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就是個廢物!」尚宇丟下這句話之後,又一次奪門而出。
去年二月底,我奪回了兩個兒子的監護權並且將他們從屏東接回中壢獨力扶養,在我幾乎每天都會在粉絲頁上更新的 #單親媽媽早餐日記 當中,經常可以看見我為了兩個兒子的身心狀況感到沮喪。
還能寫得出日記,那表示我那一天的狀態尚未崩潰,許多時候我的身心已經疲憊到連寫個文章抒發心情都做不到。面對過度壓抑的長子尚謙,我走不進他的內心,既問不出來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而尚宇則是在被習慣放養後,無法適應我對生活的要求,他經常會因為情緒失控而出現攻擊行為。
剛接回他們兩兄弟時,尚宇已經國小二年級準備進入下學期,但此時的他竟然連注音符號都不會唸,更別提要他看中文了;他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想很久、寫錯許多次才能夠正確的寫出來。
那時候的他不僅全然是文盲狀態,甚至連表達能力都嚴重遲緩,因為他大腦中的詞彙量太少了,以至於他無法用語言來向他人表達內心的想法,也因為沒有人聽得懂他想講什麼,尚宇就會感到憤怒進而做出失控的行為。
在我學習的個體心理學中有提到,無法面對挫折的孩子通常有分為兩種,被冷落的孩子與被寵壞的孩子;而尚宇同時具備了兩者。
在學習知識上尚宇是完全被冷落的,在過去的家庭裡親人們認為成績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因此對他毫不要求;一直到他的老師告訴家人尚宇可能有學習遲緩的問題,建議帶去醫院鑑定時,他屏東的家人又突然要求起他的成績來了。
尚宇開始因為成績而遭到處罰,具體的處罰內容為何我無法得知,但可以確定的是顯然一點成效也沒有,且讓尚宇更加逃避學習。除了學習之外,在生活的常規上,他也完全沒有學到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因為祖母疼他,因此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會幫他做到好,洗澡、盛飯、哄睡覺……
剛把他們兩兄弟接回身邊的頭幾個月,我一度覺得自己恐怕無法再靠理智去控制我的病情;我感覺自己躁鬱症與思覺失調的問題隨時都會惡化,我害怕自己會做出什麼難以挽回的憾事。
所幸,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我的伴侶、工作上的合作夥伴、醫療與社會局提供的資源等等,讓我能夠在放棄理智的懸崖邊,獲得一條幫助我不至於墜落的繩索。這一年來,靠著個體心理學的正向教養法則,雖然沒有做到完美卻也幫助兩個兒子成長到有能力為自己負責了。
尚宇的情緒失控,是因為他無法透過言語來表達。因此第一階段我必須先訓練他的表達能力;當他每一次跟我說話,或是有事情要我幫忙時,我不允許他只講幾個單字就帶過。
例如:有吃的嗎?
這是去年的他最常問我的問題,他的肚子就好像永遠都填不滿似的。如果此時我也只回答他「冰箱有水果」或是「廚房有麵包」,那他往後肚子餓就只會這樣問我,而且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必須滿足他的需求。
我會去引導他回答為什麼這麼問,當他回答因為肚子餓時,再繼續問他剛剛吃了什麼東西。甚至跟他討論上一餐所吃的食物中,哪些比較喜歡哪些不喜歡;喜歡與不喜歡的理由又是什麼,最後當然還是會給他食物,但在這之前他得先練習表達。
當他表達能力大幅進步後,情緒失控的情形就開始減少,而強度也比過去低上許多了,此時我知道該進行到下一個階段了。
他不喜歡寫作業,因為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也不會使用注音符號,寫作業會使他感覺特別挫折,並且會放大自己的無能。我嘗試過許多不同的方式,讀繪本、寫習字簿、認路上的招牌、讀有聲書等等,每一天都會想辦法讓他接觸到文字。
這過程中他經常會抗拒學習,甚至對我發脾氣說他就是個什麼都學不會的廢物。此時我就會告訴他,你現在可以這麼清楚地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想學這些,不就是因為前段日子裡,你一直很努力的在跟我練習對話嗎?
