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給了我們很多的反思,當高雄迫切地找尋轉型的路,政府大手擎劃華麗的大建設,但同時也遭到不少市民對於財政負擔的批評、或是質疑面臨停滯甚至萎縮的高雄,難道蓋幾座大型建築就有可能完成城市轉型嗎?
我想,問題從來不是建設必須投入多少成本,而是未來是否能夠創造遠高於投入成本的價值?
成功的轉型經驗,從來不是為了建設而建設,而是回歸到「人的需求」。
如何有效地吸引人的聚集、發展不易被取代的高產值服務業,而在既有的工業基礎上走向高值化、加強研發端,透過人與智力的聚集,才能解決高雄長期以來的困境。
--
『古根漢的成功,讓以下的方程式後來大量被複製:
1. 在舊工業帶或衰落市中心取得一塊位置優良土地規劃博物館/美術館/表演中心等「文化建設」
2. 辦理國際競圖,最好請普立茲克獎等級大師設計數億美元造價的大型公共建築
3. 在興建與完工後,帶動地價水漲船高,把周邊土地標出去興建賣場,飯店,辦公室等,完成「產業轉型」
當人們重新檢視這些重大文化工程的投資,常常發現在效益估計上,根本缺乏合適的指標。至於工程以外實質的營運,最好能外包的外包,放生的放生,常常沒有公私合作的完整計畫。』
糟了!是世界奇觀 —— 華麗的大建設=城市轉型?
下班之後,搭上高雄輕軌,途經軟體科學園區站後,一座座外型搶眼的大型建築就在軌道左右拔地而起,先是靠海側出現雙圓弧波浪造型的高雄展覽館,接著右手邊的高樓群中,座落著一座層層樹叢點綴著玻璃帷幕的方盒建築,這是台灣最大的市立圖書館。
電車連續轉彎,通過新光碼頭由鋼架懸吊起來的觀景平台後,碼頭邊有個正在架設結構的大工地,各種形狀的鋼骨幾乎沒有一根是直的,這將是台灣最大的郵輪碼頭以及台灣港埠公司總部所在。
電車繼續向前,愛河灣出現在眼前,在夕陽的金光中,海水被渲染上褐橘到鮮黃一系列的顏色,波光中可以望見,對岸有兩座雙塔,一高一低,背靠而立,當列車駛近看得更清楚,其立面是一個個六角形蜂巢組成,再用不規則的直線連接起來,好似外星生物的作品。
這一座座爭奇鬥豔的建築在高雄內港沿岸開工到矗立,前後不過五六年左右的時間,背後有一個更大的藍圖和野心:翻轉高雄。
--
我們從英國東北,美國繡帶,德國魯爾與洛伊納等例子中都可看到,舊工業城市的轉型涉及了各級政府與民間的通力合作,透過打造產學研生態系,進行產業結構翻轉的漫長過程,其中動員的人力與資源均龐大無比,過程漫長崎嶇。
因此,不論是想在任期中做出突破的政客,或是殷殷期待的市民,都想要問:有沒有更快的方法?在後工業城市轉型中,有一類廣被討論的方式,是透過引入文化資本完成的。
但在台灣,這樣的政策被簡化之後,往往變成「蓋一座文化場館」來完成城市轉型。這樣的簡化,或許有助於政府滿足於「做了一件大建設」的自我陶醉和公關光環,但能否達到原有的目標,卻極少人好好檢視。
是什麼原因使台灣人常常把問題簡化到這種程度呢? 或許有個太過燦爛美好的例子,西班牙的畢爾包。
--
畢爾包古根漢博物館和過去的博物館長得不太類似,伸長自由曲線構成的扭曲結構,披上鈦金屬的外殼,在陽光下散發出銀亮的光澤。1997 年古根漢完工後,這座特殊的建築立刻一炮而紅,畢爾包的觀光客從 1994 年的 140 萬人,增加到 2005 年的 380 萬人,同年畢爾包的人均 GDP 高出西班牙全國 20%。
時至今日,博物館帶給畢爾包當地的經濟貢獻已經超過 35 億美元(1050 億台幣)。博物館似乎也協助畢爾包走出了 80 年代重工業與港口衰退的陰霾,搭配城市一連串的工程,例如改善地鐵,引入新路面電車,新機場和博物館所在的畢爾包河沿岸景觀重造,讓畢爾包重新轉型為以大膽創意為城市特質的城市。從工業到文化,看似一條又乾淨,又有效的道路。
--
■ 畢爾包古根漢博物館特別點一:重新定義「大型地標」在城市中的角色。
城市中地標性建築過去並不少見,紐約中央車站,費城市政廳,都是歷史悠久的案例。19 世紀末,提倡「都市美化活動」的美國記者暨作家查爾斯.馬爾福德.羅賓遜(Charles Mulford Robinson),認為城市中的公共建築「得達到高品味,高奢華的程度」,影響所及,當時美國大城市出現一系列以新古典風格為主的車站,如法院,市政廳等公共建築。但這些建築的重點並非突顯自己,而是融入整體城市美學中,並充滿足生活實用性(因此多半是運輸或行政建築)。
至於那些更大尺度,石破天驚的創新地標,則在建造之初並不一定就能獲得人氣力挺。例如巴黎鐵塔在完工之初飽受巴黎人批評,包含一百多位藝術家著名人士的連署反對。其中一位簽名的文豪莫泊桑,日後常常到巴黎鐵塔的空中餐廳用餐,理由只是「這是唯一看不到鐵塔的地方」。
