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時期為什麼會出現百家爭鳴的原因|知史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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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歷史上,春秋戰國是思想和文化最為輝煌燦爛、群星閃爍的時代。這一時期出現了諸子百家彼此詰難,相互爭鳴的盛況空前的學術局面,在中國思想發展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使這一時期成為中國歷史上諸子百家政治學術思想大融合的重要時期,這個時期,社會結構急遽變化,社會矛盾異常尖銳,兼併戰爭接連不斷,文化思想空前活躍。中國偉大的思想家大多出現於這個時代,構成了中華文明的精華和基礎。
這個時期,一個重要的現象,就是知識分子——「士」階層的出現和活躍。
「士」階層是如何產生的呢?西周之時,學校都是官府的。《周禮》明確規定,「古者學在官府」。那時的史官,既是官府的官吏,又是學校的老師。章學誠先生說:「三代盛時,天廠之學.無不以吏為師,《周官》三百六十.天人之學備矣」。說的就是「學在官府」的情形。即夏商周王代,官府完全控制著學校,學必須以官吏為老師,各種各樣的學問,都要向官府有關主管的官吏學習。比如,要學習法律,《周禮·地官》記載「受法於司徒」。即向司徒之官學習法律。但是,並非任何人都可以進學校學習,只有王公貴族的子弟才有資格。一般人是不能掌握文化知識的。周平王東遷,天子的地位衰微,出現了「禮壞樂崩」的形勢。一些「王官」便散入各諸侯國,有的則流落民間。「學在官府」局面的打破,使私人辦學蓬勃興起,入學條件西周時大力改變,像孔子所辦的私學提倡「有教無類」,教育的對象不分貴賤等級,只要學生送給他「束俯」(一串臘肉)作為學費,就可以了。這樣便大大擴大了受教育者的範圍,因而有學問的人多了起來。這些人就是所謂的「士」。「士」的成分很複雜。他們分屬各個階級。「士」可以經人推薦而擔任官職。很多有經濟基礎的人棄農為士,而私人辦學的發達,提供了這一條件。
「士」階層的活躍,和當時社會的「養士」之風的盛行,有密切的關係。春秋時代已經開始「養士」,而戰國時期更為盛行。各諸侯或大夫除了在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面加強自己的實力外,為了逐鹿中原,統一中國,十分需要借重士的力量,因此紛紛「養士」,形成了一種社會風氣。如春秋晚期,齊國的田常,早在齊景公時就施惠於「士」。每殺—頭牛,僅取「一豆(四升)肉」,其餘的都用來供士食用。每到年底,田常僅取「二制」,即兩匹布帛,其餘的分給「士」做衣服穿。又如戰國初期的魏文侯草賢禮士,他周圍有一大批知識分子。戰國中期.齊威王、宣王之時,在都城臨淄西門外設謖下學宮,招探天下文人學士,在那裡講學和著書立說.議論朝政。後來的「四公子」,即齊國的孟嘗君、魏國的信陵君、趙國的平原君、楚國的春申君,他們「養士」多達幾千人。戰國後期秦國的呂不韋,也有「食客三千」,多為有一技之長者,「士」中許多優秀人物受到重用,甚至出為卿相,如商鞅、吳起等,學術活動也受到鼓勵和資助。
此外,當時諸侯各國致力於富國強兵,對學術研究採取寬鬆的政策也有密切的關係。特別是戰國時期,各諸侯國對「士」往往都採取寬容的政策,允許學術自由。這就為「士」著書立說、發表個人的意見,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從而大大促進了戰國時期的思想解放。