等他自己冷靜下來,知道努力雖然辛苦但不會是白做工時,下一次就會比較願意接受我對他學習閱讀與書寫的要求。前陣子我開始要求他背誦九九乘法表了,這對他來說又是個很大的挫折感;數學不像寫中文注音,照著書上的字抄完就沒事了,數學有公式要背要理解,其難度比寫圈詞與對話難太多了。
我要他兩天背完一個倍數,昨天背到了六的倍數,六七四十二他一直背成六七四十八。在錯了大概第五十次左右他終於發脾氣了,再次出現了久違的刺蝟模式,將自己的臉埋進膝蓋裡,縮成球狀一直不斷唸著:「太難了我根本學不會。」
這一年多的時間,每一次我在要求他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而他用「我就不會」來逃避時,我就會跟他解釋什麼是「目的論」。
你不是因為不會才做不到,而是不想做這件事才說自己不會。不會就學,一次不會就學兩次,兩次不會就學三次;一個人解決不了問題就找人幫忙,你可以問我,你可以問你哥,你可以問很多人這個問題怎麼解決才好。
但最終還是只有你自己才能解決。
我與你的哥哥或者其他人,我們都能夠跟你分享背誦九九乘法表的技巧,但我們沒有人能夠代替你學會。如果你用自己的方式沒辦法背得起九九乘法表,那就改我的方式背看看;如果還是背不起來,那就改用你哥哥的方式背看看。你只要不放棄這件事情,就一定能找到背起來的方式。
於是,我聽見了那蜷縮成一團的尚宇,用著近乎耳語的音量不斷重複著“六七四十二”、 “六七四十二”, “六七四十二”……
最後他成功地把六的倍數給背完了,然後吵著說肚子餓要吃東西了;這時當然不能輕易就讓他去吃飯,而是對剛才的勇敢面對問題大大的鼓勵他。每一次當他成功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後,我都會不斷地跟他強調,這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你自己的努力。
肯定孩子努力的過程而非強調結果,並且讓他明白就算失敗了也還是可以重新挑戰。我總會告訴兩個兒子在挑戰的過程中犯錯時要感到開心,因為往後你將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
我甚至會鼓勵他們嘗試犯錯,因為現在還小的他們能犯的錯強度有限,且也還有我的庇護,讓這個階段的他們盡可能去嘗試錯誤,訓練自己對挫折感的耐受度,將來等他們真正脫離原生家庭進到社會時,才不會被那巨大的挫折感給嚇到崩潰。
「你不是因為被我逼著背才學會九九乘法,而是你自己下定決心要面對這個挑戰並且克服它;假如你決心就是不背,我就算打你罵你也無法將九九乘法表像植入晶片一樣植入你的腦袋。我在這過程中,頂多就是給你一些學習的技巧而已,你所學到的一切知識、技能,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來的。」
然後,他總會露出靦腆又帶有點得意的表情,假裝不在乎的說:「肚子好餓喔,我可以吃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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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孩子學習接納他的情緒
尚謙跟尚宇兩個孩子,在我與他們的父親離婚後便由他們父親的家庭照顧,直至去年二月才取回了他們兩人的獨立監護權,並從屏東帶到中壢照顧;我們母子分開的時間長達五年之久,而尚宇更是在三歲時就與我分開,直到八歲才被我接回來。
剛被我接回來的尚宇當時已經二年級,但他除了完全不識字之外,也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感受;在他大腦的辭彙庫當中,只有罵髒話時能夠講出完整的一句。
學習遲緩與重度情緒障礙,在我重新照顧他們時遇到非常多的困難,剛開學的尚宇只有第一週願意到學校,從第二週開始就三天兩頭鬧脾氣,即使我將他硬拖到學校門口,他也會抓著電線桿或是柱子死活不肯再移動半步。
在個體心理學的正向教養中,主張不能責備孩子,面對拒絕上學的孩子也不能硬性逼迫,然而這對我而言,在實踐上會有許多難以克服的問題。
我是單親媽媽,前夫直至今日仍沒有給予任何一毛扶養費過,因此家中的經濟是由我獨力承擔;我是北漂的高雄人,父母與親友皆在南部,在中壢照顧兩個孩子的我沒有任何的後援。
因此拒絕上學並不只是不去學校的問題而已,更會影響到我的工作與收入。
但是當我想要用強硬的手段讓尚宇去上學時,情緒失控的他就會開始出現暴力行為,破壞傢俱、摔東西、大吼大叫、咬我或是用拳腳攻擊我。
我至今仍然還記得,當我第一次用蠻力將情緒失控的尚宇壓制在地上時,動彈不得的他是如何對著我,罵出連我都不見得講得出來的完整髒話。
在他的內心裡可能是想說:「我不想到學校,因為我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麼,也看不懂任何一個字,我連注音都不會;同學都會嘲笑我是笨蛋,而且他們覺得我很髒,他們都不願意跟我做朋友,我到學校只會被笑跟被罵,為什麼我一定要到學校?」
但他沒辦法講出這樣完整的句子,在他語言發展的階段缺乏足夠的對話練習;當學校表示孩子有學習遲緩的問題,建議帶去醫院做完整的鑑定時,家人們認為孩子還小不需要做這些評估。
雖然我同樣也認為孩子當時才幼兒園,做亞斯伯格與學習遲緩的鑑定還太早,但我不知道的是,在面對程度落後這麼多的尚宇時,他的父親與其家人們仍舊不覺得,這是個需要被重視的問題。
在家中只要耍賴,尚宇的祖母多半會幫他處理好一切;我還記得在尚謙的畢業典禮晚宴上,已經準備升上二年級的尚宇連想要自己盛湯,祖母都會不准他自己動手,搶著幫他做完這些事。
還跟他的父親同住時,只要在課堂上遇到挫折,尚宇就會逃離教室躲起來直到下課。而老師希望找他的父親對談,討論尚宇的學習狀況時,他的父親又總會各種推託不願出面處理,以致於逃課這樣的行為一直沒有被認真處理,尚宇剛來到中壢時也會有這樣的行為。
透過正向教養的方式,帶著尚宇重新學習認字與表達,每當他情緒失控時都要不厭其煩地引導他,好好說話、試著用言語告訴別人自己的感受。
由於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最初必須一直用選擇題的方式讓他回答。
例如:你覺得自己現在的感覺是生氣還是難過?
例如:你生氣是因為哥哥還是因為我?
例如:你生我的氣是因為我對你講話太兇、要你去學校或是叫你寫作業?
這當中也有社工的幫忙,讓我們能夠順利到桃園療養院進行鑑定,並且輔以藥物控制尚宇的情緒問題;同時,我也在課後請了特教老師來指導尚宇學習認字。
這一年的時間下來,尚宇已經有明顯的進步,大部分有拼音的文字他都已經能夠讀得出來,也能夠看得懂常見的一些中文字。
當孩子情緒失控時,不應該去否定他的情緒;可以針對孩子的行為做引導,試著教他生氣時除了摔東西與罵髒話之外,還能夠做什麼。透過同理心的訓練,慢慢讓他自己去思考,如何在不造成他人困擾的情況下,發洩自己的情緒。
憤怒、悲傷、難堪、無助等負面情緒,都是正常的感受,不該因為這些感受是負面的就被迫壓抑;一但孩子對感受產生混亂時,他會沒辦法理解面對自己的情緒時,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是合理的。
常見的就是,當我們被長輩罵的時候,身為晚輩的我們必須虛心接受長輩的教誨,即便在這過程中他們用了極其惡劣的言語羞辱我們;我們不能夠對指導我們的長輩生氣,反而要心懷感激地跟長輩道謝,感謝他們將自己的人生經驗教給我們。
