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勒曾說:「幸福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三十幾年前,母親一打二,獨自照顧年齡只差一歲的我跟姐姐,後來生了弟弟,母親一人分身乏術,專注力大多落在年紀較小的弟弟又或者比較懂事的姐姐身上。
那時候父親很忙,久久才陪伴我們一次,在我的童年,覺得自己最缺乏的,是父母的陪伴。雖然離那份情緒已經有點距離,但童年那份孤獨的情緒,深深影響著我。
缺少陪伴,在小孩的心裡,等同欠缺父母的愛。「缺愛」是一種什麼感覺?父母的陪伴太少,又或者被父母忽略,都會在童年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
記得弟弟出生以後,有好長一段時間,只要白天見到孕婦,晚上都會做著相同的夢。
夢裡面,我站在一個純白的空間,在那個只有白色的世界,沒有別人,只有我。後來天空掉下一粒糖果,我伸手去接,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揣在懷裡,又掉下一粒糖果,我又去接,如是者,慢慢越來越多,糖果的大小,也一粒比一粒大顆,最後,我被一顆巨大的糖果,重重壓在地上,然後,我就哭醒了。
我帶著淚水,跌跌撞撞摸著樓梯的把手,走到一樓。我敲了母親的房門,跟母親說:「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母親摸了摸我的腦袋,把我抱起來,放到二樓卧室的榻上。我帶著淚,重新回到那個白色的世界。
後來,母親帶我去收驚,說我可能看到不乾淨的東西,才會每晚夢魘。綁紅繩、喝符水,甚至還想請師父用紅筷子夾中指,母親試了很多方法,卻還是無法解決我夢魘的問題。
夢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後來上國中,次數才慢慢減少。
長大以後,慢慢意識到,之所以見到孕婦就會夢魘,大抵是因為母親生了弟弟後,我便漸漸被母親忽略,白天的情緒投射在夢裡,才導致在夢中飲泣。
多年後,我獨自旅居臺灣,有次母親來看我,我陪他逛東大門夜市、在南濱海岸散步,去將軍府拍照⋯⋯分別時,我和母親在計程車上閒話家常。
母親:「上個月跟珊珊阿姨聊天,她說小孩最多生兩個就好,生三個的話,排行第二的小孩很可憐,會被忽略。但我覺得不會啊,你們就好好的啊!」
我用了吸了一口氣,說:「媽媽,其實⋯我的童年一直覺得很孤單。」
語畢,母親久久不能言語。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般長的時間,母親用帶點顫抖的聲線,努力從嘴巴,擠出幾個字:「幸好,你有好好長大。」
很簡潔的一句話,卻深深打在我的心頭上。童年落下的傷口,在那一刻彷彿被填補了。傷痕還在,卻不再疼痛。
因為痛過,所以理解。如今自己當了父母,情願犧牲休息跟打扮,甚至餓肚子又或者狼吞虎嚥地用膳,也要將時間留給我的孩子。為的,就是不想自己的孩子,留下跟自己一樣的遺憾。
要同時兼顧事業、家務、餐廳跟小孩,雖然身心會疲憊,但我知道,有一日會發現,曾經有一段被小孩需要的日子,是那麼的幸福。
原文:東周刊2021.08.18
照片提供:T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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