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餐桌角落放著兩把木劍,是林生祥夫妻幫著女兒一起手作的,其中一把劍刃是一道長長的凹槽,那正是《鬼滅之刃》裡胡蝶忍的配劍。女兒阿 kiki 最愛胡蝶忍,因為她現在的身高和胡蝶忍一樣高。談笑間林生祥的妻子從窗邊拿來兩小罐玻璃瓶,裡頭裝著不明液體,瓶身標籤寫著日期,說是阿 kiki 自己在煉毒,要學胡蝶忍那樣塗在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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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毒藥水當然沒有真的毒,成份是林家住宅周邊的植物榨汁摻水。去年疫情之後,林生祥工作接得少,在宅邊種了一排鐵砲百合,自嘲休息時只做不動腦的事,老在拔草。後院有金桔、龍葵,不遠有剛翻過的一小塊田 —— 林生祥的母親去年摔傷腳,擱下農事,最近才剛又整土,準備重歸耕栽人生,恰如生祥樂隊 2020 年因疫情而停步,年底重新從《野蓮出庄》發片場、接著 TIFA 與衛武營兩場演唱會、再來還有遲到的《臨暗》十五週年場,一年蓄勢,轉眼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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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旁躺著全套《鬼滅之刃》漫畫,不是林生祥夫妻買給女兒的。阿 kiki 就讀的原住民學校日前率學生登嘉明湖,林生祥的友人聽說後,對阿 kiki 開支票,約定成功登頂就有禮物,任選。林生祥則樂見女兒在一次次攻克山峰的過程裡學會忍耐,「之前老師要她們自己做上山要用的刀鞘,她天天抱怨;有天忽然不抱怨,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抱怨的話就得不到祖靈的祝福了。」林生祥很得意,「我就在心裡默默想,嗯,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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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是衝過的。跑運動、上街頭,職涯目標每兩年出一張專輯,做專輯時規定自己一週寫一首歌,「我後來才知道我算是有紀律的。」2013 年,《我庄》發行,被公司視為年度大片、上下一心齊推,他北中南來回跑,最多一天上五個廣播訪問,有些主持人他連聽都沒聽過。離開錄音間,上計程車,一句話都不想講,只是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如河面的雲,一一流過疲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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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的身體就這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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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表演在台上,我嚇到,怎麼手不聽使喚。」也是那刻起他心境一轉,真正成了中年林生祥,「以前會誇下海口說,下一張專輯要比這一張專輯更好!但現在的心情,真的是做一張算一張,不知道有沒有下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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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是得過且過,「我們現在不會說下一張要更好,但是會知道,我們這一次挑戰了什麼之前沒有挑戰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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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他在 Facebook 上戲稱是生祥樂隊的「古典元年」。和作曲家張玹合作,是林生祥這一次要挑的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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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去年,生祥樂隊便已默默醞釀與古典樂的合作計劃,除了張玹之外,還邀請了另一位作曲家。林生祥說起這事眉開眼笑,但口風緊鎖,終究沒有告訴我們另一人是誰、要做什麼,只說接下來,或許會有一張和古典樂相關的錄音室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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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祥和古典聲響淵源的開端,是兩年前做《陽光普照》配樂。導演鍾孟宏要求納入弦樂,林生祥自稱一竅不通,詢問一起合作的盧律銘如何尋找樂手、打點溝通。那是第一次他與 NSO 的演奏者們有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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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受過專業的音樂訓練,我連譜都不會看,都是靠記憶的,當然沒辦法弄管弦樂的譜。我就對盧律銘說,那這塊都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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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生祥樂隊的另一具靈魂鍾永豐,反倒比林生祥更加浸淫這一切。2016 到 2018 年間,鍾永豐任台北市文化局長,經手世大運的音樂事務,認識了不少年輕作曲家。「永豐非常欣賞張玹的作品,正好 TIFA 邀請生祥樂隊,就趁勢找來一起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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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間,林生祥重複表達自己真的不懂古典。然而,林家客廳有一大櫃黑膠唱盤,不乏名盤。他笑說鍾永豐的收藏才叫多,自己只不過吃飯抽菸時,放一張《海上鋼琴師》便已心滿意足。黑膠櫃旁,放滿了書,啟發《圍庄》中被空氣污染包圍的村鎮與人事、也被林生祥寫成同名曲的攝影集《南風》也在櫃上。和張玹開會時,林生祥常對張玹說的一句話是「盡量發揮」,演出曲目也全由張玹定奪,唯一一次介入是對張玹選接的一套組曲,用上了《圍庄》裡的幾首歌;林生祥說,這幾首歌詞的意思這樣接,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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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和這些歌相處比較久,比較清楚這些曲子想表達的意涵。只有這個部份我們需要把作曲家拉回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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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樂見其成,其實柔中有剛。