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孟捷與布拉姆斯的邂逅 第一章
2013 年 9 月 02 日星期一 19:30 台北國家音樂廳
曲目|
布拉姆斯:八首鋼琴小品,作品 76
J. Brahms: 8 Piano Pieces, Op. 76
布拉姆斯:四首鋼琴小品,作品 119
J. Brahms: 4 Piano Pieces, Op. 119
布拉姆斯:四首敘事曲,作品 10
J. Brahms: 4 Ballades, Op. 10
布拉姆斯:韓德爾主題變奏曲與賦格,作品 24
J. Brahms: Variations and Fugue on a Theme of Handel, Op. 24
兩廳院售票系統
http://www.ntch.edu.tw/…/…/2c90813e3e8c72c3013f196067d60d06…
我們不想濫用「台灣之光」之類的詞彙,因為我們知道,劉孟捷(Meng-Chieh Liu)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現任芝加哥獨奏家樂集(Chicago Chamber Musicians)音樂總監一職的劉孟捷,有著太多的不平凡,所以認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從他的不平凡開始。
或是,9月2日進入國家音樂廳,親耳享受劉孟捷的布拉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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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鋼釘手指彈出心旋律 鋼琴家劉孟捷
鋼琴是他的命,他最愛的就是鋼琴。才二十歲出頭,他得意樂界。但是,8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病,醫生宣判「你完全不可能再彈鋼琴」,他的世界,徹底瓦解。今天,他憑著什麼樣的意念與行動,重新站上舞台,彈出比任何曲子更深刻動人的文章?
演奏廳內,32歲的鋼琴家劉孟捷,雙目微閉,神情專注,十指在琴鍵上快速穿梭,指尖流瀉的每個音符明亮清晰,表現出超乎年齡的成熟。
看他彈琴,架勢老練、沉穩,彷彿比實際年齡大上二、三十歲。走下舞台的他,身高180公分,體格壯碩,喜愛談天說笑,燦爛的笑容加上俏皮的眼神,像個18歲的大男孩。
很難想像,眼前的他在8年前歷經一場大病,四肢肌肉萎縮,瘦到只剩30公斤,十指攣縮糾結,被醫生宣判「完全不可能再彈琴」。現在,他的十指中仍有三指無法完全復原。出了問題的手指全在右手,裝入鋼釘的食指永遠呈屈指狀,再也伸不直,無名指與小指則因肌腱斷裂,做不到向上抬起的動作。
不過,劉孟捷用這樣的十指彈奏出美妙樂音,贏得國際樂壇的肯定。在2002年,這位出生於台灣高雄的年輕鋼琴家,獲頒美國紐約艾維里費雪職業大獎與費城音樂基金會職業成就獎。近年來,他在北美、歐洲和亞洲等地巡迴演奏,偏愛技巧艱深的炫技曲目。
劉孟捷坦率地說,「我的雙手和以前不一樣,完全是重新練出來的。」
掙脫病魔糾纏,他是如何重回演奏舞台的?
