是現實的﹐每一制度﹐必須針對現實﹐時時刻刻求其能變動適應。任何制度﹐斷無二三十年而不變的﹐更無二三百年而不變的。但無論如何變﹐一項制度背後的本原精神所在﹐即此制度之用意的主要處則仍可不變。於是每一項制度﹐便可循其正常軌道而發展。此即岉螥晰E鈧貧戎□勻簧□□V貧刃氬歡仙□□□侄ㄐ朐諳質禱肪誠質狄□笙律□□□貧染獃瞧究沾幽騁恢擲礪鄱澂□□□□盪酉質抵脅□□摺N┐酥窒質抵興□□□□訟鈧貧齲□蛞啾厝揮舋湟惶桌礪塾刖□瘛@礪□譴酥貧戎□□襠□□□質凳譴酥貧戎□□河□闢□□呷幣徊豢傘<慈縑拼□磺兄貧齲□捕喟朧怯贍媳背□荼潿□矗□舋淅□吩ㄔ矗□嚶舋浯□塵□瘛=裉□頤僑窗牙□非卸希□桓畔□7巒夤□貧齲□髏髦□勒庖恢貧扔胂質擋慌□希□聰臚品□質道辭n橢貧齲□□榔涿□桓錈□F涫蹈錈□謀局剩□Ω檬峭品□貧壤辭n拖質檔模□獃鞘峭品□質道辭n橢貧鵲摹N頤譴絲蹋□幻婕確穸□舜□持貧缺澈□囊磺欣礪鄹□藎□幻嬗趾雎粵訟質禱肪忱錈嫻囊磺姓媸狄□蟆K□暈頤譴絲痰睦礪郟□敲鍤酉質檔睦礪邸6□頤撬□臚□鬧貧齲□彩遣磺邢質檔鬧貧取H艨轄郵芤醞□□方萄擔□庖環縉□怯Ω鎂□□懦□摹T誆懿俚筆保□尚芯牌分姓□貧□行□諞皇保□□撕蟠酥貧饒□夭槐洌□□〈猿觶□罄慈吮闃還志牌分姓□撇緩茫□涫嫡庖燦行╥┤鰲?
乙、唐代之科舉
現在再說到每項制度之變﹐也該有一可變的限度﹐總不能惟心所欲地變。所貴的是要在變動中尋出它不變的本源﹐這便是所謂歷史傳統。傳統癒久﹐應該此大本大源之可靠性癒大。換言之﹐即是其生命力益強。就中國以往政治論﹐宰相權給皇帝拿去一定壞﹐用人無客觀標準﹐一定也要壞。九品中正制﹐本想替當時用人定出一客觀標準﹐還是不失此項制度所應有的傳統精神的。但後來卻變成擁護門第﹐把覓取人才的標準﹐無形中限制在門第的小范圍內﹐這便大錯了。唐代針對此弊﹐改成自由競選﹐所謂“懷牒自列”﹐即不需地方長官察舉﹐更不需中央九品中正評定﹐把進仕之門擴大打開﹐經由個人各自到地方政府報名﹐參加中央之考試。這制傲T□筇逅道矗□弦鄖笆牆澂降摹﹕褐乒娑ㄉ倘瞬荒蘢齬□□齬偃艘嗖荒芫□蹋□緹□□∠滌傻胤秸□□煬儷時aO衷謐雜殺塩賈□┬幌拗疲□幢□□哺壞夢□倘嘶蜆□恕R蜆□倘聳親ㄎ□郊夷崩□摹O衷謁□際鄖筧□□蛐胱ㄐ奈□□曳□瘛4訟畋□□□庖幌拗疲□詰筆背莆□砑儀灝祝□勻徊12嫖淳□腹□□曳□稍諛淞4送庠虻胤焦儼輝偌右韻拗疲□瓷晁橢醒耄□繕惺槔癲烤儺鋅際浴﹖際約案瘢□次□□考暗淞=□考暗詒閿兇齬僮矢窳恕V劣謔導史址4斡茫□蛐刖□□舨恐□倏際裕□□賈賾諂淙酥□潛砑翱謔裕□思靶姓□□牡取4□擲癲靠嫉氖遣叛□□舨靠嫉氖歉閃貳S忠蚶舨渴雜薪□俊19□□羈疲□蝕酥樸殖瓶憑僦啤W蘊浦燎澹□酥僕菩形痍 <此鎦猩較壬□□迦ㄏ芊g錚□□乇鶘櫨鋅際勻aU庖恢貧齲□誒礪凵希□霾豢煞且椋□□罄慈勻皇敲□“儷觥H晃頤遣2荒芤蚱涑雋嗣□。□騲汛酥貧紉槐誓ㄉ薄N秸□□萌耍□尾荒□裰魍鍍狽絞健F涫滴鞣澆□□難【僂鍍保□□緯19揮忻□ 6□椅頤前嚴中型ㄐ械鬧貧壤醋魑□□狼□嗄暱暗木芍貧戎□恢指□藎□鞘親畈緩掀槭檔摹T諼鞣較中械乃□矯裰髡□危□皇切姓□煨淙□笞芡郴蚰詬笞芾碇□啵□擅裰詮□。□送庖磺杏萌吮鬮薇曜肌U庖□緯10廾□︿兀克□暈鞣皆諂溲【僬□瘟煨渲□猓□溝貌巫貌捎彌泄□目際災貧壤唇□7□塹乃□轎墓偃斡梅a6□諼頤竊蚩際員憒□媼搜【佟9侍啤《龐又闆鍛u洹罰□茁□郴□塩詞遣普□刖□茫□□宋□【佟F涫翟諍何□【□□諤萍次□際浴﹖杉□謚泄□□未□成希□際院脫【偈怯型□□撓靡□屯□□墓δ艿摹N鞣較中忻裰髡□危□訟狄恢終□痴□危□□窆俅筇逶諭□持醒∮茫□攣窆僭蠆環值潮穡□砭□際浴4訟罟□簦□梢圓灰蛘□窆僦□□歡□□□浞□裰□U稀T謚泄□蛞磺杏萌耍□□究際院皖□穡□加幸歡u目凸郾曜肌<次桓咧獵紫啵□燦幸歡u淖世□拖拗疲□實鄄2荒芩吒閿萌俗髟紫唷H縭竊蟣涑芍胤u恢厝耍□實□倉荒芤勒盞筆輩懷晌姆g囪∮謾9鍍湮□栽匠□詿酥窒骯叻ㄖ□猓□簿筒槐囟ㄒ□灰輝謐裳□諞狻U庖膊荒芩鄧□耆□奘譴ΑH綾匚街泄□憑僦貧仁且恢鐘廾裾□擼□梢歡□實鄣乃揭饉□斐桑□飧□緩俠懟5敝□魏我恢種貧戎□□Ⅲ□問牆□梢歡□酥□揭獗隳蓯迪至耍□獗鬮拗貧瓤山病H粑醬四嘶實燮燮□裰塚□□移敬似燮□□隳蘢ㄖ萍赴倌輳□漚裰型猓□□藪死懟H裘裰諶□艘灼□灼□□頤且參蘩磧稍□刺岢□裰髡□巍F臼率到玻□憑僦貧認勻輝誑□耪□a□饈際強憑僦貧戎□讜諞庖逵刖□襠□□﹕捍□難【□□怯煞飩u笞逯鋅□耪□u囊惶趼貳L拼□墓□□貉。□怯擅諾諤厥飩準噸鋅□耪□u囊惶趼貳L拼□□諾姆段□□現詈捍□□憒螅□□雜傘K□躍痛說懵郟□頤強梢運堤拼□惱□斡紙澂攪恕5筆幣話惴敲諾謚腥耍□肚鈄擁埽□□□□跡□□□璺鶿碌澇憾潦欏H繽醪□詞牆瓚劣諍蛻興露□院笞齙皆紫嘀□蝗耍□購籩擁墓適攏□兩翊□□鴉啊5□拼□目憑僦貧齲□翟諞嚶忻□ 9示僖歡搜災□□筆笨憑俾既::漵忻□睿□剷□□犢莢蛉肺尷拗啤S謔且蟣塩既酥□尷拊黽櫻□□既:□睿□嗖壞貌恢鴆椒趴懟6□□□□鬥腫櫻□沼誶蠊僬叨啵□霉僬呱□□□□薹o膊澹□揮欣┐笳□□淖櫓□段□L拼□昂筧□倌輳□蛘□ㄖ□□牛□渭湧際哉哂□從□啵□謔欽□□興焐櫨性蓖夤□□瀉蠆構□□□絞渴□詮□□蠊僬呤□謔濬□課薰□□俜β唬□□羧湃耍□饈欽□塩□胖械拇罅鞅住4訟盍鞅祝□鋇澆袢杖勻淮嬖淞5敝□□□鞣剿□降拿裰韝錈□□擻燒□u豢□哦□稹6□泄□蜃蘊埔韻攏□鬩遜噶蘇□塩□胖□鞫盡R運□人□□曰鵓然穡□喚鍪且╓歡圓。□□一嶂5霞又ⅠH粢□餼鮒泄□緇嶂□□祝□虻筆怪□鬥腫硬輝偌□械秸□我煌荊□愀媒崩□□桃擔□勾廈韃胖親□鞔說饋H喚□□趾芤妝涑勺時局饕濉T諼鞣絞竅扔辛酥脅□緇幔□扔辛誦灤斯□套時荊□緩笤□創蚩□送荊□□耪□巍6□泄□蠆蝗唬□傷底粵膠閡岳矗□繅尋顏□塩□鷗□□□韉兀□歡轄崩□□鬥腫蛹尤朧送荊□□□庇盅掛止□套時盡V還奈樅宋□笱□擼□貝蠊□□床喚崩□宋□笊倘耍□4蟛啤=謚譜時荊□驕□厝a□筇逕鮮侵泄□□飛系拇□痴□摺U□未朧□□嫘腦諞□濟竇浯廈韃胖牽□恍砥湮□郊也屏Υ蛩鬮尷拗頻姆17埂S謔侵□鬥腫泳呵笊險□撾杼ㄈ□齬□□送境涑猓□斐閃蘇□紊現□分撞 6潦槿順晌□□≒□盡H粼誚崩□□搶錘錈□□湊□□□a□瞧竦昧耍靠杉□魏沃貧扔欣□嚶斜祝□2皇俏頤塹拇□痴□沃□蹲ㄖ坪詘擔□蘩□裕□薹u齲□詞且磺瀉俠□雜蟹u鵲鬧貧熱□幾貌歡細慕闢□歡仙□□?
第二講 唐代 【三、唐代經濟制度】
甲、唐代的租庸調制
現在再講唐代的經濟制度﹐主要的仍先講田賦。唐代的田賦制度成為“租”“庸”“調”。租是配給人民以耕種的田地﹐年老仍繳還政府。在其授田時期﹐令其負擔相當的租額。這是一種均田制度﹐承北魏以來。均田制所與古代的井田制不同者﹐井田乃分屬於封建貴族﹐而均田則全屬中央政府﹐即國家。均田是郡縣制度下的井田﹐而井田則是封建制度下的均田。說到租額﹐則僅為四十稅一﹐較之漢代三十取一﹐更為優減。“庸”即是役﹐乃人民對國家之義務勞役。唐制每人每年服役二十天﹐較之漢代每人每年服役三十天又減輕了。“調”是一種土產貢輸﹐各地人民須以其各地土產貢獻給中央﹐大體上隻是征收絲織物和麻織物。在孟子書裡即有粟米之征﹐布帛之征﹐力役之征三項目﹐租即是粟米之征﹐庸是力役之征﹐調是布帛之征。中國既是一個農業國家﹐人民經濟﹐自然狴`隼低戀匚□鰲L拼□庥溝髦疲□鉅□靡猓□諼□裰撇□□袷勾蠹矣刑□兀□鑰上蜆□彝炅浮8□痔□氐淖勻皇親扯。□憧沙槌□□荊□□□乙邐穹□邸S卸∮刑錚□勻揮屑遙□┬瞪緇嶗□募彝□□擔□鉅□氖侵□恐□椋□□藝魘賬□徊糠值撓□啵□膊晃□ L拼□庥溝髦疲□筇灞群捍□u罡□幔□檔蒙鮮且恢智後吒「車鬧貧取6□易庥溝饗金糠置鰨□刑鍤加兇猓□猩硎加杏梗□屑沂加械鰲4酥頻淖罡哂靡猓□謔褂猩碚咄□北賾刑鎘屑遙□謔嵌哉□□魘沾飼崳5乃岸睿□□峋醯靡子詬旱#□桓型純唷U饈翹浦平鮮□諍褐浦□□淞?
乙、唐代帳籍制度
然而這一制度﹐即從北魏均田制算起﹐時期維持得並不久﹐而且推行也並不徹底。因為北朝乃及初唐﹐全國各地﹐都是大門第豪族分布﹐而他們則依然是擁有大量土地的。即使是不徹底的均田制度﹐也並不能長久持續。推行了一時期﹐便完全破壞了。依照歷史來講﹐租庸調制之所以能推行﹐全要靠帳籍之整頓。唐初的人口冊是極完密的。自小孩出生﹐到他成丁﹐以至老死﹐都登載上。當時的戶口冊就叫籍﹐全國戶口按照經濟情況分列九等。此項戶口冊﹐同樣須造三份﹐一本存縣﹐一本送州﹐一本呈戶部。政府的租調﹐全都以戶籍為根據。帳則是壯丁冊子﹐在今年即預定明年課役的數目﹐這是庸的根據。唐制每歲一造帳﹐三歲一造籍。壯丁冊子一年重造一次﹐戶籍冊子則三年重造一次。一次稱一比﹐引起可以用來和上期的簿帳相比對。唐制﹐州縣經常須保存五比﹐戶部經常保存三比﹐如是則地方政府對戶口壯丁變動﹐可以查對到十五年﹐戶部可以查核到九年。這一工作相當麻煩。戶口有異動﹐田畝有還授(丁年十八授田﹐六十為老還官)﹐這樣大的一個國家﹐普遍經常地調查登記改動校對﹐絲毫不能有疏忽與模糊。這須具有一種精神力量來維持ㄐ撒t蠔懿蝗菀桌□貌凰□﹖鑾姨拼□蕓轂闋呱狹頌□街偉哺蛔闈渴5墓餉魘貝□□鞘僑瞬幻飧械叫︵÷╖詞俏薰卮筇宓摹D騁患業哪昀險咭延飭□□□□拿□置揮邢□□□『19映□罅耍□揮刑□行露 P率諏頌□模□故嵌□咕扇說拿□幀U廡┤道諒□6悄衙獾摹H歡□廡╒閌譴撕笞庥溝髦剖□艿淖畬笤□頡﹖峙虜2灰□醬□□諤□啵□錟短□□□□夭還環峙洌□□庥溝髦圃緄帽覽A恕U饈且恢秩聳碌乃尚浮V劣詰胤膠狼看竺諾詿又形璞祝□樅糯訟鈧貧戎□□梗□歉□揮盟盜恕<淳駝始□貧妊裕□杉□懇幌鈧貧戎□菩杏爰絛闢□脖卮□幸恢鐘脛□嗟鋇牡賴亂庵居敕□裰頁現□嶙Ⅰ7裨蟯椒u荒芤宰孕校□萑環□家餉潰□帳峭餃弧6□胰魏我恢貧齲□脖賾肫淥□貧確5□換□跋□9史慘恢貧戎□閃Ⅲ□簿獃譴酥貧瓤梢緣□萊閃5摹T偎盪訟鈧貧齲□漵靡餛慕□葡執□□降募蘋□□謾U庖□□□裰塚□扛黽彝□□扛鱟扯《頰展說劍□蘋□健T誚□□蠊婺5乩□每蒲□臣疲□煌u獎悖□□17榛睿□::6躒菀祝□星腋械接欣□選9糯□煌塩炔槐悖□□□櫓□虻□□秸乓喙螅□樾床槐悖□廡╖際譴笪侍狻T謖庵智樾蝸攏□□詰羌侵鸞□礪遙□酥萍次薹ㄍ菩小F炔壞靡眩□龐指某閃剿爸啤L拼□淖庥溝髦疲□傷到□□斯糯□□錁□鏌宦魷啻□木□麼□常□□剿爸圃蚩□A舜撕笞雜刪□彌□群印?