確認合作以《我庄》三部曲來發展之後,張玹偏向以聲響作為曲序安排的判準,林生祥與鍾永豐則負責從原曲歌詞與故事性來控制拆解的幅度。為了與張玹描述《野蓮出庄》中「B 級音樂」的概念,林生祥不能只像發片那陣子受訪時一樣說「就是我爸爸媽媽會聽的音樂」、「蠟筆小新《B 級美食大作戰》裡頭的概念」,必須借用鍾永豐腦中的古典樂辭典來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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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完 B 級音樂,永豐就轉過頭對張玹說,就像布萊希特的《三便士歌劇》那樣,是與庶民文化相關的音樂⋯⋯張玹一聽,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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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的歌就是兩個字,簡單。」林生祥說,「結構就是那樣,頂多是多跑幾次,樂團的樂手一定都知道自己要彈什麼,不複雜。但這樣是很困難的,因為簡單的東西人人都會,誰能夠從一樣的東西做出自己的味道,是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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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是圓的,只看怎麼揮拍。這考驗,打向張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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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張玹親訪林家,來到這座客廳,應該會倍感親切。張玹的父親從商前練二胡,嗜聽古典樂。林生祥偶爾配《海上鋼琴師》抽菸,張家人天天配貝多芬吃飯。如此長大,張玹從未想過自己「為什麼要做古典樂」,從小立志當作曲家,「雖然現在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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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慣古典樂的他,少年時期嫌二胡難聽,困惑怎麼滑音這樣滑、聲音這麼粗。2014 年,在波士頓新英格蘭音樂學院主修作曲的他與友人合創《海島計劃》,當時的訪問裡,他說:「身為台灣人,我想要演出真正跟我們心靈,文化有共鳴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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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頭看這句話,我只有對自己滿滿的批判。」張玹說,「如果我不知道我是誰,我要怎麼知道我們是誰?如果我沒有累積足夠的作品和群眾對話,我又怎麼知道共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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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秋天,他在密爾瓦基拜訪朋友,在湖邊坐一整天,看浪。雖然不知道湖為什麼會有浪,但張玹算著潮來潮去的速度,忽然覺得自己感受得到地球的呼吸。點開張玹作品集,第一首作品《武僧》以鋼琴單音點破,伴隨弦樂如動物吼聲低鳴,沒有色彩明確的旋律推移,仿似自然環境的聲響流動卻讓人專心。林生祥口中「帶點實驗的」音樂,對張玹而言卻是尋找自我的斷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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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上的作品集裡面沒有放我全部的作品,因為有些歌我現在不會承認是我寫的⋯⋯」曾經,他從中國傳統音樂中找尋所謂「東方人」熟悉的樂句,套進古典樂處理聲響的方式中作曲,「聽眾聽起來一定非常熟悉,但對我來說,那時候就好像把滷肉飯和義大利麵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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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附庸風雅的譁眾取寵吧,」他說,「那是我剛開始尋找自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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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誰,這問題何其大哉,他一問就是七年。「是該去找自己的前世嗎?但就基督教的觀點來看,我這一生死後就要上天堂了。」他開玩笑,自己卻沒怎麼笑出聲來。祖父過世之後收歸佛光山,母親要他抄經,張玹心想,要抄也要知道意思,鑽研起佛學,經文也一抄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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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如此,他的音樂常被形容有禪意。去年與雲門舞集合作《定光》,讓舞者在動作間發出非吟非唱也非旋律、林中鳥獸蟲鳴般的聲響,那是他已經想通第一關之後的創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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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做完《扁舟》之後,我有一種感動,覺得這個方向是對的。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但在那之前,我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我是一個讓音樂盡可能通過他人的導體。如果音樂是一扇門,我要穩固這扇門的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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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祥樂隊的音樂是一扇門,張玹無意以流行音樂概念中的「編曲」來求取新意,而更偏向用作曲手法來輔佐生祥樂隊最初的表達。他引用劇場藝術領域中 Site-Specific Performance(特定場域表演)的概念來解釋:「藉由作曲手法,來與演出發生的場域、環境完成各種構成性的『互動』。我不讓管弦樂團的聲響去打擾生祥樂隊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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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祥樂隊的音樂在這樣的關係裡,成了密爾瓦基那座湖,張玹不碰浪花,只是回應。