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鬆算是台灣最被廣泛運用的食材之一,幾乎可以跟所有料理搭配。
市面上充斥著數不盡的肉鬆料理,肉鬆麵包、肉鬆吐司、肉鬆蛋餅、肉鬆三明治、肉鬆飯糰……
除了能夠入菜,肉鬆也被廣泛應用在甜品之中,坊間不乏肉鬆蛋捲、肉鬆蛋糕等甜點,甚至有肉鬆剉冰這種驚世駭俗的料理問世。
不知不覺間,肉鬆已經佔領了台灣料理界半壁江山,成功擄獲無數肉鬆愛好者的心。
只要撒上肉鬆,就算賣土都有人買單。
我的朋友時辰是個胃口極好的人,自稱從不挑食,卻同時身兼國際反香菜組織、三色豆非法促進協會、鹹豆漿反抗軍等各種挑食團體的成員。
理所當然,時辰不吃肉鬆。
所以他在當兵之前又加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反肉鬆團體,還拿著一張入團申請書要我一起填寫。
「其實你根本就很挑食吧?」我問。
「並沒有,除了我不喜歡的食物,我什麼都吃。」時辰不以為然。
「那就是挑食。」我說。
「你想想,肉鬆不就是把豬肉炒乾,然後加一堆調味料醃起來嗎?」
「是又怎樣?」
「那不就是乾屍碎片嗎?幹嘛不直接去啃木乃伊啊?」時辰說。
我聳聳肩,懶得與他爭辯,反正我也不怎麼喜歡肉鬆。
也許是因為國高中時候吃了太多肉鬆美乃滋三明治的緣故吧?
「所以你平常會吃肉鬆嗎?」時辰問我。
「也沒有特別討厭,偶爾出現就吃一下啊。」我說。
「太天真了!」時辰大聲喝斥。
「就是你這種苟且偷生的心態,讓整個台灣飲食界沉淪!」
「你又發什麼神經?」我皺眉:「不喜歡吃肉鬆就不要吃就好了啊。」
「你難道沒有發現這幾年來,肉鬆口味的料理越來越多了嗎?」
時辰指著街道上四處林立的餐飲招牌。
「不僅是台式料理,到處都可以看到肉鬆壽司、肉鬆馬卡龍等菜色,肉鬆的魔爪正逐漸擴散到全世界飲食文化之中。」
「那、那又怎樣?」我有點被嚇到。
時辰嘆了口氣,從背包中掏出一份三明治。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問我。
「啊不就早餐店三明治?」我說。
「這不是普通的三明治。」時辰凝重地說:「這是總匯三明治。」
「不可能!」我渾身一震。
那是一份由三片吐司構成的三明治,吐司與吐司之間夾雜著高麗菜絲、荷包蛋、漢堡肉以及……肉鬆
「竟然是肉鬆。」我顫聲。
「竟敢是肉鬆。」時辰語氣沉痛。
總匯三明治代表著早餐店三明治的最高榮耀,象徵最豐盛、最奢侈、最豪華、最多種來路不明肉類的夢幻早餐。
咔啦雞腿、鮪魚、火腿、漢堡肉、泡菜燒肉……
總匯三明治本該是早餐界最後的堡壘,也是我努力存錢的目標。
此刻竟混入了肉鬆充數。
「這個世界,正遭受肉鬆的侵蝕。」
時辰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我馬上就要入伍了,我身邊的人裡面,只有你不喜歡吃肉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反抗肉鬆的大業就交給你了。」
他將入團申請書重重按在我胸口。
「切記,我們的每一次消費,都是在選擇這世界的樣貌。」
我感受著胸膛上沉甸甸的責任,內心五味雜陳。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但是我的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僥倖。
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忙,還有更多事想完成。
於是那張申請書被我收進了抽屜深處。
那一陣子我沉浸在寫作之中,很快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幾個月後,我跟編輯貓小姐相約吃飯。
「你這陣子都沒寫東西。」貓小姐說。
「對不起。」我垂下頭。
「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了。」貓小姐說。
「讓妳擔心了。」我歉然。
「害我白高興了一場。」貓小姐說。
「嗯?」
「所以你最近是有什麼問題?」貓小姐問。
「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狀態怪怪的。」我焦慮地抓著頭髮:「別說寫小說了,我最近好像連吃飯都沒有胃口……」
「我要一份皮蛋瘦肉粥。」
貓小姐完全沒在聽我說話,自顧自跟店員點餐。
「先生呢?」店員看著我。
「……給我肉燥飯就好,謝謝。」我點餐。
貓小姐的點的皮蛋瘦肉粥上桌了,晶瑩的粥面緩緩蒸出溫潤的氣。
「所以呢?你後續有什麼寫作計畫嗎?」貓小姐抽出一雙筷子。
「我這邊有一個題材......」我疑惑地看著貓小姐,一股詭異的違和感在空氣中膨脹。
仔細想想,我已經好一陣子沒出門吃飯了,外面世界的一切於我有股說不出的陌生。
只是......吃皮蛋瘦肉粥為什麼要用筷子?