丙、唐代的兩稅制
唐代的兩稅制﹐開始在唐德宗健中元年﹐為當時掌理財務大臣楊炎所策劃。自此以來﹐直到今天﹐中國田賦﹐大體上﹐還是沿襲這制度。因此一年分夏秋兩次收稅﹐故稱兩稅。此制與租庸調制之不同﹐最顯著者﹐據唐時人說法﹐兩稅制是“戶無主客﹐以見居為簿”的。這是說你從江蘇搬到湖北﹐也如湖北人一般﹐不分你是主是客﹐隻要今天住在這地方﹐就加入這地方的戶口冊。如是則人口流嵼砥撒峞撢灠{恕S炙怠叭宋薅≒校□雲陡晃□睢薄U饈撬的閿卸嗌傯錚□□□閬蚰閌斬嗌僮狻H縭竊蛞邐窶鴕鄣戎種指旱#□不窠夥帕恕U獠荒懿凰凳譴酥浦□麼ΑH歡□□□輝偈諤錚□竇渥雜杉娌Ⅲ□□粵剿爸埔恍校□惆閻泄□糯□□車木□鎩9跆鎩14□鎩19庥溝鰨□庖還岬鈉驕□厝a11故芴錟兜淖齜u蚱啤U庋□喚夥牛□鋇角宕□□際僑菪硤錟蹲雜陝蚵簦□雜杉娌ⅠU庖恢貧群凸胖葡嘟希□燦興□拿□ >蕕筆幣話鬩餳□擔□庥溝髦迫□魷金糠值煤芮宄□□衷詮椴16諞黃穡□淥凳中□虻□□□站孟嘌兀□言□椿□本圖虻睦蠢□□耍□齙秸□□□們□□□美鴕郟□植幻庖□黽有孿金俊6□廡┬孿金濬□糾叢緹陀械模□灰巡16諏剿爸姓魘樟耍□衷讜侔汛訟金考尤耄□癲壞扔詡穎墩魘鍘U饈撬笆障金坎環置髦□祝□□□匾□模□蛟詿艘恢貧裙娑ㄗ舛畹囊幻妗V泄□□飛系奶鋦持貧齲□貝泳□鎦頻階庥溝髦疲□□□韉刈舛睿□燒□□娑a□蚶詞且宦善驕□摹H綰褐乒娑ㄈ□□耙唬□浦圃螄嗟庇謁氖□□耙唬□庠諶□□韉兀□宦善降齲□薏喚勻弧5□剿爸票惆顏庖淮□常□慈□□韉靨鎰庹脹□還娑ㄊ□鈁魘盞哪且幌罹□穹掀□恕T誥芍疲□裙娑□頌鎰舛u睿□緩笳□□斬鈁魘眨□侔汛蝸釷綻吹奶鎰庾魑□□□磕昕□□牟普□叢矗□飪傷凳且恢至咳胛□齙鬧貧取5□剿爸浦□娑ㄌ鎰舛睿□螄袷橇砍鑫□氳摹R虻筆毖鈦錐ㄖ疲□艘勒掌潿ㄖ頻那耙荒輳□刺拼□謚□罄□□哪甑奶鎰饈杖胛□曜級□娑ㄒ院蟾韉氐惱魘斬畹摹H縭且煥矗□僬□□惱魘帳中□希□羌虻□E碌枚嗔耍□梢員□餉磕甑韃櫫臣瓶煙鍤□突□誆岬戎種值穆櫸常□□嘁蚨□鸕謀撞∪創罅恕R蛭□□艘煥矗□捅涑閃艘恢鐘殘怨娑a□嫻靨□桑□澂輝儆腥□□恢碌淖舛詈退奧柿恕?
讓我舉一個具體的實例來講。據當時陸贄的奏議說﹕臣出使行經﹐歷求利病﹐竊知渭南縣長源鄉﹐本有四百戶﹐今才一百余戶。闃鄉縣本有三千戶﹐今才有一千戶。其他州縣﹐大約相似。訪尋積弊﹐始自均攤逃戶。凡十家之內﹐大半逃亡﹐亦須五家攤稅。似投石井中﹐非到底不止。這因為兩稅制之創始﹐本因以前的帳籍制度淆亂了﹐急切無從整理﹐才把政府實際所得的田租收入﹐以某一年為準而硬性規定下來﹐交各地方政府即照此定額按年收租。若某一地以某種情況而戶口減少了﹐墾地荒曠了﹐但政府則還是把硬性規定下來的征收額平均攤派到現有的墾地和家宅去征收。於是窮瘠地方﹐反而負擔更重的租額﹐形成如陸贄所說﹐由五家來攤分十家的負擔﹐這豈不憑空增加了他們一倍的租額嗎﹖於是那地的窮者癒窮﹐隻有繼續逃亡﹐其勢則非到一家兩家來分攤這原來十家的負擔不止﹐而此一家兩家則終必因破產而絕滅了。
再換一方面推想﹐那些逃戶遷到富鄉﹐富鄉的戶口增添﹐墾地也多辟了。但那一鄉的稅額也已硬性規定下﹐於是分攤得比較更輕了。照此情形﹐勢必形成全國各地的田租額輕重不等﹐大相懸殊﹐而隨著使各地的經濟情況﹐走上窮苦的更窮苦﹐富裕的癒富裕。這是唐代兩稅制度嚴重影響到此後中國各地經濟升降到達一種極懸殊的情形之所在。雖說此後的兩稅制﹐曾不斷有三年一定租額等詔令﹐但大體來說﹐自唐代兩稅制創始﹐中國全國各地﹐遂不再有田租額一律平等的現象﹐則是極顯著的事實呀﹗
唐代兩稅制﹐規定不收米谷而改收貨幣﹐因此農民必得拿米糧賣出﹐換了錢來納稅。如是則商人可以上下其手﹐而農民損失很大。讓我再舉一實例。據當時的陸贄說﹕定稅之數﹐皆計緡錢。納稅之時﹐多配綾絹。往者納絹一匹﹐當錢三千二三百文﹐今者納絹一匹﹐當錢一千五百文。往輸其一﹐今過於二。又據四十年後的李翱說﹕建中元年﹐初定兩稅﹐至今四十年。當時絹一匹為錢四千﹐米一鬥為錢兩百﹐稅戶輸十千者﹐為絹二匹半而足。今絹一匹﹐價不過八百﹐米一鬥﹐不過五十。稅戶之輸十千者﹐為絹十二匹。況又督其錢﹐使之賤賣耶﹖假今官雜虛估以受之﹐尚猶為絹八匹﹐比建中之初﹐為加三倍。這一項田租改征貨幣的手續﹐也從兩稅制起直延續到現在。最主要的是﹐則是政府為這財政收支以及征收手續之方便起見﹐而犧牲了歷史上傳統相沿的一項經濟理想﹐即土地平均分配的理想。自兩稅制推行﹐政府便一任民間農田之自由轉移﹐失卻為民制產的精神。結果自然會引起土地兼並﹐貧富不平等﹐耕者不能有其田﹐而獎勵了地主的剝削。
總之﹐這一制度之變更﹐是中國田賦制度上的最大變更﹐這是中國歷史上經濟制度土地制度古今之變的一個至大項目。兩稅制結束了歷史上田賦制度之上半段﹐而以後也就隻能沿著這個制度稍事修改﹐繼續運用下去。這雖不能說是歷史上之必然趨勢﹐然而也實在有種種條件在引誘﹐在逼迫﹐而始形成此一大變動。中國歷史上的經濟與文化基礎﹐一向安放在農村﹐並不安放在都市。先秦時代的封建貴族﹐唐以前的大家門第﹐到中唐以後逐漸又在變。變到既沒有封建﹐有沒有門第﹐而城市工商資本﹐在中國歷史傳統上﹐又始終不使它成為主要的文化命脈。一輩士大夫知識分子﹐還可退到農村做一小地主﹐而農村文化﹐也因此小數量的經濟集中而獲得其營養。若使中唐以後的社會﹐果仍厲行按丁授田的制度﹐那將逼使知識分子不得不遊離農村﹐則此下的中國文化也會急遽變形。這一點﹐也足說明何以中唐以下之兩稅制度能一直推行到清末。
丁、漢唐經濟財政之比較
現在再把漢唐兩代的經濟財政政策兩兩相比﹐又見有恰恰相反之勢。漢代自武帝創行鹽鐵政策﹐這是節制資本﹐不讓民間過富﹐而在經濟之上層加以一種限制。其下層貧窮﹐政府卻並未注意到。總說漢代田租是很輕的﹐但農民並未得到好處﹐窮人還是很多﹐甚至於逼得出賣為奴。政府的輕徭薄賦﹐隻為中間地主階層佔了便宜。唐代的經濟政策﹐其主要用意﹐在不讓民間有窮人。租庸調制的最要精神﹐不僅在於輕徭薄賦﹐尤其是側重在為民制產。至於上層富的﹐政府並不管。在開始﹐商業盡自由﹐不收稅。而每一窮人﹐政府都設法授田﹐使其可以享受水準以上的生活。簡單說﹕好像漢代是在社會上層節制資本﹐而下層則沒有力量管﹔唐代注意社會下層﹐由國家來計劃分配﹐而讓上層的富民能自由發展。這一情形﹐似乎唐代人更要高明些。他可以許你過富﹐卻不讓你過窮。這更有些近似現代英美的自由經濟。漢代人似乎不大高明﹐他隻注意不讓你過富﹐而沒有法子防止一般勞苦下層民眾之陷入於過窮。不過這也僅是說漢唐兩代關於經濟政策之理想有不同﹐而亦僅限於初唐。待後租庸調制崩潰﹐改成兩稅制﹐茶鹽各項也都一一收稅﹐便和漢代差不多。至於漢代之鹽鐵政策﹐起於武帝征伐匈奴﹐向外用兵﹐而唐代租庸調制之破壞﹐以及茶鹽諸稅之興起﹐也由於玄宗以下﹐先是向外開疆拓土﹐直到德宗時代﹐因向外用兵而引起軍人作亂﹐內戰頻起﹐總之是由兵禍而引起了經濟制度之變動﹐則漢唐並無二致。
第二講 唐代 【四、唐代兵役制度】
唐以前﹐中國兵役制度﹐遍及全民眾﹐可說是一種兵農合一制。依照現代人講法﹐這是一種社會經濟與國防武裝的緊密聯系。唐代兵役制度改變了﹐可說是另一種的兵農合一制。我們不妨說﹕兵農合一可有兩種方式﹕一是漢代的方式﹐一是唐代的方式。漢代的兵農合一﹐是寓兵於農﹐亦即是全農皆兵﹐把國防武裝寄托於農民的生產集團﹐生產集團同時即是武裝集團。唐代的兵農合一﹐則是寓農於兵﹐在武裝集團裡寄托生產﹐不是在生產集團裡寄托武裝。所以隻能說是全兵皆農﹐而並非全農皆兵。把武裝集團同時變成生產集團﹐每個軍人都要他種田﹐卻並不是要每個種田人都當兵。這一制度﹐從北周蘇綽創始﹐唐代人不過踵其成規。從歷史上講來﹐唐制似乎又要比漢制好一些。因為中國國家大﹐戶口多﹐不需要全農皆兵。全農皆兵﹐反而變成有名無實﹐訓練不精。隻要全兵皆農﹐不是軍人坐食餉糧﹐安逸無事﹐就夠了。這種全兵皆農制﹐在當時稱之為府兵。
為何叫府兵呢﹖上面講過﹐當時的地方政府分兩級﹐下一級是縣﹐上一級是州﹐這都是管地方行政的。府兵之府﹐是在地方那個行政區域州縣之外的另一種軍事區域的名稱。府是指的軍隊屯紮地。譬如在台北市﹐台北縣這一地區裡﹐另劃一個軍事區域﹐這區域就稱為府。唐代都稱之為折沖府﹐折沖府共分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這些軍人又是怎樣來歷呢﹖當時戶口本分九等﹐這都是根據各家財富產業而定。我們隻由此一節﹐也便想見當時的政治規模﹐還是值得我們注意的。你想在一千多年前﹐全國戶口就調查得很清楚﹐而且還要根據各家經濟情況分成九個等第﹐那是何等細密的用意﹗據當時法令﹐下三等民戶﹐是沒有當兵資格的﹐隻在上等中等之中﹐自己願意當兵的﹐由政府挑選出來﹐給他正式當兵。當兵人家的租庸調都豁免了。這是國家對他們的優待。此外則更無餉給﹐一切隨身武裝﹐也許軍人自辦。這樣的人家集合上一千二百家﹐便成一個府﹐府就等於現在的軍區。若果某地是軍事要地﹐便在那地方設立一個府。募招上中等人家壯丁籍為府兵。這種府的數目﹐有時多﹐有時少。大概唐代全國共有六百個到八百個府。若假定這八百個府都是中府的話﹐那唐代全國便有八十萬軍隊﹐大概最少也有四十萬。而這四十萬乃至八十萬的軍隊﹐並不要國家一文錢﹐一粒米來給養﹐因為他們自己有田有地。他們一面保衛國家﹐一面還自立生產。這八百個府的三分之一(將近三百個)﹐分配在中央政府附近﹐即唐代人之所謂關內﹐即山西函谷關以西長安四圍之附近地區。其余三分之二﹐四百到六百個府﹐便分布在全國﹐而山西和其他邊疆又比較多一些。其他地區又少一些﹐有一州隻有一府的﹐或一州並無一府的。府兵也是到了二十歲才開始服役﹐每個府兵須到中央首都宿衛一年。此外都在本府﹐耕田為生﹐而於農隙操練。當宿衛的﹐叫做上番﹐番是更番之意﹐商販則正如漢人所謂踐更。隻漢人踐更﹐是在地方服役﹐唐人上番﹐則向中央服役而已。府地距離中央五百裡的﹐宿衛一次得五番﹐一千裡的七番﹐一千五百裡者八番﹐二千裡十番﹐二千裡以外十二番。照番數計算﹐五百裡者往返兩次﹐適抵二千裡者往返一次。一千五百裡者往返三次﹐適抵二千裡以外者往返兩次。計番數﹐可以輪番到中央﹐上宿平均勞逸。若遇國家有事﹐則全國各府均可抽調﹐並不與宿衛番數相幹。這是說的兵隊。至於軍官呢﹖在中央直轄有十六個衛﹐每個衛﹐都有一個名稱﹐各衛的都設有大將軍。有事打仗﹐就由大將軍統領出征。待戰事結束﹐兵歸於府﹐將歸於衛。軍隊回到本鄉﹐在他府裡有一個折沖都尉﹐是主平時訓練的。所以唐代養兵﹐既不花一文錢﹐不費一粒米﹐而養將﹐也不使預問政事。除卻戰事外﹐也並不統帶軍隊。武官立功﹐以勛名獎勵。文官份品級﹐武官份勛階。故武官又稱勛官﹐勛官有爵號無實職。立功以後﹐最高的在朝做大將軍﹐多數還是回家種田。然而他獲有勛爵﹐國家社會對他自有某種優待。有事是經濟的﹐有時是名譽的。《木蘭詞》所謂策勛十二轉﹐勛位也是一級一級升上的﹐這不是升官﹐而是升勛。武官有勛無職﹐因此並不幹預政治﹐而自有其尊榮。唐代就根據這個府兵制度來統治全國﹐同時向外發展﹐變成當時全世界第一個強大的國家。