「生祥樂隊的作品最讓我佩服的,一是永豐的詞,二是生祥永遠可以找到一個聲腔來讓聽眾直接有所感受,就算他們不知道歌詞的意思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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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循環看似重複,但事物是不可能完全重複的,就算人待在同一個地方,地球也轉到不同地方了。每一個新的重複就是一個開始。」林生祥口中「很難的簡單」,恰似張玹口中的「循環即是開始」。深耕我庄、以音樂表述自我的歌者,和尚未找到自我、把音樂當作理解介質的作曲家,兩方在這裡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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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 TIFA,前往國家音樂廳場勘時,生祥樂隊的貝斯手早川徹試彈廳內的鋼琴,一聲酥麻,對林生祥說:「This is national piano!」(這是國家的鋼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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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說對欸,國家的鋼琴,有專人保養的鋼琴。我們說古典樂是嚴肅音樂,都要照譜來的,要很精確,這也是不簡單啊。」林生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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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中年後的某場演出,生祥樂隊按習慣,讓樂手在樂曲行進中有極大的即興空間。樂句間,林生祥聽出身後的早川徹試著在 solo 時嘗試全新的演奏,但失敗了。下台後,早川徹向他道歉,林生祥擺擺手,「我對他說,不用道歉,我永遠都希望你們在舞台上不斷挑戰,這是一件很好的事啊!失敗了我們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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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份寬以待人,並不適用林生祥自己身上的壓力。對於表演,林生祥是出了名的焦慮。這次合作,張玹往三種方向進行作曲:整體偏向管弦樂團、整體偏向生祥樂隊,以及樂隊與樂團涇渭分明;這三條取逕分別套用在不同樂曲。最後一種方向要求大小聲的細微控制、和聲結構的精確變化。訪談間,林生祥顯然還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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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開始叫我們鼓手練習打小力一點,而且不是只打小力,是打小力還要有 p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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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樂器是接音箱的,但是和管弦樂團一起,這次決定要配合他們的聲響,偏 accoustic,收音主要收現場反射,這也是個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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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Toru 這次是要帶 Double Bass 還是電貝斯⋯⋯人家管弦樂團的樂器都是無琴格的、pitch 要很準的⋯⋯他以前是彈電貝斯,這兩年才開始練 Double B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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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生祥樂隊與歌手舒米恩同台,請來台北市立交響樂團共演,「練團的時候,我發現樂團的樂器離我很遠,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整個節奏就會鬆掉。」所幸當年正式舞台,交響樂團前多放了幾台監聽,林生祥一到現場就叫 PA 把自己的聲音往交響樂團送。這回國家音樂廳空間不能擺設提詞機,他得更用力背歌詞,「以前叫記憶力,現在叫忘記力,我的忘記力現在真的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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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張玹寄來完成的 DEMO 檔,林生祥一聽,糟了。「樂手也馬上傳訊息來群組,〈仙人遊庄〉當初錄音時是 F 小調,但是我後來唱不上去,都改成 E 小調;張玹照著專輯作曲,我忘記提醒他,現在不知道要不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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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玹收到可能要改調的消息,沒有多說,找來協助打譜的朋友開線上會議,一個音一個音對。「雖然只是改音,但是要顧慮的事情很多。比方說有些樂器就彈不到更低的音了;或者某個音原先在大提琴的空弦上,空弦發出的力度共鳴比較大,移調之後就沒有一樣的聲響效果。」張玹改好樂譜,沒讓林生祥知道花了五個小時,「因為再晚一點樂隊的老師就來不及練習了,我就先改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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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改好的譜,林生祥在 Facebook 上發文:「樂譜 180 頁 90 分鐘,我犯了一個錯誤,想要更改 key,才知道工程浩大。」文停在這裡,讀來卻體會得到那恩不言謝的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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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最早幾張專輯的時候,鍾理和老師的小兒子很喜歡我們的音樂,可是又跟我說『生祥,可惜你們歌詞裡面有一些粗話,這上不了國家音樂廳啊。』」想不到二十年後,生祥樂隊真要上國家音樂廳了。林生祥已不復當年憤怒、激情,待在邁入五十歲的身體裡,努力將自己校準如一架國家的琴,伴著他的是專注力下降、扳機手。「我在國家音樂廳舞台上,可以 talking 嗎?講多少話,才比較不失禮?」再幾週就要練團,此刻在美濃的家裡泡茶除草,挑一座新山頭的壯志裡,並不只有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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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身體傷了,他才開始檢討自己在舞台上到底多操:自彈自唱手指要控制,歌聲要控制,腦子裡想著歌詞,每首歌結尾時已經在想下一首是什麼,「真的是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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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知他愛打桌球,最近他卻開始練防守。