劉孟捷從小被視為鋼琴神童,14歲赴笈美國費城寇蒂斯音樂院,一畢業就被留下來任教,成為母校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教授。這所學校是全世界唯一提供全額獎學金栽培音樂神童的地方,老師多半是滿頭白髮的大師級演奏家,學生的平均年齡是14-18歲。著名的鋼琴家伯恩斯坦、佛斯,都曾在那兒接受訓練。
能夠獲得教職最主要的原因是,畢業前幾週,劉孟捷臨時被指派代替因胃痛無法出場的鋼琴大師安德魯瓦茲上台。雖然,準備時間不到3個小時,但他當晚在費城音樂廳的演出完美,一炮而紅。
演奏會後,美國哥倫比亞經紀公司跟他簽約,安排各地的個人獨奏會,前途一片大好。除了四處旅行、演奏,他還要兼顧音樂院的教學工作。此外,全校160位學生每年舉行上百場的音樂會也由他統籌、評鑑。
劉孟捷除了每天在學校工作14個小時,等到半夜11點學生們離校後,他還繼續留校練琴到凌晨兩、三點,準備自己獨奏會的曲目。不到兩年光景,疾病悄悄地找上25歲的劉孟捷。
曲折求醫路
1995年夏天,一場重感冒後,他開始覺得手部肌肉有點緊繃,原本毫不費力彈奏的八度音程,略感吃力。
他懷疑,自己過度使用手部肌肉,引發肌腱炎。他先從與運動傷害有關的科別開始看起,遍訪名醫,甚至還飛到科羅拉多州,找上一位能治好紐約愛樂交響樂團小提琴家肌腱炎的名醫,但都徒勞無功。
幾經周折,他轉向風濕免疫科求診,抽血檢驗,被認為免疫系統出了問題。由於尚未出現其他明顯的症狀,醫生也無法告訴他確切的病名,遑論病因,只開給他少量的類固醇,控制症狀。
最令劉孟捷失望的是,醫生說不出什麼時候可以把病治好。他也擔心,自己會養成依賴類固醇的習慣,靠吃藥才能完成每場音樂會。
滿腦子工作的他,經常忘記按時服藥。此外,他也尋求其他療法,舉凡食療、針灸、中醫和按摩等等,來者不拒。但他手掌肌肉緊繃的感覺愈來愈劇烈,一場場的演奏會被迫取消,使得劉孟捷又急又氣。
急的是,難道自己的鋼琴演奏生涯就要結束了嗎?氣的是,醫生為何一直查不出他生了什麼病,治不好他。
甚至,他不理會醫生的嚴厲警告,「再不按時吃類固醇,就會死掉!」
在發病後的隔年夏天,劉孟捷整個人垮下來,肌肉緊繃的感覺從手掌蔓延到全身,體重從原本的72公斤降至43公斤,身上出現多處紅斑和潰瘍的傷口,形容枯槁。
某日,他因為高燒不退,全身肌肉無力,難以起身下床,被友人緊急送醫急救,診斷為心包膜積水,需要進行開心手術,但經藥物治療3天後,病況漸趨穩定,一個星期後,他被轉送到復健醫院。
住院期間,醫生也為劉孟捷進行萎縮肌肉的切片檢查,但仍查不出病因。他沮喪地認為,醫生根本治不好他的病,已經吃了一年半的類固醇,卻未能改善手緊的症狀,所以不願意再接受後續的治療。
爸媽幫他撿回一條命
此時,劉孟捷瘦骨嶙峋,手腳不靈活,打電話回台灣向家人求救。
家人一接到消息,大為驚恐。母親謝碧霞當時是高雄市三民國小老師,急忙在暑假趕赴費城照料兒子,並且陪同行走困難的他,前往多倫多尋求食療和靈療,因為那裡的民俗治療師同時也是他一位日本同學的媽媽宣稱,「保證可以治好他。」
時至嚴冬,劉媽媽追述當時的情景:他們每天會為孟捷熱敷和按摩,用檸檬汁清潔他身上潰爛的傷口處,並敷上蘆薈等草藥。另外,規定他早上7點~7點半要外出散步,呼吸新鮮空氣,即時下著大雪也照走不誤。
那時,「兒子的意識曾經幾次陷入一片混亂,會對著日本人講法國話或者台語,」謝碧霞說。
留在高雄的父親劉錦池,擔任七賢國中籃球校隊教練,急忙要求太太把兒子費城醫院的病歷表傳回台灣,四處請教醫生,得到的答案是「再不回醫院治療,隨時可能會死掉!」
父親即刻向學校請了一個月的假,趕往多倫多。他驚見兒子瘦到皮包骨,癱瘓在床的模樣,一把將兒子抱起,扛他上飛機轉回費城醫院。劉孟捷癱坐在輪椅,一路上輪流用英語、國語和台語大聲吼叫,「我不要回醫院!」
重回費城醫院的他,體重掉到30公斤左右,心跳激增到每分鐘100多下、全身三十幾處潰爛發炎的傷口,再加上尿道感染,隨時有併發敗血症致死的危險。
醫生用抗生素消滅入侵他體內的細菌,並積極治療心臟問題,但是經過一連串的檢查,仍無法確定劉孟捷究竟罹患了哪一種自體免疫疾病。
7天後,他被轉到專門看肌肉萎縮病變的教學醫院,才被確診為罕見的「血管炎」,為他施打化療藥物,壓制體內過度活躍的抗體攻擊器官。
復原之路愛相隨
此時,劉孟捷四肢肌肉萎縮,只有脖子能轉動。
對他而言,任何一個動作都萬分艱難,「連電視搖控器的按鈕、護士鈴,他都沒有力氣按,」謝碧霞回憶,「醫院派人幫他抬手、翻掌做復健,稍微動一下,都會喊痛。」
他看起來像身上被挖了好幾個深可見骨的大窟窿,形銷骨立。他插著尿管,還外接三根細管,用來抽血、輸注藥物和營養液,因為全身已經找不到地方扎針。每天護理人員要為他量體重,連人帶床單,像拎包袱一樣拎起來稱重。
