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孩子間的紛爭,大人先別急著當裁判】
我常提醒自己,在處理孩子的爭執時,要多「停」、「看」、「聽」。不要急著說道理,但允許自己先感受孩子的心,感受自己的心...
從愛與接納出發,以關愛與好奇的言語和孩子對話,不指導不說教,往往事情會好處理很多。因為很多時候孩子不是不懂道理,他們只是在氣頭上,無法理性而已。
.............
有一天下午,在美語課中間的休息時間,我正檢查著學生寫的作業。
這時候,小五的大衛(化名)氣噗噗地走到我桌前,跟我說:「老師!剛才我在吃東西的時候,山姆撞到我但是他不承認,還說是我先撞到他,而且也沒有跟我道歉!」😮
我頓了一下,把手邊的工作停下來。我看著大衛,停頓了一下,核對他說的話:「你說山姆撞到你,你的東西打翻了,但是他沒承認,也沒有跟你道歉,是嗎?」
大衛說:「是,而且他把手上吃的東西打翻了,也沒有跟我說對不起。」
我說:「你可以請山姆過來嗎?」
於是大衛就走到教室另一端,跟山姆說:「山姆!老師請你過來。」
山姆聽到大衛叫他過來找老師,臉上露出不悅的臉色,並且邊走、嘴巴邊小聲地念念有詞:「什麼... 根本就是你先...」
於是大衛和山姆雙雙站在我面前。
「剛才就是他撞我的!」大衛先發制人。
「我沒有!」山姆理直氣撞地看著他說。
大衛把聲音提高,以快速且流利的話語說(山姆無法插嘴):「你明明就有!你剛才跟XXX 和 XXX 在玩,然後是你蹲下來撿球的時候撞到我的!你撞到我這隻手(邊指著他被撞的手),而且還把我手上的零食弄到地上!」
「根本就是你自己 ... 先.... 」山姆含糊地說著,似乎無法說出一個道理來,卻仍然不承認是自己撞到他。
「根本就是你撞到我的!你不要再亂說了。」大衛不等山姆把話講完就這麼說。
我溫和地呼喊了大衛的名稱:「大衛。」並停頓了一下。
剎那間,他們之間的爭執也停下來。⛔️........
我看著大衛,緩慢地問:「大衛,你現在心裡面有什麼感覺?」
大衛把頭稍微低下來,感覺了一下自己內心,然後說:「我覺得他在狡辯。」
在說的時候,我感到他的情緒也比較緩和下來。
我問:「那... 你覺得他在狡辯,讓你有什麼感覺?」
大衛想一想,說:「有點不舒服。」
我問:「你會覺得有點生氣嗎?」
他又想一想,然後說:「是,因為我的零食都掉到地上了。」看起來,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
此時,他的情緒已藉由我們對話,找到出口宣洩出來。感到被理解的他,臉上表情也柔軟下來。
他繼續說:「但是還沒有清理。」
我不急著處理他們的糾紛,但說:「在哪邊?帶我去看看。」於是,我們三人一起到教室的飲食區。
回到「案發現場」,大衛指著地上的零食說:「老師,就是這邊。剛才山姆(指著某處)在這裡跟xxx和xxx在玩,我就站在這裡(指著另一處)吃東西。然後他蹲下來撿球,起來的時候就撞到我這隻手(指著自己的手),然後我的東西就打翻了。」
大衛很流利地再複述一次剛才發生的事件。但這次,山姆沒有說話了。
我看著山姆,問:「是這樣嗎?」
「...就是....剛剛我....」山姆結巴地說著話。
我感受到,他的結巴是來自緊張的情緒。
「剛才...那個球....」山姆正努力地想要說些什麼,但情緒讓他無法如平常般自然表達。
或許,他也想不到可以表達些什麼,來為自己辯護。
到此,整個客觀事件已經還原了。其實很單純,就是一個孩子不小心撞到另一個人,另一個人的零食掉到地上而已。但誠如薩提爾說的:「問題本身不是問題,如何應對問題才是問題」;兩個孩子的應對姿態一開始就是以「指責」來對待彼此,所以才把事件升級到要老師處理。
看著山姆正努力地想要為自己辯解,我心裡感到一絲的不捨。
於是,我溫和地伸出手,和他比一個「好了」的手勢,並跟山姆說:「停~」