「攻擊的時候這裡痛那裡痛的,想說好啦算了算了,給你們攻擊,除非真的反手過來我再意思意思殺一顆。留一點攻擊能力可以牽制對方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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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前一日,我們在《男人與他的海》試映會上望見他上台發言,一貫的布衣布褲,拿起麥克風只簡單說,「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我們就看電影吧!」省話如斯。幸好採訪時他沒有這麼沉默,對我們說完《我庄》時狂跑宣傳的往事,繼續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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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不適合當藝人。」他為我們倒茶,「我有時候覺得我比較適合當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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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適合幕後,又為何積極演出?他說:「我喜歡和我的樂手做聲音。喜歡和他們工作。我們約時間碰面,大家都準時,去練團去錄音,把音樂做好,很單純的一件事。」他又提起往事,「大家很喜歡《菊花夜行軍》的音樂,但那反而是我自認不成熟的作品;我認為成熟的《野生》,反而是賣得最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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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介意,還是提了,只是帶著了悟。他說自己從不去想聽眾是誰,只聽說滿多建築師都喜歡生祥樂隊,「大概是因為結構吧?結構簡單、搭建起來的感覺。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天你們去訪建築師,再幫我問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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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住的房子,也是某位身為結構技師的歌迷幫忙建的。擺滿黑膠的客廳,天花板呈漏斗狀傾斜,是林生祥為了聽音樂,特地請技師調整。簡單的前後院落,開門即是園圃,真如他的曲子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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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他不時滑著 TIFA 這場演出的購票頁,笑著說剩不到十張了,真好,一定賣得掉了。接下來開始,要推衛武營那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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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們問了張玹同一個問題,「我也不會想像聽眾是誰,」他回答,「對我來說,音樂不是商品;它可以是商品,但成為商品的方式是製作人或經紀人要去想的。作為音樂的創作者,我認為我的責任是把音樂的世界開拓好,期待聽眾能一起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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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們也是等待有人登上的一座山。幸好,不少人已經跨上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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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守的意志,專訪林生祥 ╳ 張玹 —— 真有必要,我再意思意思殺一顆球
https://bit.ly/2P7sE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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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統籌_ 游育寧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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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monthly
www.biosmonth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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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TIFA 生祥樂隊《我庄三部曲》演唱會
時間_ 2021.04.16(Fri.)
地點_ 國家音樂廳
https://bit.ly/3ckw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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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祥樂隊《我庄三部曲》演唱會
時間_ 2021.06.19(Sat.)
地點_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音樂廳
https://bit.ly/3tWNofC
蠟筆 小新 小 葵 出生 在 dato:POP LIFE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獻給所有的野原廣志們。」
在六月二十一日日本父親節前夕,日本BOSS咖啡推出一支以《蠟筆小新》中的爸爸角色野原廣志為主的廣告,劇情從廣志在整理家務時意外翻到舊照片而開始回憶起小新出生這五年所發生的事。
廣告以溫柔的音樂陪襯,大家可以廣志在繁忙公務與育兒家務中奮力前進,不管是在公司挑燈夜戰的加班、打瞌睡的通勤,或是換尿布時手忙腳亂的窘況,而小新也從嬰兒一路成長,在小葵出生後也有了哥哥的風範,廣告裡只見廣志拿著一瓶咖啡,回想著過往與現在,溫馨的畫面相當動人。
廣告最後字幕打上「獻給所有的野原廣志們。」為所有正在努力的爸爸們致謝,對於喜愛《蠟筆小新》的讀者來說,能持續看著春日部這一家人的日常生活,無疑是件美好的事,也希望故事裡這樣的平和能一直持續下去。而廣告在推出後,不到三天時間的點擊率也逼近百萬次,足見廣志在日本觀眾心目中好男人形象果然無敵。
▲特設官網
https://www.suntory.co.jp/softdrink/craftboss/noharahiroshi/
▲歷年小新金曲
https://www.kkbox.com/tw/tc/playlist/GqFjayhGEvhmvxwZmK
蠟筆 小新 小 葵 出生 在 謝銘元:失敗並不可恥但要有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檀報》人物懷舊篇:
蠟筆小新的爸爸去世了,然而他還留下32年的房貸沒還完...