劉孟捷躺在醫院病床上,整整一個星期都不跟人說話。「被爸媽把我送回一直治不好我的醫院,讓我很生氣,」他解釋。
更糟糕的是,當他能開口說話時卻語無倫次,有時還出現幻覺,甚至發生過連爸媽都認不得的情形。
看在父母眼裡,倍感辛酸。「當時只求兒子能夠活下來,希望他以後可以行動自如,大小便能自理,就心滿意足,」劉錦池說。
每天早上,夫妻兩人8點進醫院病房,帶著為兒子準備的新鮮果汁,為他按摩、翻身、擦澡,一口一口餵他吃飯,忙到半夜11點,過了醫院最晚的探病時間才離開。
年過半百的雙親,撐了10天,體力吃不消,但在費城舉目無親,只好跑去音樂院找人幫忙。所幸,與劉孟捷相識的學生們願意自動到病房來陪他說話,替他按摩、擦澡,分擔辛勞的照料工作。
當劉孟捷住院的消息被傳開後,兩個月內,經常有來自全美各地的同學、朋友探望他,訪客川流不息。
在漫長的復健過程,劉孟捷學習如何運用身上每一吋肌肉和各個關節,經歷無數次挫折和疼痛,重新學會每個動作。
光是學坐,他就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只能平躺的他,期間慢慢適應把床頭搖高的感覺,「剛坐起來,我會頭昏腦脹,」他說。
再來,他練習伸展四肢。為了把屈著的手肘伸展開來,他練習用叉子吃東西,叉了半天的時間,才吃到一口義大利麵,這是他第一次不必依賴媽媽餵他吃飯。
住院兩個月後,他的體重緩慢增加,人也比較有力氣,劉孟捷開始學走路。那天,在醫院迴廊上,不到40公斤的他,兩隻腳細得像根竹竿,只能靠雙手撐著助行器,「根本不能說在走路,就像用晃的前進,」他形容。
正值農曆春節假期,劉錦池再度赴美探視兒子,手持V8拍攝這一幕。他永遠忘不了當時27歲兒子欣喜、燦爛的面容,「好比看到他小時候剛滿周歲學走路的樣子,」爸爸喜孜孜地說。
另外,醫院也為他安排爬樓梯、踩腳踏車等復健項目,訓練腳力。
從兩根指頭開始
剛住院,他的雙手肌肉萎縮,布滿坑坑疤疤的傷口,連攤開手掌都有困難。
尤其是右手食指腹有3處傷口潰爛沾黏導致指節糾結縮短。「你的手是完全不可能再彈琴,」醫生建議他未來改學作曲或指揮。
等到他學會抬肩、屈肘等上肢大關節的動作,醫生畫了個紙鍵盤,鼓勵他多多活動手指,並且安排他捏紙黏土、抓毛巾、把指頭插進海綿挖的洞來復健。玩電腦,也是他練習觸鍵的好方法。
兩個星期後,寇蒂斯音樂院送來一台電子琴。剛開始,劉孟捷只能彈出單音,就像拿著筷子在琴鍵上咚咚地敲,因為他的右手只有姆指和小指能動,手掌張不開也無法兩指同時按鍵。
「當時,一談到音樂,劉孟捷當場眼淚就流出來,」父親說。
他的體力虛弱,整天躺在病床休息,一日心血來潮,要求媽媽播放他以前演奏會的錄影帶,最後以母子相擁抱頭痛哭收場。
以後,謝碧霞在病房準備卡通影片、腦筋急轉彎的笑話,或者講經說禪的書,來為他解悶。
劉孟捷卻愈來愈清楚,自己最愛的,就是彈琴。
手指的活動範圍雖仍有限,但他常在腦海裡彈奏音符,「特別是那些複雜的曲目,我連指法都看得一清二楚,」劉孟捷回憶當時的情景。
期間,一位女聲樂家數次從香港飛到費城醫院為他加油打氣,她到病房唱歌,鼓勵他彈簡單的伴奏應和,這是病房第一次傳出音樂,充滿喜樂,爾後琴音不輟。
在寇蒂斯音樂院主修管風琴的學生肯尼,也經常到病房陪他練習彈奏電子琴。他們先從技巧簡單的曲子開始,一人彈左手的旋律,另一人就彈右手,到最後兩人可以彈奏舒伯特的四手聯彈。
對劉孟捷而言,彈琴等於一切歸零,重頭學起,不能依賴過去的指法、技巧,得靠自己摸索新方法來詮釋樂曲。此外,彈琴也變得吃力許多,剛開始彈5-10分鐘就累了,連張開手掌都是忍痛練出來的。
他從單指,七指、八指練到九指彈琴。左手進步快速,右手無名指和小指雖不能抬高但還能按下琴鍵,唯有扭曲變形的食指一觸鍵就癱在琴鍵上,「連彈音階都覺得它很擋路,」劉孟捷形容。
住院半年後,體重增加到40公斤,還需要依賴助行器走路,他改採居家照護。往後,醫護人員定期到他家持續替他注射化療藥物,進行肢體的復健。
出院後,他為右手食指傷透腦筋,遍訪手外科醫生,希望能把糾結的指節鬆開。醫生們評估,他的食指肌腱壞死加上骨頭破裂不可能再演奏,勸他死心。
找了半年,只有一個醫生願意動刀,建議他還要植入鋼釘固定食指的形狀,否則指頭會晃來晃去。他對醫生的說法半信半疑,只求先把指節鬆開,還不敢把鋼釘釘進手指。
不過,右手食指抬不起來,一點也不妨礙劉孟捷練琴,他從莫扎特入門,再進階到蕭邦夜曲、布拉姆斯小品和拉威爾左手鋼琴協奏曲。
術後一年,劉孟捷重回舞台。1998年10月底,他在寇蒂斯音樂院舉辦了一場公開的獨奏會,挑戰艱難曲目,並獲得高度評價。
後來,他從一次次登台演奏,慢慢累積經驗和信心。在2000年,劉孟捷決定進行第二次手術,把鋼釘植入右手食指。