他停下來。
我看著他,停頓了一下,問他:「山姆,你現在覺得有點緊張,是嗎?」
山姆看著我,沒有講話。
我緩和地再問他:「我發現你剛才講話有點結巴了,你覺得有點緊張,是嗎?」
山姆沒有回答我,眼睛看著我,眼神中已不再有開始的生氣與不滿。但這時候,卻看到他眼眶裡有點濕潤。通常,眼淚代表著傷心、沮喪、受傷、委屈等情緒。
我緩和地問他:「山姆,你覺得有點委屈,是嗎?」
他還是沒說話,但輕輕地點點頭。眼淚,也流了下來....。🥺
我說:「你覺得委屈,是因為你其實只是想要撿球而已,你不是故意要撞他的,是嗎?」
他再次點點頭,點得更用力。眼淚也滴下來更多,他用手擦著眼淚。🥺
我轉過頭看大衛。這時候,大衛看到山姆汪然淚下,臉上也露出同理的表情了,剛才的不平,早已一掃而空。
我問大衛:「你覺得山姆是故意的嗎?」
大衛搖搖頭。
看來兩人的對立與不平,到此刻已消融了。
會消融的原因,是因為彼此的情緒都已被釋放,雙方也從「各持己見」轉為「同理接納」。
我說:「我覺得其實這真的不是誰的錯,只是一個意外而已。。。但現在地上還有著一些零食,怎麼辦呢?你們可以幫忙整理一下嗎?」
他們兩位同時點頭。
「好,那就麻煩你們整理一下囉!請快點,因為我們很快就要上課了。」
於是,山姆拿了掃把開始掃,大衛則蹲下來把零食用雙手撥成一小堆,讓山姆掃起來,互相合作著。
看到這一幕,我很感動。🧡
許多父母或老師在處理孩子之間的爭執時,有時候太急著當裁判(說誰對誰錯),因此跟孩子大講道理。另外,有些大人也會急著要求某方、或雙方說對不起。但縱然道歉了,很多時候這些方式也只會讓孩子「口服心不服。」為什麼呢?
因為在事件裡面,通常都夾雜著「情緒」。但情緒若未被辨識,孩子心裡就會被情緒塞住,道理往往也聽不進去。
因此,我習慣「先處理情緒,再處理事件」。通常這樣,都會有更好的結果。
在這次事件裡,我並沒有急著做裁判,卻以好奇與關愛的態度來與兩個孩子對話,關注他們的感受,好奇他們的觀點。
當他們情緒被同理了,想法被理解了,彼此就能用比較全面的態度來觀看對方,觀看整個事件。
雖然我並沒有急著要求雙方說「對不起」或「沒關係」,但最後,冒犯別人的山姆承認自己錯了(對不起),被冒犯的人大衛也原諒對方了(沒關係)。
蒙特梭利教育讓我瞭解,我們應當把孩子學習的過程,看得比學習的結果重要;因為當我們太著重在結果,往往就會讓想直接跳到結果,而忽略了中間的過程。
我常提醒自己,在給予孩子生命教育時,要多「停」、「看」、「聽」。不要急著說道理,但允許自己感受孩子的心,感受自己的心。
當我們感受多一些,停頓多一些,我們就會瞭解孩子多一些。
這方面,仍須從「減少自己講道理,多讓自己去感受」開始。
在中秋連假的這晚,特地把這個故事分享出來,希望能幫助到這幾天孩子玩一起出現爭執時,大人能用「先感性」的話語,來化解孩子間的爭執。
「先連結感情,再處理事件」,確實是很重要的教育守則啊。
#羅寶鴻的安定教養學
#羅寶鴻的安定教養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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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憶】貳、第一滴淚
房子在上回的尋尋覓覓後,終於找到了,空間比原先期待的再小些、屋況普通,但是和表妹兩個人把它生活得暖暖地,我們叫它「小小家」,在搬進去之後,房子裡的故事越堆越多。
而其實,要生活在另一個國家,與此同時要一起處理的事情有好多,他們像一坨打結的線,一個牽著一個,彼此糾結,讓人非常頭痛。
辦理手機需要地址,租房子需要戶頭,開戶頭需要水電單(也就是租房證明)。
初來乍到的我們像皮球,每到一個地方申請,就會被同一句要求踢出來——「請你準備好所有資料再來」。