你小時候有看過《蠟筆小新》嗎? 自1990年動漫在雜誌連載開始,今年已經是小新誕生的第30年了。
小新一家四口也陪伴很多人走過了童年。調皮搗蛋愛惹媽媽生氣的小新,勤勤懇懇的爸爸野原廣志,愛慕虛榮的家庭主婦美芽,喜歡看帥哥的妹妹小葵。
在《蠟筆小新》充滿搞笑和歡樂的日常中,總讓我們看到了最平凡卻又最簡樸的快樂。
然而,上個月卻傳來令人惋惜的消息,為小新爸爸「野原廣志」配音的聲優藤原啓治,因患癌症去世,享年55歲。藤原啓治從1992年開始為《蠟筆小新》配音24年。2016年患病暫停配音工作, 隔年又堅持復工。
當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野原廣志」會回歸時,上月卻傳來了他病逝的消息。
在4月17日播出的《蠟筆小新》中,製作方以字幕的方式悼念了藤原啓治,並用他錄下的一句「新之助」,作為結尾。
小新,這一聲,是爸爸最後一次叫你了。
每個成年人的辛酸,都能在他身上看到
或許重溫《蠟筆小新》, 是對「爸爸」最好的懷緬。在日本網上「最希望他成為我父親」的投票中,小新的爸爸野原廣志排第一。
但小時候看動畫,總覺得他好挫。欠著32年房貸和36期車貸,是個早出晚歸社畜,幹死幹活都升不了職的萬年股長,在家沒地位,還是個愛看美女的中年大叔。
在劇場版《大人帝國的反擊》中,一段用三分鐘講述野原廣志前半生的故事,卻讓無數人淚目。那時候,廣志也不過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坐在父親的自行車後,小手捉著父親衣角,開開心心去河邊釣魚。
放學後和小夥伴打完棒球,吃著冰棒,騎著車在田野中,是少年時期最自在的時光;情竇初開,放學時和心儀的女孩子一起,走回家的那條路,一定是青春時走過最長最美好的一段;但所有的情竇初開都是有期限的,會有美好也有苦澀;畢業後剛到大城市打拼的廣志,和所有愣頭青一樣,在外漂泊迷迷茫茫,又對未來充滿希冀。
剛踏入社會時,免不了磕磕碰碰,被上司訓斥一頓。下班後居酒屋裡喝酒解悶,社畜的日常也不過如此;直到遇上能陪伴自己走過下半生的伴侶,和她組建家庭,成家立室;小新出生,廣志從此有了「父親」的身份,踏入又一人生新階段;他身上背負著房貸車貸和一家四口的支出,這個平平無奇的上班族,早被生活壓彎了腰。
想起曾刷爆朋友圈的一句話,「你不要大聲責罵那些年輕人,他們隨時都可能辭職,但你可以責罵那些中年人,因為他們不敢。」
每個中年男人的心酸,都能在他身上看到。但不管多累,他的不易從不寫在臉上,也不把壞情緒帶回家裡,在妻子孩子面前永遠是那個開朗搞笑的爸爸。
出走半生,歸來已是中年人。那個曾經坐在父親後座的小男孩,如今也成為了一位走在前面帶領著家人的父親。小新坐在爸爸的自行車後,就像當年的廣志一樣。日後這茫茫人生路,如果可以一直伏在父親寬厚安全的肩膀上,誰又會想離開。
雖然生活充滿柴米油鹽,少年變成了中年,但家人的歡笑卻成了廣志最大的動力。
評論里說,這三分鐘如走馬燈般看完了廣志前半生,途中幾次忍不住落淚。
這不僅是廣志的前半生,也是無數你和我的人生。時間過得太快,曾經想要閃閃發光的人生,卻逃不過淪為無趣普通人的命運。
或許我們終此一生,不過是把所有的平淡無奇都暴露在眾人面前。但平凡就真的可怕嗎? 哪個平平無奇的中年人,不是在負重前行呢?