百家爭鳴的主要基地稷下學宮是最為典型的例證。
戰國時代,由於齊國經濟發達、政治開明,以及良好的文化政策,齊國君王給予士人的優厚物質待遇。吸引了當時幾乎所有的著名學派彙集稷下。而稷下學宮成為百家爭鳴的極其引人注目的學術場所。並使諸侯各國羨慕不已,紛紛效而仿之,幾乎無一例外,成為了當時的一種模式。
稷下學宮的創建與興衰歷史,基本上與田齊政權共始終,隨著田齊的強弱而興衰。學界比較普遍的看法是創建於田氏取代姜族,奪取齊國政權後的第二代國君齊桓公田午時期;發展於齊威王時期,興盛於齊宣王時期;中衰於齊憫王時期;中興於齊襄王時期;亡於齊王建,秦滅齊時。大約存在了150年,但對後世產生的深遠的影響直至今日。
既然稷下學宮是田齊王朝興辦的,其直接的原因是政治乃是需要。田氏代齊以後,歷代君主無不發憤圖強,勵精圖治,圖謀稱雄諸侯。稷下學士則是為田齊君王們的政治需要,製造輿論、設計藍圖、擬定典章制度。客觀上也是適應田齊統治的政治需要。因此,稷下學宮首先是一個智囊團性質的機構。其次,就是炫耀國力,標榜尊賢至士,吸引人才。這就為學術交流、文化傳播、百家爭鳴創造了優越的政治環境。故稷下學宮又具有社科院的性質。
「不治而議論」,是稷下學士的主要活動特點之一,這一特點體現了學官鮮明的政治性。「不治」,即「不任職」。雖有上大夫的頭銜但不但任實際職務。「議論」,就是議論時政、國事、治亂之策,為田齊統治者提供決策依據,以實現智囊團的功能。而他們的議論時政,是在寬鬆自由的政治氛圍內,對田齊統治者的政治活動提出批評意見和決策參考建議,沒有或者少有阿諛奉承、溜鬚拍馬的情況,所提意見及建議都是坦率的直言。
同時,稷下先生及其各派學者利用齊國提供的良好的環境與條件,潛心研討,互相爭鳴,取長補短,豐富和發展了各自學派的學說.促進了中國文化的大融合。這一時期產生了一大批不同學派的著作,有些著作在稷下得以豐富補充。即有黃老學派,也有儒家、法家、陰陽家等等。《漢書·藝文志》就記述了部分稷下先生的著作目錄。而稷下先生及各派著名學者薈萃稷下,往往是率領弟子門徒一併來的。稷下先生與各派著名學者在學宮傳道、授業、解惑,培養出了眾多的人才。比如荀子,15歲就到此學習,後來成為了稷下的學術大師。而孟子兩次入齊講學,時間長達三十年,被授予上卿。據《史記·田敬仲完世家》記載,齊宣王時稷下學宮有「數百千人」,其戶下不乏有成就者。對一些有成就的人才,往往被齊錄用為各級官吏,直接參與齊國的政治活動,《戰國策·齊策》對此有所記載。
劉向《別錄》記載說;「齊有稷門,城門也。談說之士期會於稷下也。」這所說的就是指各派學者的定期學術例會。在例會上,各學派推薦出他們學派的代表,闡發學術觀點和政治主張.批駁與他們觀點不一致的學派。這實際就是為各學派提供學術交流與爭鳴的機會,以便更好地豐富、發展他們的學說,獲得政治上的重視。但他們爭鳴的議題非常廣泛,既有不同學術觀點的潔難,又有不同政治主張的闡發,也有對宇宙奧秘的思考。稷下學宮作為戰國百家爭鳴的主要園地,而這類學術報告例會則是百家爭鳴的集中體現。
無論在戰國早期魏國的「西河之學」,或是戰國中期齊國的謖下學宮,還是戰國晚期呂不韋以三千門客編撰《呂氏春秋》,所實行的學術政策都是寬容的。各國對「士」給以十分優厚的待遇,而其中以齊國威王、宣王時期的謖下學宮尤為突出,是當時的學術文化中心,百家爭鳴的發源地。田齊政權雖然倡導黃老之學,但對各家各派的學者並不排擠打擊而是兼容並包都受到禮遇。學者們可以自由講學、著書立說和隨意議論政事。比如儒家大師孟子與齊威王、宣王的政見是不同的,但在謖下學宮都受到重視,爵祿都是相當高的。齊宣王多次向盂子問政,甚至象齊伐燕這樣的重大決策,也向孟子徵求意見。後來終因為彼此政見不合,孟子離開齊國。但齊宣王還儘量輓留他,「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鐘」,即打算給孟子建造一座房,並資助其辦學。