「先生,你的肉燥飯。」服務生上菜。
我皺眉。
那碗肉燥飯上面,竟鋪著厚厚一層肉鬆。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我心底躁動,那是我一直不願面對的恐懼。
我腦中浮現時辰所說的話。
這個世界正被肉鬆侵蝕。
我所熟悉的世界,正一點一滴被肉鬆改變。
「你剛剛想說什麼?」貓小姐將筷子插入碗中。
我甩甩腦袋,想趕走腦中混亂的思緒。
「我說我這邊有個題材......」
唰。
貓小姐猛然提起筷子,筷子從皮蛋瘦肉粥裡夾出一大坨暗棕色的不明物體。
我目瞪口呆。
那是肉鬆,多到不可理喻的肉鬆。
巨量的肉鬆沾染了粥水的溼氣,變得黏糊濕軟,相互纏繞糾結,宛若堵在浴室排水孔的毛髮。
碗中只剩下一層淺淺的米湯,肉鬆佔了這碗粥百分之九十的體積,與其說是皮蛋瘦肉粥,不如說是皮蛋瘦肉鬆。
「肉鬆有什麼問題嗎?」貓小姐笑了。
她的笑容透露出一股說不出的邪氣,我一陣哆嗦,準備起身逃跑。
一雙手將我按回了座位上。
「服務生,倒茶。」貓小姐說道。
我渾身僵硬,任憑服務生將半包肉鬆倒進我的杯中。
「多吃點啊,不用客氣。」貓小姐瞇起眼睛。
我的腦中一片混亂。
病了,這個世界病了。
我狂吼一聲,掙脫了服務員的壓制,拔腿跑出了店面。
出於莫名的恐懼,我甚至不敢回家,一路逃到了阿嬤家。
我敲了好久的門沒人回應,只好用備用鑰匙打開大門。
阿嬤正坐在電視機前面,抱著一大包肉鬆,用湯匙一口一口送入嘴裡。
肉鬆碎屑灑滿衣襟,她緩緩轉頭看向我。
「呷飽沒?」
「阿嬤......妳的身上......肉鬆......」我指著阿嬤的肚子。
不料阿嬤卻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吼道:「你的身上的肉才鬆!」
我撫著臉頰,心慌意亂地離開阿嬤家。
我的心中充滿悔恨。
時辰當初所說的一切都應驗了,這個世界已經被肉鬆支配。
我只希望這一切還為時未晚。
到了周末,我填好入團申請書,開車到車站去載從軍中放假出來的時辰,準備共同商討革命大計。
那是個下著濛濛細雨的早晨,時辰在車站認出我的車,微笑著小跑步接近。
他打開車門,鬆了口氣般對我說道:「好久不見,終於出來透口氣。」
我想著要如何告訴他我經歷的一切,隨口問道:「裡面伙食還習慣嗎?」
時辰豎起大拇指,滿足地笑了。
「肉鬆拌飯,讚。」
我愣住,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寒毛緩緩豎起。
不知道是不是雨勢的緣故,擋風玻璃外的世界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起初,人們埋怨三色豆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排斥三色豆。
後來,人們抗議香菜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討厭香菜。
再後來,人們靠腰鹹豆漿時,我仍然保持沉默,因為我可以接受鹹豆漿。