但後來府兵制度也失敗了﹐怎樣失敗的呢﹖這也不是當時人不要此制度﹐而實由於人事之逐步頹廢﹐而終至於不可收拾。第一﹐各地府兵都要到政府輪值宿衛﹐這些當宿衛的府兵﹐論其家庭經濟﹐都是很殷實的﹐平素的生活也都過得好﹐這因窮苦家庭的子弟根本不準當兵的。在唐太宗時﹐這種士兵到中央宿衛﹐皇帝自己也時同他們在宮廷習射。政府看得起他們﹐他們也就自覺光榮。後來天下太平﹐每常幾萬人輪番到中央﹐沒有事情做。皇帝當然也不再注意到他們了﹐於是今天某大臣要蓋花園﹐明天某親貴要造宅第﹐都向軍隊商量﹐借多少人手去幫忙。士兵變成了苦工﹐受人賤視。下次遇到上番值宿﹐便多逃亡規避。第二﹐在唐初﹐府兵出外打仗陣亡﹐軍隊立刻把名冊呈報中央﹐中央政府也馬上會下命令給地方﹐立刻由地方政府派人到死難士兵家裡去慰問﹐送他勛爵﹐給他賞恤。陣亡軍人的棺木還沒運回﹐而政府一應撫恤褒獎工作都已辦妥了。這等事關系極大﹐尤其在軍隊的精神上﹐有說不盡的鼓勵。我們看現代西方國家﹐也在這樣做。但中國唐代﹐早就這樣做了。到後來﹐軍隊和政府﹐還是犯了一個鬆懈病﹐疏慢病。軍隊士卒死亡﹐不一定即速呈報到中央﹐中央又不一定分頭轉到地方政府﹐地方政府又不一定特為此事到他家裡﹐戰事也結束了﹐軍隊也復員了﹐但死者家屬﹐還不見政府派來人。死的似乎白死了﹐人心便這樣地漸漸失去了。此外已經有了相當勛位的軍人﹐正因為勛位僅僅是一種榮譽﹐並不與實職官員一般﹐換言之﹐他還是一個兵。而於是政府要員﹐有時還要派他去服力役﹐給差喚。因此勛位在身﹐不為榮而轉為辱。倘使別人稱呼你勛位如中尉、上校之類﹐已不是一種尊敬﹐而成了一種譏諷了。武官的勛名被人看不起﹐軍人的地位也就墮落了。後來癒趨癒壞﹐政府刻意開邊﹐開邊需要防戍邊疆的軍隊。本來府兵打完仗就復員﹐現在變成沒有復員了﹐要你長期戍邊。最初去戍邊的﹐還可交替輪番﹐後來後方不上緊﹐第二批新的不送出去﹐第一批舊的要想復員也復不成。於是兩年三年地繼續﹐而這些兵本都是殷實之家的子弟﹐他們的衣服、馬匹、兵器﹐都是自己置備制造隨身攜帶去的。因為他們天地不要租﹐又不要向國家當差服役﹐所以有力量自備武裝﹐長短肥瘦當然稱身﹐刀槍輕重﹐也能配合他的體力﹐馬的性格也懂得﹐他的生命要靠這些的﹐前途立功﹐也要靠這些﹐所以一切衣甲、兵器、馬匹都很好﹐很講究﹐很精良﹐這也是府兵之不可及處。而且那些府兵﹐仍恐國家薪餉不夠用﹐隨身還要帶點零用錢。唐代用絹作幣﹐大家攜帶絹匹﹐到了邊疆﹐邊疆的營官說﹕你們的絹匹該交給我﹐存放在儲藏室﹐待需要時再領取。於是故意叫士兵們作苦工﹐一天做八點鐘的﹐要他們做十點鐘﹐吃睡都不好﹐處處折磨他﹐希望他死了﹐可以把他存放的財物沒收。這許多事﹐正史所不載﹐要在許多零碎文件中﹐才可看出。然而正因為這許多事﹐唐代的府兵制度就垮了台。即如杜工部詩﹕“一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去時裡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這就是說軍隊沒有復員﹐沒有休息了。於是府兵怕到邊疆﹐在本府先自逃亡。出外不返的﹐也都家破田荒﹐沒有後代了。後方兵員枯竭﹐政府有錢有勢﹐不在乎﹐臨時買外國人當兵。邊疆上逐漸都變成外國兵。安祿山、史思明﹐看他們名字是中國式的﹐而且是中國邊疆大吏﹐寄付與國防重任的﹐實際上就都是外國人。打平安史之亂的李光弼﹐與郭子儀齊名﹐其實李光弼也就是外國人。這是唐代一個特殊現象。這因唐代武功太大﹐四圍都成中國的下屬﹐唐太宗已被稱為天可汗﹐這如稱皇帝的皇帝﹐唐代實在太富太強了﹐他們忽忘了民族界線﹐他們不懂害怕外國人﹐不懂提防外國人﹐大量使用外國人當兵作將﹐結果才弄得不可收拾。於是唐代的府兵一變而成為藩鎮﹐軍閥割據﹐胡族臨制。那真是驚天動地的大變遷﹐那何嘗僅僅是一種政治制度的變動呢﹖所以我們要研究政治制度﹐也該放大眼光﹐不要單就制度來看制度才得呀﹗
第二講 唐代 【五、唐代制度綜述】
現在再略一綜述唐代的制度。論中央政府之組織﹐結束了上半段歷史上的三公九卿制﹐而開創了下半段的尚書六部制。論選賢與能﹐結束了上半段的鄉舉裡選制﹐而開創了下半段的科舉考試制。論租稅制度﹐結束了上半段的田阻力役土貢分項征收制﹐而開創了下半段的單一稅收制。論到軍隊﹐結束了上半段的普及兵役制﹐而開創了下半段的自由兵役制。綜此幾點﹐我們可以說﹕唐代是中國歷史上在政治制度方面的一個最大的轉捩中樞。唐以後中國的歷史演變是好是壞﹐那是另外一回事﹐但羅馬帝國亡了﹐以後就再沒有羅馬。唐室覆亡以後﹐依然有中國﹐有宋有明有現代﹐還是如唐代般﹐一樣是中國。這是中國歷史最有價值最勘研尋的一個大題目。這也便是唐代之偉大遠超過羅馬的所在﹐更是它遠超過世界其他一切以往的偉大國家之所在。但專就中國論﹐漢以後有唐﹐唐以後卻再也沒有像漢唐那樣有聲色﹐那樣值得我們崇重欣羨的朝代或時期了﹐那也是值得我們警惕注意的。
第三講 宋代 【一、宋代政府組織】
甲、宋代中央政府
在我們要講的漢唐宋明清五個朝代裡﹐宋是最貧最弱的一環。轉從政治制度上看來﹐也是最沒有建樹的一環。此刻先講宋代的中央政府﹐還是從相權講起。論中國政治制度﹐秦漢是一個大變動。唐之於漢﹐也是一大變動。但宋之於唐﹐卻不能說有什麼大變動。一切因循承洁慰嵿逌\□模□皇瞧扔謔貝□□扔諭餉嬉磺行問疲□耐坊幻媯□磣9扛牡腦詒洹W菟鄧□斜潿□□床荒芩鄧□薪□ⅠK沃□諤疲□緩盟迪穸□褐□諼骱海□惺露□拚□S行問僕魄a□□拗貧冉□Ⅰ?
乙、相權之分割
宋代的相權﹐較唐代低落得多。宋代也有三省﹐實際上隻有中書省在皇宮裡﹐門下尚書兩省都移在皇宮外面了﹐故亦隻有中書省單獨取旨﹐稱政事堂。又和樞密院同稱兩府。樞密院是管軍事的﹐本是晚唐五代傳下的一個新機構﹐宋人不能糾正﹐把它沿襲下來﹐成為一重要官職。中書則為丞相﹐地位獨重。門下尚書兩省長官不再預聞政府之最高命令。然中書和樞密對立﹐也就是宰相管不著軍事。
再論財政﹕宋代財政﹐掌握在三個司﹐司本是唐代尚書六部下面的官名。但唐代自安史亂後﹐往往因財政困難﹐而甚至有宰相自兼司職的。宋代又因其弊而不能革﹐卻變成政府財權專落在司的手裡。所謂三司──第一是戶部司﹐第二是鹽鐵司﹐第三是度支司﹐度支即是管經濟出納的。在唐代﹐有宰相親自兼領尚書的一個司﹐如鹽鐵、度支之類﹐為對財政問題直接處理方便起見﹐此雖不可為訓﹐究竟是由宰相來親握財政大權﹐還可說得去。而宋代﹐則此三個司的地位提高了﹐獨立起來掌握著全國的財政﹐這是極不合理的。所以王荊公為神宗相﹐想要變法推行新政﹐第一措施﹐便是設立制置三司條例司﹐把戶部、鹽鐵、度支三個衙門﹐重新組織起來﹐統一到那個新衙門(即制置三司條例司)裡。這一措施﹐在荊公是想把財政大權重新掌握到宰相手裡﹐正如唐代之由宰相來兼領司職。司馬溫公對此極表反對﹐他說﹐財政該由三司管﹐三司失職﹐可以換人﹐不該讓兩府侵其事。這裡卻見到荊公溫公對當時制度上之一種歧見。荊公之意﹐是想把財政大權仍隸屬於宰相﹐這屬制度問題﹐非人事問題﹐與當時三司長官之稱職不稱職不相幹。荊公是想重新厘定三司權限﹐要把當時所謂中書治民樞密主兵三司理財的軍民財政之職權三分重新綰合。溫公則主一仍舊貫﹐隻著眼在人事上﹐並非著眼在制度上。若就制度論﹐則軍民財職權三分﹐到底是不合理想的。
再次說到用人﹕向來政府用人﹐本該隸屬宰相職權之下。什麼人該用﹐什麼官該升﹐這是宰相下面尚書吏部的事﹐宋代卻又另設一個考課院。考課就等於銓敘﹐後來改名審官院。又把審官院分東西兩院﹐東院主文選﹐西院主武選。又別置三班院﹐來銓衡一輩內廷供奉及殿直官。如此則用人之權﹐全不在宰相。這是宋初皇室在一種自卑感的私心下﹐蓄意要減奪中書宰相職權而添設的。如是則不僅宰相和唐制不同﹐就是尚書成為行政總機關的制度﹐也都破壞了。
丙、君權之侵攬
以上指述宋代軍事﹐財政﹐用人三權都有掣肘﹐都分割了﹐這顯見是相權之低落。相權低落之反面﹐即是君權提升。及以朝儀言﹐唐代群臣朝見﹐宰相得有座位﹐並賜茶。古所謂“三公坐而論道”﹐唐制還是如此。迨到宋代﹐宰相上朝﹐也一同站著不坐。這一類的轉變﹐說來甚可慨惜。但歷史演變﹐其間也不能僅歸罪於一切是黑暗勢力之作祟﹐或某某一二人之私心故意作造出。宋太祖在後周時﹐原是一個殿前都檢點﹐恰似一個皇帝的侍衛長。他因緣機會﹐一夜之間就作了皇帝﹐而且像他這樣黃袍加身作皇帝的﹐宋太祖也並不是第一個﹐到他已經是第四個了。幾十年中間﹐軍隊要誰作皇帝﹐誰就得做。趙匡胤昨天還是一殿前都檢點﹐今天是皇帝了﹐那是五代亂世最黑暗的表記。若把當時皇帝來比宰相﹐宰相卻有做上一二十年的。相形之下﹐皇帝反而不像樣。試看五代時﹐又哪幾個皇帝獲得像馮道般的客觀地位與受人尊崇呢﹖然而皇帝到底該是一皇帝﹐他是一國之元首﹐皇帝太不像樣了﹐其他一切官﹐會連帶不像樣。現在要撥亂返治﹐尊王是首先第一步。而且皇帝的體統尊嚴不如宰相﹐也易啟皇帝與宰相之間的猜疑。據說當時宰相是為了避嫌起見﹐為了表示忠誠擁戴新皇帝起見﹐所以過自謙抑﹐遜讓不坐﹐這樣才把政府尊嚴皇帝尊嚴漸漸提起﹐漸漸恢復了。就事論事﹐這也該有可願。固然這也是當時大臣不知大體﹐又兼之以一種心理上的自卑感﹐才至於如此。若使在唐代﹐由門第傳統出頭的人來處此局面﹐他們決不會如此幹。又像西漢初年一輩樸訥無文來自田間的人﹐也不會如此。那是晚唐五代進士輕薄傳下的一輩小家樣的讀書人﹐才如此做。但他們當時的用心﹐終還是可原諒的。不過事情隔久了﹐這事情演變之本原意義忘失了﹐後人便隻見得皇帝之尊嚴與宰相之卑微了。
其次講到皇帝詔書﹐此乃政府最高命令。在唐代歸宰相中書省擬定﹐此種擬稿叫做熟擬﹐亦稱熟狀擬定。熟狀擬定是詳擬定稿的意思。中書熟擬送呈皇帝﹐皇帝隻侵攬了在紙尾批幾句﹐用皇帝御印可其奏﹐此謂之印畫。經此手續後﹐便可降出奉行。此項手續﹐其實是宰相出旨﹐隻求皇帝表示同意就算。用現代話說﹐皇帝在政府所下的一切最高命令有他的同意權。到宋初﹐宰相為避嫌﹐為推尊皇帝﹐為使皇帝的威望地位抬高﹐遇政府定旨出命﹐先寫一劄子﹐這是一種意見的節要﹐對於某事提出幾項意見﹐擬成幾條辦法﹐送由皇帝決定﹐所謂“面取進止”。然後宰相再照皇帝意見正式擬旨。所以宰相面取進止的詔文﹐僅是一種草案或條陳﹐而不再是定旨出命的定稿﹐這與唐代宰相之熟擬相差就很大。宋代的最高政令之最後決定權在皇帝﹐而不在宰相﹐至少皇帝就不僅有同意權﹐而有參加意見之權了。宰相不過是奉命行事﹐所以君權就重﹐相權就輕了。再說﹐政府的一切重要指示﹐本壎^膊2蝗□□謝實圳□沸兄□摹T諤拼□□□綠煤帕釧姆劍□淥□率樵惶錳□□緯躉褂寫酥疲□筆輩10教錳□屏χ賾陔訪□5□罄幢閿洶□□梗□惺椴壞孟綠錳□□謔歉撓脛□又富印F涫祫□右不谷縑錳□﹕罄從幸壞胤焦□□環□惺櫬Ψ鄭□言□□庾啵□□詿笈□□罟□灤虢惦反Ψ鄭□從脛□櫻□嗟弊嗖謾U獠皇撬未□磺姓□鈧□齠ㄈu閎□榱嘶實□穡空庖恢貧齲□繳褡謔保□故欠狹耍□孕磧脛□印>荽酥畹悖□芍□未□紫嘀□□啊?
然而我們也不能因此便聯想到像我們現代所說的中國傳統政治隻是獨裁與專制。宋初有一件故事﹐宋太祖時﹐遇某官出缺﹐他叫宰相趙普擬名﹐趙普擬後交給太祖﹐恰好這人是太祖平時最討厭的﹐他憤然說﹕“這人怎好用”﹐就把這名紙撕了﹐擲在地。趙普不做聲﹐把地上廢紙撿起來藏了。過一兩天﹐太祖又要趙普擬﹐趙普早把前日撿起的破紙用漿糊黏貼了攜帶身邊﹐即又把這紙送上。太祖詫問﹕“如何還是此人”﹐趙普答道﹐據某意見﹐暫時更無別人合適。太祖也悟了﹐點頭說﹕“既如此﹐便照你意見用吧﹗”
我們講到這一故事﹐還可想象趙普到底還有一些宰相大臣傳統的風度。但實際上﹐趙普並不是一個道地讀書人﹐隻因宋太祖信賴他﹐同時也並無其他像樣人物﹐他才做了宰相。在他做了宰相以後﹐太祖還時時告誡他﹐說你做了宰相﹐該抽空讀書﹐所以他才讀《論語》。後來人卻說趙普已半部《論語》治天下﹐大概他讀《論語》﹐也沒有好好仔細讀。然而趙普卻已是宋代開國一好宰相﹐即就前講故事便可見。這並不是趙普個人如何般傑出﹐這隻是一個傳統的歷史習慣該如此﹐當如此﹐而趙普也如此了。那時相權雖低﹐我們仍該根據歷史事實﹐不能單憑自己想象﹐罵中國傳統政治全是帝王專制與獨裁。而且宋王室家訓相傳﹐要盡量優假士人﹐不許開誅戮朝官之戒。而北邡U畹郟□脖冉銜薇├埃□拮ㄉ謾K未□貧戎□鋇悖□諫Ⅲ□諶□□輝謐ㄓ氡□V鋇僥纖文□謔保□芽焱齬□□實□筆畢率痔□□筆背莆□□□□辜□鴣□擠嚦□□凳虜懷鮒惺椋□俏□藝□﹖杉□未□噯a□褂興□□晨凸鄣牡匚弧N頤譴絲討桓□堇□防此鄧尾蝗縑疲□□剿未□紫嗍□埃□磺腥允侵貧任侍狻22皇侵揮謝實圩ㄖ疲□□灰□貧取?