手術前,他與醫生一起畫圖討論,仔細研究鋼釘該如何擺放。進行手術時,他特別要求醫生把血淋淋的手指拿到他眼前,再三確認鋼釘植入的角度是他要的。雖然,同時他得忍受麻醉劑量減少的痛苦。
劉孟捷非常滿意手術結果,「我可以把拉赫曼尼諾夫的曲子彈得更好,因為我右手的食指更有力,還可以抬起來,」他自信滿滿地說。
兩年後,劉孟捷獲得美國古典樂壇兩項大獎,再創職業演奏生涯的高峰,打破了醫生「完全不可能再彈琴」的預言。
不再為病發愁
經歷那段與死神搏鬥的日子,劉孟捷感謝親友的鼓勵與扶持,也讓他認清自己要走音樂這一條路,領悟從「心」出力來彈琴。 他坦承,在病情最危急,再度被送進醫院時,種種事實都令人絕望,全身癱瘓在床,看著扭曲變形的十指,想像活下來卻不可能再彈琴,曾經想過「我不想活下去」。
不過,一句話激發了劉孟捷的求生意志。因為爸媽勸慰他說,「我們會養你到老」,令劉孟捷愧疚不已。
他開始什麼都不想,把宗教、哲學都拋棄,甚至連當鋼琴家的念頭也拋掉,一心想著:我要好起來。他把病拋到腦後,只管「好起來」,每天專心地吃飯、睡覺、努力做復健,身體於是一天天好起來。
儘管血管炎有可能再復發,出院後6年來,他的病情獲得控制,至少症狀不再那麼嚴重,類固醇已經減量停藥4年多了,而且這三、四年來沒有感冒過。
現在,他的生活忙碌。年初回台灣,停留兩個星期,他一下飛機,連續教琴10個小時,也有過一天睡不到兩小時的日子。
除了全省各地的獨奏會、學校演講,空檔時間還有接不完的聯絡電話,早上7點半就有人打電話來預約授課時間,深怕排不進他滿檔的行程。
曾經,劉孟捷滿腦子想的都是病,遍試各種療法,也困惑「為什麼生病的人是我」,勤讀宗教、哲學類書籍尋找解答。
但後來在康復之路上,除了吃藥打針,他逐漸領悟要秉持「我會愈來愈健康」的信念,學著不再為病發愁。
這場病也讓劉孟捷與家人重拾親情。「我像撿回一個兒子,」劉錦池坦承,兒子對父母講話的口氣沒像以前那麼衝,不再是一付「你們都沒有我行」的樣子。
劉孟捷年少離家在外,但這場大病讓他深刻感受父母的愛。爸媽從鬼門關前把他救回來,父親把他從多倫多送回費城醫院接受治療,母親則專程在美國照料他整整兩年。
找回對音樂的熱愛
劉孟捷藉由這場病更加認識自己,發現彈琴對他意義非比尋常。
病倒後,十指扭曲變形,他根本彈不出任何音,卻在腦海中一小節一小節複習過去彈奏過的曲目。渴望「多彈幾個音」,支持他走過復健之路,甚至願意接受兩次手術。 但在病前,彈琴是再輕鬆不過的事,劉孟捷愛看表演,練芭蕾舞,甚至想過當名舞者。
病後,他懂得珍惜天分,全部心力放在彈琴,「那股執著和認真是以前沒有的,」與他相交20年,任教於美國茱麗亞音樂院的中提琴家黃心芸說。
在重建職業生涯上,劉孟捷一度不願多談生病的事,怕被人以為搏取同情,直到2002年勇奪紐約艾維里費雪兩個大獎後,在洽談演出事宜時,商談對象對他的病改口說,「辛苦是有代價的」。
諷刺的是,他現在反而覺得,「沒有這段生病經歷,我不會得獎。」在音樂表現上,劉孟捷更臻成熟,琴音比以前溫暖、容易親近,層次豐富。
發現「心」力量
從醫學角度來看,劉孟捷彈琴應該比常人吃力,因為他有三根手指肌腱斷裂,也抬不起來,但他發現自己有「另外的力氣」,從「心」出力來彈琴。
他相信,人有很大的力氣,如同基督教說的,每人心中都有一個基督,或者「佛即本性,不需外求」。
而且,每個人往內看,都可以找到他自己的方法來開發這股力量,可以是宗教、音樂或者任何事。
「這場病好像一場修鍊,」他比喻,「練琴就像是我的早、晚課」。每天,劉孟捷花五、六個小時練琴,心沈靜下來,跳開自我,享受與萬物相融的美妙境界。
劉孟捷在病中學到自我療癒的人生功課,正好印證了《疾病的希望》一書所說,把疾病當成朋友,從中看見疾病帶來的希望。書末寫道:我經歷過生與死,快樂與哀傷,天堂與地獄;最後我終於了解,我存在一切之內,一切也存在我之內。
擷取自《康健雜誌第65期/2005年》 司晏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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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跪 】
http://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436915819716286
一個肝硬化末期的爸爸,全身臘黃、肚子漲得大大的插著鼻胃管,由三個女兒連扶帶撐著,一路喘進醫院。
醫生一看病人情況不對,馬上進行急救,準備插氣管內管,沒想到病人看來像個國中生年紀的二女兒立刻出言阻止:
「醫師叔叔,不要幫我爸爸插管,他是末期病人。」
醫生聽了很不高興:「這樣還不要插管?那你們來醫院做什麼?」