就如廣志所說的 「 真正讓世界運轉的,正是像我們這樣成千上萬的平凡人啊!」
曾經,廣志也感到過中年不得志,升職無望,想辭職又迫於家庭的責任而猶豫。美芽聽了不但沒有責怪他,還很支持,「這是你的人生啊,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對生活妥協沒什麼失敗可言,平凡也是人生的一種底色。妻子的支持和理解, 孩子幸福的笑容,那些被生活所磨平的稜角,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填補你的人生。廣志的存在,彷彿在告訴我們,不要回避人生的每個階段,即使面對生活的洪流,也別對美好視而不見啊。
小時候想成為小新,長大了想成為廣志
或許廣志無錢無勢,算不上什麼成功人士,但無可否認的,廣志是個好丈夫是個好爸爸。愛妻、體貼、溫柔、把工資全都上交給美伢,自己只有一點點喝酒的零花錢。家裡雖然過得比較節儉,但只要是老婆喜歡的東西,還是盡力去滿足她。
有次美伢把他一個月的工資都弄丟,急得要哭時,廣志抱住美伢安慰她,只要你和小新沒事,其他都不是問題啊。
廣志雖然要掙錢養家,但從不會把家裡的事高高掛起與他無關。他依然會陪伴孩子,給予他們所有父愛。明明很難得才有了不用加班的週末,卻還是陪小新玩了一整天。聽到小新說「今天很高興」時, 疲憊也煙消雲散。
廣志會把小新當成大人一樣,語重心長地教會他很多人生道理。有一集裡,爸爸媽媽忘了給小新買聖誕禮物,但晚上商店全都關門了。這時,小新卻還在擔心妹妹會沒有禮物。看到小新如此懂事,廣志冒著大雪跑出去,找遍了所有的商店,就算會被老闆臭罵一頓,也不能讓孩子失望。或許小新身上的暖男基因,也是遺傳廣志的吧。
雖然他頑皮、搗蛋、會惹媽媽生氣、愛跳屁屁舞,愛調戲年長大姐姐。但神經大條的小新其實有著一顆溫暖而細膩的心,總在不經意間感動你。當美芽瞞著小新去超市搶購時,突然下起大雨。在家的小新想起媽媽沒帶傘,於是一個人拿著傘出門去接媽媽。
妮妮因為喜歡的錐造老師要走了,難過得一個人躲在草叢後哭。小新發現後,默默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拍了拍妮妮的頭,「不哭」 。
有次,好朋友正男因為掉了錢害怕被媽媽罵,著急地大哭。小新看到後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錢給了正男,轉頭卻偷偷苦惱怎麼和媽媽交代。
他不是別人家的乖孩子,他是自己家的搗蛋鬼。
家人的樂觀和包容,讓小新一直在無拘無束地做自己。能夠坦率地做自己喜歡的事,大膽表達自己的善意,對生活有著最純粹的認識。
也正因為有廣志的努力奮鬥,小新才能在這樣充滿愛和溫暖的家庭中成長,做一個自由幸福的小孩。
長大之後,終於看懂了小新的人生哲學
以前看《蠟筆小新》,你會被他色色的大象舞逗樂,會羨慕他和春日部小夥伴們純真的友誼。而現在,每個看《蠟筆小新》的大人,更多的是為了治癒自己。
知乎上有個問題是「你會不會羨慕蠟筆小新」,底下有200多條評論。而這裡面,有超過一大半都是成年人。
作者臼井儀人說過,《蠟筆小新》很多內容都取材於他自身的童年和家庭。
臼井在畢業後,邊打工賺錢養家,邊畫漫畫。他也像廣志一樣,有個體貼的妻子,有兩個可愛的孩子,每天一邊創作漫畫一邊享受家庭的快樂。然而,幸福在2009年戛然而止。臼井儀人登山時失足跌落山谷不幸罹難。小新失去了「爸爸」。
2019年, 小新國語配音的蔣篤慧小姐因癌症過世。這次,藤原啓治去世,小新又一次失去「爸爸」。
作為被《蠟筆小新》陪伴了整個童年的我,居里一次次地在這部動漫上感受到了人生的無常。
從1990年《蠟筆小新》開始在雜誌連載,2002年引進中國。30年過去了,那群被它陪伴的孩子們,也經歷了求學、工作、戀愛、結婚、生子…… 在小新一家陪伴而長大的我們,好像突然一下,就老了。
從跟小新一樣大的年紀開始看《蠟筆小新》,到現在已經快跟廣志一樣了。好在他們從沒變過,仍然是我們記憶中最柔軟的一部分。
蠟筆小新從來就不只給小孩子看的,它更像是一部給成年人看的動畫。令你有認清現實的無奈後,依然熱情擁抱生活的勇氣。
小時候我們看的是快樂,現在看的更多是生活。
無論是5歲,還是30歲,願你也能像廣志和小新一樣,保持著那顆純粹的心,就算做個平凡的大人,也要記得留給自己做夢的空間。
Credit: 居里生活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