丁、諫垣與政府之水火
醜、清代的六部尚書
清代的六部尚書﹐也沿襲明制。可是明代六部尚書的權相當大﹐尤其是吏兵兩部。全國用人調兵﹐都歸這兩部管。皇帝上諭下頒﹐要經六部﹐全國事情上去﹐也要經六部﹐兵部尚書還有權下命令給督撫。清代的六部﹐權就小得多。六部尚書已經不能對下直接發命令﹐六部尚書已經不成其為行政之首長。更不同的是六部尚書侍郎對皇帝皆得單獨上奏這一點。照理講﹐兵部尚書對於全國一切軍事﹐他該負責計劃﹐軍隊他可以下令調動﹐侍郎隻是他副手﹐事權該由首長負責。現在兵部尚書也隻能對皇帝上一個條陳而止﹐而且尚書可以單獨上奏﹐侍郎也可以單獨上奏﹐這樣一來﹐尚書就管不著侍郎。從前的六部﹐每部一尚書﹐一侍郎﹐本來是正副長官。清代則要滿漢分開﹐有一個中國尚書﹐一定還要有一個滿洲尚書。有兩個中國侍郎﹐一定還要有兩個滿洲侍郎。於是一部就有了六個長官﹐六部長官就有三十六個。每個人都可以單獨向皇帝講話﹐一部之中﹐中國尚書不曉得滿洲尚書講些什麼話﹐還有四個副的﹐也是誰也不知道誰在扯了誰的腿。皇帝寄信上諭頒給某一人﹐裡面講些什麼事﹐又是誰也不知道。請問尚書六部﹐還能做些什麼事呢﹖六部不能做事﹐全國事情當然就更集中到皇帝。在明代﹐每部還有一批給事中﹐雖是小官﹐皇帝下來的公事﹐他們還可表示反對的意見。他們這些反對﹐表面上縱使不是在反對皇帝的上諭而是在反對六部長官。可是上諭一定要到六部﹐猶如唐代發命令的是宰相﹐給事中照法理言﹐也隻在反對宰相﹐不在反對皇帝呀﹗明代的命令既由皇帝發﹐可是皇帝上諭﹐送尚書六部﹐六部就各有給事中﹐他們要反對﹐實際上也就等於在反對皇帝了。直到明代快亡國﹐內部流寇張獻忠、李自成猖獗作亂﹐外面滿洲人要打進關來﹐皇帝主張先平流寇再打滿洲人﹐此即所謂先安內﹐後攘外。這本也不錯。商之兵部﹐兵部尚書也無異議。但被給事中們知道了﹐他們群起反對﹐皇帝無奈何﹐把兵部尚書撤了。有人說﹐明代亡國救亡在這些處。政策總難貫徹﹐發言盈庭﹐如何叫國家渡過這危險。近代西方民主政治﹐許多事也很少沒人反對的。大總統或內閣總理﹐幸有政黨大部分人在背後擁護﹐然而有許多事也還行不下。中國以前沒有政黨﹐政事一切公開﹐大家可以發言。臨到國家危機之際﹐外交問題﹐軍事問題﹐有時絕對需秘密﹐甚至有時也需要獨裁。近代也有人感覺到英美民主政治﹐有些時實在是緩不濟急﹐為吉林頭﹐不免要吃虧。但就常數平均﹐秘密政治﹐獨裁政治﹐總是利不敵害。民主政治﹐公開政治﹐總是害不勝利。中國傳統政治﹐若說憑技術﹐也已有兩千年的經驗﹐但有它可寶貴的地方。最可寶貴處﹐就是在公開。一切事情都是公開的。因有一制度存在﹐一切憑制度出之。要不公開也不可能。清代皇帝下來的上諭不必經六部﹐六部不能徑下命令到全國﹐尚書、侍郎都可單獨上奏﹐又沒有給事中封駁權﹐給事中的官名是有的﹐但已經台諫合一﹐失其本職了。就政治常理言﹐一個機關代表一整體。譬如兵部﹐應該由兵部尚書代表負責﹐兵部侍郎是副主官﹐一正一副﹐副主官當然隻是輔佐正主官﹐不能說兵部尚書這樣講﹐兵部侍郎又那樣講﹐變成隻有個人而沒有了機關。譬如財政部長代表著財政部﹐財政部次長對於財政上的意見當然要向部長貢獻﹐不該直接向行政院長申述。這道理很簡單。所以說清代那些措施﹐隻是法術﹐不能說它是制度。
清代六部尚書、侍郎都可單獨向皇帝講話﹐上面已說過。然而除此以外﹐不論什麼人﹐又都不許向皇帝講話。翰林院是一個很負清望的機關﹐翰林院有編修、檢討等員﹐照理是清望之官﹐雖無政治實權﹐而地位則很高﹐向來他們是可以向政府講話的。到了清代﹐也不準“專折言事”。地方官呢﹖隻有總督、巡撫、藩台(布政使)、臬台(按察使)可以直接向政府講話﹐道及以下的府、縣﹐都不能專折言事了。比起明代來﹐不一也可直接向皇帝講話﹐這相差就太遠了。
清代這些規定﹐若說是制度﹐這些制度隻是要人家不過問政治。試問除了私心外﹐還有什麼是這項制度的含義呢﹖而且清制又不許民間有公開發言權。當時府學縣學都有明倫堂﹐清廷在每個明倫堂裡都置有一塊石碑﹐這塊碑不是豎栽而是橫躺的﹐故叫做臥碑。臥碑上鐫有幾條禁令。第一﹐生員不得言事﹔第二﹐不得立盟結社﹔第三﹐不得刊刻文字。這三條禁令﹐恰好是近代西方人所要爭取的言論自由﹐結社自由和出版自由﹐所謂三大自由了。東西雙方的現代史﹐在這上﹐有一個恰正相反的對比。講起來﹐真值得我們內心的慚愧。臥碑立於順治五年。有名的金聖嘆﹐就為犯了臥碑禁令而殺頭了。因為當時考試官貪污﹐一些生員跑到明倫堂向孔子靈位哭叫﹐就犯了言事結社的禁令。我們從這些地方看﹐就可看出清制之存心。明代是特別獎勵大家發言﹐公開發言的。也不僅明制如是﹐歷代都如是。隻有清代才不許人講話。這成什麼制度呢﹖這隻是滿洲部族政權便利他們統治中國的一些無理的法術。
中國歷史上官吏任用﹐向來都歸吏部管。五品以下﹐吏部有權可以用。五品以上﹐吏部開名字給宰相﹐由上面來決定。明朝廢了宰相﹐大臣改為廷推﹐由九卿、七卿公議決定。但吏部尚書的意見﹐是受大家尊重的。小官任用﹐則權仍在吏部。清代大官﹐由皇帝特簡﹐吏部不知道﹐也不用什麼廷推了。下面小官﹐不能一概由皇帝簡任﹐還歸吏部銓敘﹐這還算是中國歷史上直傳下來的一種法規﹐清代皇帝也沒有廢得了。但由吏部銓敘分發的人﹐清代必須有引見﹐必待皇帝見了面以後﹐才得正式去上任。這無非表示全國用人之權﹐都在皇帝受理。照清代﹐任何樣的小官﹐皇帝都引見。這不是皇帝看重這些官﹐卻是清朝皇帝拿這項制度來教訓中國人﹐告訴社會上﹕這是皇帝的全。你不見到皇帝面﹐芝麻大的官﹐你也休想做。這當然也隻能說它是法術﹐而不是制度。因為這些制度都是私心的。私心的制度﹐即便是法術。法術是專講手段﹐不論意義的。若說法術有意義﹐則隻是些私意義。
第五講 清代 【四、部族政權下之考試制度】
再說到清代的考試制度。若說考試制度是一種愚民政策﹐清代是當之無愧的。晚清末年﹐鄒容在《革命軍》書裡說﹕“滿洲人在中國﹐不過十八行省中最小一部分﹐而其官於朝者﹐則以最小部分敵十八行省而有余。今試以京官滿漢缺額觀之。自大學士侍郎尚書滿漢而缺平列外﹐如內閣﹐則滿學士六﹐漢學士四﹐滿蒙侍讀學士六﹐漢軍漢侍讀學士二。滿侍讀十二﹐漢侍讀二﹐滿蒙中書九十四﹐漢中書三十。又如六部衙門﹐則滿郎中員外主事缺額約四百名﹐吏部三十余﹐戶部百余﹐禮部三十余﹐兵部四十﹐刑部七十余﹐工部八十余。其余各部堂主事皆滿人﹐無一漢人。而漢郎中員外主事缺額不過一百六十二名。每季縉紳錄中﹐於職官總目下﹐隻標出漢郎中員外主事若幹人﹐而渾滿缺於不言﹐殆有不能明示天下之隱衷。是六部滿缺司員﹐是漢缺司員而三倍﹐筆帖式尚不在此數。而各省府道實缺﹐又多由六部司員外放。何怪滿人之為道府者布滿國中。若理藩院衙門﹐則自尚書侍郎迄主事司庫﹐皆滿人任之﹐無一漢人錯其間。其余掌院學士、宗人府、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太僕寺、光祿寺、鴻臚寺、國子監、鸞儀衙門諸缺額﹐未暇細數。要之滿缺多於漢缺﹐無一得附平等之義者。”鄒容這一番話﹐真描出了清代部族政權之實相。中國考試制度之用意﹐本在開放政權﹐選拔真才﹐來分配於政府各部門。現在清代的部族政權﹐既絕無意於把政權開放﹐則考試隻成為羈縻牢籠之一術。換言之﹐隻讓漢人們也嘗到一些甜頭﹐開放政權之一角落﹐作為一種妥協之條件而止。鄒容也說﹕“至於科舉清要之選﹐雖漢人居十之七八﹐然主事則多額外﹐翰林則益清貧﹐補缺難於登天﹐開坊類於超海。不過設法虛縻之﹐戢其異心。又多設各省主考學政及州縣教育等職﹐俾以無用之人﹐治無用之事而已。即幸而億萬人中﹐有竟登至大學尚書侍郎之位者﹐又皆頭白齒落﹐垂老氣盡﹐分余瀝於滿人之手。然定例﹐漢人必由翰林出身﹐始堪一拜﹐而滿人則無論出身如何﹐均能資兼文武﹐位裁將相﹐其中蓋有深意存焉”。鄒容這一說法﹐也說盡了考試制度在部族政權下所能佔之地位。試問漢唐宋明歷代的選舉與考試﹐是否也在劉姓政權李姓政權等之余瀝下﹐許這輩選舉與考試的合格人酌量分嘗其一杯羹的呢﹖縱使漢唐宋明諸朝﹐也各有宗室外戚宦官等擅權用事的糊塗賬﹐然此隻是一時的人事腐敗﹐卻非制度本身上有此一分別。可見每一制度﹐不當專就此制度之本身論﹐而該就此制度於政府其余各項制度之相互關系中來看此制度所能發生之功效與其實際的影響。因此元清兩代部族政權之考試制度﹐決不該與中國傳統政治下之考試制度同類相視﹐這已不須再分說。在鄒容以前﹐如道咸時代龔自珍諸人﹐也已早看到滿族政權之居心。隻因那時尚不許漢人們公開抨擊﹐因此如龔自珍輩﹐隻有連帶指摘中國歷史上歷代的考試制度﹐說它僅隻是帝皇私心﹐在羈縻玩弄。這在我們知人論世﹐究該是分別論之的。
第五講 清代 【五、清代的統制政策】
再說滿洲人跑進中國﹐他是先打下了蒙古﹐才到中國的。因此他對蒙古和西藏﹐卻特別懷柔。尤其對蒙古人﹐更是刻意拉攏。至於朝鮮﹐則因他們一向很忠誠於明室﹐所以滿洲人對朝鮮人很歧視。蒙古人多封貝子、貝勒、親王之類﹐成為滿洲之親族。當時是滿洲人第一﹐蒙古人第二﹐在下始輪到中國人。滿清皇帝又特別信奉喇嘛教﹐像北平雍和宮﹐便是喇嘛廟。這是他們想借宗教來羈縻蒙古與西藏。宗教在滿洲人運用下﹐也成為一種法術了。所以他們盡管可以同時信崇孔子又禮拜喇嘛。這都不是信仰﹐也都是法術。他們要統治中國﹐唯恐自己力量不夠﹐再拉上蒙古﹐蒙古原先也曾打進中國的。所以滿洲人優待他們像親兄弟般。同時又禁止他們和中國人通商。他統制這些地方﹐特設一個理藩院﹐略如現在的外交部。理藩院是不用漢人的﹐理藩院管理院務的是滿洲人﹐下面有蒙古人﹐滿蒙混合﹐卻不許中國人預聞。他這種存心﹐現在講來﹐十足是一個帝國主義者。帝國主義這名詞原起於西方﹐中國則向來沒有。由秦漢到明代﹐中國向不成為一帝國。帝國必然有他的征服地﹐征服地不蒙本國政府平等的統治。譬如英國在香港﹐以前在印度﹐都是派總督﹐法國在安南也是派總督﹐對這些征服地另外管理。這才叫帝國主義。美國人不願菲律賓加入聯邦﹐但亦不願派總督去統治﹐因派總督就變成為帝國了。香港印度的總督﹐名義上由英王派﹐不由內閣派。它本國的政治是民主的﹐但其殖民地則是附屬於帝國﹐不許有民主。若美國在菲律賓亦派總督去管理﹐是不是美國大總統就要等於英國的皇帝呢﹖這違背美國立國的精神。美國人不肯這樣做﹐又不願菲律賓加入聯邦﹐才讓他獨立。這就因一個國家有一個國家的規模﹐有一個國家的體制﹐有其立國精神與傳統歷史﹐不能隨便改。美國人盡管看重東方的商業﹐但他隻可想旁的方法﹐不能派一總督來管理菲律賓﹐而把他們開國以來全部歷史精神推翻了。所以今天蘇維埃說美國帝國主義﹐其實是名實不相符。但若說英國對香港是一種帝國主義﹐這是百辯難逃的。因他把全國家分成了兩部分﹐一部是本國﹐一部是征服地。這才始得叫帝國。清代有所謂本部十八省﹐外邊又有藩屬﹐故說它像西方的帝國﹐但細辯又不同。因請人待蒙古﹐比待中國本部的人還要好﹐蒙古人得封親王﹐中國人是沒有的。英國人斷不能代香港人比待他本國的人好﹐可見就算清代也是帝國﹐還是東西巧妙不同的。我們現在的毛病﹐就在喜歡隨便使用別人家的現成名詞﹐而這些名詞的確實解釋﹐我們又多不了解。西方人稱中國為大清帝國﹐又稱康熙為大帝﹐西方有帝國﹐有所謂大帝﹐中國則從來就沒有這樣的制度﹐和這樣的思想。而我們卻喜歡稱大漢帝國乃及秦始皇大帝了。在正名觀念下﹐這些都該謹慎辨別的。
滿洲人到中國﹐他們的一切政策﹐是拿滿洲部族來控制中國人。又再拉攏懷柔蒙藏來挾制漢人。這都在上面講過了。現在再講他們對待漢人的辦法。他們到中國來﹐中國人當然要反抗﹐反抗的領導者﹐當然是知識分子。於是他們開科取士﹐承襲了中國考試制度﹐表示開放政權﹐中國讀書人依然得官做﹐許你們參加政治﹐並許做政府裡最高的官。但實際上則另有一套辦法防制你。如每一衙門滿漢夾用﹐外省督、撫﹐則多用滿人﹐少用漢人燈。這樣還不夠﹐滿洲人最高明的政策﹐是存心壓迫中國知識分子﹐而討好下層民眾﹐來分解中國社會之抵抗力。他們一面在懷柔藩屬﹐壓迫中國。一面在羈縻中國知識分子來減輕抵抗。又一面是壓迫知識分子而討好下層民眾。這樣三方面用心﹐可謂是很周到的。康熙、雍正﹐也都是很能幹的皇帝﹐經他們統治﹐中國無言論自由﹐也沒有結社出版自由﹐而還不斷有十分可怕的文字獄。種種壓迫﹐而知識分子無法違抗。同時正因為他們還懂得討好民眾。清代有所謂地丁攤糧的辦法﹐隻收田租﹐不再要丁口稅。這是他們自己夸許所謂仁政的。在康熙五十年﹐當時全國人口統計﹐共二千四百六十二萬口﹐從這年起﹐清廷下詔永不加丁賦──即人口稅﹐而人口則還是調查﹐五年一編審﹐但丁賦永不再加了。實際上﹐這一規定﹐並算不得是仁政。因從中國歷史講﹐兩稅制度﹐早把丁稅攤運入地租﹐後來還要農民服差役﹐或者出免疫錢﹐這是後來的不對。王荊公制定了免疫錢﹐過些時﹐人民又要當差了﹐所以明朝才又提出一條鞭法來﹐再拿差役歸入於地租。滿洲人跑進中國﹐一切都照明制﹐田賦額也照萬歷年間的則例征收﹐那麼差役已經攤在田租裡﹐而此下還是照樣要差役。到了康熙時﹐再來一次地丁合一﹐這還是照著中國歷史的惰性在演進﹐朝三暮四﹐最多恢復了明代萬歷時舊額﹐其實非此而不能。這哪好算得是仁政﹖何況地丁合一後﹐實際上賦稅還是在增加。所以這一辦法﹐很快就失其討好民眾的作用。而且就基本說﹐人口稅加進地稅﹐將來人口癒增﹐就形成人民對國家不負責。直到現在﹐中國一般人民﹐除非有田地房屋﹐否則對國家就像不要負什麼責任似的﹐這實在也不算是好制度。總之清代在制度上﹐實在也沒有幾項值得我們今天之再稱道。
