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can’t reply]
高等法院第一庭的證人席旁,有個矮身木架,擺放了審訊相關的Bundle。 文件夾每個逾吋厚,約五六個排列在書架上,審訊談到那一份文件或證物,便需要從架上的文件夾中取閱出來。法庭很多時間就是消耗在翻查相關文件的程序上。文件夾背脊貼上了白紙告示,註明了這宗案件的編號及控辯雙方名字。
這宗案件為「HKSAR v. TONG Ying-kit」(香港政府v.唐英傑)。香港法庭文書處理,細緻非常。姓氏TONG全為大階英文字母,名字Ying-kit 中大小字母分野,讓人明瞭這組英文字需要連起來理解,但中間的「-」號又剛好分開了兩個中文字的粵語拼音。
唐英傑是誰?去年夏天之前,他不過是一個廿多歲,讀書成續欠佳,曾於台式茶飲店工作,後來到日本餐廳做侍應的香港年輕人。一夜間,他從藉藉無名的青年,變成了一個全港甚至全世界都知道的人。
只因他於港區國安法實施首日,即2020年7月1日,駕駛了一部電單車,被指衝向警方防線,車上插着「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旗幟,成為了港區國安法第一案的被告人。從此命運被改寫。
國安法首案開審後,連日來,歷史學者、政治學家、傳播專家,到庭上解說「光時」口號,是否有分裂國家的意思。然而學歷不高的唐英傑自己想甚麼?他想甚麼和案情有沒有關係?
24歲的唐英傑,身型壯碩,已還押逾一年。在三位穿墨綠色制服的懲教署職員押解下,進入犯人欄。連日審訊,他都穿同一套衣服。深藍色的西裝外套,黑色恤衫,配襯黑色領呔。同色系的領呔和恤衫融為一體,無聊時,他會用手指把玩領呔。
這天是審訊最後階段,控辯雙方律師「結案陳詞」的日子。唐英傑進入犯人欄後,三位法官未出來之前,律師團隊走到犯人欄旁,跟唐英傑商討甚麼。
律師們透過金屬欄柵送了文件給唐,而唐又俯身聆聽意見,多達九人的律師團隊有老有嫰有男有女,圍着犯人欄談笑。有些時候,律師們和唐談得輕鬆,抑壓着的「嘻嘻」聲在寧靜的法庭後方傳出來。
此案關於唐英傑的資料,有時是控方披露,有時是辯方提供,但唐自己沒有選擇出庭作供,只有他一名前僱主出庭作證。這位旺角台式飲品店老闆娘,指唐在社會運動期間擔任急救員,在案發當天約了唐到銅鑼灣吃午飯。
警方則從唐手機裡截取了社交媒體紀錄,對話裡,唐與友人於案發當天,收發過海隧道有設置了路障的資訊,而唐亦提時間「沒有遲,銅鑼灣未聚夠人」的說話。但辯方律師解釋,唐是社運的急救員,當天預備替傷者急救,而也約了友人在銅鑼灣區吃飯。
辯方今天翻出了唐英傑的中學成績表。辯方大狀Clive Grossman(郭兆銘)已達八旬,他手震震,口震震地拿着唐的成績表說:「中三那年,他的中史分數,一百分滿分,他只拿了五十分;全班130人,他考第124。」顯然,郭資深大狀想說明,唐英傑沒可能理解深奧的學術知識。
唐的爛成績,在辯方口中是說明他不知道口號的歷史意義;但對於控方來說,唐英傑在香港接受教育,有讀過中史課,而當日是七一香港回歸日,國安法生效第一天,加上關於國安法的報導已沸沸揚揚,控方周天行專員指,唐不可能不知道這支旗的意思。
周天行請法官翻看一個港島彩色地圖,周天行指出,唐英傑當天開着電單車,從東區海底隧道到港島,卻沒有直接去銅鑼灣,而是先到中環、金鐘、再繞回灣仔,先後經過(周指是衝過)四個警方防線。而從社交媒體截圖可見,唐知道自己在幹甚麼。
周續形容,唐四次被警方防線要求截停,但繼續駕駛,其中一次被射胡椒球也沒停下。控方指,唐非但沒停車,甚至加速,最後令三個警員身體「受嚴重傷害」。而現場圍觀人士拍掌歡呼,可見唐的行為嚴重危害警方及道路使用者安全。
相反,代表唐的辯護大狀郭兆銘則指,唐經過首三條警察防線,沒有直接衝向警察,而是繞開了,而第四次發生意外時,煞車燈一度閃亮。