聽起來都是在台灣一個小時可以處理好的事情,搬到法國,每件行政事務都困難得理所當然,這就是我學到的第二課。
雖然很愛哭,想念家人會哭、看電影會哭、沒能把辛勤練習的展現出來會哭(但長到現在,早已經知道如果沒能展現出來就是練得還不夠辛勤,就這樣,結束)、天空湛藍看到花園那一排排被陽光反射的樹葉閃呀閃,也會心臟滿滿的熱淚盈眶,但是在法國第一滴屈辱的眼淚呀,還是特別難忘。
租到房子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水電帳單上的名字換成自己的,帳單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住房證明,整個大地遊戲也才能繼續闖關下去。
EDF是法國的電力公司,在我那個年代,巴黎每個區都有一棟,一個辦公室。幸運的是,我不用穿過大街小巷,這區的EDF就在我家旁邊,我們中間,僅只一間麵包店的距離。
第一次走進去時,整個空間滿滿是人,從機器中抽了張號碼牌,便和表妹一起走到側邊聊天,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感受人流在我們身邊來來去去,沒怎麼注意到時間滴答滴答走掉,只覺得叫號的數字怎麼都跳不到我手上的呢。
突然被人喊了聲,說「出去吧」,說話的人不怎麼客氣,我拿了號碼牌禮貌的問『還沒排到怎麼辦呢』,男子聳聳肩,不以為然的往門口走,邊走邊念「真的想排到的話,就更早來排隊啊」,我們兩人就這樣,和幾個和我們一樣困惑的人一起被推了出來,鐵門立刻就拉下。此時天色還亮著,看了看手錶,原來我們也等了兩小時呀。
於是第二次,我把事情排開,更早到了。
表妹要上課,我像後期的找房一樣,隻身去處理,抽完號碼牌,角落剛好有個位置,我坐下來觀察,和我一樣的外國人大約有一半,有些人待在櫃檯的時間很久,有些人則處理的快些,不論快慢,等待的人大多一臉無奈。
一邊看著來來去去的人,一邊反覆讀著捏在手上的小抄,雖然成功的租了房、註冊學校,不過用這口憋腳的法文面對行政事務,實在難免緊張,於是來之前就將幾個可能用到的單字、要辦理的事項都寫在小抄上了。
還在想著,該不會今天又得敗興而歸了吧的時候,叫號燈亮起手中的號碼,我開心得三步併作兩步跑到最左邊的櫃檯。
到了櫃台處,回應我的招呼的是意興闌珊的「嗯?」,正當我還在翻找資料時,櫃台的女子冷冷的問:「所以你要幹嘛?」
我抬起頭,啊也是,想起自己還沒說明來申請的內容,說聲不好意思,便把準備好的台詞一句句念出來,還沒講完,她冷冷的打斷我,說「小姐,所以你要幹嘛?」
很是疑惑,我以為我正在說明呀,於是照本再說一次,這次一樣,還沒講完,她便大聲的回「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原本還有些條理的,這個時候整個慌了,講話開始結巴,雖然如此,此時我只有自己,仍努力嘗試著表達將水電帳單換名字的來意。
女子的鼻子很挺,在櫃檯另一方,下巴向上仰,彷彿高高在上的皇室,審著我進貢的物品,不,她甚至對我的貢品不屑一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因為不耐煩,近乎咬牙切齒講話而彈跳的棕色捲髮,和這句話用同一個節奏晃呀晃。
從我那已經緊張到發抖的嘴巴吐出來的字句,稀稀落落,像是被丟在地上的垃圾,一句、一句滾到遠遠的等候區。此時已經再沒有勇氣開口了,我攤開被冒汗的手心捏得緊緊的紙條,上頭已經有幾處因摺痕和手汗而模糊,我困窘的將它遞到皇室面前,想著,如果說話不能表達,那至少,準備好的紙條能為我表明來意。
她撇了一眼紙條,根本連讀都不想讀「小姐,如果你不會說法文,請你找一個能說話的人來,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雖說著敬語,但聲音越來越大,口氣更是惡劣,接近吼的字句迴盪在整個空間。