由於春秋戰國諸侯對「士」的寬容政策,允許其「合著留不合則去」。「士」就好像自由的鳥那樣,可以「擇木而梧」,從而促進了各國的人才流動。比如商鞅在魏沒有得到重用,聽說秦孝公「廣令國中求賢者」,於是西入秦,求見秦孝公,終於委以重任。又比如鄒衍本是齊國人,在謖下學宮位在上大夫之列,他不滿齊滔王的暴政,而到了燕,成為燕昭王之師。在齊襄王時,鄒衍又回到謖下學宮,並在齊王建時作為齊國使者出使趙國,而從未受到非議。又如吳起一生中曾在魯、魏、楚等國為官,每當遭到誣陷,便另投明主。如此等等類似的例子還很多。春秋戰國這種待殊歷史環境,對諸於百家的形成和「百家爭鳴」局面的出現創建了良好的條件。
在學術自由的環境中,謖下先生們敢於衝破舊傳統的思想束縛,敢於探求和創新的精神得到發揚,大大促進了學術的發展。因此,各家各派的著作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各種觀點紛然並存,各種針鋒相對的辯論時有發生,這就形成了「百家爭鳴」的學術繁榮景象。
百家爭鳴出現的原因概括起來是以下幾點因素:
其一,政治因素。當時處於社會大變革時期,社會動盪不安,各諸侯國林立紛爭。各諸侯國的國君為了在爭鬥中取得霸主地位,競相招賢納士,運用不同思想學說以使自己的國家富足強大起來。這便給百家爭鳴創造了一個寬鬆的學術氛圍。
其二,經濟因素。當時經濟有了極大發展,這使得有某些人成為有閒階層,有時間從事自己的學術活動。
其三,科技因素。科學技術取得了較大進步,如天文學、數學、光學、聲學、力學、醫學等方面在當時均達到較高水平。這些科技成果標誌著人們認識水平的提高,豐富了人的精神世界和物質生活。
其四,文化因素。當時「天子失官,學在四夷」,其結果是打破「學在官府」的局面,使原來有貴族壟斷的文化學術向社會下層擴散,下移於民間(這種歷史現象被稱為「文化下移」),致使「私學勃興」。
其五,學術自由因素。各學術團體於政治權勢是相對於獨立的。他們雖從不同的社會集團的利益出發,紛紛著書立說,議論時事,闡述哲理,各成一家之言,但是他們並非政治附庸,依附於某個政治權勢集團,而是「用我則留,不用我則去」。
此外,各個學派之間、同一學派的不同流派之間,既相互鬥爭又相互學習和借鑑。這也是促成百家爭鳴的另一重要因素。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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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煥然
這學期的中國通史課,我出了一道怪考題:「如果可以時空倒流,讓你回到過去,你最想成為中國歷史上哪個時代的人?並說出原因及那個時代的特色。」
有一位學生選擇了春秋戰國,想回到百家爭鳴的時代。他指出:「百家爭鳴的盛況不是沒有原因的。在多國林立的環境下,各國的君主希望可以有好的治國方針,因此大量招納賢士,虛心聽從意見。當時的君王也非常寬容,對於知識分子的離開從不加責難。知識分子的流動,制造了交流的機會,例如齊國稷下學宮便是當時學者交流和聚集的地方。」