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義務得去承受,來自另一個人對自己身心上造成的傷害,不論對方是自己的父母、伴侶、師長或任何一個長輩都一樣。
因此,在教養孩子面對自己的情緒之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教育他們,不論他有任何的感受都是正常的。沒有什麼男孩子不能哭、女孩子要常微笑這樣的道理;你想哭就哭、你想笑就笑,你只要不去傷害到其他人,你的任何情緒都是屬於你的一部分,不需要去否定這些情緒的存在。
前幾天,尚宇因為誤以為他沒有晚餐能吃而大發脾氣,撕毀了一本我買給他的圖鑑,他為此感到非常的懊惱,但同時他也有主動去思考如何避免再次發生這樣的狀況。他在取得我的同意後,拿走一個原本要回收的大紙箱,並且改造成一個小屋子,怕黑的他還記得加了盞燈。
「媽媽,對不起,我把妳送給我的書給撕毀了。」
他說,以後當他很生氣想要破壞東西的時候,他會躲進他的秘密基地裡跟自己說話,等到不生氣了之後才會出來。
這樣,他就不會再因為憤怒而把東西給弄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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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抑注音 在 宅媽花花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我問了自己:「黃花花,妳是害怕孩子被貼標籤,還是害怕自己被貼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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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二年級的尚宇至今連ㄅㄆㄇ都還是時常會分不清楚ㄇ、ㄈ;ㄏ、ㄑ;ㄉ、ㄌ……等等,隨著學期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半,從剛開學的作業只有少量時勉強還有意願完成,然後慢慢地越來越排斥寫作業以及上學,情緒控管也是時好時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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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的理解上倒是進步許多,三位數加減法以及乘法也都會算(但九九乘法表尚未背熟),只是雖然數學跟得上進度,看不懂中文以及注音仍舊讓他排斥去練習數學,到了這兩週反抗的手段更是越來越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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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我已經在精神科醫師的同意之下停止藥物控制我的躁鬱症與思覺失調,這兩年來只靠自己的意志力也算是控制得相當不錯,至少在大多數人眼中,我都有符合他們認同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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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們接回來後,有太多我無法改變以及控制的狀況,而實踐個體心理學的堅持也讓我不允許自己拿出母親的權威逼迫他們服從我。過去五年來已經過慣了放牛吃草的日子,突然開始被要求要自律、要為自己負責,兩個兒子都有些反抗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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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大兒子尚謙我相較之下比較不那麼擔憂,他有一定程度的理解與思考能力,閱讀與表達也尚可,剩下的讓他自由發展我只要在旁邊輔助不要讓他歪掉就好;但是面對近乎文盲且完全放棄學習的尚宇,真的讓我非常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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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在乎他的成績如何,但若是連閱讀與表達能力都沒有,將來他要如何在這個社會下生存?這陣子發生了非常多隨機傷害他人的事件,也發生了些讓大家無法接受的判決,精神疾患又再次被貼上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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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名精神疾患看到這樣的言論,不可否認真的非常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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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認同精神疾患胡亂攻擊他人的行為,也不認為因為有精神疾病就可以無罪定讞,我比較在乎的是如果我們無法改變這些已經發生的狀況,那我們是否有辦法能夠去改變這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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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精神疾患是醫師說了算,然而我並不認為即便今天經過專業鑑定後確定精神無異常,一個會以傷害他人為樂這樣的人已經不能夠算是身心健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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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也是我現在面對尚宇時最擔憂的,假如他無法學會良好的溝通以及用合理的方式去排解他的壓力,現在八歲的他可能還沒有什麼能力去傷害到別人,但十年、二十年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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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很習慣生氣的時候用攻擊別人的方式去發洩,現在只是用拳腳以及牙齒,誰能擔保十年二十年後他不是拿刀亂砍