最後,當肉燥飯上面出現肉鬆的時候,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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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庭偉,你爸打電話來幫你請下午半天假,你吃完中餐就可以回家囉!」教務主任把頭探進三年甲班,打斷孩子們吃中飯對庭偉說。庭偉早就把書包整理好了,他知道,今天是媽媽生產的日子,早上出門前,他注意到媽媽皺著眉頭捧著肚子,看起來不舒服,但爸爸還是早他一步出門上班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吃完中餐,庭偉熟門熟路地走到校門口旁的計程車行,找一位丁叔叔,一直以來,丁叔叔才是接送他上下學的人,不是媽媽,更不是爸爸。張庭偉的父親每個學期總是預先到車行付齊車資,委託丁司機負責接送孩子。
至於張庭偉的父親,開間工廠,規模越做越大,事業正興旺也忙得很,晚上不常回家吃飯睡覺,更不用說接送小孩,要不是老婆這一個月被醫師下令不准再到處亂跑,準備生產,庭偉的大小事、課業、生活,大多是黏著媽媽的。
言歸正傳,庭偉搭計程車往醫院的路上,他伸出一根手指劃過起霧的車窗,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他心裡緊張地像沸騰水面,一方面期待與妹妹相見歡,另一方面,他希望這個妹妹能化為上天為父母情感滴下的甘露。要不是媽媽要生了,他知道,爸爸才不會出現,因為有另一個阿姨正逐漸取代媽媽在爸爸心中的地位,他看過她,也討厭她。
想著盼著,「庭偉到囉!」丁叔叔叫醒發呆的庭偉,還貼心地帶他走到婦產科才離去。
一進到婦產科病房裡,媽媽早已生產結束,臉色蒼白、虛弱地孤單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爸爸竟然還沒有到,庭偉放下書包、把媽媽額頭的亂髮勾往耳後,「你辛苦了!媽媽。」他說著,媽媽睡著。
這時,一位護理人員進房查看,「你是家屬嗎?怎麼只有你,爸爸沒來嗎?」「不知道他在哪。」庭偉轉看窗外,不讓護理人員看見眼角的淚珠。「這樣啊…好吧,等你爸爸來,你就按那顆紅色的鈴,會有醫師來跟你爸爸說話。」護理人員交代完匆匆走到隔壁房去了。
「張庭偉!庭偉!」再睜開眼時,爸爸終於出現在眼前,但阿嬤也來了,不知自己等了幾小時,庭偉睡著在空調太冷的家屬椅上,肯定是要感冒了。「張庭偉,書包背著,跟阿嬤先回去,晚上自己吃飽自己睡,爸爸在這就好。」庭偉的父親命令中不帶任何情感,他和孩子說話一向是如此,像發號命令的軍官。
「啊我還沒看到乖孫呢!」阿嬤的腳步還不想離開,「媽,以後有的是機會看,我現在忙不過來,小孩先幫我帶回去。」不只對小孩,對自己的長輩也是那股牛脾氣。
庭偉和阿嬤祖孫倆便回家了,一個沒見著妹妹,一個沒抱到孫,看起來都有些失落。
隔了兩周,庭偉和產後的媽媽終於再見面,他興沖沖地衝去開門,進門的可不只媽媽,還有媽媽懷裡抱著的妹妹,紅嫩嫩的、小小的、摸起來溫熱溫熱,「好可愛啊~」庭偉的眼睛閃亮亮,像探險家挖掘的珍貴寶物一樣,對眼前的小娃兒惜命命,卻不敢多碰。
「庭偉,我們叫妹妹庭羽好不好,以後你要保護妹妹哦!」
「爸爸咧?」
「他去忙了,不管他,我們趕快帶妹妹去看她可愛的小床。」
「我們老師說,女生生完小孩,要住在醫院裡30天。」
庭偉說的是坐月子,庭偉的媽沒有坐月子,先生在醫院大鬧,不顧護理人員的擔心和阻攔,堅持要帶她回家。庭偉看出媽媽表情的難過,膝蓋想也猜得著,定是爸爸不肯花錢,也懶得顧家庭,所以要媽媽連月子都別做,趕緊回家、要她乖乖地處理家務、顧小孩,好讓自己能在外頭亂跑。