郭資深大狀認為,「這不是恐怖分子的行為。恐怖分子不會按煞車掣,他也不會在社交媒體約人去吃飯,或帶急救用品出去。恐怖分子自毁之前不會說,我要約人去吃飯。」然而法官們卻指出,證據指當時煞車燈有亮起,但有交通意外專家卻指,其後車速是減慢還是加速沒法知道。
郭資深大狀又指,控方形容三個警員嚴重受傷是誇大了。「電單車不是致命武器,它不是機關槍。他在車上掛着那支旗,可以說是在showoff (炫耀)。但控罪說『嚴重危害社會安全』實在說不上。現場的圍觀人士,在拍掌喝采,那不是感到危險的人會做的事。怎能說公眾安全受威脅呢?」
郭更說,其他道路使用者的安全,也不見得受影響。法官杜麗冰此時指出,有證據指當時附近有一對年紀老邁的男女長者,正想過馬路。但郭堅持,沒有人感到危險。
郭資深大狀續指:「那是示威的時候,很多人在街上,街上很多人不滿政府,不滿警察。但說他這個行為嚴重危害社會,達至恐怖活動?說不上。控方引述的警方調查只證明,有人舉『光時』旗,有其他人喊港獨口號,但不能說所有人都同意其港獨訴求。」
控方周天行專員,今天帶出了要理解口號除了參考專家,也要考慮口號的 “ordinary meaning”, “ordinary understanding” 。周專員並引述案例指,常人理解口號意思如何,已可達至煽動入罪理據。
至於爭拗多天的專家意見,控方的周專員認為,包括辯方專家也同意劉智鵬教授對光時的理解(帶有分裂國家意思)是其中一個可行的理解。
周專員指控,辯方雙李專家指「光時」意義抽象又多樣的報告,不可靠又不可信。周專員指,辯方雙李專家(Eliza及 Francis)並非歷史學者,辯方報告裡的研究,也不是特意為此案進行,又指焦點小組的調查員在調查時發問了「引導性問題」。
但辯方的郭大狀則多次強調,法庭要小心不要隨便否定兩位辯方專家意見。「Eliza及 Francis是其領域上具權威的學者,兩人做的研究、著書、教學,均通過嚴謹的學術標準。控方劉智鵬或許是稱職的歷史學家,但劉智鵬教授不是政治學者,也不是政治傳播學者。Eliza及 Francis是真正的專家 (They are experts in real sense) 。」
今天代表辯方發言的郭兆銘資深大律師,年屆八十,眉毛稀疏,胖得有雙下巴,鼻子尖尖,耳朵卻特大。他在英國出生,曾於南非讀書,他嗓子陰柔,以英語提醒法庭:「正正是因為Eliza及 Francis的研究,不是特別為此案而做,而是他們老早以學者身份進行,更顯得他們是獨立而且不偏不倚 (independence and impartiality)。學界一直是這樣做研究,他們的方法受國際學術圈子認可。」
郭資深大狀,不時調整頭頂的假髮,或扯一扯身上的大狀袍,或在說英語的時候伸伸舌頭,舐舐自己乾涸的唇:「希望法庭不會說,這些專家的意見,我不用去理會,指控這些專家們是錯的,甚至說專家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兩位學者告訴我們,社會運動的口號是抽象的,供人各自解釋,因為口號不只要帶出實質政治訴求,還要表達情感,團結群眾。」法官杜麗冰深思着,嘴唇緊合,神情嚴肅。
郭大狀也提及,控方證人劉智鵬教授,自己曾陪伴嶺大校長現身2019年7月「光復元朗」活動:「劉教授自己出現在『光復』活動,卻說自己不知道活動主題,也堅持自己不是參與者,只是去關心學生,這種說法很令人懷疑(suspicious)。」
控方還指辯方專家一個「關鍵性缺失」在「時間脈絡」不足,即「雙李」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2019年,非案發的2020年。郭資深大狀在自己的總結中幽了對方一默:「吓,時間脈絡的欠缺,好像控方專家犯這個錯誤更嚴重,劉教授指口號意思幾千年不變,他好意思去挑戰辯方專家幾年或幾個月的差距?」
郭資深大狀,肚腩大大,說話帶有老派英式紳士的幽默感。對於控方的指控,例如舉起「光時」旗有煽動成分,是恐怖活動,郭資深大狀攤開他的老人手掌,不住反問: “What? How? Why?”