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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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照顧他的時候有了更深的感觸,產生一個身心不健全的人是整個社會共同的責任,失職的父母親、校園的師長帶頭霸凌、同儕的排擠、他人的歧視與整個社會的冷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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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看到網路上那些辱罵詛咒加害者的言語,雖不是在講我但我卻有深刻感受,今天被這樣詛咒的人,很可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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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因為我比其他病患多了一份病識感,加上本身熱愛閱讀偶然機會下接觸了個體心理學而逐漸能夠控制自己的病情,今天在捷運上、在台鐵上隨機殺人的,很可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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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愛思考、不愛閱讀、不願意進步的尚宇,我幾乎可以看見若是我放任他不管,就憑著一股偽正面能量騙自己:「孩子自己會找到屬於他的人生」然後不去要求他學習社會化該具備的能力,將來的他一定會變成給社會帶來困擾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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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完美主義、我的吹毛求疵、我的強迫症使然,讓我遲遲不願意讓尚宇接受專業的協助,我說得很好聽 #我尊重他的意思,他說不要,我就不會勉強他。可真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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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 神拳阿凱 曾經開導過我,他說給孩子做決定是好事,但這年紀的孩子很多時候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決定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適度的強勢並不是在剝奪孩子的自由,希望我可以不要太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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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漸漸不再那麼排斥尋求協助這件事情,但我也只是先處理他的睡眠障礙以及看復健科做兒童職能治療而已,學校老師曾經有建議過我可以帶尚宇去做學習上的鑑定,若是真的有學習遲緩的問題也能夠安排適合他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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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之前的我是非常排斥的,我始終認為孩子有他們自己學習的步調,學得慢又如何?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啦!而這樣的想法或許在幼兒園階段還可行,但是到了小學之後由於是義務教育的關係,學校無法去配合孩子的步調,尤其在108課綱下,他們要學的東西相較於我八歲時期又多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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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已經落後的尚宇,在升上小學之後差距更加明顯,自尊心極強烈的他知道自己努力也追趕不上同學,乾脆就放棄努力,然後承認自己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每當我要求他寫作業或是寫我出的練習題時,他就會開始抓狂大叫:「我不想進步!我就是想當一個廢物!妳不要來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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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開學至今都已經第二次段考結束了,他還是沒辦法進入狀況,也不認為這對他而言有什麼重要的,最讓我擔憂的是,他對於探索這個世界一點好奇心都沒有,生存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想要每天吃飽打電動,打累就去睡覺過完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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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去了那特殊的安親班詢問是否有機會讓尚宇參加,但老師評估了尚宇的狀況後遺憾表示可能得先讓他上一對一的課程從建立遵守常規這些基本能力開始,不然現在進入安親班一來他跟不上同學只會更加打擊自己的信心;二來是無法遵守常規也會讓他覺得在安親班一點都不快樂,那就失去了我原本想讓他去那的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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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親班老師也跟我提起了做鑑定的事情,由於現在學校無法擅自幫孩子作主是否需要資源,只能夠在家長同意帶孩子做鑑定、確定孩子需要特殊的教育方式後才能夠申請並且提供孩子適當的教材與學習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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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親班老師也跟我提到了他們過去有個國外回來的孩子,回台時已經小學三年級,但是因為過去都是在國外生活,他外語說的比中文好,而注音符號則是完全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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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有特殊狀況的孩子,有的時候他們並非是智商的問題,而若是能提供證明的話,學校也比較好協助處理。