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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我的新家整理東西，把一些之前屋主留下的廢棄物清理出去，等環保局的回收車來收

我自己一個人收拾東西，四周一片黑，覺得有點可怕，打電話給朋友邊講話邊壯膽，她說，「這些事情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清潔公司，幹嘛你自弄，你把這些時間拿去寫稿，接業配或者處理其他事情，CP值都比較高啊。」

我邊搬著椅子邊回說，「對啊，我也知道，但骨子裡面就是有一些勤儉魂，覺得自己來做就可以，不太習慣叫別人用。」

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太大了，我爸媽因為勤儉，什麼事情都習慣自己來，因為比較省錢，讓我也養成我這樣的性格，我想起有次採訪作家大師兄，他說爸爸在臥床生病時，請來外籍看護幫忙照顧，由於他跟媽媽都不習慣使喚人還是自己做，最終還是把看護辭退了。想來他們也跟我一樣不太習慣使喚別人。

我在職場上也發現，有些主管什麼事情都會自己處理，但有些主管不論大事小事甚至是自己的事，都要屬下去幫忙弄，官派頭十足。仔細想想，如果你性格上不習慣只出一張嘴，要你只動口不動手，你也會很痛苦，我們可能很幸運了翻盤了階層，卻可能一時半刻還翻轉不了性格，自己動作做沒什麼不好，只是我學著衡量一下CP值的問題，不然我的編輯應該會想殺了我，到底黃大米何時要交稿啊

#原來想要學會，只出一張嘴，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大師兄採訪下】

大師兄的爸爸中風後，媽媽跟他是主要的照顧者，請了看護卻什麼都自己來，他們窮慣了、低下慣了，連要使喚人都不太會，「啊我們就艱苦人，也不好意思叫看護做，最後就是我們在做，看護在旁邊休息，想想這樣不太對，就辭掉了看護。」家中一人倒下，其他人的生活也跟著傾斜，「我覺得我爸爸很可憐，中風躺在床上，我堂哥說我才可憐，這麼年輕就被困住。」

中風成為植物人的爸爸再也沒辦法打媽媽，媽媽可以不驚不懼的照顧著爸爸，相守一輩子第一次能溫柔放鬆的叫出「老公」兩字，「我後來發現夫妻要百年好合，和睦相處就是要有一方不能說話，這樣兩個人的關係一定很好。」大師兄的神解釋，讓我大笑出來，雖然聽起來有點誇張，仔細想想也蠻合理的，吵架成立的條件是兩張張開的嘴，一個人閉嘴了，就吵不下去了。

人生這場戲，每個困境都是轉折點，轉折向上或者向下，一念之間，爸爸成為植物人，夫妻感情變好，也讓大師兄想學會更多照護技巧，他去應徵照服員，男性當照服員性別上很吃虧，因為不論男女病患都希望是女照護員，性別的劣勢讓他吃盡苦頭，「那天人手不夠，叫我去幫忙照顧一個阿嬤，家屬臨時來，我只好躲在廁所不讓家屬發現，我內心想，為什麼我會上班上到躲在廁所，我腦中想著，到底我是誰？我在哪裡？為什麼會這樣？」

大師兄回憶當初去應徵照護員時，面試的主管問他是不是走投無路，他納悶怎麼會這樣問，錄取後才知道，多數的照護員年紀都超過五十幾歲，照顧六七十歲的病患，老人照顧老人，大師兄每天幫老人洗澡、如廁，這樣的工作多數人會抗拒，他卻看到藏在屎尿下的光明面，「我覺得我很被需要，這些老人很需要我，他們很多人都失智，我跟他們分享的事情，他們都會忘記，聊天起來超沒負擔。」

能到安養中心的老人，都是富貴人家，顯赫一輩子的老阿公常羨慕著一旁蹲著吃排骨飯的大師兄，「我只是一個做工的，有什麼好羨慕。」阿公說，『我每天只能吃安素，你可以吃排骨飯，我都沒辦法。』原來可以好好活著吃一日三餐，看似微不足道，失去正常飲食的功能後，人生也無味了。

#日日接屍體不使往者惹塵埃

爸爸過世時，媽媽哭的死去活來，他卻覺得終日卡痰咳嗽的爸爸解脫了，再也不用咳了，「我去殯儀館當接體員，是想知道怎樣才能好死，我人生不想活太長，長命百歲真的是福氣嗎？我不知道。」