控方指梁天琦本人支持港獨,故「光時」八字有港獨意思;控方指此八字在中聯辦外被叫喊,故「光時」有分裂國家意思。郭資深大狀連續用英語輕輕而高音地反問,說話時縮起他那佝僂的肩膀,攤開滿佈手筋的手掌: 「“So What?” 梁天琦怎樣想,被告人怎知道?“So What?”中聯辦外的活動,被告人連去都沒有去,他怎知道?」
郭大狀重申了Eliza及 Francis的意思:「口號意思是多元的,抽象的。」他舉起了右手拳頭,舉向天:「正如我喊:『Let’s go out and fight for our rights!』(我們出去爭取權利。英語fight有『打鬥』和『爭取』雙義),你可以理解為我要去寫信給報紙投稿,或參選議會,或者出去打人。一字歧義,是常見之事。」
「Eliza及 Francis提過,發訊者若想表達清晰的意思,會挑選一個意思更清楚的詞,不會選一個抽象的字去表達。『光時』這口號意思不明白,並不像『我們要去打林鄭月娥 (let’s go and beat up Carrie Lam)』那麼明確。」郭大狀語氣在說笑,但法庭裡卻沒有甚麼笑聲。
國安法首審,條文意思如何詮釋,萬眾觸目。這天,法官也曾和控辯雙方討論條文的法律觀點。
代表政府的周天行專員,提到「恐怖活動」罪行時,指出「光時」旗幟是一支帶有「政治議題(political agenda)」的旗幟,會向附近的人宣揚其包含的分裂國家意思,嚴重危害社會。
此時,唯一男性法官陳嘉信提出,根據國安法「恐怖活動罪」相關條文(24條),「造成嚴重社會危害的恐怖活動…..即屬犯罪。」陳官指,這條文是談活動(activity)而不是政治議題(political agenda)。陳官強調「的」這個字。而24條的細項指出,活動包括暴力、爆炸、縱火、破壞交通、干擾水電通訊等。
陳官解釋時,杜麗冰點頭。
周專員呢喃回應:「對,字面是這樣。」
彭寶琴插話:「不只是字面,是條例這樣寫,恐怖_的_活動,不是關於政治議題。(Activities intended to cause grave harm to society, not about political agenda)」杜官再點頭。
周堅持自己在提供事件的背景。彭官再重申。「我恐怕這一條法例不是談口號或談追求政治議題,而是關於破壞社會的活動。周先生,你是否接納這樣的解釋?」
周再說,因為唐的行為是針對警察。
彭官及杜官再重申條文是談「活動」。
周最後同意,恐怖活動罪的焦點是在「活動」一字上。
至於關於「光時」口號的控罪,則是國安法20條「煽動他人分裂國家罪」。
彭寶琴問辯方,光時口號多義,為何郭大狀說「應當無罪」,兩者關係如何?彭官指出,「煽動」於口號有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指口號在這個考慮了歷史及處境,合理地造成一個事實,是口號有可能去煽動 (capable to incite)。第二部分,是指被告人當時的理解,有沒有犯罪意圖 (Mens Rea刑事意圖)。
而根據控方劉教授的報告,劉也承認,被告人車上插旗時腦海想甚麼他也不知道。於是大家在爭拗第一部分,即「光時」八個字,可不可能在不考慮唐英傑想甚麼的情況下,造成煽動。
郭資深大狀澄清,辯方認為,尤其考慮要對被告人公允,若有其他可能性,根本不應入罪。郭的話是指,這口號太抽象,根本不可能煽動 (the slogan is too vague to incite)。
最後,代表辯方的郭大狀,呈上了唐英傑之前的刑事紀錄,唐曾收過超速和受限制時間駕駛的告票罰款罪行。彭官指,現時唐被告三項罪,兩項和國安法有關,這些駕駛案底不相關,可以理解唐沒有「犯罪傾向」;然而第三項交替控罪,是和駕駛安全相關,則這些案底則要考慮了。
控辯雙方結案陳詞延續了一整天。下午四時許,大家也不知道,結案陳詞是否可以這天完成。
郭資深大律師未完成發言,他望了望時鐘,顯得有點擔心。結案陳詞的流程是,控方先說,到辯方再說,由於控方先說,辯方可以回應控方的話。
郭大狀不好意思的說,「我擔心之後要讓控方回應我,不夠時間。」此時杜麗冰法官微笑回答:「他 (控方周天行專員) 不可以回應,被告人擁有最後的回應權利。(He can’t reply. The accused has the last word.)」
戴了長方型眼鏡,年紀比郭大狀年輕,黑色短髮以Gel鞏固得竪起來的周天行,望了一眼他身旁的郭大狀,沒說甚麼,低頭做筆記。
這天所有程序完畢,三名法官宣佈,一星期後的7月27日下午三時,將會宣佈判決。
周專員向法官表示,當天他有事缺席,由另一位同事頂上。
而國安法案件,亦會排着隊開庭。
專家證人會不會再次在法庭就示威口號的意思交鋒,還看一周後,第一審結果如何。
(圖為今天替辯方結案陳詞的資深大律師郭兆銘 Clive Grossman)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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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究竟何時才會通過同性婚姻?】(中譯)
Foreign Policy 於日前(11/30) 刊出專文報導台灣婚姻平權法案進程,文章以伴侶盟發起「婚姻平權革命陣線」,於 2014/10/5 彩虹圍城行動中,群眾把婚姻平權四個大球推入立院作為開頭。精要勾勒了近年來台灣婚姻平權發展簡史,並詳盡分析了目前法案風雲詭譎的政治情勢,報導也委婉但明確點出,婚姻平權法案的通過與否,正在考驗著蔡總統的領導能力與政治誠信。