第五講 清代 【六、民眾的反抗運動】
我常說﹐歷史上沒有歷久不壞的制度。何況是法術﹐僅憑私心﹐臨時造作﹐哪能長久﹖請代人想討好民眾﹐這打算並不壞。但他們又存心壓迫知識分子。他們隻需要有服服帖帖的官﹐不許有正正大大的人。結果造成了政治上的奴性、平庸、敷衍、腐敗、沒精神。政治腐敗了﹐縱想討好民眾﹐民眾也得不到實惠。到乾隆時﹐滿族官僚日癒放肆﹐政治加速腐敗﹐那時中國知識分子的反抗意識已消沉﹐但下層民眾所受的痛苦卻積漸忍不住了。於是民變四起﹐ 僕屢興。最有名的就是所謂川楚教匪﹐滿洲朝廷費了很大氣力才把它壓平。但病根依然存在﹐一些也沒有減。所以此後滿清政府即使不遇到中西交通﹐沒有西洋勢力侵入﹐不久也仍得要垮台。
嘉慶年間﹐一次次變亂不停﹐以後有激出太平天國。由今看來﹐大家同情太平天國﹐認為它是民族革命﹐這話自不錯﹐但實際也不盡然。至少他們太不懂政治﹐他們佔了南京十多年﹐幾乎絲毫沒有在制度上建樹。他們比較象樣的是軍制﹐但始終未覺悟到水師之重要。他們對下層民眾﹐想推行均田制度﹐粗淺一些的社會主義﹐大抵他們是有此想法的﹐但說到政治就太低了。第一論國名﹐便是不祥之兆﹐哪裡有正式建立一個國家而號稱天國的呢﹖這是他們對西方耶教一種淺陋的知識之暴露。再加上太平二字﹐東漢黃巾之亂﹐信奉的是太平道。他們的下意識﹐似乎受此影響﹐國號太平天國﹐早可預示他們之失敗。這樣一個國名﹐便太違背了歷史傳統。正因為這一集團裡﹐太沒有讀書人﹐這是滿清政權存心分開中國知識分子和下層民眾之成功。辛亥革命﹐國號中華民國﹐這因革命黨裡有了讀書人﹐所以不同了。而且洪楊一出來就稱天王、東王、南王、西王、北王、翼王﹐那些名號﹐隻能在通俗演義裡有﹐哪能成為一種正式的制度﹖他們自南京內哄以後﹐楊秀清殺了﹐還是有許多人繼續稱王﹐而名號更荒唐了。蕭朝貴的兒子成為幼西王﹐洪仁發、洪仁達又稱王長兄、王次兄。就是滿洲人初進中國﹐也沒有這樣表現得粗陋與幼稚。正因滿洲人初興﹐便能用中國知識分子﹐而洪楊集團則不能。他們又到處焚毀孔廟﹐孔子的書被稱為妖書﹐他們想把民族傳統文化完全推翻﹐即使當時沒有曾國藩、左宗棠﹐洪楊還是要失敗。諸王以下﹐又有天官丞相﹐這些官名﹐真太可笑了。哪裡有全不飲蝀吽憚╱蠾翩慾A醞□□反□橙□客品□□懷□□恍┤庋笞誚檀旨#□旄柑煨鄭□慌珊□裕□隳艸閃聳攏課頤遣槐刈萋燮淥□□磺校□□此□悄切╘□□倜□□橢□潯厝換□□堋H秈□教旃□曬α耍□閌僑□恐泄□□肥□芰恕5筆鋇暮檠睿□2皇峭撇環□□澹□□□峭□庇忠□品□泄□□坷□罰□□運□侵豢捎惺□堋=□□鬧泄□耍□□蒼諳氚閻泄□□坷□吠品□耍□□願□嘍蘊□教旃□□□欏5□耙□禱乩矗□□教旃□肥□芰耍□□□逭□a□簿痛喲酥鸞□□頻街泄□聳擲鎩V泄□順鋈畏飩□罄艫囊捕嗔耍□□穎涑上婢□牖淳□□惚瞥雎□逭□□院籩□浞a?
第五講 清代 【七、變法與革命】
現在我們將講到太平天國滅亡後的變法和革命。當時主張革命的是孫中山﹐主張變法的是康有為。康有為的理論﹐也不能說他全不對。他說一個國家隻要能立憲﹐皇帝有無是無關緊要的。當時英國有皇帝﹐德國、日本、意大利也都有皇帝﹐我們不必定要革命廢皇帝﹐我們盡可一意推行憲法﹐讓滿洲人仍做皇帝也要得。但康有為隻知道皇帝無害於立憲﹐卻不知道滿清皇帝的後面是一個部族政權在撐腰。部族政權是決不容有所謂立憲的。孫中山先生主張革命﹐一定要推翻皇帝﹐康有為的變法就變成了保皇﹐似乎又像非要皇帝不可了。康有為實在沒有看清楚﹐他以為隻要光緒皇帝聽他話﹐變法就變得成﹐這是他的大錯誤。這個錯誤也就是錯誤在他沒有像西洋人般懂得政治上的所謂主權的觀念。他不懂得當時的中國政治﹐是滿洲部族主權的政治。掌握主權的是滿洲人﹐哪裡是像他所謂的皇帝專制呢﹖他誤認為中國傳統政治隻是皇帝專制﹐故而以為隻要皇帝聽我話﹐便可由皇帝專制一變而為皇帝立憲。後來康樑失敗了﹐樑啟超曾慨然說﹕兩千年中國歷史隻是沒有正式的革命。他這句話也不錯。但他不知道在中國傳統政治下﹐實不需要革命。而在他們當時﹐則真非革命不可啊。不革命﹐便無法推翻滿清的部族政權。樑啟超也如康有為﹐誤把中國秦漢以來的傳統政治看成為帝王專制﹐帝王專制隻是一種政治制度﹐所以隻要變法﹐改革此制度即夠。他不曉得在他當時﹐這一制度之後面﹐還有一個力量在擁護﹐在咫尺。不是皇帝一人就可以專制﹐皇帝背後有他們的部族──滿洲人在擁護這皇帝﹐才始能專制。現在光緒皇帝既跳不出滿洲人的這一圈﹐如何能改革這制度﹖若要把滿洲部族這集團打破了﹐就非革命不可。說到政府背後擁有的一個力量﹐這便是今天共產黨所講的立場和背景。至於中國歷史上的傳統政權﹐無論漢、唐、宋、明﹐卻並無私權力﹐私立場﹐私背景﹐它的立場背景便是全國人民﹐便是全社會。所以遇到政治腐敗﹐隻要換一批人﹐把制度腐敗了的略略修改﹐就仍可繼續下。於是中國歷史上便隻有造反﹐而更無革命了。任何一朝代﹐既沒有一種私的力量在支撐﹐它腐敗了﹐天下便亂。而實無一個阻礙我們撥亂返治的真力量。現在則有此一個力量在阻礙我們非把此力量打倒不可。這個非打倒不可的情勢﹐就逼成了革命。所以唐、宋興起不能稱為是革命﹐隻是人事變動﹐最多隻能稱為是變法。可是清代末年﹐就非革命不可了。他這兩百多年的政權﹐和漢唐宋明不同。套西方的話頭﹐可以說當時一切主權在滿洲人。打倒滿洲人﹐就是打倒這政治上的一種特權。我們不能說漢代的一切主權在劉家﹐唐代的一切主權在李家。中國傳統政治﹐自漢以來﹐很少這種特權之存在。這我在上面講述漢唐政治制度時﹐已詳細分析証明過。現在則政權落到一個特殊集團的手裡﹐這便是滿洲部族。若我們把政治主權和政治制度分開說﹐就形成了兩派主張﹐一派是康有為﹐他主張要變法﹐不要革命﹐他是看了制度沒有看主權。另一派是章太炎﹐他主張隻需革命﹐不需變法﹐他是看了主權沒有看制度。在這兩派中間﹐孫中山先生認為是非革命不可的﹐而革命之後還得要變法。變法的最要點﹐則是把皇位傳襲徹底廢除了﹐根本不要一皇帝。他參照中西古今的制度﹐想來創建一個新制度。當然康有為、章太炎不脫是單純的書生之見﹐孫中山先生是一個大政治家﹐他有書生的修養﹐對政治和社會也有深刻的觀察﹐他認識中國﹐也認識西方﹐所以他的革命理論也不同。
以後滿清是推翻了﹐不過連我們中國的全部歷史文化也同樣推翻了。這因當時人誤認為滿清的政治制度便完全是秦始皇以來的中國舊傳統。又誤認為此種制度可以一言蔽之曰帝王的專制。於是因對滿清政權之不滿意﹐而影響到對全部歷史傳統文化不滿意。但若全部傳統文化被推翻﹐一般人對其國家以往傳統之一種共尊共信之心也沒有了。一個國家的政治﹐到底還脫離不了全。而政治權之穩固﹐一定要依賴於一種為社會大眾所共同遵守﹐共同信仰的精神上的權。那個權推翻了﹐別個權一時樹立不起來﹐一切政治也就不能再建設。所以孫中山先生主張革命之後先要有一個心理建設﹐這是看來很正確的。譬如我們講考試制度﹐這當然是我們中國歷史上一個傳統極悠久的制度﹐而且此制度之背後﹐有其最大的一種精神在支撐。但孫中山先生重新提出這一制度來﹐就不免要遇到許多困難和挫折。因為清代以後﹐考試制度在中國人精神上的共尊共信的信念也早已打破了。我們今天要重建考試制度﹐已經不是單講制度的問題﹐而還得要從心理上先從頭建設起。換言之﹐要施行此制度﹐即先要對此制度有信心。即如在清代兩百幾十年﹐哪一天鄉試﹐哪一天會試﹐從來也沒有變更過一天。這就因全國人對此制度﹐有一個共尊共信心﹐所以幾百年來連一天的日期也都不搖動。這不是制度本身的力量﹐也不是政治上其他力量所壓迫﹐而是社會上有一種共尊共信的心理力量在支持。當知一切政治﹐一切制度都如揹丐搯J諼頤竊蚨雜謖□紊系囊磺兄貧齲□孟衲靡恢質匝櫚奶□壤從Ω叮□佽源酥貧炔19揮薪□牘滄鴯殘胖□常□掌疽桓隼礪劾辭沂砸幌攏□□侍餼痛罅恕I踔療淥□□乙渙礁鱸碌男露□鰨□蚴羌父鋈說男呂礪郟□頤且哺□四美此吒閌裕□吒閿謾J暈誓睦鎘形蘩□芬螄□惱□危□藪□逞馗□鬧貧齲□□梢哉娓黿□5悶鵠吹模課頤怯菜抵泄□□芬□壞茫□泄□緇嶁氤溝椎馗腦歟□顏□沃貧群透錈□品□目諍嘔煜□諞黃稹N頤遣2桓□堇□肥率擔□□杖亂□虻埂F涫嫡□侍庖炎□鬆恚□巡皇悄持終□斡脛貧雀麼虻梗□持稚緇嵊刖□脢脢腦歟□□僑□課幕□梅掀□恕﹖杉□枷肜礪郟□艙庖徊糠值模□薊崆I嫻獎鷚徊糠幀N淳□嚳矯嬋悸牽□淳□□逼謚□椋□俏薹n拖露□鄣摹?
錢穆年表
1894 清光緒廿一年,生於江蘇省無錫縣
1900 七歲 入私塾讀書
1903 十歲 進果育小學就讀
1905 十二歲 父逝
1906 十三歲 入常州中學堂
1910 十七歲 轉入南京私立鐘英中學﹐適逢武昌起義﹐學校停辦﹐遂輟學
1911 十八歲 任教無錫三兼小學﹐為教學生涯之始
1918 廿四歲 任教鴻模學校﹐即原果育小學﹐出版《論語文解》
1919 廿五歲 任後宅泰伯市初小校長
1922 廿八歲 赴廈門任教集美學校為任職中學教師之始
1923 廿九歲 任教江蘇省無錫第三師范學校
1927 卅三歲 轉任教蘇州中學
1928 卅四歲 妻歿、兒殤、兄亡連遭三喪
1930 卅六歲 發表《劉向、歆父子年譜》﹐後任教北京燕京大學為任教大學之始
1931 卅七歲 任教北京大學歷史系﹐並兼課清華、燕京、北師大
1935 四一歲 出版《先秦諸子系年》
1937 四三歲 隨政局南遷﹐任西南聯合大學教授
1939 四五歲 《國史大綱》脫稿﹐回蘇州侍母一載
1941 四七歲 往成都任教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及武漢大學
1943 四九歲 先後任教於華西大學、四川大學
1944 五十歲 撰文《中國歷史上青年從軍先例》號召知識分子投筆從戎
1946 五二歲 赴昆明任教五華學院、兼任雲南大學
1948 五四歲 任無錫江南大學文學院院長課余撰《湖上閒思錄》
1949 五五歲 赴港任亞洲文商學院院長
1950 五六歲 成立新亞書院、應邀赴台講演
1951 五七歲 為籌辦新亞書院台灣分校滯台數月﹐未果。
1952 五八歲 4月﹐在淡江文理學院驚聲堂講演﹐屋頂泥塊墜落擊中頭部暈厥送醫。
1955 六一歲 新亞研究所成立﹐訪日﹐“教育部”頒贈學術獎章 香港大學授予名譽博士學位
1956 六二歲 新亞書院農圃道校舍暑期落成﹐為自有校舍之始與胡美琦女士九龍締婚
1957 六三歲 新亞書院增設藝術專修科
1960 六六歲 赴耶魯大學講學﹐課余撰《論語新解》 耶大頒贈名譽博士學位後赴歐訪問
1961 六七歲 新亞書院理學院成立
1963 六九歲 香港中文大學成立﹐曾辭新亞書院院長職
1965 七一歲 正式卸任新亞書院院長﹐離港赴吉隆坡馬來亞大學講學
1967 七三歲 十月遷居台北
1968 七四歲 遷入素書樓﹐膺選“中央研究院”院士
1969 七五歲 任“中國文化學院歷史研究所”教授、“故宮博物院”聘為研究員
1974 八十歲 撰《八十憶雙親》
1976 八二歲 是年冬﹐胃病劇作﹐幾不治
1978 八四歲 該年常病﹐目不能視﹐抱病赴港任新亞書院"錢賓四先生學術文化講座"主講人。
1979 八五歲 赴港出席新亞三十年紀念會
1980 八六歲 與三子、幼女會於香港﹐卅二載未見﹐得七日相聚
1981 八七歲 與長女、長侄晤聚香港﹐五子女兩年內分別見面
1984 九十歲 獲頒行政院文化獎章
1986 九二歲 為文化大學歷史研究所學生上最後一課
1988 九四歲 在家中授課至是年方休
1989 九五歲 赴港參加新亞四十年紀念會
1990 九六歲 六月一日遷出素書樓 八月卅日逝於杭州南路寓所
1992 歸葬蘇州太湖之濱
錢穆先生小傳
錢穆先生於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六月初九(公歷7月30日)生於江蘇無錫﹐於1990年8月30日卒於台北﹐享年96歲。這位世紀老人以其博學精思、著作等身而享譽世界﹐是本世紀中國不可多得的一位國學大師、著名史學家、思想家、教育家。
錢先生原名恩□﹐字賓四﹐民元(1912年)改名穆。錢家世居江蘇省無錫縣南延祥鄉嘯傲涇七房橋村。七房橋以錢家先世七房受名。錢穆曾祖繡屏為國學生﹐祖父鞠如為邑□生。祖父治五經和《史記》。穆父承沛﹐字季臣﹐幼時有神童的美稱﹐16歲時縣試﹐考取第一名為秀才﹐由於身體多病﹐未求取功名。母蔡氏﹐鄉裡稱淑德。錢穆有一兄一姐兩弟。
錢穆七歲入私塾﹐十歲進無錫盪口鎮私立果育小學。四年間得到良師錢伯圭、華倩朔、華紫翔、華山、顧子重等先生的民族精神、人文素養的啟發、獲益匪淺。錢穆十二歲時遭父喪﹐家徒壁立﹐靠本族懷海義莊撫恤為生。他十三歲考入常州府中學堂﹐深受校長(時稱監督)屠孝寬的愛護。歷史、地理老師呂思勉的教誨對錢穆影響很大。1910年冬錢穆因故退學﹐次春轉入南京鐘英中學讀書。辛亥革命爆發後﹐學校被迫解散﹐錢穆輟學回鄉﹐從此結束了他的學生時代﹐開始了鄉間教書的生涯。
1912年﹐錢穆十八歲﹐任教秦家水渠三兼小學。次年任教鴻模小學(其前身為果育小學)﹐教高小國文、史地課程。他研讀《孟子》、《史記》和獺敵7抯捱搹需肊緮」@□窒捕痢抖□皆又盡泛脫弦朧□幀J鼻□亂暈瓷洗笱□□叮□□本┐笱□猩□愀嫠低犢頰□胂榷琳卵□稀段氖吠ㄒ濉罰□辭篤涫槎林□K□侄料腦□印噸泄□□方炭剖欏罰□蚱湮□本┐笱□癱荊□識林□跚淞K□罄粗闆斷惹□鈄酉的輟罰□┬□妒芳恰□□□甌懟罰□詞鞘芟氖櫚鈉舴Ⅰ?