我左顧右盼,身邊不是自己也在處理事務的人,就是不論皇室小姐說得多大聲也彷如沒聽見的等候人們。無助極了,即使用力忍耐,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仍然不爭氣的流下來,大概是第一次,在這個國度覺得自己像從來不會被歡迎的外來者。
正準備要放棄,收拾資料並結束這雞同鴨講的對話(皇室小姐從頭到尾都講同一句,甚至根本不算對話)時,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狼狽的回頭,竟看到一位淡藍色眼睛的男子,如同王子般,風度翩翩地走近,以柔和並緩慢的速度向我確認要辦理的事項,確認後他點點頭,並輕地指示我向左移一步,接著開始和皇室女子對話。
此時我已經完全沒辦法聽到他們究竟是在說些什麼,只像千年難得見到一次王子的貧民般,羞澀但忍不住盯著他。他的肩很挺,就像是能將你的脆弱一一撿拾起來,溫柔捍衛著的肩;他的嘴唇很精緻,就像是說出來的話都能成為玫瑰一般,芬芳而溫暖人心;他的氣宇不凡,即便混在人群裡,都能脫穎而出的那樣純淨。
真的回過神來時,是他再拍拍我,一邊說著「好了,別擔心,都解決了」,一邊用可以融化世界上所有冰山的笑容直直向著我的時候。我深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他,此時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了,他是我溺斃前抓到的浮木,是我凍死前劃開的火柴,是我乾涸前下的那場,最溫柔而寬廣的雨。
他又笑了,慢慢的說「沒事了」指著我的眼角,作勢叫我不哭呀,剛才所有的無助和無地自容,就這樣,在太陽般的王子出現後,都融化了,像一場夢,美麗的夢。
故事就這樣到了尾聲。
好啦,老實說,為了讓故事更精彩,我稍微有修飾一些,欸,怎麼說呢,小有修飾。
我們湊齊了灰姑娘、巫婆和王子,本應該浪漫的結束,但......真實生活和小說小有不同,小有不同,說小呢,也不很小,大概就是...「王子」出現開始......。
是的,也就是說,其實真正的故事——沒有王子。
對,沒、有、王、子。
對啦,就是被巫婆羞辱完之後,淚眼婆娑的將文件收拾好,狼狽地離開,沒有王子也沒有太陽照進我心裡,就這樣,這就是第一滴紮實且深刻的眼淚,真實又難忘。除此之外,當然有許多反省,期許自己可以用這美麗的語言處理所有事物。
後來請了法國朋友陪著我,完成整個申請,明明是很簡單的事,第二次基本上也都是我自己表述,遇到不同的工作人員態度親切,體驗大改變。現在想起來,還是非常珍貴的經驗。
EDF就在家旁邊,連續好一陣子,走過那裡,不論麵包再香,都讓我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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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孩子經歷「必經過程」,才能真正學習成長】
這天是我跟督導開會的日子。在蘇格蘭這裡的訓練規定,實習生每諮商六次就得跟督導見一面,聊聊實習過程遭遇到的困境。
我的督導叫做「譚雅」。
老實說,我每次等著跟他會談的時候,腦袋裡就會浮現紅色警戒裡面「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瘋狂大笑拿槍掃射的肌肉生化女戰士(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的人就算了,不用估狗,督導真的不是長那個樣子),一直到他圓潤的笑臉出現在螢幕上的那一刻,我才驚覺啊是這個「譚雅」,不是那個「譚雅」啊!