原文 參見
http://foreignpolicy.com/2016/11/30/marriage-equality-in-taiwan-isnt-a-done-deal-tsai-ing-wen-legislation-lgbt-taipei/?wp_login_redirect=0
作者/LINDA VAN DER HORST
2016年11月30日
中文翻譯:Tasha Chang
標題:When Will Asia Finally Have Same-Sex Marriage?
亞洲究竟何時才會通過同性婚姻??
Taiwan is on the verge of becoming the first Asian government to legalize marriage equality. But the public is deeply divided.
台灣即將成為亞洲第一個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但輿論仍高度分歧。
In October 2014, a crowd at an LGBT rights rally in Taipei, one of many, lobbed four large red balloons emblazoned with the Chinese characters for marriage equality into the fenced courtyard of Taiwan’s legislature. At that time, a comfortable majority of Taiwanese supported same-sex marriage; a number of polls in the self-governing island of 23 million indicated as much, with one showing as many as 71 percent in favor. But several initiatives to amend the law to achieve marriage equality, first mooted in 2003, have not been successful. Two years later, three marriage equality bills now sit on legislators’ desks; although international media have been quick to announce that Taiwan stands on the cusp of being the first government in Asia to achieve marriage equality, the island’s public seems deeply divided. In the latest poll on the subject, released on Nov. 29, 46 percent of respondents supported marriage equality, while 45 percent opposed it. Meanwhile, Taiwan’s lawmakers and its civil society have been more cautious than recent headlines in Western media suggest.
2014年10月,在架起拒馬的立法院外,有一大群為了同志權益發聲的群眾,高推著四顆分別寫著「婚」、「姻」、「平」、「權」四字的紅色大球,推往立法院的方向。當時,在有著2,300萬人口的台灣,有絕大多數民眾都支持婚姻平權,幾個民意調查也顯示同樣的結果,其中有個調查的支持度甚至還高達71%。然而,最早於2003年所發動,接續欲修法以達成婚姻平權的數個提案,最後都無疾而終。兩年後,三套版本的婚姻平權法案現正擺在立法委員的案前等待審議。雖然國際媒體迅速下了判斷宣告台灣即將成為亞洲第一個達成婚姻平權的國家,但台灣的民意似乎仍高度分歧。最近一次於今年11月29日公布的一份調查指出,46%的受訪者支持婚姻平權,另有45%的受訪者表示反對。同時,相較於西方國際媒體樂觀的報導走向,台灣的立法委員與公民社會的態度反而較為小心謹慎。
Island-wide marriage equality initiatives have been unsuccessful in spite of growing support over decades. Even without national legislation, many local governments in Taiwan now allow same-sex couples to participate in collective weddings and to record their partnership in household registries across the island, although neither action confers any legal rights.