高中生的大女兒哽咽的說:
「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妳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喘得說不出話的爸爸眼神絕望,吃力的揣著大女兒手不停搖晃,大女兒再怎麼裝鎮定,也掩飾不了害怕:
「我爸說他受夠了折磨,再也不要這樣喘下去,該簽什麼放棄急救的文件,我們都同意都簽。」
簽完DNR後,醫生說:「那我幫妳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
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麼可治療了呀!」
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
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後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
「好吧,我收!」心裡也不忍那垂危的父親,和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們,只能窩在急診的走廊上,眼睜睜看著爸爸受苦,卻又束手無策的抹淚乾著急。
病人送上來了,住院醫生一個頭兩個大:「主任你收這樣的病人啊?我們真的已經都幫不上什麼忙了,要怎麼照顧啊?現在要寫住院病歷,待會兒就得寫出院病歷了!」
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
「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
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他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
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
「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妳們就在這裡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唸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後,那位爸爸過世了。
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
「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開始寫出院病歷了……」。
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後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後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裡的醫護人員磕頭:
「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裡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唸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願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後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麼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紮紮實實上了一課:
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 - 雪中送炭。
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
老天爺讓醫生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社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
台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社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
@ 近來出入加護病房頻繁,對此類文章特有感受,現在醫療進步,卻也造成了許多生命末期病人不得好死 ,“如何有尊嚴的死去 ” ,值得大家省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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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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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一看病人情況不對,馬上進行急救,準備插氣管內管,沒想到病人看來像個國中生年紀的二女兒立刻出言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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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醫生你判斷我爸就要死了,那我們就帶他回家,我們還能幫忙他撐著,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如果說我爸爸還有一段時間,三四天或一兩個禮拜,我爸爸喘成這樣,我們姐妹沒有醫學專業知識,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打個嗎啡,讓我爸舒服一點就好?」
「妳爸爸現在這樣,不急救,不插管,直接要打嗎啡,萬一一針下去人出了人命,那是要算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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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完DNR後,醫生說:「那我幫妳們爸爸找間病房好了」
電話打到內科問,內科說:「他都已經這樣了,沒有什麼可治療了呀!」
打到加護病房,加護病房說:「滿床吶,一時之間也調不出床位來!」
醫生從病歷上看到外科曾幫這個爸爸開過刀,打電話把狀況說一說,然後問我可不可以收這樣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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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的護理長更是直言:「這種病人,不用四小時就走人了。」
「這種事,請大家勉為其難吧,別讓三個姐妹太難過、太無助了。」我硬著頭皮說。
住進一間三人房的床位,其他兩床病人和家屬一看,流露出的神色,讓三個女兒難堪又不安。
護士看了也覺很不妥,又回頭找我想辦法,總算喬出間隔離病房來,讓他們可以單獨相處。
「爸爸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妳們就在這裡好好的陪陪爸爸吧!」我實話實說,雖然為了她們爸爸,我被同事唸到臭頭,但也不能就丟下撒手不管。 我們的資深護理長還真神準,三個半鐘頭後,那位爸爸過世了。
住院醫師忍不住搖頭:
「看吧,收這種病人,住院病病歷才剛寫完,現在又要
開始寫出院病歷了……」。
往生室推車來了,簡單的遺體整理後就往外推走,三個女兒跟在車後嚶嚶哭泣,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姐姐拉著兩個妹妹跪下去,向護理站裡的醫護人員磕頭:
「謝謝醫生叔叔,謝謝護士阿姨,沒把我爸爸丟在急診走廊上等死,沒人管,沒人理,謝謝你們,謝謝。」
護理站裡的醫護人員,被突來的震撼,震到寂靜無聲,剛還在碎碎唸的醫生悄悄低下了頭、護士眼眶泛紅;護理長忍不住跑出來,抱著三個女孩,輕聲的安慰,眼淚,卻也跟著掉個不停。
想想看,如果沒有病房收治這個病人,不願收治這個病人,讓這個爸爸真的死在急診的走廊上,這三個年齡不大的女兒,在往後的人生,因為這個事件,對人情世故,對這個社會的觀感,會產生什麼樣的偏差?甚至怨懟?