當媽媽把庭羽放在柔軟的嬰兒床上,她不哭也沒有揮舞手腳亂動,捲翹的眼睫毛蓋不住她的好奇心,一雙大眼時而看向媽媽,時而對庭偉微笑。「她笑了!」「對呀!那是愛的表現。」對庭偉的媽來說,先不論先生最近的冷漠與蠻橫,兩個孩子陪伴在她身邊,已是最大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雖說幸福,但對庭偉的媽來說,一個人應付兩個孩子,又要做家務,時在是累壞了,奇怪地是,先生總是不回家,常常一通電話就消失、聯絡不到人。
庭偉的媽漸漸心裏有個底,當初懷孕時,閨蜜曾叮嚀她要多注意先生,說女人懷孕時,男人最容易做壞,她不信,這下必須面對了。
有天,她在客廳裡親餵庭羽喝奶,庭偉則乖乖地窩在腳邊趴寫作業,她餵到打起瞌睡來,一通電話嚇醒她,「我來接~」庭偉乖巧地去接起電話,「親愛的~」庭偉愣住了,心想電話那頭肯定是打錯電話,正想掛掉電話時,對方補問了一句話,庭偉一聽氣得把話筒壓回去,不許它再吐出半點聲音被媽媽聽見。
因為對方喚了爸爸的名字,要爸爸盡快到某處小套房去找她。
頓了幾秒鐘,庭偉才轉頭過來,簡短又冷淡地對媽媽說,「打錯電話了。」庭偉的媽不是傻子,但第一次看庭偉滿臉怒氣,她這當媽的反而畏縮起來,但還是忍不住地長嘆,心想這事也蹣不住孩子。
「是不是一個阿姨打來的?」知道臉上的情緒沒有收好,藏不住被拆穿了,庭偉顯得有些沮喪,氣得哭出來,庭偉的媽趕緊放下懷裡的庭羽,彎下腰來抱緊庭偉,在他耳邊輕聲解釋,「你猜,這個阿姨會是第一次打電話來嗎?媽媽之前也接過她的電話,我認識她,她是爸爸的好朋友,你不要擔心,不管爸爸媽媽未來有沒有繼續在一起,媽媽一定都會把你守護著,你是我的寶貝。」
庭偉的媽以為這麼說,能稍微緩解庭偉的情緒,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心中強烈地不願意家庭破裂,不願意爸爸不要他,更不願意某天去上學被同學嘲笑是個「沒有爸爸的小孩。」庭偉愛媽媽,但也覺得爸爸不能丟下他們,更何況現在有了妹妹!
哭著想著,想到了妹妹。庭偉的小腦袋瓜理出一條結論,他發現,爸爸外遇的時間點,就是媽媽肚裡有了妹妹開始,接著爸爸越來越不常回家,「都是妹妹害的!都是妹妹搶走媽媽和爸爸獨處的時間,所以爸爸才會不回家,才會跟媽媽吵架。」他心中彷彿有個天使庭偉,也有惡魔庭偉,最後惡魔庭偉在這回合勝出。
一個小男孩不說真話,邪惡因子像嗜血的鯊魚,不斷朝他心裏受傷的心頭肉啃噬。每當聽到爸媽又透過電話爭吵、每當爸爸又連續好幾輪月升月落不回家,每當看見媽媽偷偷躲在廚房喝紅酒、每當放學坐上計程車前,聽到同學嘲笑,「他爸爸不要他了,才沒有來接他。」
庭偉的怒氣值就不斷上升,且怒火指向的紅心箭靶就是庭羽小小的臉蛋。
放學後走進嬰兒房,在庭羽床邊看著,庭羽天真地像白陶瓷娃娃,純潔卻易碎,庭偉猜想,他雖然才小學三年級,但妹妹更小,他一隻手臂就可以輕易地把妹妹抓起來摔破滿地。
可愛的妹妹,如今在庭偉眼中成了父母關係裡可恨的黴菌孢子,得趕快消除她才行。
終於,消滅孢子的日子來臨。這天,隔壁的張阿姨來按電鈴,進到家裡來找媽媽聊天,張阿姨和媽媽雖是鄰居,感情卻好得像親姊妹,她知道媽媽是獨生女,家裡沒其他兄弟姊妹,她有個妹妹和庭偉的媽差不多年紀,正好把她當成妹妹般照顧。
先前,庭偉的媽生產,她本來也要去醫院探望的,但當時被庭偉爸爸以身體還沒復原拒絕,現在距離媽媽坐完月子又過了半年多,張阿姨再也耐不住姊妹情,直接按電鈴進來話家常了。
一進家門,看到庭偉的媽跪在地上擦地,張阿姨趕緊去扶起她,「你也拜託一下,才剛生完沒多久,不要這麼勤勞啦!最近你家車庫都空空的耶,妳先生晚上都不回來的啊?」張阿姨畢竟是鄰居,還是挺八卦的,「唉,別說了。你今天沒出去逛街啊?」