當然,潮流會隨時間而改變,正如巴黎鐵塔日後成為巴黎象徵一樣,雪梨歌劇院在興建過程中預算嚴重超支,讓建築師黯然離職,但之後卻成為全市,甚至全澳大利亞的地標,但這些並非業主以及建築師烏松(Jorn Utzon)一開始想像的。
儘管城市一直都需要代表市民信心與榮譽感的的大型建築,過去是教堂,皇宮,政府機關,商業大樓,後來變得越來越抽象。但過去很少建築被賦予翻轉城市的大地標這樣的重責大任。
1991 年,當建築師法蘭克.蓋瑞(Frank Gehry)參加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的國際競圖時,古根漢博物館館長和巴斯克自治區的人便直接跟他說,他們需要的是某種能「一炮而紅,為畢爾包做點事」的建築。
蓋瑞不是蓋的,他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創造了他們需要的建築。
各位讀者有沒有發現,我們到這邊為止,完全沒有討論到博物館裡面展出的是什麼。在不知道「文化」是什麼,但是知道「文化的外殼」長怎樣情形下,畢爾包效應就這樣被不斷複製傳頌出去。
古根漢的成功,讓以下的模式後來大量被複製:
▸▸ 1. 在舊工業帶或衰落的市中心取得一塊位置優良的土地,並規劃博物館/美術館/表演中心等「文化建設」
▸▸ 2. 辦理國際競圖,最好請普立茲克獎等級大師設計數億美元造價的大型公共建築
▸▸ 3. 興建與完工後,帶動地價水漲船高,把周邊土地標出去興建賣場,飯店,辦公室等,完成「產業轉型」
--
■ 畢爾包古根漢博物館特別點二:在令人驚訝的「畢爾包效應」過了 10 年,20 年之際,越來越多人發現畢爾包是特例,不是通則。
古根漢博物館的擴張並不成功,例如拉斯維加斯古根漢博物館開館 7 年後閉館,台灣台中爭取過的古根漢博物館,合約充滿陷阱和不確定能否回收的效益,最後破局。古根漢基金會收取高額權利金,販賣品牌與代理策展運作的模式,被諷刺的稱為麥古根(McGuggenheim)。
蓋瑞雖然早已其超乎預期的建築變化聞名,但畢爾包一案成了他變身「建築名牌」的開始,微軟創辦人之一保羅艾倫便找他為西雅圖設計搖滾博物館,這座建築位在太空針塔下,單軌電車直接穿入建築中,一樣有蓋瑞招牌的扭曲金屬外殼,更多了一種迪士尼明日世界度假區的氣氛,但開幕參觀人數卻似乎不如預期,此建築重新轉型為科幻博物館和名人堂 ,去年又改名為大眾文化博物館(Museum of Pop Culture)。蓋瑞在加州興建的迪士尼音樂廳,儘管確實發揮作用,但建築卻和周邊街廓缺少連結,大部份開車的聽眾直接開入地底停車場,大概也來不及看幾眼音樂廳。
一些較小型的地標建築計畫,下場似乎更黯淡,例如英國雪菲爾德的國家流行音樂中心, 1999 年開幕後只達到原本觀光客的 1/4,同年就黯然關閉,現變成當地大學活動中心。西雅圖郊區的柏優美術館請來史蒂芬霍爾設計,意在讓建築凌駕都市計畫,但也在短短 3 年後因門可羅雀關閉,
或許集大成的是阿布達比「快樂島」,這裏有蓋瑞設計的又一座古根漢博物館,努維爾(Jean Nouvel)的羅浮宮分館等諸多夢幻建築,原先還預定有哈蒂(Zaha Hadid)的表演藝術中心,安藤忠雄的海事博物館等建築,但除了阿布達比羅浮宮工程進入尾聲,其他館舍似乎遙遙無期。
當人們重新檢視這些重大文化工程的投資,常常發現在效益估計上,根本缺乏合適的指標。至於工程以外實質的營運,最好能外包的外包,放生的放生,常常沒有公私合作的完整計畫。
■ 或許,更好檢視這些「世界奇觀」最務實的方式是「減法」。
如果今日把畢爾包古根漢夷為平地,古根漢仍然是一個充滿19世紀新藝術建築,令人想起大航海時代的狹小古樸巷道,同時又具有便捷大眾運輸路網,河流,綠地和眾多創意建築的河畔城市,也有相當的金融與創意產業基礎。而如果把雪梨歌劇院移除,遊客漫步在達令港的碼頭邊,仍然可以體驗到充滿活力的海港風情。
「也就是這些成功案例,並非靠少數地標翻轉了城市,而在於城市整體都市計畫,產業結構的並進提升。」
文化投資的確在城市改造上扮演重要角色,但計畫者必須足夠務實,了解到投資基礎建設真正的回報不只是觀光收入,而是打造宜居城市和創意環境,吸引更多有技術的居民移入。城市要真正轉骨,水岸再造,大型投資不可少,但串連新舊資源投入和整體都市品質提升更加重要。
也就是說:要能畫龍點睛,你得先做出一隻龍才可以。
#高雄 #好過日
#Taiwan #Kaohsiung
▼一秒訂閱高雄好過日▼
https://m.me/takaogooday
▼好過日IG▼
https://www.instagram.com/takaogooday/
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