這個案例,給了我們大家紮紮實實上了一課:
雖然救不了爸爸的生命,卻救了他的三個女兒,給了她們人性可貴的溫暖 - 雪中送炭。
她們就算孤貧一身,也不曾被遺棄、被不聞不問過!
老天爺讓醫生我們穿上這白衣,賦予的責任絕對不是只有治病與救命!
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基層社區照護,能夠照顧死亡,女兒們也不必千辛萬苦把父親送到醫院。
台灣民眾要能夠壽終正寢,社區生命末期照護還有得努力!
@ 近來出入加護病房頻繁,對此類文章特有感受,現在醫療進步,卻也造成了許多生命末期病人不得好死 ,“如何有尊嚴的死去 ” ,值得大家省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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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約善終 — 請趁年輕健康時簽署預立DNR意願書
陳榮基
台灣安寧照顧協會常務監事、佛教蓮花臨終關懷基金會董事長
我國自2000年通過「安寧緩和醫療條例」的立法後,賦予國人臨終時可以選擇接受心肺復甦術(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 CPR)或拒絕心肺復甦術(Do no resuscitation,
DNR)的權力.
但是至今大部分的末期臨終病人還是在醫院裏接受CPR的折,并在加護病房(ICU)中冰冷的維生儀器伺候下,在痛苦中往生.主要是大多數的國民乃至醫療人員都不知道「安寧緩和醫療條例」的存在.知道的人,基於不捨或愛心/孝心,在親人臨終時,還是希望醫師的CPR可以有萬分之一的起死回生的機會.醫師也是覺得不拚拚看,怎麼對得起自己的專業,至於CPR增加病人臨終的痛苦,就不是優先考慮的項目了.
奉勸國人,趁自己還年輕及健康的時候,早點考慮當有一天走到生命盡頭時,要做怎樣的抉擇,以保障自己善終的權益.早
點簽署「預立選擇安寧緩和醫療意願書」,(醫院應該備有該意願書).並將它寄給台灣安寧照顧協會,登錄到健保IC卡
;然後到任何一家醫院請醫療人員協助將該DNR的意願,下載到自己的IC卡內,以後到任何一家醫院,都可顯示此DNR的意願.將可避免一但罹患不治的末期疾病,醫師可尊重你的預立遺囑的選擇,不再作只有增加痛苦卻救不了命的臨終CPR.
更希望各級醫院的醫師護士,能夠基於愛心,隨機向病人及家屬,說明「預立選擇安寧緩和醫療意願書」的權力,協助他簽
署並登錄該DNR的意願於IC卡.醫院也應妥善完成方便下載IC卡中 「同意器官捐贈及選擇安寧緩和醫療(DNR)」欄位的資訊功能.,對已下載該意願的IC卡,能夠迅速讀出器捐或DNR的意願,并紀錄於病人的電子及紙本病歷中,以保障病人的權益.
當一個人年紀大了或生了重病時,不論是家人或醫療人員,都很不容易啟齒,詢問病人,是否要簽署DNR的意願書.在猶豫不決中,往往錯過時機,一但病人突然陷入呼吸困難時,家人七嘴八舌,無法作成正確的抉擇,只好讓病人承受氣管插管
接上呼吸器,送入加護病房受苦,雖然心疼親人的痛苦,但已悔恨莫及了.
其實「大孝與大愛應是陪伴臨終親人,協助其坦然接受疾病,安度餘生,安詳捨報往生。病人的死亡,並非醫療的失敗,未能協助病人安詳往生,才是醫療的失敗。」
(2007/11/23衛生署安寧宣導
記者會發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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