兩個都當媽的女人,話匣子一開總是停不下來,她們沒注意到庭偉早已躡手躡腳地走上樓。平時妹妹看到庭偉,大多會不自覺地喀喀笑,但庭偉此時此刻眼神底的邪氣像一隻魔爪準備伸向妹妹,庭羽像是小螞蟻察覺洪水來臨,一瞬間爆哭。
但樓下張阿姨的笑聲爽朗豪邁,媽媽又正開著吸塵器吸地,庭羽的哭聲再銳利,兩個大人都聽不見。但嬰兒房裡的庭偉可慌了,眼見妹妹哭不停,他慌亂地抓起妹妹的幼嫩小胳膊,連抱都不太會,像拎著棘手的燙芋一樣,直接走向二樓另一房的陽台,掀開洗衣機的蓋子,把庭羽像棉被那樣,粗暴地硬塞、對折進洗衣機裡,「砰!」地輕聲關上洗衣機門,庭羽哭得水汪汪的大眼睛隔著洗衣機門,看著哥哥,短短幾個月的性命就要結束了,一個小嬰孩,除了恐懼,其他都還來不及學會。
地板,擦乾淨了,庭偉的媽終於坐下來喘口氣。「我說妳啊,真的不要太善良太賢慧!會寵壞先生的。」張阿姨看她這樣累實在於心不忍,突然,庭偉急匆匆地衝下樓,「庭偉呀!張阿姨都還沒跟你聊到天,你要去哪呢?」「去打球!」隨便應和著,庭偉頭也不回地衝出家門。
「打球?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會跟同學約打球了呀?」庭偉的媽納悶地問,她胸口突然痛起來,預感強烈地衝擊腦袋,兒子從小就很不會說謊,方才他急著下樓額頭上都是汗珠…
「欸我就不跟妳聊哦!今天真的有太多事要做,明天換我過去妳家打擾你。」匆匆送走姊妹,庭偉的媽突然想起來,照理說庭羽廳該午睡醒了,怎麼都沒有哭?她帶著狐疑卻又不安的心,試圖穩住腳步卻仍用跑得、小跑步上嬰兒房,找不著女兒,她轉頭往另一間房,看到隨著洗衣機旋轉、被水流淹蓋的庭羽,她放聲尖叫,按下停止鈕、抱出女兒時,已經來不及,洗衣機的液晶螢幕顯示,「標準模式洗滌50分鐘,尚有30分鐘。」也就是說,庭羽溺斃至少20分鐘,早已缺氧過久斷氣了,粉嫩臉蛋早已轉成暗紫色。
衝出家門的庭偉像脫韁野馬,「都是妹妹害的!這一切都是妹妹害的!」他認為家中幸福不再,都是妹妹起的頭,妹妹是惡魔的化身,他代替爸爸媽媽消滅惡魔了,把妹妹塞進洗衣機,直到離開前故意按下開始鈕,腦裡的聲音要他不能停下來,他是最愛爸媽的,他有使命要守護爸媽的感情。
左拐右倒的步伐,庭偉如此瘋狂也如此受創,有誰知道,平時聽話乖巧的他,一天天看著爸爸不回家、看著媽媽傷心、看著妹妹哭鬧,他小小的心靈沒有人來得及導正,早已被大人世界撕裂。
其實,庭偉不夠成熟卻又脆弱的心智,才是真正被惡魔找上的那一個。
庭羽死後又過了兩星期,庭偉的屍體才被找到,就在離家兩公里遠的河濱公園水岸邊,被釣魚的民眾發現,警方後續調出沿路監視器發現,他獨自在外頭遊蕩亂走,被一台高速酒駕的車輛撞飛、摔到橋下,捱著內傷的痛楚,漸漸溺斃在溪水裡,直到屍體浮腫,才漂至岸邊被發現。
至於庭偉的爸媽,痛失兩個孩子後,一個瘋了,一個帶著情婦到國外去了,這個家,終究挽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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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吧孩子》
第九章:如果妹妹消失(3935字)
作者: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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