人類的腦袋真的是一個很麻煩的東西(搖頭)。
跟督導談話的時候,我有時候有預備主題,有時候隨機發揮。今天我有備而來,想要跟督導討論「諮商關係的終結」,也就是「ending」這件事。我對著螢幕上的譚雅,先交代了一下前因後果:
「就是啊,我實習的諮商中心,有諮商時數的限制,每一個個案最多可以諮商48次。我現在有一個個案,已經會談了42次,只剩下6次了。我想要談談怎麼樣幫個案做好結束這段關係的心理準備,還有我可能需要注意哪些地方。」
於是我們開始聊起我目前對「結束」的概念和經驗,譚雅也時不時補充他自己的想法。他提到每個個案對於「說再見」這一件事的反應都不一樣,有的人會表現得毫不在乎,好像這件事情對他毫無影響,時間一到就瀟灑離開;有的人一聽到「結束」兩個字就倉皇發冷,好像你打算要拋棄他一樣。
「這些都跟個案過去和『結束』這件事的經驗有關係。」督導說,「如果他的經驗越負面,會需要越長的時間。我曾經花九個月幫一個個案準備好離開諮商,不過一般來說,我大概會抓個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幫個案做心理建設。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需要,但是把這個探索的機會準備好是很重要的。當我們意識到一件事情要『結束了』,常常會引發很多強烈的情緒,需要仔細去引導。」
「唉唷,好吧。果然是需要長一點的時間才比較周全吧。三個月確實聽起來時間比較足夠啊啊啊,唉呀怎麼辦才好。」
「怎麼了嗎?」
「我其實記得48次這個上限啦,我也記得第一次會談時我有跟個案提過。可是,恩,已經過了一年多了,而且,恩,中間又因為封城什麼的發生好多事情,我整個忘記要追蹤會談次數,是因為我同學最近剛好提到這件事才想起來⋯⋯。」
「你覺得你做錯事了嗎?」譚雅問。可能是看到我扭扭捏捏結結巴巴的,明顯很心虛。
「怎麼說,我跟個案說的時候他整個大驚。我覺得我好像搞砸了。」
我確實覺得很不安,畢竟記得這些規章是我的責任,我有提醒個案的義務,結果因為我「忘記了」,害個案必須在倉促之下很意外地結束諮商關係,這樣難道不是很失職嗎?
譚雅笑了。
「對實習生來講確實是很困難的的狀況。大家都聚焦在怎麼開始,怎麼跟個案建立關係,怎麼維持關係。雖然課堂上一直有提到「收尾」的重要性,但是沒人有那個心思去注意,往往都是當終點已經來到眼前的時候,才突然驚覺『啊,要結束了嗎?糟糕我該怎麼處理?』」
我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安,這是一個必經的學習過程啊。」譚雅溫和地說:「不管文獻上課堂上再怎麼反覆強調,只要你沒有實際的經驗,他們都只會是一些虛無飄渺沒有真實感的知識。正是因為個案那個大驚的表情,你才會理解「收尾」為什麼重要。那個表情會留在你的心裡,你以後再也不會忘記需要提前幫個案做心理準備。我們就是必須要經歷過這些事情才會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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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雅給了一個很重要的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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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all learn by doing and experiencing, not by being told.
我們都不是被道理「教」會的,而是透過實作和經驗才學習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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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但是還是有點罪惡感:「可是,這樣個案不是很衰嗎?被迫當我的試驗品?」
譚雅看著我。
「好啦我知道,個案也會因為這個機會明白他自己看待『結束』這件事情的觀點,是一個機會讓他去檢視過去的關係,也會讓他更明白今後他希望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其他需要『說再見』的狀況,你是要說這個吧?」
譚雅笑了。
***
在閉關的時候,孩子的一舉一動都發生在眼前,而且一天重複多次。不止刺眼,也很容易引發家長「這樣下去還得了」或者「這種習慣不改不行」的焦慮。
我家的例子並不是閉關限定,但是應該有很多家長也很受不了——蕃茄在早晨非常拖拉。
他並不是不會看時鐘,但是他的個性非常遵照自己的步調。出門對我來說就是,刷牙,吃早餐,換衣服,穿鞋,十五分鐘內解決。但是蕃茄就是會刷牙,哼哼歌,吃早餐,突然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定要講,換衣服又哼哼歌,跟玩偶講講話,在三雙鞋子之間考慮半天,穿鞋子又哼哼歌⋯⋯只要一開口手上的動作就停下來,耗費的時間就無限延長。
搞什麼啦!!這樣是要幾點才能出門??要遲到了啊!!!