過去數十年,即便婚姻平權的支持度越來越高,推動婚姻平權的行動卻屢遭挫敗。雖然中央尚未立法保障同志權益,台灣有許多地方政府已開放同性伴侶參與聯合婚禮並開放同性伴侶註記,然無論是聯合婚禮還是同性伴侶註記,皆未能給予同性伴侶法律上的權利。
To many, the election of President Tsai Ing-wen and her Democratic Progressive Party (DPP) in January portended a broader, deeper change. Tsai openly made statements that appeared to support marriage equality during and after her campaign. In an October 2015 Facebook video posted to coincide with Taipei’s annual LGBT pride parade, Tsai exclaimed, “Everyone is equal before love.” A year later, she posted a photo on her Facebook page showing a rainbow, adding that her “belief has not changed” post-election. In August, Tsai appointed the first transgender official in government, Audrey Tang, as executive councilor for digital policy, which looked like another step toward acceptance of different gender norms.
對於許多人來說,現任總統蔡英文與其所屬政黨民主進步黨(民進黨)在一月總統大選的勝選,預告了更大幅度、更深程度的改變。無論是在選舉期間或當選後,蔡英文數次公開發表支持婚姻平權的文章。2015年10月,為響應臺北的年度同志大遊行,蔡英文的臉書發表了一支影片,影片中的蔡英文說道:「在愛之前,大家都是平等的。」一年過後,她在臉書上發佈了一則彩虹橫跨天際的照片,補充道:「雖然我的身分變了,但是我相信的價值沒有改變」,強調選後立場沒有改變。今年八月,蔡英文內閣任命首位跨性別官員唐鳳擔任政務委員,督導數位經濟與開放政府。此舉看來又是另一個接納不同性別典範的舉措。
Since Tsai took office this May, pressure has been building on her to deliver.
自蔡英文五月就任後,要求實現承諾的壓力升高
Since Tsai took office this May, pressure has been building on her to deliver. Yet she has never explicitly promised that her administration would push for same-sex marriage legislation, and critics have feared that once in office, she would find herself unable to follow through on her progressive rhetoric. The party that Tsai leads, the DPP, “has neither devoted sufficient resources to communicate the issues of marriage equality nor to reconcile differences within the party,” Victoria Hsu, who heads the nonprofit Taiwan Alliance to Promote Civil Partnership Rights (TAPCPR), told Foreign Policy.
蔡英文自今年五月就任後,要求她實現承諾的壓力不斷升高。然而,蔡英文卻從來沒有公開承諾她的行政團隊會推動婚姻平權的立法,批評者認為,一旦就任,蔡英文就無法堅持實現她過往曾發表過充滿進步性的言論。非營利組織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理事長許秀雯向《外交政策》表示,「蔡總統所領導的民進黨一直沒有真正投注夠多的資源在婚姻平權議題之上,或去溝通與化解黨內歧見。」
It was therefore a setback when Justice Minister Chiu Tai-san announced in August that his ministry still intended to introduce its own same-sex partnership bill — but only in 2017, after studying the impact of such a law on Taiwanese society. (In Taiwan, ministries can introduce bills into the legislature.) The effort dates back to the previous, more socially conservative Kuomintang (KMT) administration of Ma Ying-jeou and is an attempt to compromise between supporters of marriage equality and religious groups opposed. Proposing a separate law for same-sex partnership is politically easier, as it leaves the institution of marriage as currently constituted unchanged.