1914年夏﹐錢穆任教設於梅村鎮的無錫縣第四高等小學﹐同時兼任鴻模小學的課。一年後才專在縣四高小任教。在繁忙的教書工作之余﹐堅持讀書﹐效法古人“剛日讀經、柔日讀史”。錢穆授《論語》課﹐正好在讀《馬氏文通》﹐即仿其例論句法﹐成《論語文解》。是書1918年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是錢氏之第一部著作。又讀《墨子》﹐發現多處偽誤﹐成《讀墨□解》。後詢悉孫詒讓有《墨子□詁》﹐才自知孤陋﹐於孫書逐字細讀﹐並自此留心清代考據之學。錢穆因讀嚴譯《穆勒名學》有得﹐故對孫氏解《墨經》之未盡愜意處﹐逐條改寫﹐成《墨經□解》。1917年秋﹐錢穆完婚。1918年是錢穆讀書靜坐最專最勤的一年。1919年秋天﹐錢穆任後宅鎮泰伯市立第一初級小學校長﹐時年二十五歲。他受杜威教育思想影響﹐企望通過與幼童接觸﹐改革教法﹐並試一試白話文對幼童初學的利弊得失。此期間得到康有為《新學偽經考》石印本一冊﹐是他以後寫《劉向歆父子年譜》的張本。
1922年秋﹐錢穆辭去後宅小學校長及泰伯市圖書館長之職﹐到縣立第一高等小學任教。不到一個月﹐應施之勉教務長之聘﹐到廈門集美學校任高中部與師范部畢業班國文教師。1923年﹐無錫江蘇省立第三師范資深教席錢基博先生薦錢穆至同校任教。學校舊例﹐國文教師隨班遞升﹐國文一科外﹐每年必另開一課(第一至四年分別開文字學、《論語》、《孟子》、《國學概論》﹐教者自編講義)。錢囧t摹讀□櫬笠濉貳Ⅰ堵塾鏌□浴貳Ⅰ睹獻右□浴貳Ⅰ豆□□怕邸芳幢嘧□謁梗□筧□志□靄妗?
1927年秋﹐錢穆執教蘇州省立中學﹐任最高班國文教師兼班主任﹐為全校國文課主任教席。1928年春為商務印書館“萬有文庫”作《墨子》和《王守仁》。是年夏秋之際﹐錢穆的原配夫人及新生嬰兒相繼去世。他的長兄聲一先生趕回家幫助料理後事﹐因勞傷過渡﹐舊病突發﹐不幸也病逝。兩月之內﹐連遭三喪。
錢穆在蘇州中學期間﹐課外主要研究工作為撰寫《先秦諸子系年》。1929年﹐錢穆與張一貫結婚。是年﹐顧頡剛、胡適相繼來蘇中演講﹐錢穆得以與顧、胡相交。顧頡剛讀到《系年》初稿﹐建議錢氏到大學教歷史﹐並向中山大學推薦。錢氏雖獲中大致聘﹐但蘇中校長汪懋祖懇請錢再留一年﹐逐不果行。錢與蒙文通曾通信論學。1930年蒙文通在南京講學﹐曾來蘇州與錢相見﹐暢談數日。蒙文通讚譽錢之《系年》可與顧享林諸前賢的論著相媲美﹐認為“乾嘉以來﹐少其匹矣”。
由於顧頡剛的推薦﹐1930年秋﹐錢穆得以任北平燕京大學講師﹐講授國文﹐時年三十六歲。從此開始了他幾十年的大學教書生涯。是秋﹐恰逢刊載了錢穆《劉向歆父子年譜》一文的《燕京學報》第七期出版﹐此文亦系顧頡剛先一年所約。是文批駁康有為《新學偽經考》承襲劉逢祿今文經學家關於劉歆偽造經書《春秋左傳》等不實之言﹐列二十八事﹐考據確鑿﹐詳實可信。此文既出﹐學林推服﹐胡適謂“錢譜為一大著作﹐見解與體例都好”。
1931年夏﹐錢穆始受聘為北京大學副教授﹐清華亦請兼課。他在北大教必修課“中國上古史”和“秦漢史”﹐另開一門選修課“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北大講學自由﹐歷史系各教授同時開出的上古史方面的課程有八門之多﹐意趣各異。故錢穆謂“當時在北大仵l危□贛詰潛緶鄢 薄1狽窖□緡e瘢□淌謚□慘甯澹□渦D諭餿聳肯蚪慘迨以□a□□□陶呶唇捕□慘逡蚜鞔□M猓□諳□致邸?
翌年﹐北大教授錢穆開出選修課“中國政治制度史”。當時歷史系負責人認為﹐中國秦以下政治隻是君主專制﹐現在已改為民國﹐對以前政治制度不必再作研究。錢穆則認為研究歷史﹐對於以前政治如何是專制﹐應該知道。當時法學院院長周炳霖鼓勵政治系全體同學選修這一課程。後來歷史系同學也來旁聽。當時中國通史為部定必修課程﹐1933年秋﹐傅斯年與同仁集議﹐以為國難方亟﹐當編刊富有民族意識的中國通史課本﹐藉以喚醒國魂﹐御侮救國。北大通史課向來分聘北京史學界名家共同擔任講席﹐錢穆也分講一席。他認為通史課多人講授﹐不相通貫﹐殊失通史意義﹐遂提議由一人獨講﹐貫穿始終。通史課後改由錢穆一人承擔﹐一學年講完﹐沒有間斷。學校特為他專置一助教。此課為文學院新生必修課﹐加有高年級和其他院校學生旁聽﹐每堂近三百人﹐坐立皆滿。諸生聆聽錢先生的課﹐感奮不已。此時﹐他在北大的課程改為上古史、秦漢史和通史三門。當年在北大﹐上課最叫座的教授﹐一說有二人﹐一說有三人﹐兩說中都有錢先生﹐能與錢先生媲美的隻有胡適一人。
相對於過去在中學任教﹐錢穆在北大期間﹐課余多暇、生活安定。他利用北京書籍資料借購的便利和學人之間切磋交流學問等緣會﹐潛心修訂、增補《先秦諸子系年》﹐1933年秋得以完稿﹐1935年底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全稿含考辨專文一百六十余篇﹐通考四篇﹐附表三張。前人考証諸子年世﹐多依據《史記》中的《六國年表》﹐然《六國年表》頗多缺誤。錢穆通過研究汲塚之《竹書紀年》﹐厘訂其今傳世本的誤訛﹐然後以此來訂正《史記》中的偽誤和注釋的抵牾﹐同時又遍考諸子之書﹐參証諸子痋憬紋頞①慼慼撰ꤲ0甏□5醬u乩淼齲□ㄊ琅拍輳□柚□該堋4呵□焦□□實氖妨舷蚶茨巖鑰堅紓□□掄庖晃爸□苟琳叨願叢擁南惹匱□跏貳17□問酚辛嗣魑□娜鮮丁U饈喬□鹿αι詈竦拇□磣髦□弧Q□綞哉庖喚蘢髕蘭酆芨擼□亂□⊥瞥縭鞘欏凹□□俊保□熬蕁都湍輟范□妒芳恰分□螅□牡眉□啵□量膳宸□薄?
1937年5月﹐錢穆的又一代表巨著《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由商務印書館出版。這是作者在北大上課之講義的基礎上修訂而成的。是書批評近代學者把漢學與宋學截然對立起來的觀點﹐指出不了解宋學﹐也就不能知道漢學﹐更無法評論漢宋之是非。他把清代學術的淵源上溯清初顧炎武、黃宗羲、王船山三大儒﹐乃至宋學﹐指出清代漢學諸家與宋代學術休戚相關。顧、黃、王開清代漢宋兩流派﹐其中有交涉﹐有孤往。是書的另一個特點是﹐側重論述每一代表人物的論學思想主旨﹐指出諸學者對於天下治亂用心之所在。過去學者論清代學術﹐隻強調考証﹐錢穆不僅重考証﹐尤重義理致用和終極信念。特別是作者在“九﹒一八”事變之後講授此課﹐借此而抒發民族意識和愛國熱忱﹐批評全盤西化等似是而非之論。楊樹達先生盛讚此書為“佳書”﹐肯定作者“注重實踐”﹐“嚴夷夏之防”。
抗戰前七年在北平﹐先生任教於北大﹐又兼清華、燕大、師大等學校的課。當時北平人文薈萃﹐錢穆有幸結識了許多學者。除顧頡剛、蒙文通、胡適前在蘇州已相識外﹐新交有湯用彤、熊十力、樑漱溟、林宰平、馮友蘭、陳寅恪、吳宓、賀麟、張蔭麟、張孟劬、張東蓀、吳承仕、陳垣、孟森、馬衡、傅斯年、蕭公權、劉文典、楊樹達、余嘉錫、聞一多、周炳霖、容庚、容肇祖、向達、吳其昌、賀昌群及由南京來遊者繆鳳林、張其昀等數十人。而顧、湯、蒙與錢交誼最篤。這些學人各有所長﹐世局雖艱﹐而均能埋呇r□椋□□滌諧傘T詿似詡洌□□魯H□鵒□□18「K路醚骯始□□暈轎□繳□淮罌焓隆K□眯澆穡□□嗣淄猓□『撓詿恕K□群蠊菏槲逋蠆幔□脅簧倜伢牛□□捌咂摺筆鹵□笪蘗ηu兀□□律18洹?
1937年7月﹐抗戰全面爆發。不久﹐北大文學院遷至南岳。10月﹐錢穆與湯用彤、賀麟等由海路至香港﹐經廣州、長沙抵南岳。錢穆居此常到山下南岳市圖書館讀宋明諸家集。一度錢與吳宓、聞一多、沈有鼎合住一屋。馮友蘭把《新理學》書稿送錢穆審讀、批評。學校旋遷昆明﹐乃結隊經桂林、南寧﹐過鎮南關轉赴昆明﹐旋南至蒙自。同事陳夢家曾選讀錢穆通史課﹐力促通史教科書正式出版﹐以應時代、青年之需。時文學院復遷昆明﹐錢穆則借住宜良北山巖泉下寺一別墅﹐後移居寺中﹐撰著《國史大綱》。通史課程﹐前在北平講授四年﹐遷來昆明後又兩度講授。每周四、六晚間開講﹐二百余座的大教室擠得滿滿的﹐來自校內外的學生或席地﹐或依壁﹐或據窗台﹐或倚窗外﹐盛況又過北平時代。國人民族意識高漲﹐加上錢穆學養深厚、史識卓拔﹐才思敏捷﹐擅長講演天才﹐感染力強﹐故講者聽者易引起共鳴﹐極一時之盛。
錢穆於1939年暑假攜《國史大綱》書稿至香港交商務印書館。當時規定﹐書籍著作要經政府審查後方可出版。錢穆這類書﹐要經審查並依指示修改後呈請再審查﹐才能付梓。錢穆堅持己見﹐最後幾經周折才於1940年6月按原稿出版。是書引論被學林推重為“近世大文章”。引論指出中國傳統文化、政治、社會、學術思想﹐有其獨立發展之系統﹐與西方文化發展過程不同。他主張吸收、融合世界各國文化新精神以求變求新﹐但必同時致力於發掘中國文化系統的獨特性﹐對中國文化的生命力抱有無比堅定的信心。他致力於重建中華人文精神﹐重建中國人對中華民族的感情和對中國嚏憚襌瀊f兀□嶁胖泄□幕□髡□透□碌畝□τ肭熬氨乩醋韻讓袼□蕕奈幕□低車哪誆濬□<健澳苡詮□頤褡逯□誆孔隕恚□□悶潿撈鼐□裰□□淞保□魑□骯□頤褡逵讕蒙□□□□礎薄G□巒辭芯□媯汗□死劣諤窖骯□氛孚校□□灰餼菟□酥□擔□烈餛蘋擔□嵫願母錚□蜃允稱潿窆□H□□吮嗨氖□□攏□參迨□嗤蜓裕□悅褡邐幕□饈豆嵬ㄈ□欏F湔陸詒晏獾閾迅魘貝□卣骷氨浠□□湟繾爬□分腔塾氪詞丁﹗按呵□焦□竇渥雜裳□踔□似稹薄Ⅰ拔骱何鬧握□□□萁闆薄Ⅰ岸□菏孔逯□碌匚弧薄Ⅰ拔航□媳背□□諾淞薄Ⅰ疤鎦啤薄Ⅰ氨□啤薄Ⅰ白誚獺薄Ⅰ疤拼□□□位□褂□緇崆樘□薄Ⅰ氨彼問看蠓蛑□躍跤氡浞ㄔ碩□保□約啊疤埔韻履媳本□夢幕□□□啤鋇雀髡倫釵□□俊G□露岳□肺侍獾難芯濬□薇偃肜錚□尚〉醬螅□傻愕較叩矯妗H縑鎦疲□□芙□鶻□繼鎩1蔽壕□□教拼□淖庥溝鰨□勺庥溝韉攪剿胺a□銑梢桓穌□澹□葉員鶉瞬瘓□獾拿懇桓魷肝20╛諤逑殖鏊□拇呵銼史a6費□□瘛G□碌男磯嗦鄱隙加兄卮篤舴12裕□蓯苟琳呔僖環慈□H緶鄞呵□焦□笫圃疲骸拔幕□冉□罟□鶇謂岷希□□□幕□蠼□罟□鶇握鞣□煌□蔽幕□蠼□罟□□渲鶇握鞣□冉□罟□□□嘀鶇撾□冉□罟□□□□﹗貶韁□飼按撕螅□縞堂鶼摹18□鶘獺1蔽耗掀幀17山鵯炙巍3迕鵜韉齲□鞣□□諼幕□媳徽鞣□1煌□□氖呂□□偶□幌剩□□詿斯□討校□□慕□蠆歡俠┐螅□幕□嗖歡先諍屯騁弧W苤□□豆□反蟾佟菲畝啻醇□朗叮□皇□毒佟J鞘槌靄婧螅□縲腥□□□晌□鞔笱□ㄓ玫睦□方炭剖椋□□□毓奈枇斯憒笄嗄暄□櫻□□17慫□強谷站韌齙娜瘸饋?