死亡是句點，要做到生死兩安還真難，他日日送往迎來的是屍體，也看盡人間眾生相，「人死後火化都會看日子，大家都在搶好日，有位死者的兒子跑來說，要我燒快一點，才能趕上好時辰，他急切地說，『你隨便燒一燒，我爸爸這麼瘦，應該燒很快』他兒子叫我把他爸爸隨便燒一燒，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燒。」原來看時辰火化，不是為了讓往者安歇，而是為了生者日後的富貴榮華，子孫代代出狀元。

不搶好日，才是火化親人的好日，任何事情搶搭主流列車，不僅擁擠價格也高，付不起錢的人，卡不進好日的人，也許才是能得到最多服務的幸福人。

大師兄一個肥宅，出書爆紅後，日常生活依舊如常，唯一改變大概是從月光族變成有存款的人，去麥當勞點餐薯條終於可以豪邁的點加大，他繼續在殯儀館工作，以他獨特的幽默角度，寫下一個個故事，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守護著他的家人，照顧著有基因缺陷的狗，這輩子他心滿意足。

圖說 :兩光米與大師兄的兩光照

精彩採訪內容，歡迎收聽的 黃大米哈拉王Podcast，連結在下方

APPLE Podcast ：https://reurl.cc/m9D10j

【雜感】

跟兩個好朋友聚餐，話題一下是聊聊生活，一下是聊聊書，在這昏黃溫暖的燈光下，可以談談文學、談談閱讀是多麼奢華，對我來說，出書真的賺不了多少錢，卻替我打開一扇窗，讓我開始瘋狂看書跟聽演講，因為大腦是我的資產，我要養大養厚它。

席間朋友A說起爸爸生病，家裡請了看護，費用頗高，她說將來如果媽媽也生病了，應該無法再多請一個看護，她要辭職回家照顧老人家。

她是孝順的，也因為孝順讓爸媽改觀，認為這女兒有用，得到父母的肯定，她很欣慰，但我對於她打算有天要離職回家照顧爸媽，很不以為然：「你為什麼要自己照顧爸媽？你為什麼不把目標設定在，我要努力多賺錢請看護上，照顧老人是很專業的事情，自己照顧家人會有情緒，但請人來照顧，對方看在薪水的份上會忍耐也會認真處理，我們整天自己照顧老人，會身心俱疲。」她吃驚地看著我，覺得很有道理。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不要輕易的犧牲奉獻自己，我們可能沒有自己想的偉大，為什麼久病床前無孝子，因為那是日日夜夜的勞心勞力，分秒都看不到希望的光，甚至就是在等死而已，你把生活縮減到只剩下病床前的照顧，你會疲憊乏味到懷疑人生，對病人也不是好事，但如果你努力工作多賺錢請看護照顧，白天上班可以跟同事接觸，生活會比較繽紛點，也能稍稍轉移注意力，部分時間去幫忙照顧即可，這樣照顧的品質也會高一點，對病人來說也是好事情，不用看孩子照顧到唉聲嘆氣，爸媽也比較不會內疚。

散場後，騎摩托車的她，特別陪我走去捷運站，她很直率地說：「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嗎？｣看著她一臉正氣，面色凝重地這樣說，我呆了一秒，才接口說：「以前不知道，後來我們熟了以後就知道了。｣她是一個很慢熱的人，冷冷的很有距離感，但愛上了就執著，我們聊起怎樣表達愛，心理學上愛的語言有五種，分別是「肯定的言語」、「服務的行動」、「真心的禮物」、「精心的時刻」、「身體的接觸，愛之語為一個人習慣被愛的方式，每個人因成長環境、生命階段有不同對這五項的需求強度就有差異，她問起我的「愛的語言」是什麼，我因為做過一些測驗，非常確定的說是愛的禮物跟服務，此時我們剛好經過便利商店，她停下腳步說，「你喜歡愛的禮物，你要喝什麼，我現在買給你喝。｣我大笑了起來，開心的說：「我可以要氣泡水嗎？我最喜歡喝氣泡水了。｣她爽快的說，「你買一瓶一百的我也買給你。｣我得到一罐愛的氣泡水，內心非常開心，搭上捷運後，心還是暖的。

這篇雜感，不知道你看到的重點是什麼，而那個你看到的重點，可能就是你目前在乎的事情，我的朋友認為的重點是，我提出照顧家人交給專業，但我卻覺得直率的表達愛以及了解對方愛的語言，才是重點，不知道你在文章中看到什麼，祝福你有個悠閒美好混時間的補班日。

黃大米 Instagram: https://bit.ly/2PVpv3U

攝影：李宛珊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