而且他不給人提醒。跟他說他現在幾點了他會生氣,跟他說他要快一點他會生氣,跟他說我們在等他出門也生氣,而且還尖叫。
「不要再提醒我了!!遲到又不會怎麼樣!!」
跟他好說歹說舉例說明,遲到會自己一個人進教室很奇怪,會錯過一開始上課的活動,會麻煩老師特地跑出來幫他開門,但是他只覺得「那有什麼關係」。
天啊!
於是每天早上我都在「提醒」跟「不提醒」之間天人交戰。提醒又是一大早就吵架,不提醒看他在那邊東摸摸西摸摸抓屁股哼小曲真的會把我憋到中風。有時候忍到後來脫口而出:「拜託一下喔都幾點了??」就前功盡棄,又是一陣衝突收場。
到底該管他還是不該管?
在〈最好的教養,從面對真實自我開始〉這本書裡提到:「我們習慣原諒或最小化別人孩子的行為,並放大自己孩子的行為。⋯⋯當孩子的行為不如我們所願時,有沒有別的事情才是升高我們心中憤怒的因素?」也就是說,其實當父母的我們,經常會因為內心裡其他的事情,導致我們無法客觀判斷自己的孩子的行為的嚴重程度。
我花了一些時間思考我到底在抓狂什麼,發現背後隱藏著「不可以添麻煩」的禁令,這個麻煩不只是對別人的麻煩,也包括對我自己的麻煩。這樣「不要給別人添麻煩」的心態,嚴重影響我看待「錯誤」的方式。只要是「錯誤」就需要花上額外的時間去「修正」,這樣就是增添額外的麻煩,所以當然要避免犯錯,難道不是這樣嗎?
這個邏輯本身確實很合理,但是我想起我在日本的經驗。
當我還在日本教英文的時候,學校的課程是全英文授課,著重在口說訓練。每一課的第一頁都是一個圖片,我們會要求學生說說看圖片裡發生什麼事。很多明明程度不錯的學生,就這樣看著圖發呆,奇怪的沈默持續了好一陣子。就算我問「怎麼了,需要幫忙嗎」,學生只會搖搖頭,然後繼續死盯著圖片。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去猜測,去逼問,才發現這些學生拼了命在腦袋裡排列組合,想要講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句子,偏偏有一些介系詞例如at/on/in/for之類的用法相當微妙,導致他們無法判斷到底應該使用哪一個才好,就直接卡在自己的思緒裡。
當我終於理解他們的困境,告訴他們:「如果你思考了半天,真的被你猜對了,下次你又得重新猜一次了。這樣不是很沒意義嗎?如果你說錯了,我們一起再重新溫習一下所有介系詞的使用時機,是不是反而可以一次釐清所有的觀念?過度在意錯誤,擔心要麻煩我說明這麼簡單的文法,結果反而讓我們失去了更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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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learn from doing and experiencing, not by being t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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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師的我可以明白這件事,可以對學生寬容,鼓勵他們犯錯,但是當家長的我居然就盲目了。也許是因為,我對自己的錯誤並沒有給予相同的寬容吧。
我想起譚雅的微笑,還有他對我的接納。
蕃茄才五歲,對於「守時」這件事完全沒有概念是很正常的。如果我每天這樣催促蕃茄,就算我真的成功讓他從不遲到,等我一放手他一定還是故態復萌。而如果我催促了,他還是遲到,那他也無從體會遲到對他造成的影響,因為他滿腦子都在生我的氣。我想,他就是需要親身去經歷,然後從經驗當中去得到自己對於「遲到」這件事情的結論吧。
於是,我深呼吸,把自己穩定下來。不催促蕃茄,也不告知他時間。我把兩人份的早餐準備好,吃完自己那一份之後說:「我去換衣服在玄關等你」。然後就坐在門口等待蕃茄任何時間出現。為了刻意讓自己分心,我還拿出手機來滑。
蕃茄遲到了一兩天,準時一天,又遲到一兩天,到了某天下午,他發表了感想:
「我不喜歡遲到的感覺。」
「為什麼?」
「因為大家都已經在玩了很奇怪,而且我不喜歡早上自己一個人進學校。」
「那,早上的時候我提醒你好嗎?」
「好。」
那之後的早晨,溝通美好順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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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不是被道理『教』會的,而是透過實作和經驗才學習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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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關期間,一起學習寬心,讓孩子體會「必經過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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