他續說:「能學習到各流派思想哲學,固然是我想要回到這個時代的原因,但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希望回到那個時代,將現今已亡佚的古書全部搜集並帶回來,然後邀請老子、孔子、墨子和其他已經為今人所不知道的大學者,統統都請回來開班授課。」
很不錯的答卷。這學生有讀書。惟這段文字激起我另一個思考點:這些大學者若真搭時空穿梭機來到我們這個時代,他們的開班授課會是怎樣的一個境地?以下是我的胡來狂想,切勿當真。
如果春秋戰國的大學者真的來到現代,而且還開班授課,相信老子和孔子的課,仍會爆滿。但老子可能是由宗教組織贊助,在神廟裡講課,信眾很多。而孔子則經常被安排在官方的大講座演講。他也愛上電視,一堆人來聽。但真正想要去「實踐」他的言說和理想的,恐怕也不會太多。
孔門弟子之中,若是來到現代,顏回繼續清貧,子貢繼續從商。子路從政,不管是古時還是今日,照樣是惹來殺身之禍。而子游、子夏等大概都當上了大學教授。至於荀子和孟子,擔任什麼名譽學術顧問。其下的人把他們奉為「國學大師」,文化搭台,政治/經濟唱戲。咚咚咚鏘,荀子還好,孟子心情就… …
真正有人相信的,還是陰陽家鄒衍的預言。他成了著名的風水大師。請他出場,非一般價碼。
法家韓非,雖然講話有點口吃,但演講費應該也很高,學員都是高官和企業界人士。至於他的同門李斯,初時也一起和韓非同台演講,但其「人氣」不夠韓非,被壓了下來。講了幾場,就直接轉行,當了某間大企業的CEO。
最厲害的還是呂不韋。善於投資又投機,成了金融大鱷,操縱一切。他在背後出資成立了很多NGO,大倡民主人權,最後還出錢請很多文壇高手幫他寫了一本曠世奇書,取名《貨幣春秋》。
墨子來到現代,看來會繼續「做慈善」。只是門徒愈來愈多,他干脆創立一個新的宗教,當了教主。再後來,被執政者當成邪教,信徒遭受迫害。墨子看不下去,又回到他的春秋戰國。
農家許行最可憐。演講聽眾少,連補習班都開不成。他常跟人說:「你只要給我一塊地,我會經營得很好。」但他在現世,連一寸土地都沒有。落得只好整天去咖啡店閑聊,見人就說他反對不勞而獲,反對居中商人剝削,反對抬高物價的欺詐行為。唉!不就是咖啡店論政。
還有那個公孫龍。世人覺得他有點神經質。呆了好幾年,頂多當幾所學校的辯論隊教練,卻也樂在其中。其門徒雖學到他的「白馬非馬」技巧,卻不懂名與實的重要性,更忘記了辯論是為了什麼。
真正善辯的惠施,是大學問家,但今人對他最不公平。關於「魚樂之辯」,其實莊子沒有辯贏他。嘆只嘆,惠施沒有留下自己的書。今人都是從別人的著作來看惠施,自然對他有偏見。因而若能時空倒流,我最想帶回的是惠施的著作,或是為他做口述歷史。因為所謂的中華思想,最欠缺的就是邏輯理性分析和懷疑的精神。而「惠莊之交」又是當代讀書人最該有的知己風範。
很想請他來演講。惟上時空穿梭機前,惠施問:「你那個『當代』,有我這個時代的言路自由嗎?」啊!面有難色。惠施會意,說:「那我不跟你們去了。」莊子很落寞,後悔登機… …
好不容易開「莊子」這門課。豈料開課第一天,他沒來。慕名的學生在課堂上東張西望,突然看到一隻蝴蝶飛了進來,眾仰慕者齊聲高喊:「老師來了,老師來了。」哈哈哈哈哈,一群傻佬。
(原刊於2016年8月14日《星洲日報.言路.邊緣評論》。作者授權轉載,特此鳴謝。)
作者簡介:
安煥然,馬來西亞南方大學學院中文系教授,華人族群與文化研究所所長,原副校長。廈門大學歷史學博士,台灣成功大學歷史語言研究所碩士。《星洲日報》專欄作者。著作有《小國崛起:滿剌加與明代朝貢體制》(2019)、《文化新山:華人社會文化研究》(2017)、《古代馬中文化交流史論集》(2010)、《本土與中國學術論文集》(2003)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