於是,當法務部長邱太三在八月宣布,經過研究相關法律對於台灣社會的影響,法務部仍傾向在2017年推出同性伴侶法時(台灣的行政部門可自行推出法案送進立法院審議),對於同志社群來說是一大挫敗。推行同性伴侶法可溯及較為保守的國民黨馬英九政府當權時期,用意在面對支持婚姻平權的群眾與反對婚姻平權的宗教團體中取得妥協。對於當政者而言,推動同性伴侶專法因未修改現行婚姻制度,在政治上的壓力較小。
In the absence of strong top-down leadership on the issue from Tsai, momentum for the bills currently under consideration has come from the bottom up. Audrey Ko, the chief editor of Womany, an online media outlet focused on gender issues and LGBT rights, says a stigma remains for gays and lesbians in Taiwan, one her company seeks to dispel. Other organizations, such as the Taiwan Tongzhi (LGBT) Hotline Association, perform peer counseling and advocacy work. Even corporations are chipping in; in March, McDonald’s released a commercial in which a son comes out to his father in one of its restaurants. (The father accepts it.)
缺少蔡英文「從上而下」貫徹的領導力,對於三個版本婚姻平權法案的支持聲量多來自「由下而上」的力量。關注性別與同志議題的線上媒體女人迷總編輯柯采岑表示,臺灣的同志族群還是被污名化,而女人迷就是想要破除此種污名;其他的組織例如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則提供同志諮詢服務與倡議。企業也紛紛響應婚姻平權的議題。今年三月,在麥當勞發表的電視廣告中,有一個兒子在麥當勞向自己的父親出櫃(而父親也接受他了)。
This summer, a number of Taiwanese pop artists organized a benefit concert to raise awareness for marriage equality; tickets sold out in minutes. Pop superstar Jolin Tsai performed a lesbian-themed song for the occasion. In the music video for the song “We’re All Different, Yet the Same,” she makes the case for marriage equality by describing the plight of a woman whose partner of more than 30 years is hospitalized; the woman is unable to sign a consent form for emergency surgery because she is legally not a spouse or family member.
今年夏天,有多個臺灣流行音樂藝人組織了一場為婚姻平權而唱的公益演唱會,演唱會門票一開賣就在幾分鐘內售罄。流行樂天后蔡依林在該場演唱會中也演出以女同志為主題的歌。在她的「不一樣又怎樣」的MV中,描述了一對相守30年的女同志伴侶,其中一位因病住院,然她的伴侶卻無法在她需要進行緊急手術時簽署手術同意書,因為她的伴侶並不具有配偶或是親屬的身份。
A real-life version of this tragedy triggered public outcry and reinvigorated support for marriage equality. On Oct. 16, 67-year-old French professor Jacques Picoux fell to his death from the top of a 10-story building in Taipei, police said. He is thought to have committed suicide after depression caused by the death of his partner due to cancer; Picoux was unable to make medical decisions for his partner in his final days, as Picoux had no legal status. In a response to this outcry, legislators from the DPP and the KMT, as well as the caucus of the New Power Party (NPP), a young activist organization, all introduced similar marriage equality bills.
此種悲劇的真實案例引發了社會上強烈的抗議聲浪,推動婚姻平權運動更進一步。在今年10月16日,據警方表示,67歲的法國籍教授畢安生(Jacques Picoux)從位於台北的10樓住家一躍而下身亡。據悉,他有可能是因長期伴侶因癌症過世所引發的憂鬱症而自殺。當畢安生的伴侶在癌症末期時,因他沒有法律地位而無法替伴侶做醫療決定。為了回應關於婚姻平權的呼聲,民進黨與國民黨的立委以及由年輕的社運組織所組成的時代力量的黨團都推出了類似的婚姻平權法案。
All three proposals would amend the Taiwan Civil Code to open marriage to same-sex couples, but they differ in how to do so. DPP legislator Yu Mei-nu’s proposal introduces a general provision extending to same-sex couples the right to marriage, as well as other family law rights that accompany married status. But it leaves further gendered language across the civil code intact. The proposals of KMT legislator Hsu Yu-ren and the NPP would make references to “husband and wife” and “father and mother” gender-neutral throughout all relevant civil code provisions. These latter two proposals have great symbolic meaning, because they remove a heterosexual presumption from the code, but the legal effect is likely no different than Yu’s proposal.