1939年夏﹐錢穆經香港、上海回蘇州侍母﹐夫人張一貫亦率子女自北平回家。錢先生變換姓名﹐擇居耦園幽僻地﹐除時或至上海晤呂思勉外﹐杜門不出。此時習英文﹐讀美人所著世界史﹐並撰《史記地名考》。該書體裁別出﹐辭簡義盡﹐將《史記》全書地名﹐一一考訂無遺。錢穆離昆明之前﹐顧頡剛已與哈佛燕京學社商得專款﹐在遷到成都的齊魯大學創辦國學研究所﹐邀錢氏同往開辦。1940年夏秋之際﹐錢穆離家入川﹐經重慶﹐10月至成都履任。此期間﹐遷置嘉定的武漢大學歷史系諸生感師資不足﹐校長王星拱特函請錢先生﹐獲允講學一月。1941年3月蒞校﹐開中國政治制度史與秦漢史兩課。在嘉期間﹐曾應馬一浮邀﹐蒞岷江對岸烏尤寺復性書院講中國史上的政治問題。齊魯大學國學研究所在成都西北郊崇義橋賴家花園﹐地僻幽靜﹐為讀書佳境。研究員、助理員共十余人﹐各自鑽研。錢穆主政期間﹐每周六舉行講論會﹐每月一出旅行﹐師生彼此交流融洽﹐共同討論﹐對諸生啟發很大。當時錢穆應上峰及教育部邀﹐潛心撰寫《清儒學案》。是書於關學最為詳備﹐如對李二曲﹐據其行事特撰一新年譜﹐展示二曲一生精神。又有江西寧都七子﹐挑選其相互討論《中庸》未發已發問題﹐條貫敘述。全書約四、五十萬字。可惜原稿於教育部復員途中﹐落入長江之中﹐僅存序目。書序發表在《圖書季刊》上。當時撰著的另一著作為《中國文化史導論》﹐陸續發表在張其昀、謝幼偉等創辦的《思想與時代》上。《導論》系就《國史大綱》所標之文化意識及其所致意之各環節﹐作進一步較系統的發揮。該書從中西比較出發﹐詳論中國文化產生、發展、演變的歷程﹐揭示中國文化內在的精神及其獨特的發展規律。當時錢穆在《思想與時代》發表的文章﹐除《導論》諸篇外﹐其余亦皆有關中國文化﹐而以宋明理學為多。這是錢穆入蜀以來在思想與撰述方面的一個新轉變。錢穆在齊魯大學授課時﹐也兼任華西大學的課。1943年秋﹐齊魯國學所停辦﹐錢氏應邀任教華西大學﹐兼四川大學教席。是秋與馮友蘭、蕭公權等應邀去重慶高級訓練班講學﹐在重慶犯胃病﹐返回成都之後﹐病情加重﹐遵醫囑休養。此時他靜心讀《朱子語類》﹐後移居灌縣靈巖山寺﹐讀《指月錄》。研讀之後﹐他對唐代禪宗最終轉歸宋明理學這一演變有了較深體悟。
1945年抗戰勝利。次年錢穆東歸故裡﹐閉門著書。曾被邀請去常熟作演講。是年10月應邀前往昆明五華書院任教﹐又兼雲南大學課務。教學以中國思想史為主。此時錢穆在省立圖書館研讀宋、元、明諸禪師和金、元新道教的著作。1948年春﹐錢氏東返﹐應無錫富商榮家創辦之江南大學聘﹐任文學院院長。時唐君毅先生也在校﹐此為二先生論交之始。校舍新建﹐在縣西門外太湖之濱的坡上﹐風景極佳。錢穆常雇小舟﹐盪漾湖中﹐幽閒無極﹐寫成《湖上閒思錄》一書。是時又撰成《莊子纂箋》一書﹐薈萃前人舊說﹐並成一家言﹐為近代莊子研究之重要著作。
1949年春假﹐錢穆與唐君毅應廣州私立華僑大學聘﹐由上海同赴廣州。在廣州﹐他們二人曾同去番禺化龍鄉黃艮庸家看望了熊十力。一日在街頭偶遇張其昀﹐雲擬在香港創辦學校﹐堅邀與謝幼偉、崔書琴等共襄其事。及到港﹐張其昀先期赴台﹐謝幼偉等繼續籌辦學校﹐定名亞洲文商書院﹐內定錢穆為院長。後因謝幼偉因事赴南洋﹐崔書琴去台﹐乃邀唐君毅與張丕介共同效力。亞洲書院於1949年10月開學﹐夜間上課。1950年秋改建新亞書院﹐校址遷到九龍深水桂林街﹐日間上課。書院的宗旨是﹕“上朔宋明書院講學精神﹐並旁采西歐導師制度﹐以人文主義教育為宗旨﹐溝通世界東西文化”。新亞以各門課程來完成人物中心﹐以人物中心來傳授各門課程。該院始設文史、哲教、經濟、商學四系﹐後擴充為文理商三學院十二個系。創辦時條件十分艱苦﹐師生多為內地去港人員。錢、唐、張等先生以人文理想精神自勵並感染同仁與學生﹐嘔心瀝血﹐創辦新亞﹐亦得到許多同道的支持。教授除初期的錢、唐、張外﹐稍後有趙冰、吳俊升、任泰、劉百閔、羅香林、張維翰、樑寒操、衛挺生、陳伯莊、程兆熊、楊汝梅等﹐有的純盡義務﹐不取報酬。學校經費原靠滬商王岳峰支持﹐但王的經濟實力有限。為籌經費﹐1950年冬錢穆去台北﹐受到蔣中正接見﹐蔣囑其“總統府”每月撥三千港元供臨時之用。在台灣期間﹐錢穆曾到各校及機關演講《文化學大義》、《中國歷史精神》等﹐後都整理出版。《人生十論》亦就各校講詞擴充而成。1951年秋撰《中國思想史》。冬天再次到台北﹐次年春應台灣“總統府”戰略顧問委員會邀﹐講《中國歷代政治得失》﹐後出書﹐為學界所重視。同年4月16日﹐應朱家驊之邀在淡江學院新建禮堂演講﹐剛剛講完﹐屋頂水泥塌落﹐錢先生受傷﹐頭破昏迷﹐幸能康復。
新亞書院以其文化理想與艱苦奮鬥的精神培養出一批高質量人才﹐引起香港社會各方面的關注、同情和尊敬﹐並逐步得到國際承認與支持。1952-1953年間﹐先有亞洲協會代表艾維(Jameslvy)主動資助經費﹐繼有耶魯大學盧定(Harry Rudin)教授代表雅禮協會與新亞協議﹐每年助款二萬五千美元。
錢先生坦率相告﹐即使獲得資助﹐也不能改變新亞的辦學宗旨﹐不能把新亞變成教會學校﹐雅禮表示決不幹預校政。旋即在嘉林邊道租一新校舍。不久﹐又有美國福特基金會捐款﹐擇址農圃道建校舍﹐由港府撥地興工。新亞在創校六年後始有自建校舍。1955年春﹐獲哈佛燕京社資助﹐有專款購置圖書﹐建大型圖書館﹐出版《新亞學報》。錢先生辦學旨在弘揚中國文化﹐雖獲美國多方資助﹐但以儒家教育理想為宗旨﹐在校內懸掛孔子畫像。港府在香港大學1955年畢業生典禮上﹐授予錢穆名譽博士學位﹐以示尊重。
錢穆赴港後﹐繼配張氏與諸子女皆留在大陸。錢氏獨居無侶﹐生活維艱。1956年春與胡美琦締婚﹐始有安定生活。胡氏出江西南昌大家﹐先後就讀廈門大學和新亞書院﹐後至台灣任職台中師范圖書館。錢穆在台講演受傷﹐赴台中休養﹐胡氏每日抽暇伴侍﹐遂萌感情﹐後畢業於台北師大﹐復來香港﹐得日常相見﹐終結連理。
1960年初﹐錢穆出國講學﹐先後在美國耶魯大學、哈佛大學講課和講演。在耶魯大學講課結束時被授予該校名譽博士學位。後又去哥倫比亞大學為“丁龍講座”作演講。在美國停留七個月後﹐他應邀去英國訪問﹐參觀了牛津、劍橋大學。從英國到法國、意大利﹐最後回到香港。
1963年10月港府集合崇基、聯合、新亞三書院成立香港中文大學。錢穆早就打算從行政職務中擺脫出來。新亞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已有一定規模﹐且加入中文大學。錢穆乃向董事會提出辭呈﹐未獲通過﹐次年再度請辭﹐董事會建議休假一年後再卸任。16年來﹐為辦新亞﹐錢先生付出了多少精力﹗在繁忙的行政事務之余﹐他還出版了《中國思想史》、《宋明理學概述》、《莊老通辨》、《兩漢經學今古文平議》、《孔子與春秋》、《論語新解》等著作。至此再潛沉書齋﹐埋首研讀。
1964年休假後移居鄉村小樓﹐開始計劃寫《朱子新學案》。1965年夏﹐錢穆曾赴馬來亞大學講學﹐余暇專攻朱子。次年2月返回香港。1967年10月定居台北﹐先住金山街﹐翌年7月遷至雙溪蔣中正所贈庭園小樓。因錢先生幼居五世同堂大宅之素書堂側﹐故以“素書樓”名新居。此時錢先生以最高票當選為台灣“中央研究院”院士。
錢先生用七年時間完成巨著《朱子新學案》。此書得到哈佛資金協助。此書是他晚年的代表作。作者不僅深入論述了朱熹學術思想﹐而且花大功夫系統疏理了朱子思想資料﹐夾敘夾議﹐精微邃密。作者把朱熹放在整個中國思想史上考察﹐突出了朱熹在中國思想史後半期的重要歷史地位﹐同時連帶地解決了朱子卒後七百多年來學術思想史上爭論不休、疑而未決的一些重要問題。如在哲學上的理氣論與心性論是一大問題﹐錢穆用理氣一體渾成的道理解決了學者對理氣二元或一元的爭論﹐也用心性一體兩分的道理﹐打破了思想史界關於程朱與陸王的門戶之見。在學術上﹐他再現了朱熹作為百科全書式人物的形象。在治學方法上﹐義理與考據孰輕孰重也是學者們爭論的一個焦點﹐他用“考據正所以發明義理﹐而義理亦必証之考據”的方法克服治學方法上的偏頗。《學案》是他研究理學的重要著作。國際漢學批評家楊聯升讀《學案》後﹐讚嘆不置﹐說錢穆治中國學術思想史﹐“博大精深﹐並世無能出其右者”。
錢先生完成《學案》以後﹐應張其昀之約﹐任台灣中國文化學院歷史系教授﹐每周兩小時﹐學生到他家聽課。又應蔣復璁之約﹐任故宮博物院特聘研究員。院在素書樓對面。院為錢辟一研究室﹐錢在此讀《四庫全書》中宋、元、明理學諸集﹐並撰寫專論。此期間撰著出版了《中國史學名著》、《雙溪獨語》、《孔子傳》、《理學六家詩抄》等。此期間錢氏將六十年來主要學術論文匯總﹐保持原貌﹐略作改訂﹐編成《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共八冊。此外﹐他關於學術思想方面的論著匯集還有《莊老通辨》、《兩漢經學今古文平議》、《中國學術通義》等。其它關於中國文化的論文或講演集有﹕《中華文化十二講》、《中國文化精神》、《民族與文化》、《中國文化叢談》、《世界局勢與中國文化》、《歷史與文化論叢》等。關於文學方面有《中國文學講演集》等。
錢穆居雙溪時﹐曾先後兩次去日本、韓國訪問﹐又數度去香港作講演。他80歲時﹐在夫人陪同下南遊﹐寫成《八十憶雙親》﹐緬懷父母養育、教誨之恩及兄長扶掖、幫帶之情﹐透露出對大陸親人的眷懷與思念。後又寫《師友雜憶》一書﹐對他的師友交往、著作旨趣、生活道路作了全面、平實的回顧。1977年﹐錢穆83歲﹐冬天胃痛甚劇﹐次春患黃斑變性癥﹐雙目失明。時新亞書院創設錢穆講座﹐金耀基院長懇請他作首次主講人。錢先生的講演題為《從中國歷史來看中國民族性及中國文化》。1980年夏﹐錢穆在夫人陪同下到香港與闊別三十二年之久的在大陸的三子(拙、行、遜)一女(輝)相見。次年再到香港與長女(易)長侄(偉長)相見。1984年﹐錢穆90歲﹐在港門人舉行壽慶活動﹐先生得以與二子、二女及孫(鬆)孫女(婉約)團聚了一個月﹐享受天倫之樂。1986年﹐92歲生辰﹐在素書樓講最後一課﹐告別杏壇﹐最後對學生贈言﹕“你是中國人﹐不要忘記了中國﹗”
先生晚年目盲﹐展紙落筆﹐亦僅偶有疊字。賴夫人查閱舊籍﹐引述成語。稿成後﹐請夫人誦讀﹐口授訂正。他的最後一部著作《晚學盲言》就是這樣誕生的。夫人對先生悉心照料﹐體貼入微。伉儷情濃﹐老而彌篤。先生晚年的最後一篇文章﹐是臨終前三月口授﹐由夫人記錄整理而成的﹐表達了他對中國文化的最終信念。他對儒家“天人合一”這一最高命題“專一玩味”並因自己最終“徹悟”而感到“快慰”。這是他的晚年定論和臨終遺言。他生前多次指出﹕“天人合一是中國文化的最高信仰﹐文化與自然合一則是中國文化的終極理想。”(1)
錢穆﹐這位為弘揚中國文化奮鬥終身的一代國學大師﹐於1990年8月30日晨在台北寓所平靜地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享年96歲。他沒有去西方基督教所幻想的天國﹐也沒有到佛教所希望的涅
的彼岸﹐而是魂歸於祖國母親溫暖的沃土中。1991年1月﹐錢夫人捧先生靈灰歸葬於太湖西山之俞家渡石皮山。錢夫人及二三門人搜集、整理的一千七百萬言之《錢賓四先生全集》三編(甲編﹕思想學術﹐乙編﹕文史學術﹐丙編﹕文化論述)五十四巨冊﹐1994年-1997年由台北聯經出版公司出版。
回顧錢穆的學術道路﹐正如他的高足嚴耕望先生在《錢穆傳》最後所指出的﹕“綜觀穆一生治學﹐少年時代﹐廣泛習讀中國古籍﹐尤愛唐宋韓歐至桐城古文﹐後漸趨向學術研究。壯年以後﹐偏向史學發展﹐故史學根基特為廣闊﹐亦極深厚。再就其治學途徑程序言﹐先由子學入門﹐壯年時代﹐最顯著成績偏在考証功夫﹔中年以後﹐以通識性論著為重。但不論考証或通識論著﹐涉及范圍皆甚廣泛﹐如政治﹐如地理﹐亦涉社會與經濟﹐唯重心觀點仍在學術思想﹐此仍植基於青年時代之子學愛好。是以常強調學術領導政治﹐學統超越政統。”
“近七十年來﹐中國史壇甚盛﹐名家大師輩出。論根柢深厚、著作宏富﹐不僅穆一人﹔但其才氣磅礡﹐識力深透﹐文章勁悍﹐幾無比倫。隻到晚年﹐後輩學人從其問學﹐仍常感其思如泉湧﹐隨時提出新觀點﹔退而思之﹐亦多有理據﹐非恣意想象之說。縱或感其論點如天馬行空﹐難可捉摸﹐但仍富啟發性﹐好學深思者﹐聽其言﹐讀其書﹐不論能否領受﹐皆可獲啟示﹐當別開蹊徑﹐不能執著﹐拘守成規﹐此為其著作除建立本身論點外﹐對於史學教育之另一貢獻﹐殊為難能﹗”
“穆自民國二十年代﹐驟躍居史壇前列﹐聲譽日隆﹐於同輩中年齒最少﹐而年壽最永﹐其謝世亦標識同輩史壇之落幕。民國以來﹐史家述作甚豐﹐穆著述尤富﹐遍涉中國文史哲藝﹐諸多別識﹐今後學人含英咀華﹐必將有更深遠之影響。”(2)
錢先生不僅僅是一位專才﹐一位學問家﹐一位史學巨擘﹐而且是一位通儒﹐一位著名竣D枷爰搖K□難□踔□骱徒慚薟喚黿□醒□醯摹13□淼募壑擔□□矣猩羈痰乃枷胄院駝芾□浴K□曰迦瞬瘓搿18□霾瘓氳囊簧□□哉□齙納□模□次饋10胙鏤頤侵謝□褡謇□肺幕□□車木□□□咕蘢毆□禱□5桃禱□南執□緇岫勻誦緣鬧□猓□咕蘢排販緱烙昕□□喚□貝□□斐傻拿褡邐幕□□□乃□觥K□綹鶴擰拔□□□嘆□□鋇氖姑□□俏頤敲褡宓惱嬲□募沽海?