例如寫考券時有老師或其他人用口述的方式念題目給孩子聽,因為他只是看不懂中文,並非不懂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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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的話也可以考慮降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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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師這樣說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我脫離學校太久了,在我認知裡頭只有跳級跟留級,而留級通常都是幹了什麼壞事被記過太多次導致的,我從沒想過可以為了給孩子合適的程度而申請降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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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家後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若是讓尚宇重新回去一年級開始讀,那他這兩年的辛苦不就白費了嗎?我是不是還能夠做些什麼樣的努力來幫助他跟上大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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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想著突然發現,我好像都只有想到我自己的困難,與其說是害怕他被貼標籤,倒不如說是我害怕別人貼我標籤『沒耐心』、『不會教』、『失職』……之類的標籤。所以任何事情我都不願意假手他人,從教養到三餐,所有事情都是我自己一手包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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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只有一個人,身兼多職的我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有能力可以將每一件事情都做好,我現在的堅持就好像過去緊抓著一份不適合自己的戀情不放一樣,害怕著自己若是分手了會被嘲笑說『不是一天到晚在放閃怎麼分手了?』;害怕著讓尚宇接受鑑定或是降級會被嘲笑說『不是很會教怎麼現在又要丟給別人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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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仍舊沒做好個體心理學的課題分離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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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覺得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來了,那緊壓在我胸口使我喘不過氣的一直都不是兒子們脫序的行為,而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能力有限的我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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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尚宇、尚謙三人一起討論了關於尚宇做學習鑑定以及降級的可能性,盡可能客觀地分析利弊給他們了解。在這過程中尚宇講到了個相當重要的一個感受,討厭上學、討厭寫作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根本聽不懂也看不懂,而同學都會只有他不會的狀況更加讓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待在學校裡,待在學校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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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夠與自己程度相當的孩子當同學一起學習,重新回去讀一年級可能會比直接升上三年級還要讓他更有動力去學習。但這不是我說了算的,還是得去學校與老師、輔導處討論過,同時還得帶尚宇先去接受鑑定才能夠去規劃下一步該怎麼做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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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各種未知的可能,我現在也只能夠走一步算一步,遇上了再來想辦法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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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末附上本月業配,謝謝大家的支持才能夠讓我專心在家照顧尚謙尚宇,業配是我現在主要收入來源,最近已經開始著手寫書,希望不久的將來可以不用再那麼依賴業配收入就有足夠的能力能夠養小孩,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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