這三個提案都主張修改民法將婚姻制度對同性伴侶開放,但對於如何開放則各有其詮釋。民進黨尤美女的版本採用一概括條款(註:新增民法971-1條)使同性配偶適用夫妻、父母子女等相關權利義務,但保留了民法中「性別化」的法律用語,未加修改。國民黨立委許毓仁與時代力量黨團的版本則將「夫妻」、「父母」等現行民法中的用語性別中立化。許毓仁與時代力量的版本,將異性戀預設的用語「性別中立化」而具有重大的象徵性意義,但若在法律適用結果而論,三個版本並無太大差異。
There is still a long legislative road to travel before Taiwan can become the first Asian government to legalize same-sex marriage. The bills passed their first reading on Nov. 17, but the DPP caucus whip has said the proposed bills will next be reviewed on Dec. 26. During the review process, any legislator can introduce a competing same-sex partnership act. Even if the bills were to enter a second reading, they could still face a boycott and be removed from the agenda. The bills will only become legislation after passing three readings.
臺灣要成為亞洲第一個將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仍有一大段立法之路要走。婚姻平權三版本的民法修正案都在今年11月17日通過了立法院一讀,而民進黨黨團總召表示,下一次審議的時間為12月26日。在審查過程中,任何一位立法委員都可以提出同性伴侶法作為對案。即便三個版本的婚姻平權法案進入了二讀,也還是有可能面臨杯葛而無法排進立法院的議程中。這三個版本的法案要通過三讀才有可能正式成為法律。
As these bills went through their first reading in the legislature this month, thousands of people protesting against marriage equality, and only several hundred rallying for it, gathered on Taipei’s streets.
當三個版本的法案本月在立法院通過一讀後,上千名反對婚姻平權的民眾走上台北街頭集結,當天支持婚姻平權而上街的民眾僅數百人。
As these bills went through their first reading in the legislature this month, thousands of people protesting against marriage equality, and only several hundred rallying for it, gathered on Taipei’s streets. Opposition to marriage equality in Taiwan largely comes from small but well-organized and vocal conservative religious groups. Four people reportedly even managed to storm into the legislative meeting room, shouting that the “legislators are monsters” and would want to change Taiwan “into an AIDS island.”
這三個版本的法案本月都在立法院通過一讀,為此,上千名反對婚姻平權的民眾走上台北街頭集結,然當天上街支持婚姻平權的民眾卻只有數百人。在台灣,大部分反對婚姻平權的民眾來自規模小但組織嚴密且發言聲量大的保守宗教團體。據報載,甚至有四名反對修法的民眾嘗試要衝進立法院司法及法制委員會的會議室,高喊著:「立委都是怪獸」、台灣要變「愛滋島」。
It is hard to tell whether the legislature will pass a same-sex marriage bill this time, says Hsu of TAPCPR, partly because of internal opposition within the DPP and KMT. (The NPP caucus fully supports its bill but only holds five seats in legislature.) Tsai has reiterated that the bills are “clear evidence” marriage equality has support across all parties. But even Yu, who introduced the DPP bill, says she is only cautiously optimistic about the chances of passing a marriage equality law.
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理事長許秀雯表示,現在沒有辦法預知立法院是否會通過婚姻平權法案,情勢走向如何,真的很難說。因為主要政黨國民黨及民進黨的立委雖然都有提出婚姻平權民法修正案,但這兩個黨裡面也都有反對者(時代力量雖然全黨都支持婚姻平權,在立法院內也只有五個席次)。蔡英文總統數度表示,不同版本婚姻平權法案的推出,即為此議題獲得跨黨派支持的「明證」。然而,即便是推出民進黨版本婚姻平權法案的尤美女立委也表示,對於婚姻平權是否能過關成為法律,她仍只抱持審慎樂觀的態度。
Outside lawmakers’ offices, the battle for public support continues. If anything, it seems to be waning precisely at the time when it will be most needed. “More and more people are confessing that they love gays but that they don’t support same-sex marriage,” said Ko, because they believe allowing same-sex partners to get married will harm traditional family values. She is therefore unsure whether Taiwan will manage to pass a bill in the next year. At least, Ko added, “people are talking [about it], and it is not a taboo anymore.”
在立法委員的辦公室外,爭取民意支持的戰爭仍未停歇。若真要說,此時此刻婚姻平權運動最需要的是什麼?大概就是更多的支持。女人迷總編輯柯采岑表示,「有越來越多人坦白表示,他們愛同志但是不支持婚姻平權」,因為他們認為,若同性伴侶可以結婚,將損害傳統家庭價值。」她也說,不確定臺灣能否在明年內通過婚姻平權法案。她補充:「但至少,大家都開始討論(婚姻平權法案)了,這再也不是禁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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