錢穆一生把為學與做人緊密地結合起來﹐更強調如何做人﹐首先是如何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他說﹕“數十年孤陋窮餓﹐於古今學術略有所窺﹐其得力最深者﹐莫如宋明儒。雖居鄉僻﹐未嘗敢一日廢學。雖經亂離困厄﹐未嘗敢一日頹其志。雖或名利當前﹐未嘗敢動其心。雖或毀譽橫生﹐未嘗敢餒其氣。雖學不足以自成立﹐未嘗或忘先儒之□
﹐時切其向慕。雖垂老無以自靖獻﹐未嘗不於國家民族世道人心﹐自任以匹夫之有其責。”(3)
他的一生大半是在中華民族危亡和中國文化日漸衰弱的年代中渡過的。他不辭辛勞地講學、辦學、教書育人、著書立說﹐把全部的愛心、全部的情感、全部的智慧、全部的生命都奉獻給了中華民族的文化偉業。
他一生與甲午戰敗以來的時代憂患共終始。他說﹕“余對中國傳統文化之深博偉大﹐所知甚淺。然自問愛國熱忱﹐則自幼年迄於今茲﹐從未後人。凡我所講﹐無不自我對國家民族之一腔熱忱中來。我之生年﹐在前清光緒乙未﹐即馬關條約台灣割讓日本之年。我之一生﹐即常在此外患紛乘﹐國難深重之困境中。民國元年﹐我即在鄉村小學教書。我之稍有知識﹐稍能讀書﹐則莫非因國難之鼓勵﹐受國難之指導。我之演講﹐則皆是從我一生在不斷的國難之鼓勵與指導下困心衡慮而得。”(4)因此﹐他的著作的字裡行間浸透了血和淚﹐
浸透了深厚的民族悲情和歷史意識﹐充滿了對過去的思念與敬意﹐對未來的企盼與信心。面對20世紀中國文化的困境﹐即價值系統的崩潰﹐意義結構的解體、自我意識的喪失、精神世界的危機﹐錢先生的生命的呼應與存在的實感﹐化成他的學問、業績、演講、著作﹐苦心孤詣﹐感天撼地。他的學問與他的生命渾成一體﹗(5)
注釋﹕
(1)錢穆﹕《中國文化十二講》﹐台北東大圖書公司1987年三版﹐ 第86頁。
(2)嚴耕望﹕《錢穆傳》﹐載台灣《國史擬傳》第5輯﹐第310-311頁。本文多處采用了嚴先生的《錢穆傳》和《錢穆賓四先生與我》(台灣商務印書館1992年版)﹐特向嚴先生致謝。除嚴先生論著外﹐本文的主要依據是錢穆﹕《八十憶雙親‧師友雜憶》﹐岳麓書社1986年7月第1版。
(3)錢穆﹕《宋明理學概述》自序﹐台北學生書局1977年版。
(4)錢穆﹕《中國文化精神》序言﹐台北三民書局1971年版。
(5)除注(2)所說明外﹐本文還參考了如下論著﹕羅義俊﹕《錢賓四先生傳略》﹐載《錢穆紀念文集》﹐無錫縣政協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4月第1版﹔何佑森﹕《錢賓四先生的學術》﹐載《中國哲學思想論集》第8冊﹐台灣牧童出版社1978年版﹔余英時﹕《猶記風吹水上鱗──錢穆與中國現代學術》﹐台北三民書局1991年版﹔郭齊勇、汪學群﹕《錢穆評傳》﹐江西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5年1月第1版。
王昆吾﹕讀《中國歷代政治得失》
《中國歷代政治得失》﹐錢穆著。三聯書店二○○一年六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定價十二元。九萬八千字的小冊子。很快讀完這本書﹐首先因為電腦壞了拿去修﹐得以遠離比特空間二十余天。其次﹐“錢穆”二字無疑是吸引我迫不及待的理由。錢穆的書買得不算少了﹐隻要坊間可覓﹐搜羅一空。他的《現代中國學術論衡》、《湖上閒思錄》、《中國史學名著》、《中國思想通俗講話》等書放在床頭﹐臨睡前總要翻翻﹐卻總也翻不完。曾有人反對我說不宜將錢公的書置於床頭﹐那是需要正襟危坐﹐明燈一盞﹐細細閱讀的。我是其言﹐遂將以上各書納於書架﹐床頭代之以一本《三俠五義》。這書是清末說唱藝人石玉昆的作品﹐問世之後又經傳統文人之手潤刪﹐允稱善本。俞樾為之作序﹐稱其“事跡新奇﹐筆意酣恣”“閒中著色﹐精神百倍。”自此書盤踞床頭﹐南俠展昭、北俠歐陽春、錦毛鼠白玉堂等一班豪傑﹐便與我之睡魔展開殊死戰﹐揎拳捋袖﹐各顯神通﹐欲罷不能﹐我常常是觀戰到天色微明方罷﹐真是“精神百倍”﹐從此不得黑甜香矣﹗尤其讀到白玉堂化名金懋叔三試顏查散處﹐不禁拍床頭而起﹐讚曰﹕“好文﹐妙哉﹗”
因為《三俠五義》實在影響睡眠的緣故﹐隻好將錢穆重又請回床頭。每天睡前讀一點﹐想一想﹐不出三十分鐘已酣然入睡。翌日又是好精神﹐回想一下頭夜所讀﹐若有所獲。至於《三俠五義》﹐隻好留待出恭時讀了﹐因其時其地有不能久持之理由﹐每次以一二回為限﹐點到即止﹐皆大歡喜。
《中國歷代政治得失》全書分五講﹐分別從政府組織、選舉、經濟、兵役四個方面論述漢、唐、宋、明諸朝代的政治制度及其得失﹐書中對於清朝政治制度的論述﹐體例與前四個朝代有所不同﹐特別強調其“部族統治”的特點。說起滿清政權﹐錢穆先生的著作中基本上是沒什麼好話的﹐斷斷續續讀著錢先生的著作﹐發覺他的漢族正統意識很強﹐對於以漢民族為主的中國傳統文化﹐不遺余力的捍衛和辯誣。錢先生是一個非常自負的人﹐讀他的著作﹐尤其是演講一類並非十分嚴謹的著作﹐時常會讀到類似這樣的文字﹐他在談到一個觀點時常常會說﹕對於這個問題你們可以去看我的某某著作﹐或是﹐這個問題以前沒有得到正確或詳細的解答﹐直到我的著作出現才有了較好的解決﹐你們去看我的某某書……﹐諸如此類。當然﹐錢先生有充分的理由自負。
《中國歷代政治得失》我讀了兩遍﹐第一遍是按全書順序讀的﹐第二遍則按所論內容來讀﹐即先讀論述政府組織的部分﹐再讀論述選舉制度的部分﹐依次讀去﹐論述清朝的留下來最後讀。這樣讀的好處是對從漢至明的政治制度可以有一個系統和清晰的印象﹐不象初讀那樣感覺凌亂﹐同一問題被分割成了零散的幾大塊﹐一個問題尚未完全明白﹐突然就被另一問題打斷了。
錢先生書中談到歷代行政區域的劃分﹐幾次提及漢朝。漢朝的地方行政是為後代所稱頌的﹐全境有郡約一百余﹐每郡轄縣十到二十個﹐比之現在全國十余個行省﹐每省轄縣數十甚至數百為大大合理。漢朝官級較少﹐縣之上是郡﹐郡之上便是中央﹐行政區域即小﹐管理較為直接﹐相當於沒有現今省一級行政級別。說明當時經濟生活簡單﹐各個行政區劃內基本可以各自為政﹐互相依賴程度不大﹐沒有一種大規模的區域內運作。這在現今社會顯然是行不通的﹐正如錢先生所言﹕“……制度是死的﹐人事是活的﹐死的制度絕不能完全配合上活的人事。就歷史經驗論﹐任何一制度﹐絕不能有利而無弊。任何一制度亦絕不能歷久而不變。歷史上一切已往制度俱如是﹐當前的現實制度﹐也何嘗不是﹖”所以兩漢的地方行政雖為歷代稱頌﹐後代卻無法依樣畫葫蘆的照搬。
我之所以提出行政區劃這一話題在此饒舌﹐是因為看了《南方周末》第九百八十二期所載一系列關於上海﹐乃至整個長江三角洲經濟發展的文章有感而發。現今社會經濟發展趨勢與數千年前何其不同﹐從世界而言是全球經濟﹐從中國而言是全國經濟﹐一部分學者在積極討論“大上海”﹐計劃將上海的行政區域擴大﹐甚至將蘇州、無錫等地囊括在內﹐以打破行政上的種種壁壘﹐減少不必要的內耗﹐以上海為龍頭﹐帶動整個長江三角洲經濟圈的發展。試想﹐如若現今中國一如兩漢時期﹐全國十幾行省分為百余郡﹐那會是怎樣一種情形﹗百余個郡為各自的即得利益所推行的地方保護主義將造成什麼樣的局面﹗
推而及之﹐任何一種好的制度﹐都要結合當地當時的實際情況﹐做出相應的調整﹐絕不能生搬硬套。譬如時下討論熱烈的關於廢除死刑的話題﹐我很懷疑是否適合現今的中國﹐在我所能看到的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我是絕對反對廢除死刑的。當然﹐應該加強死刑審判的監督復查力度。
扯遠了﹐回到《中國歷代政治得失》來。錢穆先生在政府組織部分特別闡述了中國古代皇權與相權的分立問題﹐竭力証明“皇帝專制”一說之誤﹐不詳談了﹐總之在這一問題上小子我不怎麼認同錢先生的觀點﹐錢先生仿佛隻是在闡述“應該如何”﹐而忽略了“實際如何”。關於這個問題﹐同時參看黃仁宇先生《赫遜河畔談中國歷史》中關於王安石和唐太宗的章節﹐當會有另一種觀感。
錢穆先生《中國歷代政治得失》一書第五講專論清代﹐迎頭痛批其“部族政權”之下的“法術”和“私心”﹐言辭是相當激烈的﹐大約與那一代人革命排滿的情緒有關。樑漱溟先生的《中國文化要義》第十一章對所謂“部族政權”也有言及﹐他的結論是﹐滿清部族並未構成階級統治﹔滿人統治漢人﹐還是漢人統治滿人﹐“不亦甚難言乎﹗”
最近常讀錢穆先生和呂思勉先生的著作﹐發覺此二位先生性情恰成對照。錢先生是個性情中人﹐可以怒發沖冠﹐投筆從戎﹐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因而著作中感情色彩比較濃重﹔呂先生呢﹐正是個溫文爾雅、剛正不阿的書生﹐從不將主觀好惡表現在文章中﹐永遠是那麼冷靜而富於條理﹐如果他是一個古代的史官﹐一定是秉筆直書的董狐﹐雖坁v薷考χ□Γ□□親永錟侵指漲亢圖嵋悖□淺H慫□啊?
讀其書思其人﹐青燈為伴﹐悠然入夢。
畢明邇﹕關於錢穆先生的《中國歷代政治得失》
九月三日《人民政協報》上有一篇評介錢穆先生《中國歷代政治得失》的文章﹐讀過之後﹐我去把這書再讀了一遍﹐看法和原文作者丁先生有些不同﹐大致如下。
原文兩處引用錢穆先生的論述後﹐都接著引用了魯迅先生的話﹐好像是用周先生的話來幫助說明錢先生的意見似的。但是﹐周先生是把中國歷史看做吃人肉的歷史的﹐錢先生則主張對中國的歷史應抱有一種溫情和敬意;周先生在談到青年必讀書時﹐是主張少讀甚至不讀中國書的﹐錢先生的意見也正和他相反。兩位先生的歷史觀可以說是南轅北轍﹐水火不相容的。所以﹐他們的有些話可能表面是相似的﹐但要用來互相說明互相支持﹐卻是很困難很危險的。丁先生文章這樣做了﹐如果不去看原書﹐讀者有可能會把周先生的看法誤認為是錢先生的看法﹐這就是誤讀了。
歷代政治得失﹐顧名思義﹐中國幾千年的政治不是一團漆黑﹐而是有得有失的。把中國的幾千年說成都是封建﹐都是專制﹐是錢先生所最反對的。他的許多書裡都講到這一點﹐這本書也一樣。有皇帝﹐不等於就是專制﹐反之﹐沒皇帝了也不等於就沒專制。在這本書裡﹐得和失﹐錢先生主要是要肯定其得。認為中國歷史上許多精彩的東西不能拋棄。即以科舉制度來說﹐許多史家認為是八股取士﹐害了讀書人﹐也害了國家。而本書說﹕“自唐至清﹐此制推行勿輟。即孫中山先生之五權憲法裡﹐亦特別設有考試權。這一制度﹐在理論上﹐決不可非議﹐但後來仍然是毛病百出﹐然我們並不能因其出了毛病﹐而把此制度一筆抹殺。”關於科舉取士制度的許多具體論述﹐這裡就不一一詳引了。
丁先生文中講到政治和權力﹐錢先生書中強調的是權力應有劃分﹐應受監督﹐歷代政治﹐在這方面也是有得有失。唐朝的節度使﹐權力太大﹐不受監督﹐唐朝就崩潰在這一制度上。
清代的政治﹐被錢先生認為﹐可說是全沒有制度﹐一切由滿洲部族的私心發出﹐全隻有法術﹐更不見制度。為了便於滿族皇帝的專制﹐就廢除了宰相(明代已廢﹐清朝沿襲之)。最高命令就由皇帝發上諭。還有明的和暗的(直接秘密發下)
“這是純粹出之於私心的﹐而私心決不能形成出制度。”不能把中國歷史都說成專制﹐但清代的政治是專制的。對於辛亥革命﹐推翻滿清(現在不用
“滿清”這詞﹐但當年是用的﹐錢先生書中也用這詞)書中說
“滿清是推翻了﹐不過連我們中國的全部歷史文化也同樣推翻了。這因當時人誤認為滿清的政治制度﹐便完全是秦始皇以來的中國舊傳統﹐又誤認為此種制度﹐可以一言蔽之曰帝王的專制﹐於是因對滿清政權之不滿意﹐而影響到對歷史上傳統政治也一氣不滿意。因對於歷史的傳統政治不滿意﹐到對於全部歷史傳統文化不滿意。但若全部傳統文化被推翻﹐一般人對其國家已往傳統之一種共尊共信之心也沒有了。……”(從這段引文﹐也可看出本書和魯迅先生看法的不同了)這
“全部傳統文化被推翻”或正是當年文化大革命追求的目標﹐而
“共尊共信之心也沒有了”的結果﹐也差不多是又出現了。可見﹐這歷代政治得失﹐是一定應當好好研究的。
錢先生原書﹐除了政治﹐也討論了經濟﹐丁先生文沒講到﹐本文也不講了。有一點還想提一下﹐就是關於太平天國。
“由今看來﹐大家同情太平天國﹐認為它是民族革命﹐這話自不錯﹐但實際也不盡然。”
“若太平天國成功了﹐便是全部中國歷史失敗了。當時的洪楊﹐並不是推不翻滿清﹐但他們同時又要推翻中國全部歷史﹐所以他們隻可有失敗。”一斑可以窺豹﹐本書對這一問題的看法﹐也是和幾十年來習見的觀點不同的。
原書是一講演集﹐是五十年代在台灣戰略顧問委員會講的。歷史﹐是應當成為戰略的顧問的。今天讀此書﹐或許也應將他與現實聯系起來。隻說書好﹐而不聯系實際﹐正如毛澤東所說隻夸好箭而不去射靶子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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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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